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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楼一醉字数:10273楔子从没想过我回下下这个故事,那段曾经莫可名状的我的人生,我一直以为是不堪回首的。

记得多年之前看过的《红白蓝》三部曲,对我而言,那时的岁月已经不仅仅是这三种颜色所能涵盖的了,但其本质追究起来的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故时有我全部的经历在里面,但又不仅仅都是我的,只是都在这片天空下真实地发生过。

那些当事人都与我相识,却又不愿拿出来将他们的生活以这种方式割裂出来,只好由我一并写入其中。

出于必要的保护,现实中的线索在我的讲述中全部进行了处理,所以不必太过追究“原版”。

将这些写在前面,是不打算在行文中间还去穿插什么“番外”或者“答疑”的内容,如果看官觉得有些地方超出了你的认知,我只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故而还是“见怪不怪”为好。

时间到了,自然便知道了。

就像在我们想象中温婉雅致的古代,南宋时节不也有“妇人与驴交”的事故么?不足为奇。

第一章事故惨白的灯光从房顶照射下来的时候,我的意识还并不清醒。

发生了什么?这是我的大脑自动传送给我的问题,而我自己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苗队!”

我听到有人呼唤,知道那是在叫我。

但这声音遥远的像是从旷野中传来,而人的距离或许在几公里以外。

不知道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结果,就好像我的身体里有一部自动运行的计算机,所有反应都是它做出来的结果而已。

“喊什么喊你们,病人需要休息!现在看完了?看完了去外面吧!”

一个声音忽然从近处传来,就像夏日的滚滚雷声。

这个人我似乎是熟悉的,但却打不开眼睑,不知道是谁。

然后就是很久的沉寂,仿佛我已经成了逝去的人一样,周围只有黑暗和萧索,以及病房内空气的流动。

但依旧有一种病不和谐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但我却全然感觉不到从哪里传出来的。

忽然就有一双手探到了我的头上,但我的头似乎是麻木的,只能感觉到那个脑袋在转动,仅此而已。

然后就是一束光,就那么直直地打进我的眼睛里。

记得《圣经》上说,

“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正是我此时的感受。

“看来你已经醒了,不过可惜,现在你还在麻醉期,明天早上估计就能说话了。我是你的主治医师,这上面有我的名字。”

说着,这人向我这边靠了靠,以便我能看清那张印着头像和名字的卡片。

这时我才知道这是个女人。

没办法,被之前的那束光晃了一下,我现在的实现还有些模糊。

“没想到你还是这英雄,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真有那么多正义感。”

她对我说着,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可惜我没等到你这样一位英雄,或许是我从来也没相信过生活里真的还有你这种人,更别说你还是个警察了!”

我内心感到一阵苦涩。

什么时候人们都已经不再相信英雄了呢?连警察这样的职业都被广泛怀疑,被视为洪水猛兽一样的存在,实在是可悲!但我的思考能力也就这么一点,随着她放在我眼睑上的那只手的离开,我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恍若长眠。

只是稍有不同的是,随后,似乎有那么一点,被什么接近了的感觉,但仅仅是感觉而已,因为我是真的什么都觉察不出来的。

长眠的时间似乎没有尽头,但我却并没有入睡。

那位打开我的眼睑的医生走后,她或许并没有想到,我的记忆也随着那束光缓缓回流,尽管都是一些碎片,但我知道它们迟早会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而这个时间,并不用太久。

事发于10月3日凌晨,当时的时间大概是三点左右将近四点的样子。

因为在北方的原因,我们这里的气候已经很冷,一队人挤在一辆车里,如果不是敞着车窗,光是味道都能把人呛死几回了。

作为市局大案队的副队长,我干这一行的时间已经不短,升不上去的根本原因是我的学历问题。

我原本就不是读的警校,混进队伍里纯粹属于误打误撞。

我那才去世不久的五叔是本市的老市委书记,他的一个老下属看上了我的笔头,强拉硬拽让我做了他的秘书。

本来这样也不错,做秘书算是进入政界的捷径了,但没想到这位领导居然是公安系统出身的,所以很快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本系统内。

那时候出了很多要案,我们这里的地理位置特殊,离首都近,是重点关注对象。

京津两地都挨着,所以可想而知天津那边对我们也是有影响的,所以我们这里的庙虽然不大,但来来往往的常有背景亮出来就是一座大山的人物。

那时候我激情澎湃,血仍未冷,而领导看在五叔的面子上对我也是照顾有加,很快我便崭露头角,却不是因为文笔。

我家能有五叔这样一位人物并非偶然,俺以前的说法,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解放前我们家族可以说是书香门第。

