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田沙希/英田サキS间谍迷情1エスS1文案:
“注意你的S!”
刑警与S间,又爱又恨的纠缠之歌,即将奏起……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第五课的刑警──椎叶,其工作职务是利用被称为S(Spy)的协助者收集情报,以取缔非法枪械。
但某日的一通电话,让让椎叶开始怀疑自己的S……陌生低沉男音的一句话:
“注意你的S!”
即将牵引出刑警与S间,超越工作关系、缠绵纠葛的命运。
并唤起椎叶及周遭的人,不为人知的伤痛过去……包含私售枪械在内,枪械犯罪的隐匿性及组织性越高,隐藏手法也越加巧妙。
在此同时,潜伏在犯罪组织内的协助者(情报提供者)也要求匿名与保护,使得搜查极为困难。
——平成十五年版警察白皮书《与组织犯罪之斗争》1一阵尖锐的电子音,刺破贪恋着深眠而毫无防备的意识。
被突如其来的无形访客叫醒,椎叶昌纪在床上发出了呻吟。
睡眠中的来电根本是凶器。
很想把响个不停的电话敲坏的他,缓缓起身抓起话筒。
“喂?”
椎叶的声音有点嘶哑,明显流露出他的不悦。
静待了一会儿,对方却什么也没说,当他认为是恶作剧电话而打算挂断时,对方开口了。
“还在睡吗?都已经傍晚了。”
话筒另一端传来不熟悉的低沉男音,椎叶回溯记忆,试着推断出对方是谁,但他还是想不出来。
凭着刚睡醒的浑沌脑袋是找不出*的,于是他很快就举白旗投降。
“你是谁?”
椎叶问道,并以拇指和食指搓揉眼皮。
他感到眼球深处轻微疼痛着,那痛楚有如异物侵入大脑般,掺杂着讨厌的不适感。
“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的事。”
这句难解的话让椎叶的手指停了下来,红色警示灯在他脑中闪烁。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注意安东。”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喂?”
电话突然切断了。
椎叶咋了咋舌,把话筒挂回原位。
他满腹焦躁地拉开窗帘,已是夕阳西沉时分。
冬天短暂的黄昏就要结束。
椎叶眺望着夜幕即将低垂的街道,一会儿便走向浴室。
用几乎令皮肤刺痛的热水淋浴,他的思绪也逐渐清晰。
椎叶一边冲洗身体,一边思考着该不该向上级报告刚才那通电话的事。
不过他很快就得到了结论,光凭那么一点内容实在无法报备。
刚才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不但知道安东,还知道椎叶和安东有联系。
当然这并不奇怪,在表面上,椎叶是安东的朋友,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安东身边的人这房间的电话号码,就连安东也只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冲完热水澡,椎叶将浴巾围在腰上并往厨房走去。
他从冰箱取出冰凉的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
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椎叶在脑中反刍那个男人的话。
“注意安东。”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和安东相识快三年了,彼此有着稳固的信赖关系,如今安东对椎叶而言已是不可或缺的人,要说安东是工作上的重要伙伴也不隽过。
对这样的安东,他到底要注意什么呢?他完全无法解读出男子的意图。
椎叶满脸不快地轻轻叹气。
安东是他的S,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起疑。
如果怀疑安东,他的立场就会动摇。
刑警和S有着生死与共的交情,可说是命运共同体。
椎叶把宝特瓶扔进冰箱,站到衣柜前面。
他挑了一件白色衬衫套在赤裸的上身,并穿上高级西装,最后再拨开落在额前的刘海,仔细检视镜中的自己。
领口大大敞开的衬衫、在胸前闪耀光芒的金链子、柔软包覆修长肢体的深色西装。
椎叶以冷静的眼神看着已习惯的轻浮外表,嘴角带着自嘲的笑意。
简直就像个小混混。
不过这样才好,一旦走出这个房间,自己就不再是叫做椎叶昌纪的警察了。
我的名字是柴野晃——有如说给自己听似的,椎叶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关上衣柜的门。
椎叶微低着头,快步走在靖国通上。
虽然离约定的时间尚早,不过他和安东见面时,总会尽量早一点到。
因为如果迟到了,他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心理上的从容,这份工作就是这样,不论何时都得处在比对方占优势的立场做事,且必须尽可能避免让对方猜疑。
迎面而来的路人们一看到椎叶,就稍微挪开身体。
也许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却清楚表达了椎叶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虽没可怕到人人争相走避,但也让人无法轻松地跟他问路——如果要比喻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啊,柴野先生!”
一走进新宿歌舞伎町有许多幻想俱乐部的樱通,就有个认识的皮条客叫住椎叶。
这个男人姓森口,以前曾在安东的店里工作过。
“我们有个新人进来啰,是个大美人呢!”
“哦?那下次我一定要指名她。”
“您每次都这么说,可是一次也没来过。不过像您长得这么帅,也不用特地出钱请小姐就是了。”
森口满脸遗憾地发着牢骚。
“下次吧!”
椎叶拍拍森口的肩,微笑说道。
“请代我向安东社长问好。”
“我会的。你也要努力工作啊!”
在歌舞伎町经营几家风月场所的安东,在这一带人面很广,托安东的福,椎叶得以认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为了搜集情报,关系是越多越好。
走到目的地的杂居大楼(注1)前方时,椎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在小巷深处四下无人的地方,有个认识的人。
那个青年打扮花俏,正被一名魁梧男子抓住手臂而大声叫嚣。
他是在安东手下工作的赤井俊树,脸上露出难得的凶恶表情,略长的头发也因挣扎而蓬松散乱。
“叫你放开我没听到吗?臭老头!我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稍微踢了一下店头看板而已啊!”
“稍微?明明就使尽全力!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乖乖跟我来!”
“你有逮捕令吗?”
男子对俊树大骂一声“混蛋”,口气相当严厉。
“什么逮捕令,少自以为是了!抓现行犯哪还需要逮捕令!”
“等一下,拜托你饶了我吧,刑警先生!我又不是——啊,柴野先生!”
发现椎叶的俊树大声叫住他。
椎叶在心里暗叫不妙,但仍不动声色地向两人走去。
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蹚这浑水,但既然被发现也没办法了。
“柴野……”
魁梧男子看着椎叶皱眉。
椎叶无视那欲语的眼神,径自对俊树说话。
注1有许多不同行业聚集的大楼,多为色情行业、暴力集团和其它非法产业。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卖酒的店员态度很差,让我很火大,所以出来的时候顺便踢了一下看板,结果这个大叔……不对,刑警先生就说我毁损器物,找我麻烦……”
俊树的脸都绿了,大概他手上的包包里放了毒品或兴奋剂之类的东西吧,要是被检查携带物品就糟了。
“咦?”
椎叶转移视线看向眼前的刑警,很刻意地歪着头。
“这不是大迫先生吗?好久不见了,还真是巧遇啊。”
身旁的俊树瞪大了眼睛说:
“咦?什么?这个刑警是柴野先生的朋友吗?”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好。”
名叫大迫的刑警说道,语调有点含糊不清。
“大迫先生,这家伙是我的朋友。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正经,但是本性不坏。可以请你放过他吗?拜托你了。”
椎叶低头说情,大迫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予追究……听好了,小子,不准再有下次,否则不管说什么,我都会把你当成现行犯逮捕。”
被大迫警告,俊树一脸不满地垂下头说:
“我知道了。”
“……俊树,麻烦你先去事务所,帮我跟社长说我会晚点到。”
俊树闻言点点头,逃命似地离开现场。
目送俊树离去后,椎叶再度向大迫低下头。
“刚才很抱歉。”
“柴野先生啊……你也真辛苦哪!”
大迫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同情。
“你变好多,吓了我一大跳。你这身打扮简直像当红男公关。”
椎叶今晚随意穿上一套西装,外罩领口和袖口都缀着皮草的褐色羊皮大衣,乍看之下的确很像装模作样的男公关。
“这是为了工作……大迫先生现在在哪里服务?”
“新宿署,调回老家后清闲多了,我果然还是适合普通的搜查工作。”
大迫说得没错,任谁也不想进行无法称之为搜查的特殊任务。
大迫是椎叶还在本部——也就是警视厅的生活安全部时的同事。
同期从分局调到本部的两人,是共同接受情报搜查专科特别讲习的伙伴。
大迫虽比椎叶大十岁,却是所有参加讲习的伙伴中与椎叶最合得来的人;或者应该说是,只有大迫不会透过有色眼镜看椎叶,而是自然地对待他。
之后两人被分派到生安部新设立的枪械药物对策课的情报组,并各自在第一线开始情报搜集作业。
然而约半年后,大迫主动提出调职,不知何时离开了本部。
不只大迫,以情报搜查员身分分散各地的刑警人数,到最后只剩下一半。
有的人辞掉警察这份工作,也有人像大迫一样提出调职,一个个离开本部。
简单地说就是:情报搜查是刑警们极为厌恶的苦差事。
“你现在在组对五课吗?”
椎叶轻轻点头,回答大迫的问题。
“怎么样?换到组对去,应该有很多困难的工作吧?”
“即使称呼改变了,所做的事还是和待在生安时相同。”
“说得也是。”
听到椎叶的回答,大迫苦笑。
“的确,不管组织型态如何变化,都跟第一线的刑警无关。”
平成十五年(西元2OO3年),警视厅大规模地改编组织,也就是设立组织犯罪对策部,过去由暴力集团和国外集团所犯下的组织性犯罪,是由刑事部、生活安全部,公安部的各课个别取缔的。
然而近年犯罪组织的手法越来越凶恶、巧妙且国际化,因此搜查也变得极为困难。
为了进一步强化取缔,便在警视厅设置组织犯罪对策部。
组对部约四十人,由五课一队的体制构成。
公安部的外事特搜队被编为第一课,刑事部的国际搜查课为第二课,同属刑事部的暴力集团对策课为第三课,搜查四课为第四课,椎叶曾待过的生活安全部的枪械药物对策课为第五课,隶属生活安全部的国际组织犯罪特搜队则编为持搜队,以上分别转移到组对部去。
上次在警视厅设立新部门,是在昭和四十二年(西元1967年),当时设立了警察部(现今的地域部)。
而长年取缔暴力集团、历史悠久的“搜查四课”的名称消失了,警界中也出现一些不安的声音,怀疑此次大规模改编组织,是否真能发挥更好的机能?但高层则是干劲十足。
表面上这次改组是为了统一管理调查情报,废除部门间互不联系的制度,将所有部门结合起来共同搜查组织性犯罪;其实在那背后,隐藏了上层官员想排除警察内部恶习的心思。
过去在各部门间存在着一种敌对关系。
国外集团犯罪、暴力集团犯罪、枪械药物犯罪,这些原本就是关系密切的罪行。
正因为如此,各部门会互相争夺犯罪事件,也就是所谓的抢功劳。
竞争逮捕数量的功利主义产生了徇私行为,结果造成地盘意识的弊病。
在互相隐瞒情报的第一线,警察们几乎不会一起合作调查;另外官员们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肃清搜查四课与暴力团体多方勾结所受到的污染。
“新宿署也很辛苦吧。”
“我们一直都很辛苦的。”
大迫笑道,椎叶也微笑点头说:
“说得也是。”
歌舞伎町在日本、亚洲都是最大的风化街,甚至全球知名。
据说仅O。
36公里见方的范围内有大约三千七百个风化场所,每天都有三十几万人聚集在此。
这里也有将近百家的暴力集团事务所,色情店家的违法营业,买卖毒品、卖春,暴力集团或国际犯罪组织引起的纠纷等,各式各样的犯罪事件不断发生。
近年以中国黑帮为首的外国组织犯罪在新宿激增,就连东京入国管理局(注2)都在新宿设置办事处,专门检举没有申办居留手续的非法滞留者,与警视厅共同解决歌舞伎町的犯罪问题。
“由于分局跟入管介入本部,每天都乱七八糟的,你们那边的特搜队也跑来我们署里了。”
誓视厅的组对特搜队是直属于部长的游击部队,主要工作范围为调查伪造的护照及信用卡,同时也支援分局。
对他们而言,新宿署可能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了。
“虽然因为到处奔波而筋疲力尽,不过这样的工作量对我来说应该是刚刚好吧。”
大迫是在第一线训练有素的刑警,在扣押手枪及举发毒品方面有许多功绩。
他的优秀受到上级认同,于是被调到本部的枪械药物对策课。
但不知是否因为个性太耿直,他无法承受本部的特殊任务。
“那你呢,工作顺利吗?”
“还可以,这种孤独一匹狼的工作似乎很适合我。”
也许是从椎叶的话中感觉到什么了吧,大迫表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
“……别太勉强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上面的人是不会罩你的。他们会像蜥蜴一样断尾自保,这点不要忘了。”
注2入国管理局,负责管辖与外国人有关的行政事务。
“是。”
“……刚才那小子是你的S的手下吗?”
明明四下无人,大迫还是压低了声音。
“是的。”
“你的S住在歌舞伎町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通知我一声。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力帮你。”
“谢谢。那么我先走了。”
椎叶行了个礼向大迫道别,还边走边若无其事地看着四周。
虽然在这种地方跟新宿署的刑警谈话不太好,不过看起来应该只像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被刑警说教才对。
他马上就到达了熟悉的杂居大楼,安东的事务所就在这栋老旧大楼的五楼。
椎叶等待着电梯下降,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了。
他正想进入时,看见里面有人,于是停下脚步。
是个没见过的高大男人,应该比一百七十六公分的椎叶高十公分以上。
结实的身躯穿着黑色的喀什米尔大衣,略长的刘海梳拢到耳后。
轮廓深又有男人味的脸庞相当俊美,令人不禁多看几眼。
然而男人的眼神冷峻,紧闭的双唇有几丝不驯。
“——社长,您要离开了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使椎叶吓了一跳。
他回头看,有个穿着黑色中国领套装的男人站在那里。
年龄和椎叶差不多,身高比他略高,细长的凤眼及束在脑后的马尾让人印象深刻。
椎叶完全没感觉到有人,他究竟是何时靠近的?
“是啊。”
“我已经把车子开到门口了。”
男人从电梯中走出来,看着在入口等待的椎叶,微微扬起嘴角。
椎叶看得出来那不是善意的微笑,他面无表情地走过男人旁边。
就在错身的瞬间,一种甜甜的香水味轻掠过他的鼻腔。
男人若有深意地回头看着椎叶,两人再次四目相接。
椎叶的视线对着男人,按下关门钮。
电梯门慢慢关上,切断两人缠绕的视线。
在上升的电梯中,椎叶不自觉叹息,看来刚才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了,会紧张就表示怀着戒心、在那个男人周围确实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危险空气,虽然不像暴力集团的人,但应该也不是普通的上班族。
然而到目前为止,椎叶已不知遇过多少这种人了。
应该说,在这一带本来就很少正经的人。
为什么他会因为仅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如此紧张呢?椎叶觉得很不可思议。
椎叶在五楼下电梯,打开眼前的门。
门上的名牌写着“丸井兴产”。
他一进入室内,正在看周刊杂志的行政人员——仁志祐美便向他打招呼。
“啊,柴野先生,早安。社长在办公室等你。”
“谢谢。祐美,你那件衣服很可爱喔,很适合你。”
“咦——真的吗?”
椎叶的恭维令祐美红了双颊。
祐美原本是安东店里的性工作者,但意外的她并不世故,反而率真又可爱,看着她就能令人安心。
她与安东的部下仁志结婚后,便辞去色情工作,约半年前开始在这间事务所做事,可以说是安东家族的一员。
虽说是行政,但这里没有么行政事务要做,所以实际上祐美的工作就只有接电话而己。
真正处理色情店家业务的事务所在别处,这里只是安东的地下活动据点。
椎叶走到安东办公的房间门前敲了门,他没等人回应便直接开门,坐在会客用沙发上的安东随即起身,而坐在安东对面的仁志也站了起来,向椎叶鞠躬说:
“辛苦了。”
“抱歉,我迟到了。”
“哪里。倒是俊树刚才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安东边说边以手势请椎叶在沙发上坐下。
“那没什么。”
椎叶坐定后答道。
“幸好是我认识的刑警。”
他从西装口袋中拿出香烟,安东立刻为他点火。
椎叶挨近脸深深吸了一口Caster,缓缓吐出白烟后,他提出一件挂心的事。
“俊树该不会被新宿署盯上了吧?”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不是偶然?”
安东神情严肃地把玩卡地亚打火机。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并不确定。”
“……我会叫俊树暂时别做危险的工作,他虽然脑筋转得很快,但做事不够慎重。”
“这样也好。”
虽然听起来像是部下与上司的对话,但安东已经三十一岁了,比椎叶还大三岁。
表面上安东经营韩式按摩,SOAPLAND(注3)等色情场所及电玩中心,暗地里则安排卖春和贩售毒品,在地下世界是成功的年轻企业家,个性老实稳重,拥有优秀的商业才能。
安东还有另一个身分,就是广域系暴力集团,高仁会的旗下组织——松仓帮的干部。
不过由于安东是旗下企业的社长,所以帮里没有分派工作给他,只是看上他的商业手腕才起用他当干部,而安东也利用松仓帮的威望使自己的生意更顺遂。
像安东经营的这种店背后有没有暴力集团是差很多的。
精通地下生意的暴力集团干部,这样的安东是相当理想的S。
应该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才了。
注3在个人包厢内提供性服务的特殊浴场,西元一九八四年以前称为“土耳其浴”。
“暂时不要让俊树持有货物,知道了吗?仁志。”
“我知道了。”
仁志是安东的左右手,他的头衔是专务,但事实上与公司营运并无关联,而是被指派进行地下生意。
他待人有礼,有种能干生意人的温和气质,行事小心谨慎,经常仔细地观察四周。
“对了,下个月初会有大规模的联合取缔。”
听到椎叶这么说,安东和仁志面面相觑。
“又来了啊……”
“警视厅的组对与生安,加上入管的职员,到时大概会有五百人左右。”
“我会吩咐店里注意。谢谢你总是通知我们,帮了很多忙。”
安东中规中矩地低下头说。
店里也有不法就业的外国女性,因此出其不意的联合取缔对店里而言是沉痛的打击。
仁志满脸佩服地看着椎叶。
“柴野先生,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椎叶不敢说是上司透露的,不只他,对于跟他一样运用S的搜查员,上级都会透露这些极机密的情报,当然这是违法的,但潜伏搜查并非官方活动,所以不会被监察,只要搜查员泄漏对S有益的情报,就能巩固彼此的信赖关系,这也是一种卖人情的行为,想要顺利运用S,就得施恩或掌握对方的弱点,才能保有心理上的支配权。
“我在警察内部有朋友啊!之前我也说过了吧?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我的人脉很广。”
“可是这种极机密的情报应该很难——”
“仁志。”
安东像是要打断话题似地叫仁志的名字。
“你到各家店去叫店长们多加注意,尤其是韩式按摩店。”
“我知道了。”
仁志点头并迅速起身。
等房里只剩两人时,椎叶捻熄香烟说:
“不好意思。”
安东轻轻摇头说:
“哪里。”
只有安东知道椎叶是刑警,安东对仁志和其他家族成员则说椎叶是以前照顾过他的恩人,本业是自由记者。
如果被别人问起,椎叶也会撒点小谎,说自己在写以色情行业和黑社会为题材的报导,这样即使他细问一些让人在意的事,也不会被怀疑。
偶尔会有人想看他写的报导,此时他就会拿学生时期认识的朋友、现在在当写实作家的男人当挡箭牌,说自己是帮这个人捉刀的写手,只要读这个人写的书就行了。
如果那个朋友听到了,一定会满脸通红地大发脾气。
即使对方是值得信任的仁志也不能说出事实。
所谓小隙沉舟,要是与刑警勾结的事被人发现,安东恐怕也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了。
让安东走在危险的桥上,椎叶也很有罪恶感,但利用S搜集情报就是他的工作。
有时间沉浸在多余的感伤之中,还不如找出藏在街头某处的凶器——椎叶只能如此鼓励自己。
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课之组织犯罪对策第五课,通称组对五课。
椎叶是组对五课中的枪械情报搜查员,任务是搜集私贩手枪的情报。
组对五课里有药物搜查队和枪械搜查队,后者为专门扣押手枪的团体,并分成事件组和情报组,椎叶所属的情报组通常不会浮出台面,他们负责运用协助搜查者搜集情报。
情报组始终都像个影子。
一旦查出手枪的确定藏匿地点就会让事件组接手,事件组开始强制搜查之后,他们也不会调查嫌犯。
在生活安全部设立枪械对策课之前,调查枪械是由取缔暴力集团的搜查四课负责的。
然而使用枪械的事件年年增加,手枪的扣押数量却越来越少,警察厅便断定旧有的搜查方式难以举发手枪,于是便引进了称为“S情报工作”的隐匿搜查法。
笼络身为暴力集团的一员,且能够得到手枪私卖情报的人当协助搜查者“S”,也就是间谍,并让他顺从自己的意思行动——这听起来简直像电影一样脱离现实,但在警视厅及各都道府县本部的组对课,确实有采用这种运用S的搜查方式。
不过要找人担任S本身就是件很困难的事。
警察要和暴力集团的人建立起绝不肯叛的信赖关系,谁都知道这不容易,取缔凶恶罪犯的刑警,必须跟可能会成为调查对象的人当朋友,这对抱持着一般道德观与身为警察之正义感的人来说,是很痛苦的工作。
就算好不容易找到能当S的人,身为背叛者的S也随时可能发生危险。
而且警察自己在跟S反复接触时,也经常会遇到不得不犯下违法行为的情况。
压在搜查员身上的心理负担不是普通的重,所要背负的风险也相当大。
“那件事怎么样了?”
“关于这个……”
见椎叶进入主题,安东也表情严肃地说:
“看样子是卖家没错。他想确认我的经济状况,所以我就让他看现金,结果他就上钩了。”
大约在半年前,安东因表面上的工作,认识一名住在日本的中国男人,对方在东京经营贸易公司,名叫林英和。
安东在酒席中提到他在池袋有一间小型枪械店,没想到林表现出强烈兴趣。
枪械店虽是委托别人经营的小店,但有时对搜集情报也很有帮助。
见过几次面之后,林也会到安东的店来捧场,他就是在那时问安东:
“你对真枪有兴趣吗?”
“你没有主动提出交易吧?”
“当然。”
安东立刻回答。
原则上,搜查员或协助者引诱对方犯罪并举发是合法的引诱搜查。
麻药的转让收受由厚生劳动省的麻药取缔官许可,手枪的转让收受则由警官或海上保安官许可。
但是诱发对方的犯罪意图所形成的交涉,会在逮捕犯人后产生问题。
尤其是关于手枪买卖的限制更为严恪,因此在第一线几乎不会进行引诱搜查。
“对方说如果我想买,不管几把枪他都可以准备。”
看来很有可能是大尾的掮客。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意想不到的发现。
虽然接下来必须等待上司的指示,不过静观其变的命令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
“继续跟对方接触,让他失去戒心。就算他感到焦急想马上交涉,也要尽量拖延时间。”
“我知道了。”
安东是优秀的S,到目前为止,椎叶靠着安东提供的情报,扣押了好几十把手枪和数百发子弹。
可是上面的人不只想扣押手枪,也想得到贩卖管道,所以这阵子计画以CD搜查——也就是ControlledDelivery来展现成果。
ControlledDelivery是常用于调查禁药的手法,警方不会当场拘捕犯人,而是在严密监视下”让犯人继续搬运禁药以查出收货人,是一种暂时让犯人自由行动的搜查方式。
即使逮捕下游的卖家,还是有很多能替补的人。
假如不理清供给货物的地下组织全貌、找出相关的暴力集团,那么警察和罪犯的现状将持续下去。
然而对像椎叶这样在第一线工作的搜查员来说,现在才导入CD搜查太晚了。
由于极端的功绩至上主义,过去已在全国发现好几次警察自导自演的手枪扣押。
此为上级对下属强求检举数量之必然结果。
其中甚至有人叫自己的S买枪,再以持有人不明的名义扣押。
发生这些丑闻后,警视厅最近终于对第一线搜查员制定明确的搜查方针:以摧毁私卖组织为重点,而非眼前的枪只。
虽然已提出方针,但上级还是像以前一样要求高扣押数。
使用手枪的犯罪完全没减少,反而是扣押数量不停减少,这是攸关警察威信的严重问题。
一边要达到扣押的数量、一边还要探索组织的全貌——搜查员们受到这两个矛盾的要求,每天都很辛苦地搜集情报。
讨论了一会儿之后,椎叶看准时机起身,预备接下来还要和其他线民见面。
在警察厅里登录为S的只有安东,另外还有几个了解地下世界的男人,椎叶会给他们一些小费,请他们帮忙搜集情报。
安东马上站起来为椎叶开门。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椎叶却因安东的态度而感到尴尬。
一定是因为椎叶也察觉到安东隐藏在顺从背后的感情了吧。
“……我会再来的,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好的。谢谢你告诉我联合取缔的情报。”
两人并肩而立,显示出安东的身高较高,但意外地不会令人感到压迫。
大概是沉默的个性及稳重温和的风度所致吧。
椎叶突然想起那通电话。
“注意安东”陌生男子的声音仿佛幻听一般在他耳中回响。
“你的头发长长了。”
安东的指尖轻轻掠过椎叶的后颈。
椎叶猛地回头,安东便慌忙收回手指说:
“对不起。”
椎叶在心里为自己的过度反应咋舌。
“……没事,我只是想说差不多该剪了。”
“长发也很适合你,我很喜欢你现在的发型。”
“是吗?那我就再维持一阵子吧。”
看见椎叶微笑,安东稍微张大了双眼。
很少有表情变化的椎叶笑了,他为此惊讶不已。
“安东,我一直很感谢你。虽然很辛苦,但可以请你像现在这样继续协助我吗?”