但也正因为那时候经历了战乱离合的苦难,让先人们意识到仅仅有“文”是不行的,还要有“武”才能保卫自己。

于是,请当地武师给家中的子弟授拳变成了传统的项目。

我的师父是当地著名的拳师,据说年轻时候还有一段传奇的经历,但我并不清楚。

从少年时代我就跟随他学拳,直到来市里参加工作,来往才渐渐少了。

但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还是没有将基本功放下,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勤练不辍,这才有了之后的变化。

一般说来领导亲临现场的案子都是重大案件,但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影响恶劣的。

那一回陪着领导去现场,便是处理一起突发的案件,性质是绑架。

事件的起因是很俗套的工地欠薪事件,但这位仁兄却做得有些过分。

为了顺利将老板绑上,他事先在工地伙房中下了毒,把工友们都弄成了食物中毒。

这样一来影响就恶劣了,不管是不是情有可原,都是不可原谅的。

领导因为有过行政工作的经历,嘴皮子不是盖的,没用一个小时就把绑架者说服,完美地控制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但也正是在我们心中感到庆幸的时候,那位老板却突然发难,指使他手下的保镖打手一拥而上,非要将绑匪活活打死不可。

现实中干保镖这一行的,绝大多数都是农村出身的苦孩子,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很多。

在他们眼里,只有“衣食父母”的概念,是与什么“公安”、“法律”的全无概念。

领导在前面挡着他们的去路,对方其中一个抽冷子就抡上来一铁棍。

这延时打中了就真的不可收拾了,要知道和一般的干部不同,我的领导是兼任的市局领导,属于火线上岗,本身已经是厅级干部而不是处级。

一个厅级干部被打,这是政治事件而不是刑事案件!在我们的国家,一旦涉及到政治,后果便是不可想象的。

我这时候气血上涌,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一拳正打在那人胸口。

没有长期锻炼的人是不能想象到那时候的一拳何以爆发出惊爆眼球的威力的,但实际上这里面涉及到的力量和技巧都是长期磨炼而成,只是效果惊人罢了。

对方被我一拳打到吐血昏迷,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周围的同事都呆住了。

“全部带走!”

领导余怒未消,拉着我的手穿过重重人群,扬长而去。

我的副队长就是这么得来的,据说在市里,现任的市委书记听说后都出了冷汗。

虽说总有人揣测地方上的领导之间明争暗斗不休如同宫廷戏,但实际上,如果出了事每个人都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我见解绑了他们一次,自然被青眼有加。

更高兴的是五叔,退下来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收到他想不到的问候,主要是有我这么一个侄子的原因。

其实在公安系统内部,像我这种情况并非唯一,所以自然也有很多途径解决我不是“科班出身”的问题。

几年下来,大案队的队长换了三任,我依旧在这个位子上稳如泰山。

当然,很重要的一点是我记得五叔的教诲,就是永远只想着做事,必定没有后顾之忧。

这也是为什么当我的领导高升之后,继任者依旧没有将我拿下的重要原因,因为我的存在是有益的。

这么多年以来我破获的案件、抓捕的各类犯罪分子大几百总是有的,所以在今夜,眼前的人物并没有让我觉察到危险,至少在出事前我什么准备也没有。

行动是成功的,我的记忆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唯一重要的是,返程中我们遇到了对方的围堵。

当时已经接近天明时候,按照小队惯例,是“猴子”负责开车。

我们对他都是十分放心,这方面至今未见到又能出其右者。

结果意外就这么发生了,一辆不明来路的车横向撞上了我们,而且毫不减速地将我们向前顶出去,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很明显,不远处停下的车里涌出来的人群是补刀的,对方还真是有备而来!

“猴子”用尽浑身解数,瞬间就是满头大汗,但还好,我们总算脱离了危险。

但不幸的是,我们的“猴子”也受了伤。

在不可避免的危险下,我果断拿出配枪,一开车门就迎向了冲来的暴徒。

“猴子”他们也下了车,尤其是脾气暴躁的“大象”,一脚将我们抓获的罪犯踢倒在地,以他公安内部格斗擂台赛全省第二的水准,这人的腿八成是断了,但他狠戾地瞪着眼睛,哼都没哼一声。

“猴子”拿出他的配枪,顶在罪犯的后脑位置,急切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对着快速冲过来的暴徒们鸣枪示警。

这即将到来的黎明,在我们即将到达的终点,市区的边缘,我的一场大难降临了。

他们既没有理会“猴子”的威胁,更不理会我手里的枪,这群人的目的就是我们这一队人,而不是那人的同伙!