“那当然。”
忽然听到椎叶说这些,安东似乎很疑惑,不过他还是即刻说出椎叶预料中的*。“我是柴野先生的S,既不会背叛也不会逃离,请放心。”
听见安东有力的承诺,椎叶点点头,以依赖的眼神再次提醒道:
“我只能依靠你了。”
安东目不转晴地凝视着椎叶,在他眼中洋溢着某种藏不住的热情。
这才满意的椎叶告诉他不用送了,便独自走出房间。
椎叶到了大街上,混进人群之中。
虽只有一瞬间的碰触,但安东指尖的温度仍残留在后颈,厌恶的叹息由他口中逸出。
好蠢。
不是指安东的心意,而是刚才自己的无聊闹剧蠢到令人作呕。
如果有必要,他连别人的爱慕之情都能利用。
蓦地,他想起大迫说他变了,自从椎叶拥有“柴野”这个身分后,已过了两年多。
当初他对这条街完全不熟悉,所有事物都让他感到格格不入,不知所措,但最近却很自然地融入这里了。
看到现在的椎叶,应该没人能马上猜出他是刑警吧?他一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刑警,要是还有人能猜中他是刑警就伤脑筋了。
然而他越是融入这条街,就越是感到矛盾,心中有股无法忍受的感觉涌现。
这份工作必须隐藏刑警的身分,与原本应该取缔的对象交好并建立信赖关系,但他做久之后便觉得疲倦,心里有一部分正逐渐麻痹,说不定像大迫那样早早退出才是为自己好。
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持续下去?椎叶不至于青涩率直到能够回答是为了正义,反倒觉得率直的人不适合这份工作,为了得到一则犯罪情报,就算有人在眼前犯下别的罪行也要视若无睹,对从事这份工作的人而言,这是家常便饭。
或许椎叶只是在逞强,认为现在才想抽身也来不及了。
2隔天下午,椎叶离开住处朝涩谷的公寓前进。
这栋建筑从一楼到三楼都是住家,其中有一间被椎叶隶属的松田小队当作活动据点。
包含队长松田主任在内,七名搜查员会集合在这里开会或报告最新进度,每周一次。
由于情报组搜查员都隐蔽身分进行卧庭调查,因此如果未经许可,一律禁止进入警察机关,从事现在这份工作以后,椎叶就再也没有到过樱田门(注4)了。
组对五课的情报组分成几个小队,分别在容易得到手枪情报的组织卧底;有的到航运业,有的到进出口贸易业。
至于松田小队的目标,当然是暴力集团的相关组织。
这天除了七名队员之外,领导情报组的浅田管理官及高崎组长也来了。
高崎组长每个月会出现一次,对搜查员下达具体命令。
但身为CAREER警官(注5)的浅田管理官到现场来就很难得了。
所有人报告完搜集到的情报和暗中调查的进展后,上级便交代一些联络事项跟搜查指令。
高崎组长担心前几天发生的暴力集团枪击事件会发展成组织间的争斗,于是命令队员们更积极地搜集枪械情报,并找出私卖管道。
注4日本警视厅对面为“外樱田门”,因此便以“樱田门”当作警视厅的通称。
注5指日本通过国家公务员I种试验的警官。
房间里有办公桌,需要的人可以利用办公桌写报告书。
椎叶和其他搜查员从抽屉里拿出报告书,写好与安东及其他协助者的接触时间,地点及情报的大致内容后,他把报告书交给坐在沙发上的松田上任,此时坐在主任旁边的浅田管理官叫住了他。
“椎叶,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好的,请问有什么事?”
他停下脚步,面对坐着的浅田管理官,虽然椎叶年纪较大,但椎叶是巡查部长,而浅田管理官是警视(注6)两人的阶级是天差地别。
“昨天我和篠塚参事官(注7)一起用餐,他提到关于你的事情。他打了电话给你但是没人接听,所以很担心。你可以主动跟他联络吗?”
椎叶心里明白,这不是出自于亲切的建议。
只要椎叶报出自己的名字,就能给前辈CAREER好印象,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是有企图的吧,CAREER只对自己的前途有兴趣。
“谢谢管理官的关心,我今天会尽早打电话给他。”
椎叶给了形式上的*。浅田管理官满意地点点头之后,便一副已经没事了的样子,与高崎组长回本部去。
注6警察阶级分成九种,巡查部长是第八位,警视是第五位。
注7警视厅之参事官权限比警察署长还大,阶级为第四位的警视正。
“有自己人当官,好处还真多啊!”
一名搜查员小声说道,这句话成为闲言闲语的开端。
“就是啊!喂,椎叶,该不会只有你拿到的搜查费特别多吧?”
“很有可能喔!安东会那么努力工作,也是因为拿了很多谢礼吧!”
他们边笑边说着玩笑话,流露出隐藏不了的嫉妒;其实椎叶连一毛钱都没付给安东,搜查员能以情报提供费或协助谢礼的名目付钱给S,但安东一次都没拿过。
可是如果椎叶说出这件事,也只会引来不必要的反感罢了。
“我先走了。”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椎叶面无表情地低头说道,便一个人走出房间。
他已经很习惯同事们的嫌恶了,警界是个体育社团色彩浓厚的地方,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个性耿直、不会拍马屁又不会陪笑脸的椎叶,自然无法受到前辈的喜爱。
再加上椎叶是组对五课搜查员中最年轻的,却搜集到最多助于扣押手枪的情报,当然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然而椎叶会招来其他刑警的反感,最大原因是认为椎叶在警察内部受到某种特别待遇,这点椎叶本人也感到相当无奈。
以地方公务员的身分被任用为警官的椎叶,从警察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辖区的本富士署。
做过地域课的派出所勤务后,他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为刑警,但是这个年纪通常是不可能成为刑警的。
想当刑警,首先要参加一年只举办一次的搜查专科讲习。
讲习需要刑事课长和署长的推荐,而一间誓署中能受到署长推荐的只有一、两个人。
有许多警官等推荐便等了好几年,因此只要能受到推荐就相当不得了。
就算好不容易受到推荐,讲习的名额也只有四,五十名。
从东京都内共一百零一所分局聚集而来的一百多名警察,会在选拔考试中被刷掉将近一半,因为必须突破这些难关,所以无论是多优秀的警察,最早也要到二十七、八岁或至三十出头才能当上刑警。
打破惯例、以年少之姿成为刑警的椎叶,一年之后被调到警视厅。
本部的刑警都是非CAREER的菁英,据说竞争率比当刑警高上好几百倍。
才二十六岁就成为本部的刑警,也难怪周围的人会猜测“上头的人特别照顾椎叶”。
而且椎叶的确有让人怀疑受到特别待遇的理由。
椎叶有个姊夫,虽然姊姊于六年前去世,现在是有名无实的姊夫,不过要说是亲戚也没有错。
姊夫叫筱冢英之,是位是即将满三十六岁的CAREER官员,阶级为警视正。
目前担任警视厅公安部的参事官。
在警界这种封闭又狭窄的独特组织中,椎叶时常感觉到背后有姊夫的强大存在感,一股压力吞噬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周遭的好奇、妒忌、排斥,不管他怎么挣扎,CAREER官员妻舅的头街都会一直跟着他吧?不过椎叶会被众人排挤,不全是因为姊夫。
椎叶本身的经历和其他警察也大不相同。
椎叶在大学四年级的时候,通过了难关中的难开——国家公务员I种考试,但却谢绝警察厅的内定。
后来他参加地方*,改以非CAREER的身分被任用为刑警。
换句话说,与其当个CAREER站在警察机构这个巨大的阶级制度顶点上,不如当个基层警员在第一线四处奔走。
就算有人笑他笨,他也无法反驳。
椎叶知道那些晓得他经历的人,都在背后嘲笑他是“东大毕业的非CAREER”。
他尽量不在意,但无论走到哪儿都还是会被人排挤。
椎叶在走廊等电梯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他。
回头一看,是刚才也在房里的竹原。
竹原是松田小队中年纪最大的刑警。
虽然还没五十岁,但头上已出现许多白发,眼角的皱纹也很深。
由于个性稳重,很会照顾人,所以大家都叫他“竹先生”,受到大家的尊敬。
“别把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因为你每次都带回很多情报,所以大家很嫉妒。”
“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椎叶冷淡地回答,随即有点后悔。
竹原可能是担心他才追上来的啊!但是竹原好像并不介意椎叶傲慢的态度。
“那就好,你也别太拼了,不是有人说过吗?只有因为做太多事而被开除的警察,没有因为不做事而辞职的警察。”
听到竹原笑容满面地说,椎叶不禁笑了出来,确实是如此。
“希望安东接触的那个中国人会上钩。”
“是,我也打算小心地接近他。”
两人走进电梯。
“椎叶,”竹原以平稳的声音对他说:
“安东是个优秀的S,他为了你非常努力。所以你也要好好照顾安东,保护S的人身安全可是我们的重要任务。虽然也有人利用S的弱点让S为他工作,不过这种关系是不堪一击的。用钱买来的S也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对方背叛。用心珍惜S就不会有这些问题,彼此信赖,这才是最好的关系。”
正因是长年运用S的资深情报搜查员说的话,所以格外有分量。
椎叶也曾听说过,以前竹原的S被组织盯上时,他带着手枪住到S家里保护他。
电梯到达一楼。
“椎叶,”在电梯门开启前,竹原再次说道:
“S就像是自己的女人。”
“女人?”
“没错。或许对方是个罪犯,但是他宁愿与自己所属的世界为敌,也要为我们竭尽心力付出。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椎叶能理解竹原的意思。
安东对椎叶而言也很重要,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
可是如果太过投入或对S抱持特殊感情,不会很危险吗?信赖关系的确是必要的,但S终究只是自己饲养的狗——要是不这么想,他的心就无法保持平静。
“……我也觉得S是很重要的伙伴,不过这只是因为彼此的利害关系一致罢了。我得到情报,对方也受到警察的特别待遇,并不是毫无报酬地为我付出。”
说完后他才发现一件事。
安东单方面的感情让他觉得好沉重,甚至感到有点自卑,所以他才会认为与S之间不该有非必要的羁绊。
“而且万一发生了什么问题,上级也只会叫我们牺牲S吧?”
“所以才不想跟对方认真往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竹原委婉地反问,让椎叶不知如何回答。
“不管上级怎么说,保护S都是我们的工作之一……不对,应该跟工作不太一样。这不是立场的问题,而是人际关系的问题。你还年轻可能不懂,但是啊,椎叶,有一点你要记住。拥有S就等于赌上自己的警察生涯。”
你还没有觉悟呢,竹原的意思是这样吧,自己并不是以随便的心情在进行搜查,但是对资深搜查员竹原而言,自己可能还太嫩了,还只是个靠不住的菜鸟吧。
与竹原道别后,椎叶搭乘山手线到了池袋,再从池袋车站的东边出口走出来,穿越人多拥挤的阳光通。
椎叶的目的地是位于首都高池袋线高架桥下附近的一间小枪店。
招牌上写着“阿比斯枪店”,这是安东的店。
打开玻璃门,负责经营这家店的店长堀部便高声招呼:
“嗨!”
堀部三十五岁,是留着胡须的高大男子,也是无可匹敌的超级枪械迷。
“柴野先生,好久不见了!原来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沉到东京湾里了。”
“不要随便把我杀了啦!”
椎叶假装观赏展示于玻璃柜中的柯尔特Government手枪,以不着痕迹的视线巡视店内。
只有两个学生般的年轻人,生意挺清闲的。
“坐下来慢慢看吧。”
堀部坐在柜台,手上拿着分解开来的模型枪零件。
大约两年前,安东买下这家专门贩卖模型枪和玩具枪的店,不过玩模型枪是堀部的兴趣,所以这里也包办修理。
椎叶在堀部旁边坐下,窥视眼前的笔记型电脑萤幕。
桌面上开着这家店的网站,他点进任何人都能写下意见的留言版,里头都是那间厂商的这把枪如何,木制握柄要到哪里买等有关模型枪的话题。
“这间店还是一样冷清。”
“我不是常说吗?像我们这种以模型枪为主的店,不管开在哪里郡很闲,因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只对生存游戏有兴趣。如果想赚钱,就要卖些电动枪或空*,不过安东社长说没赚钱也没关系,所以我就在不会出现赤字的前提下,照自己的意思经营啰。”
生存游戏是用BB弹互相射击的游戏。
最近能射出子弹的玩具枪很受欢迎,模型枪就渐趋式微了。
但是模型枪的内部构造比较精巧逼真,因此执着收藏模型枪的玩家也不在少数。
“最近如何?”
椎叶问的不是生意情形,而是另一种动静。
“就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什么特殊的事。”
堀部在玩具枪的相关杂志上写过一些文章,而且也会在网页上写很多关于枪的知识,所以拥有一群同是枪械迷的支持者。
以前在网路上曾有人想卖真枪给枪械迷们,多亏堀部在第一时间通知椎叶,由组对五课的事件组迅速处理,才能防范未然。
还有学生寄电子邮件给堀部,说朋友好像持有真枪,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经过椎叶的说服,持有手枪的学生主动交出手枪自首,并因此免刑。
以前只要说到手枪,大家都会认为是暴力集团的专利,但最近由于网路普及,出现许多民众在一时糊涂下接触买卖的事件。
堀部常获得这类情报,所以椎叶也时常到这间店来。
堀部虽受雇于安东,但只是一般员工,并非家族成员,因此椎叶便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分。
堀部也很讨厌枪械迷们碰真正的手枪,所以总是帮忙提供情报。
“不过偶尔会有笨蛋问我,在哪里才能买到真枪就是了。”
这样啊,椎叶点点头。
动着手中已静止很久的滑鼠。
他随意地按下左键,一张商品图片便出现在眼前。
看起来像是鲁格或P38(注8)的模型枪,上头写着“Marushin?南部十四年式MAXI?后期型Heavyweight”。
“我看过实物。”
“哦?”
椎叶的话令堀部挑眉。
“是从哪个仓库翻出来的吗?”
“没错,我还在分局的生安课时,有人通报说他家里有手枪,连忙赶到现场一看,这把枪就从储藏室出现了。不过已经锈得很严重了。”
“那是一定的吧!”
堀部笑说:
“因为南部十四年式是以前日本陆军使用的半自动手枪嘛,大概是上过战场的爷爷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着了吧?”
“是啊。枪的主人早已去世了,没人知道家里有这种东西。”
像这种情形,交出枪只的冢属不会受到任何刑责。
平成七年修正枪刀法时,制定了自首免刑的新制度。
只要在被发现之前把枪交给警方,就能减刑或免刑。
“呜哇!这不是六研制造的柯尔特Government70系列吗?”
注8P38为Pistole38的简称,一九三八年获德罩采用,是瓦尔持公司(Walther)制造的手枪。
“很棒吧!你们要不要也买一把?”
“店长,你别开玩笑了啦——”听见堀部的话,其中一个学生转过头来皱眉说。
“我们怎么可能买得起十几万的模型枪啊!”
“不过真的很赞,跟其他的枪果然不一样,好酷!”
“这种枪可是要预约的喔。”
堀部笑说。
“想要的话就早点讲。”
“真的没钱买啦——”学生们一副很想要的表情,看了玻璃柜一会儿便离开了,椎叶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感觉很复杂。
“你现在的表情很可怕喔。”
“咦?”
“眉头都皱起来了。”
堀部将分解的旋转弹膛放在桌上,指着椎叶的额头笑道。
“你小时候曾经拿着玩具枪,一边模仿枪声,一边跟朋友玩射击游戏吗?”
“应该有吧,我记得父母曾买给我动作片英雄拿的那种玩具手枪。”
“哈哈!我就知道,男人不管几岁都是个小孩子。手枪就是帅气的象征,也没有什么道理,看到就觉得很酷。”
听出堀部的意思,椎叶苦笑,他知道,爱好模型枪的人并不是罪犯,他们不想追求能当武器的手枪,只想拥有逼真的假枪来满足自己。
然而也有人欲望过高而碰了真枪,这是事实。
根据统计,于平成十四年向暴力集团以外的人扣押的手枪数量,远远超过向暴力集团扣押的数量。
椎叶以指尖轻抚躺在眼前的贝瑞塔黑色枪身,铁的冰冷触感传来。
独特的外型,不可思议的存在感……枪绒迷受其魅力而被吸引的心情,椎叶并非完全不了解。
但手枪不是玩具,是用一根手指就能夺走人命、杀伤力强大的危险武器。
瞄准要害的一发子弹能杀死一个人,就在眨眼之间……不愉快的记忆在椎叶脑中复苏,一颗小小的铅弹让他失去了心爱的人。
手枪这种东西,最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是椎叶心中唯一坚定不移的想法。
把车停在店家的停车场,穿过店门口的门帘,亲切的店员便引领椎叶和安东到包厢去。
这里是位于南青山的日式料理店,椎叶跟安东常来这儿吃饭。
大致点完餐后,椎叶问安东。
“你怎么了?”
一坐上安东的车,椎叶就发现他的样子怪怪的。
安东一直看着后方来车及隔壁车道的车,刚才下车时和进入店里时,也非常留意四周。
“不,没什么。”
“绝对有什么。你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不像平常的你。”
“……其实……”
安东有点迟疑,但还是开始说道:
“最近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
“什么?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
刹那间,椎叶想到会不会是警察因为安东贩卖禁药而跟踪他。
但是在药物事件搜查纪录里,早就登记由椎叶调查安东了,警察应该不会跟踪安东才对。
由于私卖组织经常扩大势力范围,各县警察会抢着调查同一桩药物犯罪,所以在逮捕、调查药物事件的嫌犯时,必须将转化成暗号的YCard(注9)输入电脑中,事前向警察厅报备才行。
就算真的有警察盯上安东,只要查一下应该就能知道警视厅的组对五课已在调查了。
其他县警不能没通知先登记的警察就擅自调查。
也就是说只要活用这个系统,就能保护自己的S不被其他警察当成目标。
如果不是警察,那么有可能是与松仓帮对抗的暴力集团,或是麻药取缔官,但是椎叶很难想像经营黑道企业的安东会被暴力集团盯上。
注9YamaSemiCard的简称,是一种电脑资料库。
“该不会是麻取吧?”
椎叶说道。
安东露出些微不知所措的表情。
麻药取缔官是隶属于麻药取缔部的特别司法警员。
在厚生劳动省的管辖之下,麻药取缔官和警察分开,独自取缔药物犯罪。
要是跟踪安东的是麻药取缔官就麻烦了,因为厚生劳动省和警察的情报不是共有的,所以就算登记调查中也没意义。
“……安东,不要再做黑道事业了。如果你觉得舍弃贩卖管道很可惜,可以让给下面的人,只收取佣金就好了。”
安东一言不发,可能是在思考该怎么做吧。
“总之货物全都移到安全的地方,暂时不要批给卖家销售,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会这么做的。”
椎叶看着安东的眼睛再次提醒:
“绝对喔,就这么约定了……万一对方是麻取,我也无法保护你了。”
就在安东点头时,店员说“打扰了”并拉开纸门上菜,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两人一面用餐,一面谈论着中国贸易商林英和的事。
“你昨天跟林见面了吧?觉得怎样?”
椎叶目前最想要的是关于林的情报。
“林说他明天要回中国,下个月十日左右才会回来日本。我已经把你介绍给他,说是喜欢手枪的朋友。我说柴野先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继承了庞大遗产但不懂管理,然后林就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而且我跟林见面时,他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就把手枪拿出来了。是托卡列夫,不过看起来很奇怪……”
“奇怪?怎样奇怪?”
“枪上没有刻印。”
“没有刻印?是不是刻印被磨掉了?”
“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刻印。我问那是不是私造手枪,林说是纯中国制的托卡列夫。”
通常手枪都会刻上制造商和系列编号,在日本扣押的托卡列夫,多半为了不让人查出制造国家而磨掉刻印,但是一开始就没打上刻印的枪很罕见。
“林还说如果我不喜欢托卡列夫,他也可以帮我准备马卡洛夫。想大量购买的话也可以商谈。”
椎叶想直接和林见一次面,林背后恐怕有大规模的私卖组织存在。
“等林回到日本,你就帮我介绍,让我跟他见面。”
安东没有马上答应,而且表情有点严肃。
“怎么了?”
“……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因为那个男的有特殊嗜好。”
“特殊嗜好?什么意思?”
安东为难地开始说明:
“林曾经请我介绍女人给他,但是他好像有性虐待的倾向,对那个女孩子做出很差劲的事。我婉转地告诉他,这会对店里的重要生财工具造成困扰,结果他说希望我下次介绍男人给他……”
“男人?”
“对,最好是年轻的美男子。比起女人,林好像更喜欢男人。要是他看到你,不知道会怎么想……”
安东担心,不知林是否会对椎叶产生欲望。
虽然知道这是出于关心的忠告,但椎叶就是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安东绝不是因为愚蠢的嫉妒才说这些,只是单纯担心他而已,然而会刻意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正是对安东的感情过度反应的证据。
“别担心,你也在的话就没问题了。”
仿佛要拨开尴尬气氛似的,椎叶语气轻快地说。
安东虽无法接受,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用餐结束后,店员送上咖啡,椎叶嘴巴抵在杯缘,对安东说:
“快到了吧。”
“什么快到了?”
“香织的忌日。你要去祭拜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闻言,安东点头说道:
“……你今年也记得啊,谢谢。”
“不用道谢,这是应该的。”
一想起香识,椎叶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如果他多加注意的话……苦涩的后悔充满他的胸口。
安东有个小他四岁的妹妹。
当时在普通企业上班的香织在外面租了公寓一个人住,结果遇到恶劣的跟踪狂,她到本富士署寻求帮助,因而与椎叶熟识。
这是椎叶刚从制服警宫升为便衣刑警时的事了。
一直持续跟踪行为的人是住在东京的上班族,二十九岁,以前和香织交往过。
本富士署对他提出警告后便停止了跟踪,椎叶还以为不用担心了。
但是有一天,香织却被突然闯进家里的男人勒死了。
男人因憎恨香织报警而犯下卑劣罪行。
椎叶到香织家巡视时,与安东见过几次面,没想到这个因担心妹妹而前来查看的耿直男人,竟然在歌舞伎町经营色情行业,跟暴力集团也有牵扯。
香织死后,椎叶不知向安东低头道歉过多少次。
是他没保护好香织,自己能做的事也只有赔罪了。
香织去世一个月后,安东忽然通知椎叶“有个男人非法持有手枪”。
搜查结果就如安东所说的,警方从一名古董商的家中扣押了四把手枪及一百二十发子弹。
那时署里刚好决定设置枪械对策课,立下大功的椎叶便从生活安全课调到枪械对策课。
上司们于搜查中得知安东私底下的真正来历,认为可运用安东当线民,于是命令椎叶利用安东引出更多情报。
自那之后已经快三年了,安东一直以S的身分作为椎叶的伙伴。
“安东,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
“香织去世之后,你为什么要提供我情报?”