“六四”警用枪的装弹量有限,杀伤就更有限。

警察开枪需要辨明情况,这和军队的标准有着本质区别。

当我的弹药用尽之时,对方也已经到了眼前。

我的记忆到此为止,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但隐隐作痛的脑袋这时清明起来,似乎有个人在我面前一晃而过。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这样一个人,他明明其看不清面貌,也和那些人一样寻常。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之后,我才发现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但我却莫名开心起来。

其实我知道,我想说:活着,真好!随着我的清醒,后面接踵而来的是一系列必要的检查措施,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后面来探望我的亲朋好友不少,很快就过去了,每天来照顾我的是老爹。

老娘要看孩子,而且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伤心。

而妻子在公司上班,只有晚上有点时间来陪我。

她想要暂时辞职照顾我直到我完全恢复,但被我拒绝了。

但我没想到这一场遭遇,竟让我在病房住了经近三个月!唯一的收获,就是我和我的主治医师成了朋友,因为她的年龄比我小些,平时我们私下里就以兄妹相称。

医生姓徐,名字叫徐雅,名校毕业,但至今未婚。

我笑着说要给他介绍个警队的小伙子,但他似乎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或许是个有故事的姑娘吧,我想,大学生活里最不缺乏的就是没有结果的爱情,没有谁能够免俗吧?出院的时候我依旧是躺着,尽管这时候我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但徐雅坚持让我多休息,说现在还不是恢复的时候。

这方面我只好“谨遵医嘱”,毕竟人家才是专家来的。

来接我的是“猴子”和“大象”,就像我是动物园管理员一样。

其实“猴子”姓李,

“大象”则姓庞。

这两人一胖一瘦,生活里是兄弟,工作上是搭档。

还有一个没在这里,毕竟家里需要收拾一下,而且她还是个女警。

大案队唯一的女警,而且是以“比武”的方式进来的。

我们都叫她“小燕儿”,本名徐艳,而且外表很柔弱的样子。

她还有个外号叫“五项全能”,说的就是当初光荣入队的事迹。

长期没有回家,家里已经显得有些冷清,孩子在父母那边,短时间内回不来,毕竟我还需要照顾。

妻子的生活朝九晚五,也是常不顾家的,孩子不在这里,可以想见这段时间的煎熬。

整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徐艳,里外地忙活着。

我被安排进屋子里躺好,几个人围坐成一圈。

父母随后也过来了,见了孩子,比离开前胖了些。

二老离开后,房门紧闭,

“猴子”和“大象”对视了一眼,

“大象”缓缓说道:

“队长,这个事儿有眉目了!”

我心里一惊,只这么一说,就知道背后不简单,否则他又怎么会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说说。”

我故作镇定地道。

“这群人的来历我们找到了,但是一个也没抓到!”

一边的“猴子”沉重地说。

“所以我觉得这个事儿不光是有预谋,而且背后的情况很复杂。”

徐艳紧咬着下唇,缓缓补充道:

“局里把档案封存了,现在谁也拿不到,而且……”

我眉头一拧,问道:

“而且什么?这回装什么大姑娘!”

我们平时相处并不温和,实在是面临的压力太大,感情都是真实的,但方式却是粗糙的。

徐艳别过头去,

“猴子”也一言不发,我看向“大象”,他也要躲闪我的目光。

“庞德海,你他妈跟我装什么蒜?别娘们唧唧的!”

我怒了。

“听说你要被调走,据说是上面的意思。”

他伸出食指,向上捅了两下。

“孙局?”

我疑惑道。

“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徐艳转过身来,眼睛红着。

我知道不用再去求证什么了,作为五叔的老部下,他这么做我可以理解,而且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深厚的情义。

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以这种方式离开岗位,我让他们几个暂时出去,想要自己静下来好好想想。

看不见的敌人是危险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了你的性命。

公安口的风险的确远超其他部门,但同时,这样的风险也是一种安全的保障。

我想不明白,于是只好给老领导打上一个电话汇报一下自己的看法。

但答案却只有一个:苗书记当初怎么要求你的?我苦笑,却无可奈何。

孙局也是要退休的人了,在走之前能为我这么做已经是难能可贵,我还能怎么样呢?闭上眼睛,我感到有些疲惫。

第二章迷途尽管“前途”已成定局,但因为我的情况,今年至少是不用上班了。

不过因为家里实在没人的原因,我的几个兵磨蹭了很久才离开。

妻子还没回家,只剩我一个人,就像回到病房的时候一样。

我试着下了床,只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行动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虚弱的感觉却是真实的反映到了我的意识中。

尽管走到了客厅这么“远”的距离,但根据徐雅的说法,我的腿脚之前都已经骨折,还好没有伤及重要的神经中枢和脑干之类的地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内伤是难免的,尤其是肋骨的伤势波及到了内脏,送医的时候已经有了严重的内出血。

还有一个问题对我而言是致命的,因为我被伤到了腰骨和骨盆的地方,如果养不好的话,可以说这么多年的武艺算是废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得尽快养好我的腰伤,即便这样,也有很大的可能留下一个暗疾。

而正在我感到愁苦某名的郁闷时候,忽而却感到了一种陌生,似乎这里不再是我的家,而是一个别的什么空间。

那到时我离开的太久了么?我不知道。

像是久别的游子回到故乡的那种心情,我一步一挪地在房间内巡视着。

餐厅、厨房、书房、卧室……平时我和妻子是分开睡的,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作息时间实在是太不一致。

孩子的房间也是独立的,此时的门关着,我慢慢来到门前,转动了一下扶手。

不知道她在父母那边住的习惯与否,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开始思念起他来。

他的木床在一边,另一边是书桌。

此时没有书包之类的,只是放着一些他的日常读本。

我的手指从他的书桌上划过,无意中碰到了一本书,掉在了地上。

如今的我只能这么看着它躺在那里,却没有办法捡起来,这种感受让我烦躁起来,下意识地就要离开。

但我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不一样,看了一眼那张书桌。

书桌并无什么异样,但我就是感觉有什么不对。

我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两眼无意识地扫视着四周的陈设。

当我看到床头位置摆放的椅子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问题所在——谁会把椅子摆放的这么远呢?我慢慢走过去,走到儿子床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尽管是给孩子用的,但这床足有一个半的成人位大小,一则标准的那种在这边很难猫道,二来是太小的话容易掉下来。

那张椅子放在床头之外,我顺着撇过一眼,却发现这床上并没有儿子的被子。

他有两个枕头,一个是用来抱着的,这是从小的习惯。

但现在这两个并排摆在那里,像是一张双人床。

在这个位置我看向书桌那边,才发现那些书都整整齐齐戳在书架里,又怎么会被我一碰就掉在地上呢?出于好奇,我很想将他捡起来看看,但却无计可施。

这本书很厚,是我专门为儿子买来的一本军事类图书,因为整本都是铜板印刷的缘故,纸张很厚,也很重。

我探出一根手指,在书架上寻找他原本应该在的位置,这是我要求的一个生活习惯。

儿子的书都有归类,这件小事儿并不复杂。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却出现了故障,我才发现这上面的书都被打乱了顺序,不仅没有必要的归类,连书的大小排列都是混乱的。

我试图找出原因,下意识地将那些错乱摆放的书取出来,至于地上的那本,暂且不理会。

可惜事与愿违,当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原来这个书架已经坏掉了。

不用看到太多,就知道受力的方向是向内的,然后力道偏移,将书架整个挤压,以至于很快就把它挤散了。

我伸着手,感受这这边的距离,断定一个成人很轻松就能够到书架的位置,因而这不是推动形成的结果。

在没有心思站在这里,我将它们复原之后,便走出了房门。

我的心中产生了疑惑,且本能感到排斥。

作为一个警察,我的敏感很多时候是一柄双刃剑,我知道自己的思维习惯和误区,总是判断不好的事情。

在洗手间,我洗了洗脸,想让自己暂且冷静一下。

和绝大多数家庭一样,洗手间的盥洗池边就是洗衣机,再向里面是马桶。

回到家里的几个小时我都在床上,这会忽然就有了尿意。

现在身体状况并不很好,我只好坐在马桶上小便,起身的时候,只要扶着洗衣机就可以了。

回身冲马桶的时候,因为此时的身体不便,我需要先站起来。

就在我向前迈步去按开关的时候,加下忽然“啪”的一声,原来是纸篓被我踩到,上面的盖子打开了。

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只见纸篓里面躺着一片卫生巾,上面还有一团卫生纸。

家里只有妻子一人,这纸篓的用量必然很小,看来妻子是早上用了一次便没有回家。

而之所以这么肯定的原因还有一个,如果是徐艳在家里整理的时候用过,这一点便不成立。

但是他有很厉害的痛经,常年在一个队里,我们都很了解。

这些日子他总来医院看我,中间没来的几天便是他的生理期,从“大象”从来不留德的嘴里也能知道这点:

“咱们的“五项全能”在家里搞阶级运动呢!”