安东眯起眼睛,回想当时的事。
“……因为柴野先生是真心关怀香织的,她去世时你还陪我一起哭泣。香织说过,有个很可靠的刑警在帮她,叫我不用担心。以前她到其他警署寻求帮助时,根本没人理她。只有你认真地听她倾诉,还常常到家里看她,她真的很开心……我也是,能跟你见面,我觉得很高兴。”
其实不只有感谢的心情吧?椎叶很想这么问,但是无法启齿。
倘若真被告白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这么说或许有点失礼,不过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吧?”
“同病相怜?”
“是的。柴野先生跟我一样失去了双亲,只剩姊姊这个唯一的家人,但是连这唯一的亲人都被杀死了。”
椎叶曾经和安东说过姊姊为何去世。
记得是在香织的葬礼结束后,两人一起喝酒时脱口而出的;或许是想安慰背负着与自己同样不幸的安东吧。
“椎叶先生和我,都了解相同的痛苦。”
平常安东只会叫他柴野,现在却叫他的本名。
安东应该没什么意图,但这件事略微打乱了椎叶的情绪。
椎叶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安东便立刻伸手拿椎叶的打火机。
安东没有点火,直接将打火机交给椎叶。
银色的都彭打火机轻轻落在椎叶摊开的手掌上。
下一个瞬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安东连着打火机握住椎叶的手。
被握着的手一阵炙热,热度从碰触的地方逐渐传到手臂和身体,椎叶有种被侵蚀到心灵深处的错觉,类似焦急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安东……”
宛如恳求似的,椎叶用嘶哑的声音唤着他,安东面无表情地放开手,狭小的空间中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浓重气氛。
“我们走吧。”
安东若无其事的态度让椎叶松了一口气,但也随即对吓住他的安东感到愤怒。
然而就另一个角度来看,椎叶的怒意正是胆怯的表现,只不过是被握住手就这么狼狈,要是安东认真地逼近自己,该怎么办?安东的顺从令椎叶很放心,他完全以为自己驯服了一只野狗。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危险,只要安东有意,他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椎叶重新体认到这点。
两人心情沉重地拉开纸门走出包厢。
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个引人注目的颀长男子,椎叶顿时停下脚步。
男子也发现椎叶了。
他与椎叶四眼相对,有意无意地扬起嘴角。
是在安东的事务所碰到的那个男人。
今夜他穿着简单的三件式西装,给人普通上班族的印象,但他强烈的存在感仍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是宗近先生啊!”
安东朝男子举手打招呼。
“你等一下要用餐吗?”
“是啊。鹿目说有一家不错的店,就带我到这里来了。”
“这样啊……鹿目先生,辛苦了。”
安东向站在男子身后的细瘦青年轻轻点了个头——是之前那位穿黑色中国领套装的男人,他今天穿着灰色的中国领套装。
“好久不见。安东社长看起来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名叫鹿目的青年回应得体,乍看之下似乎是男子的部下或秘书。
“社长,我先过去了。”
“好,我马上来。”
鹿目鞠躬之后便离开了。
“……前几天麻烦你特地到事务所来,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宗近轻笑着说。
原来那时他是到安东的事务所。
“有什么事尽管跟我商量,不用客气,知道吗?”
“好的,谢谢。”
可能是不想让椎叶久等吧,安东很快就结束话题。
椎叶跟在安东后方,礼貌性点了个头并走过宗近身旁。
宗近蓦地从后面拉住椎叶的手,让他停了下来。
“注意安东。”
宗近在椎叶耳边轻声低语。
椎叶张大了双眼。
这句话,还有这声音,该不会……——他就是那个打不明电话的人?正当椎叶开口想说些什么时,宗近迅速放手离去,椎叶盯着宗近的背影,走在前面的安东纳闷地回头。
“柴野先生?怎么了吗?”
没事,椎叶回答并走到安东旁边。
待结完帐上车之后,椎叶问安东: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宗近先生吗?他是我们帮里的二帮主助理。”
安东—边把车开出停车场一边答道。
果然是黑道啊,椎叶心想。
“不过他是旗下企业的社长,应该跟我一样不是从黑道基层做起的,与我的差别在于他在帮里很有权力。”
和安东属于同一个帮派的黑道中人,为什么要跟他接触呢?而且还给他莫名其妙的忠告。
“宗近先生是我高中时的学长,以前我们都混在一起,也做过许多蠢事。香织去世的前一年左右,我偶然在歌舞伎町遇见他,后来就又开始联络了。邀我进松仓帮的人也是他,以前都要付保护费给各处的黑道,宗近先生就建议我,既然要在歌舞伎町做长久生意,最好有个固定的组织在背后当靠山。”
在歌舞伎町并没有明确划分出地盘,所以有时来收保护费或管理费的组织不止一个。
如果经营者本身就是暴力集团相关人士的话,做生意也比较方便。
“……他是前任帮主情妇的儿子。”
“那他总有一天会继承松仓帮啰?”
“不,现在是由正室的儿子当帮主,宗近先生好像不想坐上帮主的位子。只是现任帮主还很年轻,又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任性少爷,所以弟兄们都希望由宗近先生带领帮派。我很能理解弟兄们的心情,因为宗近先生聪明冷静,心胸也很宽大。”
从安东的话中可听出他很信任宗近,椎叶想起刚刚才见过的那个人。
健壮的身躯,精悍的神采,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带着轻嘲笑意的唇。
奇怪的是,椎叶一在脑海中回想宗近的身影,便有种平静的感觉。
车子遇到红灯而停了下来,望着前方车辆的尾灯,椎叶喃喃说道: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
耳聪的安东听见了,他诧异地转头看椎叶。
“真难得,柴野先生会说出对别人的好恶。”
“是吗?”
“是啊,我第一次听到。”
的确,椎叶很少表现出对他人的评价或印象等关于人际关系的情绪,但他就是很讨厌宗近这个男人。
也没来由地,宗近的存在让他非常不舒服。
总之那个男人很危险,必须小心一点。
红色警示灯在椎叶脑中静静地亮了起来。
3前方有辆黑色宾士停了下来,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毕恭毕敬地开启后座的门。
从车里出来的人经常上电视,是很出名的众议员,他安静地走进有名的高级料亭中。
这里是连结赤坂和溜池山王的巷弄,俗称赤坂料亭小路,这一带每到夜晚,就会有财政界的重要人物络绎不绝地出现,没多久这条狭窄的小路就会被黑色轿车停满。
椎叶也到达了目的地的料亭。
他并不喜欢高级餐厅,因为高级餐厅的气氛让他很不自在。
但是这家料亭的格局小而整洁,感觉平易近人,他很喜欢。
“欢迎光临。”
椎叶穿过小门进入店里,穿着和服,跟椎叶已算熟稔的老板娘便亲切迎接。
“您的姊夫已经到了。”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说。
椎叶只回答一句:
“这样啊。”
他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却还是被筱冢抢先一步。
光是这样就让他感到心情沉重。
老板娘告诉他筱冢在老地方,于是他婉拒引路,独自朝包厢走去。
椎叶在纸门前整理领带,今天他没有穿得像平常那样花俏,而是穿了一套普通又整洁的三扣西装。
头发也用了平常几乎不用的发妆品整理过。
“打扰了。”
椎叶说完便拉开纸门,他的姊夫——筱冢英之正在独酌日本酒。
久末见到那知性又伶俐的侧脸,椎叶自然而然地被夺走视线。
再也没有人比这个人更适合戴无框眼镜了,椎叶暗暗心想。
“很抱歉我迟到了。”
“不,是我太早到了,你别放在心上。”
筱冢脱掉西装外套,以最舒服的姿势盘腿坐着。
即使摆出随性的姿势,他那股独特的清爽气息依旧不变。
“你也喝一点吧!”
椎叶在筱冢对面坐下,筱冢帮他在小酒杯里倒酒,椎叶顺从地喝了一口,但他尝不出酒的味道——和筱冢在一起时,他总是很紧张。
“不好意思,你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我却一直没跟你联络。”
椎叶工作太忙了,结果语音信箱里的留言就这么被放着不管。
本来以为筱冢会生气,但筱冢只是摇头笑说:
“没关系。”
“你每天都很忙吧!我能谅解的。”
自从姊姊由佳里去世之后,椎叶和筱冢就像这样每两,三个月见一次面。
失去联系着彼此的人,椎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不稳定且暧昧的。
原本他们就只是因为有共同的家人才变成亲戚的,失去共同的家人之后,他们就等于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可是两人到现在都还保持联络,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是上级私底下告诉我,我要被调回本厅去了。”
筱冢一边动筷夹起送来的料理,一边以轻松的语气说道。
本厅指的是警察厅。
警视厅负责守护东京都的治安,属于地方自治体系;而警察厅则是管理、监督全国警察的国家机关。
CAREER警官是国家公务员,所以是警察厅的职员。
那些待在警视厅或各县警署的CAREER,都是被外派到地方自治机关工作的。
“本厅的哪个部门?”
“警备局的企划课,我要升为理事官了。”
“这样啊。”
轻声回答后,椎叶也动筷夹菜。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知道调到本厅警备局企划课是升迁的固定路线,但筱冢才三十六岁。
三十六岁就能成为企划课理事官,就惯例来看不会太早了些吗?警察厅警备局是全国公安警察的领袖,以警视部的公安部为首,全国的警备部公安课搜查员们会监视极左派或极右派的政治犯,以及带有犯罪性质的特殊团体,并经常搜集相关情报。
虽然和椎叶所属的情报组有许多共通点,但公安课的工作更为严苛,两者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他们才是窃听和隐匿搜查的专家,由于总是暗中进行潜伏搜查,所以给人强烈的秘密警察印象。
有一个说法是,警备局企划课是全国公安警察在进行S工作时的司令塔。
因为要处理高机密的情资,所以将来要成为警察组织中枢的优秀官员会被起用为企划课的理事官。
“你又要变忙了。”
“公仆是没有休假的。”
筱冢沉静地笑了。
他比同时入厅的CAREER警官们早出头,但表情却没有一丝自负和骄傲。
想必对筱冢而言,无论什么职位都只是一个转乘点吧。
他就是这点让人打从心底害伯。
从不莽撞蛮干,而是保持冷静,淡泊地在警察组织这个巨大金字塔往上爬。
“今天请你来不是要聊我的事,而是我有话想对你说。”
筱冢重整情绪,说道:
“……昌纪,你明年要不要再考一次国家*?”
没想到筱冢会说这件事,椎叶有些疑惑。
“七年前你被警察厅内定任用,但你说不想当无法参与搜查的CAREER,而想当在第一线工作的警官,于是谢绝入厅……不过已经够了吧?你应该满足了吧?差不多该认真考虑将来的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打算一直当个刑警。”
椎叶表情僵硬地回答,他觉得自己的生存方式好像被筱冢全盘否定了。
“你是个优秀的人,不但以顶尖的分数通过国家*,还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警察学校毕业。如今也以刑警的身分立下许多功劳。但是我一直都认为,你应该要当个警官,朝引领组织的方向发挥能力才对。你不该只当个搜查员。”
平稳的语气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听到筱冢的真心话令椎叶不知所措。
“要不要辞去警视厅的工作,专心念书?凭你的实力,只要从现在起开始用心准备,一定能通过明年的考试。”
“……不可能的。就算真的合格了,也不一定会被警察厅任用。”
会不会被国家任用,取决于官厅访问(注10)的面试。
现在为了追求平等,官厅访问要等最终榜单发表后才会开始,但之前各政府机关会在考试结果出来前就决定要任用谁。
也就是不论头脑好坏,毕业于哪所大学会大幅左右任用名单。
像椎叶这样有过去的人,跟现役东大生竞争是不可能赢的。
警察厅的任用名额不满二十人,是一道相当狭窄的门。
“这你不用担心。长官跟我说过,虽然有现场搜查经验的刑警重考再被任用为CAREER是前所未有的事,但也是个崭新有趣的尝试。”
椎叶的表情不禁凝住了。
说到长官,就只有警察厅长官了。
警察厅长官站在二十七万名警察职员的顶点,对非CAREER来说是一生都没机会见到面、高不可攀的人物。
筱冢竟然能跟这样的人事先疏通,他的政治手腕令椎叶感到恐惧。
注10指日本各政府机关独立举办的面试活动,对报考国*的人说明公务内容,籍以发掘想要的人才。
“如果没发生由佳里那件事,你现在应该已经是CAREER了,要不要回到原本那条路?你的年龄也快超过报考限制了。”
椎叶的手在膝上握拳,他思索着*。顺应反抗心拒绝是很简单的,但一想到筱冢这么为他着想,他就拒绝不了。
“……请让我考虑一下。”
“好,期待听到你的好消息。我很希望你能跟上我。”
还好筱冢没要他马上回答,椎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他明明很想拒绝,想对筱冢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却老是被筱冢的话轻易地左右情绪。
用完餐后,两人离开店里。
筱冢走到大马路旁叫了一辆计程车。
“你坐吧。”
“那你呢?”