“阶级运动”属于内部,指的就是徐艳的这个毛病。

但就在我的脚缓缓撤回去的时候,却突然楞了一下。

妻子是那种有点懒散的性格,这是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他来生理期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戴卫生巾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行,快结束的那两天,即便还有她也是只穿内裤的。

然而那图案卫生纸皱皱巴巴,分明是在手里揉过之后丢进去的,却没有半点血迹。

我坐下来,坐在马桶上,将纸篓拉到近前。

盖子被慢慢掀开,我拿起那一团纸。

展开的卫生纸有三格大小,上面空无一物,我两手各抻一头,对着灯光看了一眼,便发现了有几处的痕迹是湿的。

也许是时间稍久了些的缘故,只有很小的一块痕迹还在,但可惜卫生纸本身有香气,问不出来那一点粘湿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下面是被折叠的卫生巾,一看就知道这一一块没用过的,并不褶皱向中间挤压,方方正正的样子。

我将它拾起来,打开。

一大块鼻涕一样的东西在我面前呈现,不用判断也知道那不是白带,尤其在我打开时候那种因为粘合在一起后被打开的声音。

看得出来这东西先是集中落在一点之后便被折叠起来的,而这个东西,只会是匆忙中拿来应急用的,也只有从妻子的阴道中才会落得如此均匀。

除非像电视广告里那样,找个杯子倒在上面,但可能么?我将这卫生巾收好,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上面依旧存在的东西被我用一个玻璃瓶收好,这是医院常见的注射液瓶子,是我在住院时候收集起来的。

外人所不知道的公安内部人员里,有很多古怪的收集癖,我只是其中一个。

这种爱好或许和职业有很大关系,但没有人研究过其中原因,故而没有定论。

做完这点工作以后,我再次返回卫生间,将一切复原,然后随手抽出几块卫生纸,用水打湿以后扔到了垃圾桶里,把之前的东西盖了起来。

其间我思考了一阵,先是给“大象”打了个电话过去,没办法,

“猴子”实在精明,不能问他。

“怎么了队长,一会要开会,赶紧说。”

对面的声音还是那么没大没小。

“哦,我是想问问你们早上送燕子来的时候见没见我屋里有张碟,应该是年初“二零三”的资料,现在不还没完么?我想起来点线索想看看。

”光碟就在我的柜子里,其他都是真话。

“我们到你家楼下就走了,燕子自己上的楼,你问问他吧。”

然后这厮就挂了电话。

我把刚才的话又问了燕子一遍。

“没有啊,我去的时候都九点了,又等了十六七分钟叔叔才过来给我开门,然后他就去医院接你了。我倒是收拾你的屋子来着,除了尘土什么都没有。我说嫂子也够忙的啊,这么长时间也没打扫打扫的屋子,是不是准备让你住她那边?可要注意身体啊领导!”

没想到居然被个丫头调戏了,看来警队生活给她熏陶得够彻底。

“我注意什么身体,又没有生理周期,也不死去活来上不了班。”

“呸!生理周期也没用你家厕所,是不是嫂子来了?哈哈,你这叫自作自受!你刚上厕所了吧,憋死你个老东西!”

那边幸灾乐祸着。

但是他怎么会看到的?想了想燕子说的话,我意识到了一点小问题。

“我这岁数大了火气倒少,不过年轻人火大了可得小心,别再弄个白带增多的毛病!”

我哈哈一笑,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怎么着,你不是对着老娘的东西打飞了吧,领导要是有这想法,小女子沐浴更衣、扫榻而待怎么样?”

这是真急了,我估计要不是我现在的遭遇,她能打上门来。

原来那卫生纸上的是徐艳的白带,我感到自己的老脸一红。

但想到前面他们吐露出的线索,我的心底继而又沉重了下去。

看看时间,还没到妻子下班的时候,为了稳妥起见,我给她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你到家了?”