“我还有工作要做,等一下要回霞关(注11)……昌纪,有空再到我家玩吧,我随时都欢迎你。”
筱冢独自住在位于半藏门的官邸。
由佳里还活着的时候,椎叶经常去拜访。
“谢谢,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椎叶说着礼貌性的回答,闻言,筱冢以寂寞的眼神看向他,椎叶的胸口隐隐作痛,但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热络地对待筱冢了,再也不可能了。
注11日本中央政府机关集中地。
椎叶坐到后座打开窗,筱冢挨近了脸轻声说:
“你跟由佳里真的好像,看着你我就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司机说“要开车了”,他只能勉强自己低下头。
目送他离去的筱冢随即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椎叶靠在椅背上深深叹息,每当他想到筱冢,心中就会有两种矛盾的感情互相拉锯。
反抗混着瞳憬,厌恶混着尊敬,他都快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
他曾以赞许的眼光看筱冢,衷心想成为跟筱冢一样的人。
他现在会无法冷静面对筱冢,或许是没办法的事。
当高中老师的姊姊是透过朋友与筱冢相识的,经过一年的交往后,两人在椎叶升上大三的那年春天结婚,姊姊结婚,椎叶比谁都要高兴。
当警官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因意外丧生,母亲也在他高中时死于癌症,年长四岁的姊姊是椎叶唯一的重要亲人。
椎叶很崇拜毕业于他所就读的大学,且在警察厅背负重责大任的姊夫。
也因为太仰慕了,所以他打消原本要进财务省的念头,改以进警察厅为目标。
然而在他升上大四,通过国家公务员I种考试之后,发生了让他改变心意的事。
悲剧是由佳里偶然走在闹街上时发生的。
某个暴力团员发射的流弹,击穿了由佳里的脑部。
只能说她运气实在太差了。
现役警官之妻被卷入暴力集团间的大型械斗而逝世,当时媒体也大幅报导了这轰动社会的事件。
警视厅也特别卖力调查以逮到犯人。
三天后,有个自称是犯人的男人向警察自首,事件急转直下,很快就解决了了。
然而某周刊独家报导说,自首的犯人是替死鬼,真正开枪的人是帮主的儿子。
已经有好几个无辜市民被卷入这场械斗而死亡了。
引起械斗的双方皆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暴力集团,再这样下去恐会发展成空前的大惨案,为此警方从以前就非常担心。
由于这样的考虑,想终结械斗的警方和不想让帮主儿子被捕的帮派可能私下达成协议——周刊的报导如此写道。
椎叶无法嗤之以鼻并认为是三流周刊的胡言乱语。
他向筱冢询问无数次,真相究竟如何?虽说暴力团员当替死鬼自首是常有的事,但他绝不允许杀害姊姊的人至今仍逍遥法外。
筱冢对椎叶说警察的调查结果没有错,不要相信媒体那些没根据的报导。
但他的表情中隐藏着苦涩,椎叶直觉认为筱冢也对这个结果抱持怀疑,便一直央求筱冢重新调查。
为了姊姊,他想知道真相,但筱冢只是摇摇头,没有答应椎叶的要求。
“为什么?姊夫你是警官啊……为什么不愿意查出真相?”
面对不肯放弃的椎叶,筱冢状似痛苦地回答:
“昌纪,虽然我们这些本厅的人隶属警察机构,但也只是个行政官,警察厅职员是没有搜查权的。”
椎叶明白筱冢的立场。
虽明白,却无法接受,椎叶根本不在乎搜查权这种规则问题,他只想用自己的双手,为无端被杀的可怜姊姊采查真相。
不是以警察的身分,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
绝望让眼前一片漆黑,他对耀眼的筱冢感到失望,被击垮的椎叶深深体会到自己有多无力。
因为这件事,椎叶没有进入警察厅。
筱冢和警察厅的人事课职员都来劝他好几次,但他仍坚持拒绝。
大概是想反抗筱冢吧!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不需要出人头地。
他痛恨犯罪,痛恨夺走姊姊性命的手枪。
所以他走上能直接取缔犯罪的非CAREER之路,当个无名的基层警官也无所谓——椎叶凭着意气用事及对犯罪的憎恶走到了现在,绝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感,只有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他在位于世田谷的自宅前下了车,就在此时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萤幕上显示来电人为“高崎”,是他的上司高崎组长。
一接起电话,高崎焦急的声音就传入耳里。
“你在哪?”
“我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好了,安东死了!”
听见晴天霹雳的消息,椎叶一时说不出话来。
“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谋杀,刚才搜查一课通知我的。因为安东的调查者是我们,遗体已经交给法医解剖了。”
安东被杀了——他不敢相信这个噩耗,椎叶抓着自己的头发问高崎。
“犯人呢?犯人是谁?”
“还没抓到,当时和安东在一起的仁志说,他是在下车时突然被偷袭的。一课有事想问你,你能马上过来新宿署吗?”
“好的,我这就过去。”
椎叶一边说一边朝车站走去。
“知道犯人的动机吗?”
“不,目前什么都还不清楚……不过安东的部下说,犯人可能是中国人。”
“中国人?”
椎叶停下步伐,一阵寒风在他心中吹过。
“事情发生时,对方用中文不知叫嚷什么,之后就开枪了,所以他们也没看到犯人的长相。”
“开枪……安东是被枪杀的吗?”
“对,头部和胸部都中弹,几乎是当场死亡。”
中国人、手枪。
这两个熟悉的关键字让椎叶僵直了身躯。
难道安东跟林英和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所以才被杀?椎叶思考着。
“那就新宿署见,我也会马上过去。”
高崎挂断了电话,但椎叶仍在原地静止不动。
他拿着手机,茫然地凝望墨黑夜幕。
“柴野先生!”
包着绷带吊着手臂的仁志,一看到椎叶就站起身来。
“仁志,你不要紧吧?伤势如何?”
事务所里还有佑美跟俊树,其他家族成员也在,整个房间被无以言喻的沉痛气氛笼罩着。
“我的伤没什么,但是社长他,安东社长他……”
仁志垂下头,椎叶轻轻抚着他的背。
毕竟安东在他眼前被杀了,椎叶一想到仁志的懊悔与打击,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椎叶在新宿署对一课刑警说明他所知道的安东的人际关系时,仁志打电话来了,他装作第一次听到安东的恶耗,并告诉仁志他会马上过去事务所,随后便赶到歌舞伎町了。
“真令人难过,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社长人那么好……”
看见仁志落下男儿泪,其他人都吸着鼻子,椎叶也同样悲恸,但现在不是和大家一起感伤哭泣的时候,因为安东说不定是身为他的S才被人残忍杀害的。
“……射杀安东的是怎样的人?刚才听你说可能是中国人。”
“我们下车的时候,听到有人用中文不知在叫什么。还来不及回头,对方就突然从后面开枪了,所以我没看到长相……当然犯人也有可能伪装成中国人,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中国人……柴野先生,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仁志脸上浮现强烈不安,椎叶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
安东死后,能掌管组织的就只有仁志了。
“每家店都有店长不是吗?照以前那样把店交给他们经营就好。至于私底下的工作暂时全面停止,因为最近警察会来调查,放在这里的违法物品最好都收到别的地方去。”
“这点请放心,上星期社长就叫我们把货物全移到安全场所了。”
椎叶说跟踪者可能是麻取之后,安东就遵照椎叶的指示行事了。
现在想想,有人跟踪就是杀害安东的预兆吧!要是他再注意一点就好了,椎叶满脸愁容。
“要通知松仓帮吗?我还没跟他们联络。”
安东向来禁止松仓帮的弟兄进出他的店和事务所。
正因为安东划清界线,对暴力集团不熟悉的仁志有些害怕松仓帮。
“也对,以后应该还要麻烦他们照顾,还是早点通知比较好。”
“但是我不太了解帮里的事,只知道一个姓宗近的人。”
椎叶皱眉。
“宗近吗?我前几天也偶然遇见他。那个黑道常来这里吗?”
“不,只来过几次。我只跟他打过招呼所以不太清楚,但他跟社长好像是老朋友。”
“没错,我跟安东认识很久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椎叶惊讶地回头。
宗近穿着宽松的黑色两件式西装站在门口,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鹿目也在他身后。
宗近忽然出现让仁志相当意外,他瞪大了双眼。
“你叫仁志是吗?”
“是、是的。”
“帮派那边我会通知……有什么麻烦不用跟帮里说,直接找我,我会帮你的。”
宗近落落大方地递名片给仁志,仁志接过名片,低下头说:
“谢谢。”
“安东的遗体呢?”
“正在解剖……”
“还要任人宰割啊,真可怜。”
安东回来后就通知我。
宗近交待完,便和出现时同样突然地离开事务所。
椎叶连忙跑到走廊追上他。
“等一下!”
宗近缓缓回头,抢在椎叶说话前开口了。
“我不是叫你要注意安东吗?都是你不听别人的劝告。”
宗近严峻的眼神射向椎叶。
椎叶倒抽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涵义了。
这个人不是在告诉他安东会背叛,而是在通知他安东有危险。
“你……你知道些什么吧!难道你知道杀了安东的人是谁?”
椎叶激动地揪注宗近的领口,宗近则无动于衷地看着椎叶。
“到底怎样?知道的话就快说!是谁盯上安东?是谁杀了他?”
“……这是请教问题的态度吗?”
宗近不耐烦地挥开椎叶抓住西装领口的手。
“你简直是没常识又没见过世面的大少爷。不对,应该是大小姐。”
宗近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容,他靠近椎叶说:
“我知道是谁杀了安东。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行,不过情报可不是免费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宗近想要钱,真是个堕落的男人!椎叶在心中轻蔑道。
“你要多少?”
“我要钱干嘛?”
立即得到的回答令椎叶蹙眉,那宗近究竟想要什么?
“是你。”
“什么?”
“你真迟钝耶,我说我要的是你……虽然你一脸清纯的样子,但应该知道取悦男人的方法吧?”
这句话让椎叶脑中一片空白,手也反射性地举了起来。
往上挥的手打到宗近的脸颊,发出响亮的声音。
“你这个下流的混帐!”
宗近连动也没动,甚至还带着微笑。
还真是个凶悍的大小姐啊。
”
“住口!”
即使被狠狠瞪着,宗近仍悠然自得地俯视椎叶,似乎觉得椎叶生气的样子很有趣。
电梯来了,鹿目先行走进电梯,按着开门键等待宗近。
“情报不会跑掉,只要你愿意,随时都欢迎来我家。”
宗近推开椎叶,朝电梯走去。
椎叶对着宽大的背影骂道:
“我怎么可能答应!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宗近没有回答,在电梯中消失身影,嘴边那把人当笨蛋的讨厌笑容直到最后都没有消退……“抱歉我迟到了,等很久了吧?”
大迫出现在约定的咖啡厅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也刚到而已。”
“骗人。”
大迫笑说。
会这么说不是没理由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我真的是十分钟前才到的。”
他补充了一个藉口说“最近抽烟的数量增加了”,并将抽到一半的香烟捻熄。
其实他已经等了三十分钟以上,不过是他自己勉强人家到离闹区较远的市谷来的,他不想让大迫因为迟到道歉。
这里是外堀通旁大楼里的地下咖啡厅,微暗的灯光使老旧的店内看起来更加阴暗。
客人只有一位中年上班族,他坐在人口附近的座位看周刊,一脸困倦的样子。
这里很冷清,很适合谈论不想让人听到的事。
摆着一副臭脸且有点年纪的老板走来,询问大迫要点些什么。
“不好意思,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
“没关系。”
点了综合咖啡之后,大迫摇头说道。
“因为在新宿可能会被人看到嘛。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椎叶道了谢,接过大迫递出的牛皮纸袋。
他翻开纸袋中的报告用纸便看到大迫的字迹,上头写着宗近的经历等等。
“宗近奎吾,三十二岁。表面上是青年企业家,经营不动产、贸易,还有IT相关公司。至于真实身分你也知道,是松仓帮二帮主的助理。我问过了解松仓帮内部的四课刑警,他说宗近是前任帮主情妇的儿子。”
“这我也听说过,继承帮派的是宗近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对,他是正室的孩子,才二十五、六岁。前任帮主去世后,暂时由别人代理帮主职务,他真正继承帮派是去年的事。松仓帮从以前就是在U新宿很有势力的武斗派组织,帮里有很多血气方刚的人,年轻帮主要带领组织应该很辛苦吧……倒是宗近这个人有很多谜团。他小时候曾经在松仓家住过一段日子,不知为何没被承认,所以没跟松仓姓。高中毕业后就离开家,连四课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但是四年前,他突然以企业家的身分出现在松仓帮周围,我想他应该提供了很多资金给帮里吧!”
咖啡送上来了,于是大迫暂停话题。
“他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椎叶同意道。
“我去咨询中心问过他的犯罪纪录,他没有前科。”
“一定是因为他很谨慎吧。这个男人明明是干部,却完全不在帮里露脸。但他也不只经营旗下企业,四课的同仁也说他很神秘——对了,你为什么要调查宗近?”
椎叶犹豫着该不该回答大迫的问题,不过今后可能这需要他的协助,因此椎叶决定告诉他—部分的事实。
大迫也有隐匿搜查的经验,应该能理解椎叶的难处。
”
“前几天在辖区内发生了谋杀案吧?被害者是经营色情店家的安东。”
“哦,那个案子啊!听说犯人还没抓到。”
安东都逝世一星期了,调查仍毫无进展。
椎叶的焦急已到达顶点。
“……安东是我的S。”
喝着咖啡的大迫满脸惊讶地拾起头。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幸。但是这跟宗近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只是他好像知道些什么,让我很在意……”
椎叶不敢说,安东可能是S情报工作的牺牲品。
那天晚上他在新宿署与高崎碰头时,高崎严肃地叫他绝不可对一课搜查员说安东跟林接触的事。
高崎也怀疑安东之死可能和林有关,就算林不是犯人,一旦他被一课搜查员监视就会逃走。
就组对五课的立场来看,找出手枪私卖管道比谋杀案更重要,所以一课束缚住林的行动,就等于他们忽然被人抢走贵重物品一样。
“可是,”大迫皱眉将咖啡饮尽。
“谋杀案是一课的工作吧?我知道你很懊恼,但要是擅自行动可是会惹上麻烦的。你还是安分一点好。”
“是。”
椎叶点头,然而心中却满是着急,他想立刻知道杀害安东的真相。
纵使不能调查,他也想尽早掌握事实。
安东是被谁杀死的?是因为当S才遇害的吗?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灼热的焦躁感涌上心头,神经一刻也静不下来。
椎叶无法乖乖等着什么都不做。
只有一个人手中握有真相——那个名叫宗近奎吾的男人。
4“哦,你来了。”
宗近奎吾以桀骛不逊的眼神微笑着,不管看几次,这张脸都令人生厌。
“那么,我就此告辞。”
“好,辛苦你了。”
站在椎叶身后的鹿目行个礼就离开了。
宗近对被独自留在玄关的椎叶抬起下巴,示意他进屋,他便跟在宗近身后走入屋内。
椎叶被带到客厅,客厅惊人地宽敞,看起来可能有十五坪;室内装潢设计也很有品味,似乎非常昂贵;房子整理得一尘不染,洗练到宛如无机物般,看不出有人住在这里,简直就像极尽奢华的样品屋。
大型落地窗高达天花板,还可从窗户看见点了灯的东京铁塔,但椎叶现在没心情欣赏从四十楼才能看到的美丽夜景。
这里是宗近在六本木Hills的家。
椎叶依仁志拿到的名片上号码打了电话,但接听的人不是宗近,而是那个看起来像秘书、名叫鹿目的男人。
椎叶说想跟宗近见面,一小时后鹿目就开着车到新宿接他了。
“你有个优秀的部下。”
“你说鹿目吗?他可是我最有价值的财产。”
椎叶可以理解宗近的话,鹿目虽不与人闲聊,但应对得体,从未出错。
他看起来和椎叶差不多年纪,然而那沉着的态度却好似服侍名门的老管家。
椎叶穿着人工皮草的长大衣,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毫无忌惮地走进客厅内部,也没得到许可就自己坐在沙发上。
曲线优美的皮面大沙发软度刚好,坐起来很舒服。
“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
他可不是来跟宗近把酒言欢的,椎叶的目的只有一个。
“杀死安东的凶手是谁?快说。”
宗近站着俯视椎叶。
“你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在问别人问题时,至少要说“请问”吧!”
“这不是请求,而是交易。你我的立场应该是平等的。”
“哦?”
不知是否听出椎叶的意思,宗近扬起单边的眉毛。
“那你已经做好服务我的心理准备罗?”
什么服务啊!椎叶虽然很不高兴,但仍不发一语,勉强同意宗近的话。
他不想多说无谓的事,越说只会越显得自己悲惨。
之前椎叶再三犹豫,再三烦恼,但想知道真相的强烈心情,却怎么也压抑不了。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只不过是献身给男人罢了,然后才决定与宗近见面。
“我不想花太多时间在交易上,快点开始吧。”
看见椎叶开始脱掉大衣,宗近苦笑了。
“你还真性急啊……好吧,跟我来。”
不出椎叶所料,宗近带他到了寝室,寝室也宽敞得浪费,大约有十坪之大。
椎叶看着加大尺寸的豪华床铺,往房间中央走去。
然而他不经意发现装饰在墙上的东西,便停下脚步。
玻璃柜中收纳着许多手枪——瓦尔特,白朗宁Hi-power、柯尔持、贝瑞塔,麦格农、鲁格、托卡列夫、沙漠之鹰,所有知名枪械都整齐展示在墙面上。
“这应该不是真枪吧?”
面对椎叶的质问,宗近笑说:
“那当然。”
“俗话说森林是枯叶的最佳隐藏地点。”
“放心吧,全都是模型枪。”
“……你是枪械迷吗?”
“不是,全部是朋友送的,我对玩具一点兴趣世没有,只是觉得拿来当作室内装饰很有趣……不过这些玩具倒是做得很精巧,例如这个。”
宗近边说边打开玻璃柜的门,从中取出一把枪。
“你看,这把贝瑞塔做得很逼真吧?”
正式名称是皮埃特罗?贝瑞塔M92,是意大利的皮埃持罗?贝瑞塔公司所生产的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被全世界的警察和军队广泛使用,也是被美军正式采用的手枪。
宗近缓缓举起右手拿着的贝瑞塔,枪口指着椎叶的鼻尖。
就算知道是假枪,椎叶还是感到不舒服。
“……好了,开始交易吧。我话说在前头,这个交易的重点并不是你的身体。想要情报,就得用时间来换。”
椎叶不懂宗近的意思,他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宗近脸上浮现淡漠的笑容,他用贝瑞塔的枪口抬起椎叶的下巴。
“就是要取悦我。如果你能让我觉得度过了一段满足的时光,我就把情报给你,可别以为只要全裸躺在床上就行了。”
椎叶心里感到很懊恼。
他本来想暂时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宗近,随便宗近要做什么。
当然他—点也不想柔顺地取悦对方。
“……怎么样,要做吗?”
宗近将贝瑞塔的坚硬枪管滑过椎叶的脸颊,仿佛轻柔爱抚一般。
不知是否因枪管冰冷,椎叶觉得后颈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看样子对大小姐而言还是太勉强了,不想做的话就回去吧!”
这句话充满挑衅的意味。
椎叶反射性地涌现反抗心,他立刻转过脸吻上眼前的贝瑞塔枪口,并开启双唇,徐徐舔舐枪管。
令人不快的金属味在舌上扩散,但他仍然含住前端,吸吮着黑色枪管。
“……要不要我像这样舔你的贝瑞塔?”
椎叶放开枪管,看着宗近低喃。
宗近忽而笑了起来,似乎认为椎叶突如其来的行动很可笑。
“不好意思,我的不是贝瑞塔,而是麦格农(注12)。”
椎叶忽略这像是肥胖欧吉桑会说的黄色笑话,他问:
“你喜欢男人吗?”
“不,我没有对男人亢奋的嗜好。但是我对你很有兴趣,毕竟你是那个正直的安东所喜欢的人……你是何时成为安东的女人的?”
奇怪了,为什么他会如此认定?椎叶不相信安东会这么说。
注12麦格农的火药量比一般子弹更多、更具威力,或指使用此比系列子弹的大型手枪。
“……我不是安东的女人,我和他之间不是这种关系。”
“骗人,安东那么迷恋你。”
“我没骗你,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我跟安东什么也没有,真的。”
“那你有别的男人吗?”
硬是把自己当成同志的宗近让椎叶怒火中烧,不过椎叶还是忍了下来,静静摇头。
“我是异性恋,从来不曾和男人发生性关系。”
宗近缄默了一会儿,
“无聊。”
他突然把手中的贝瑞塔丢到床上。
“原来你不是安东的女人。算了,我不玩了,你回去吧!”
椎叶慌了,他还没问出是谁杀了安东。
“等等!邀我到这里来的人是你吧?交易呢?”
“交易取消。和没经验的男人做根本无法享受,我可没有以感谢心情占有别人第一次的嗜好。成熟甜美的果实当然比青涩的果实好吃啊!”
宗近正要离开寝室,椎叶就迅速抓住他的手。
别开玩笑了,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怎么可能轻易走人。
“不要闹了!是你说要交易的,而且是你自己误解我跟安东的关系耶!我绝对要跟你交易!”
宗近默不作声,俯视着明显露出怒意的椎叶。
过了片刻,他轻叹一声并无奈地开口:
“好啦,提出交易的人的确是我,应该要遵守承诺……那赶快开始吧!脱掉所有衣服坐到床上去。你要在我眼前自己达到高潮,如果你射了我就给你情报。时间限制十分钟。好了,开始!”
滔滔不绝的指令让椎叶傻住了,宗近坐到单人沙发上斜睨着椎叶,一副“我在这里看,快点开始”的样子。
“快没时间罗,别一直发呆好吗?”
宗近翘起二郎腿并以用单手撑着脸,以悠闲的语调催促道。
椎叶紧咬下唇,既然如此也只能做了。
他把大衣丢到一边,脱掉黑色的高领毛衣。
但就在脱下裤子、手放在内裤上时,椎叶停了下来。
“别吊人胃口,你的裸体有那么珍贵吗?”
屈辱令椎叶脸红了,他强压下矜持,让自己全裸。
“……你的身材很好嘛。”
宗近揶揄的话令椎叶相当不甘心,他像是反抗般地毅然抬头。
他才不觉得羞耻,就算羞耻,也绝不会在这男人面前表现出害羞懦弱的样子。
“面向这边坐下……脚再打开一点。对,就是这样。”
与宗近面对面地住床上坐下,椎叶伸手握住自己的分身。
他粗暴抚慰着自己的性器,然而在盛怒的精神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勃起。
男人的性欲是很纤细的,除非是变态,否则没有人会因为在陌生人面前自慰而开心。
“怎么了,到现在还没勃起?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吵死了,安静!”