那边的声音是我熟悉的,却又有点遥远。

“嗯,歇了会。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有点累,一会估计得睡一阵。”

“现在这边有客户,我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安排完他们的晚饭就能回了。你要累了就先多睡一会儿,回去好好看看你。”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便径直朝她的房间走去。

但没想到,房间竟然锁着!房内每间卧室的门都是有锁的,这个被我几乎忽略的常识像个巨大的嘲讽对着我狂笑,如果不是条件所限,我毫不怀疑自己会直接破门而入!但这难不倒我,哪有警察不会开门的?像这种基本技能,每个地方的公安即便不学都能连带着掌握,更何况我当时出于好奇,专门向“锁王”王书记拜师学过。

很快,房门打开的时候,这间屋子被我一览无余。

整洁是第一印象,然后就是满屋的馨香。

我在门口观察了很久,直到没看出任何东西,才迈步走了进来。

她的办公桌上是满满的文件,看得出来工作既辛苦又努力。

衣柜在挨着床的位置紧闭着,阳光照来的地方,挂着几件内衣。

不用看也知道那些都是洗过的,我将视线一转,观察着眼前的双人大床。

这是一张标准的实木大床,正常情况下三个人都睡得开,是妻子专门定做的。

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抱抱熊,是她睡觉的必需品,据我所知她的娘家也有这么一个。

抱抱熊旁边是一个包包,睡前用的化妆品之类都在里面放着,还有就是床头灯。

被子并没有叠起来,像宾馆里面的那样,就展开平铺在床上。

但眼下这场景怎么看都令我有一种掀开的冲动,尽管能想到掀开之后一旦有所发现的后果是什么,但其却怎么也克制不住这股冲动。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被子一点点翻卷着打开。

我的身体行动不便,而且这样也能最大程度保留被子下面的原样。

随着我缓慢的进度逐步加快,先是一股味道缓缓释从里面放出来,既是我熟悉的,也夹杂着陌生。

我尽量想象那是我久未归家的疏离感所致,因为迄今还没有什么实施的发现推翻我的自我催眠。

事实上,我并非那种顽固的卫道士,工作的特殊性最大化地让我领教了人性中的阴暗面,故此我对很多常人不敢想象的情况都有很强的耐受性。

但即便如此,我一样有不可碰触的绝对禁区,比如欺骗。

卷开的被子露出下面的床单,里面什么也没有,只看得出来并没有怎么整理的样子。

枕头被放在一边,有着睡过人的痕迹,但这却是很正常的。

我将被子卷回来,坐在窗前想了想,那山从来也没锁国的房门让我依旧疑虑重重,难道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么,或者一开始就是我的庸人自扰?就在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光忽然注意到里面的角落位置,那是刚才翻动被子时候的死角,而她偏偏又在整张床最靠近门的位置,只是被床边的栏杆挡着,平时是最不被理会的盲区,于是就被我理所当然地忽视了。

那个位置的杯子看上去似乎更厚一点,尤其是在我打开又收回去的过程中,整张床只有那里显得高了一些。

其实并不多,恰好被我感觉到,这点日常的经验来自于在单位养成的整理内务的习惯。

都听说过警察是纪律单位,但究竟这个“纪律”是怎么样的,其实并没有几个人去了解过。

而我,这个时候也搞不清这是我的幸运抑或不幸。

走过去,拉了一下被我捏在手里的被角,却没有拉动。

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子多出来的那部分叠在了里面。

我抽出了其中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但已经能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

还没来得及想,那东西便随着被角翻了出来,是一条黑色的纯棉内裤,而且是平角裤。

这是一条男士内裤,从大小上判断不出是不是我的,但一定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而且稍一查看,就发现内裤上附着着一大片白色的东西,是已经干了的精液。

我平静地将它放了回去,恢复成外表看不出任何异象的样子,然后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所见。

其实我们之间出现的很多问题双方都是心中有数的,但发展到眼下这一步,却并不是我所能预见的。

尽管工作中不乏此种案例,但不是当事人有怎么能说了解身在其中的种种呢?警察由现行的法律作为判断的标准,但当这标准不存在的时候,又能把什么作为依据呢?我以为并没有,婚外的性行为并不在法律约束的范围内,仅凭成人的自我约束而已,形同虚设。

换句话说,只要两个成人愿意,他们是否有什么世俗上的约束都没有意义,只要不触碰法律的底线,这两个人甚至可以时时刻刻性交直到死去,却不必担心实质上的惩罚。

这多么荒谬?!没有再想更多,我拖着缓慢的身体走出了这个房间,也不想再来。

身后的门被我再次锁好,而我所发现的一切也将成为过去,就像非法取得的证据最终无效一样,我对自己执行了这个规则,并确信无疑!墙上的钟声响起,还有半个小时,妻子便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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