有人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让椎叶分散注意力而无法集中。
“我来帮你吧。我会说些话刺激你,你试着运用想像力让自己兴奋,不这么做你也射不了。”
这样更射不了吧!椎叶很想这么说,但他没有主导权。
他瞪着宗近,深深吐了口气。
总之先让心情平静下来,满腹怒火地动手只会让身心更没劲。
“想像一下,幻想中的你其实是很喜欢男人的。虽然不曾对任何人说过,但你一直希望能被男人拥抱,被男人的大手抚遍全身。你渴望男人的触碰,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椎叶的视线移到墙上的时钟确认时间,已经过三分钟了。
这样下去会无法射精,交易也就不成立了。
“男人的手握住你,他缓缓爱抚着,快感在你体内逐渐上升。你变得又热又硬,感到相当舒服。”
他闭上眼睛,从记忆深处挖出不知多久以前看的A片影像,虽然隐约回想起煽情的女性裸体,但宗近却打断了他。
“不要闭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否则就中止交易。”
可恶!椎叶在心中咒骂,视线转向宗近。
宗近用手支撑着脸庞继续刚才的淫语。
虽不想承认,但宗近的男中音真的很悦耳。
“男人用手刺激着你。他不停上下套弄,透明的淫液从前面溢了出来。男人的手被弄湿,发出猥亵的声音。”
在跟他人四目相对的情形下想像其他事是很困难的。
自慰需要专心地投入与集中力,被夺去这些条件就不能使自己兴奋。
为了达到快感顶点,也只能依赖宗近的言语了,这并非他的本意,但也别无他法。
椎叶下定决心,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身体能对宗近的淫秽话语有何反应了。
他喜欢男人,渴望着性爱。
他希望男人对他做出色情的事——椎叶藉着宗近的话创造出假想的自己,算是—种自我洗脑。
“男人开始舔你的乳头了。你很兴奋,即使被用力咬住也觉得很舒服。但不是那里,你真正希望他舔的是那话儿。你想让他舔变硬的那里,想要他用舌头好好抚慰,舔得淫热黏腻,再用力吸吮。”
椎叶想像着被男人舔舐而兴奋的自己。
意志力战胜了明白这不是现实的理智,他让脑中充满淫荡的幻想,投入地搓弄。
画面唤醒了肉欲,椎叶的分身逐渐在手中硬挺。
“男人终于开始舔你那里了。难以承受的快感让你舒服地发出呻吟。男人也因为你的声音感到亢奋,持续着激烈的口交。被唾液弄湿的硬挺在男人口中抽送,你已经快射了,但还是拼命忍住。”
椎叶潜入更深的想像世界。
在他脑中有个丢人的自己,正因男人的口淫扭曲着身子。
他的下半身灼热,呼吸也乱了。
越觉得异常,某种错乱的兴奋就越强烈,现在连宗近缠绕着他的视线,都成为助长快感的因素。
“男人的舌探索更深的地方,你嘴里说不要,但已经兴奋到颤抖了。其实你一直期待他这么做,很想被男人舔后穴。你渴望男人把你舔得湿淋淋的,最后再把结实的硬挺插入你那里。”
“……”
椎叶的手瞬间停了下来。
“继续。”
宗近轻声说,并悠闲地交换双脚的位置。
“男人依照你的期望,用坚挺炽热的肉柱抵住那里,你顺从地张开双腿接受他。男人的硬挺贯穿了你,在里面抽送,让你觉得很舒服。你像个女人一样被侵犯,兴奋地叫个不停。”
椎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真的变成那样。
被男人拥抱而狂乱,这是多么羞耻又下流啊!然而有如恶梦般的自己却越来越兴奋。
椎叶像是被宗近操纵了,他一边受缚于炙热的视线,一边激烈自慰,想达到释放的刹那。
“男人的分身毫不留情地刺进敏感部位,他不断抽送,你已经无法思考了。销魂的快感让你几乎不能呼吸,但你还是希望他插得更深。再里面一点,再深一点,你对男人叫着“我想被你插到崩溃”。
后穴吸住男人,你摇摆着腰要求更多,最后男人在你里面射出滚烫的白汁,你也宣泄而出——”
“!”
像是与宗近的话同步一般,灼热的淫浆猛力喷发。
椎叶抵达绝顶的极限,白浊弄湿了自己的手。
过于强烈的快感使腹部微微痉挛,他从不曾因为自慰而如此兴奋,这还是第一次。
“九分四十二秒啊……好孩子,真的在时间内达成了。”
纷乱的喘息让椎叶的胸膛急促起伏,他拿过床边的面纸盒,勉强起身收拾善后,并捡起散落在床上的衣服。
被彻底玩弄了。
除了深沉的疲惫,还有笔墨难以形容的挫败感。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想知道杀害安东的凶手是谁,甚至愿意在宗近面前做这么丢脸的事?将来又会有什么事等着他?椎叶以缓慢的动作穿上衣服,此时宗近拿出一张照片,椎叶接过一看,照片上有个将近三十岁,目露凶光的男人。
“马宝森。就是他杀了安东。”
椎叶顿时张大了眼看向宗近,宗近也不露一丝情绪地看着椎叶,刚才那淫亵的浅笑已消失无踪。
“这个人为什么要杀安东?”
“简单讲就是因为走私产生的怨恨。前阵子安东得到新的毒品采购来源,是北韩制的畅销货,纯度很高,透过海陆运输走私到日本。当初原定要请台湾黑帮负责从海上到日本的运输工作,但是一直谈不拢,所以后来就改请香港黑帮负责。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椎叶闻言暗暗吃惊,没想到安东竟然掌握了这么大的供应来源。
也许是因应销路扩大而采取的策略吧,但这也太夸张了。
“……那这男人是台湾黑帮的人吗?”
“没错。对台湾黑帮而言,这视同工作被人抢走,双方组织又从以前开始就是对立关系,所以嫌隙更深了……台湾黑帮可能是为了教训才杀害安东的吧!”
歌舞伎町存在着无法计算的中国系黑帮,有上海,北京、福建,香港、台湾等,依出生地不同自成一派,彼此之间经常发生纠纷。
其帮派成员几乎都是偷渡客,要调查没有登录指纹的他们,简直像在追赶没有实体的影子一样,因此想了解组织的全貌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这件事就表示松仓帮也发觉到安东的危机了吧?为什么没有保护他!”
怒气涌上椎叶心头,他眼神严厉地瞪着宗近。
“别说得那么简单,现在已经没有敢挑衅中国人的白痴流氓了,你也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残暴吧?”
宗近说得没错。
他们是为了赚钱才到日本的,抢劫、走私、偷渡,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种生意。
他们的宗旨是“要钱不要命”,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甚至不惜杀人。
与其说他们残忍,倒不如说是冷血。
连过去和他们对立的暴力集团也畏惧他们无情的作风,因而选择联手共存。
椎叶明白,但焦躁的情绪依旧无法平息,他以责备的眼光看着宗近。
“不要那样看我啦!”
宗近愁眉苦脸地说:
“我也很想尽我所能保护他啊。我知道跟安东有摩擦的人是竹联帮的,所以曾经跟认识的竹联帮干部谈过。之后平静了一阵子,我还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竹联帮是台湾最大的帮派,听说在日本暗中活动的黑帮人士也多是竹联帮的人。
可能是上层的命令没有确实传达到在日本单独行动的基层成员吧。
“……安东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吗?”
“对方来找碴过几次,但他好像没想到对方是要他的命,最后用钱解决,大概因此触怒他们了吧。我明明叫他要小心的……”
椎叶从宗近的表情看出落寞,想必宗近也和他一样后悔没能救安东,这使他对宗近的反抗心减弱了一点。
“马是杀了安东的组织干部,当然他没有滞留权。虽然他在组织里的资历很久,但是因为有毒瘾,所以其他干部都很讨厌他,照片背面有写他住的公寓地址。”
“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要得到台湾黑帮的情报可不容易。”
纵使警察很努力搜查,还是很难得列国外犯罪组织的情报。
椎叶对于宗近起了另一种戒心,他以质疑的神情看着宗近,但宗近只是轻笑一声。
“我也算是黑道中人,有很多消息来源……不过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要怎么利用这情报都随你。”
宗近的指尖抚上椎叶的脸。
椎叶拍掉宗近的手,把照片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我会的。”
椎叶朝大门走去。
交易已经结束了,他不用再见到这个男人,世没必要继续侍在这里了。
“喂。”
正当椎叶握住门把时,宗近出声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
“刚才的画面真精采,现役警察的自慰可不是能随便看到的。”
椎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人敲了一记,原来宗近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了。
“……是安东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查到的。安东是你的线民吧?我本来以为你一定是用肉体让他臣服,没想到你们的关系那么清纯。那家伙虽然一副老实样,但绝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是个很严谨的人。他对不给饲料的小气饲主还真顺从啊。”
宗近讥讽地说。
他脸上虽带着微笑,看着椎叶的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不像不屑的眼神,反而似乎憎恨着椎叶。
“因为安东跟卑劣的你不同。”
“你也差不多一点吧!明知他的心意还利用他,你这大小姐可真善良。”
愤怒让椎叶红了眼,他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一秒都不要!椎叶开门走出宗近家。
“回去的路上小心啊,椎叶刑警。”
宗近愉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椎叶不予理会,使劲地把门甩上,顺便往后踹了一脚泄愤,虽然这样还是不能平息他沸腾的怒意。
“椎叶,逮到马了!”
才进入房间,高崎就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这里是松田小队用来当据点的公寓套房,高崎把椎叶叫出来,他便立刻赶到这里。
“是吗?还真快。”
两天前就听说警方以持有毒品的现行犯名义逮捕马宝森,当然这是一课基于宗近提供的情报行动之结果。
虽然是以别的罪名逮捕马,不过在搜索住宅时发现了用来杀害安东的枪,证据确凿,马应该也觉得逃不了,所以才乖乖被捕的吧。
但椎叶不认为马会供出杀害安东的内幕,为了保护组织,他顶多只会说是因为个人恩怨。
“是啊!总之幸好跟林无关,要是他被一课抓走就麻烦了。”
高崎的好心情令椎叶不悦,他实在无法认同。
高崎并不是高兴杀害安东的犯人落网了,而是高兴不用对林英和展开搜查。
对上面的人而言,S只不过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然而椎叶没有权利怪高崎无情,要比自私的话,椎叶也好不到哪儿去。
得知杀死安东的犯人是跟S情报工作完全无关的台湾黑帮,椎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安东并不是因为当他的S才被杀的——明白这点之后,压在他肩上的沉重负担消失了。
椎叶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安东的死是不变的事实,但他却从罪恶感的牢笼中解脱,感到相当放心,这样的自己好卑鄙。
说来说去,他与宗近进行笨交易、拼命地想知道真相,都是为了自己。
“林的事如何了?”
“等他下次到日本,我就会跟他接触。”
“千万要谨慎啊,需要帮忙就说,在搜集到能让事件组接手的情报之前,必须小心翼翼地拖住林才行。”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接触方式,待话题告一段落后,高崎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安东不在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其他线民都是一些小人物,就有必要挑选新的S吧?”
“……新的S?”
“是啊——宗近奎吾怎么样?他很适合当S。”
此言一出令椎叶头皮发麻,他不禁激动起来。
“请别开玩笑!我不可能让他当我的S!”
“为什么?他虽然是松仓帮的干部,但只掌管旗下企业,所以没什么黑道上的束缚。对黑社会也很了解,还经营贸易公司,这不是无可挑剔吗?更重要的是他明知你是刑警,却提供你马的情报。这么配合的人怎么可以不让他当S?”
什么配合啊!椎叶在心里驳斥,当然他没有让高崎知道他与宗近之间的事,只说有个认识安东的松仓帮成员提供了关于凶手的有力情报。
宗近当他的S?光想像就觉得恶心。
那男人知道椎叶是刑警,才对椎叶做出变态的行为,这就是他轻视警察的证据。
而且他没弄脏自己的手,只用视线及言语羞辱椎叶。
如果只是普通的上床还比较好呢,宗近的个性实在太差劲了。
“让S完全变成自己人是最辛苦的,这你也很清楚吧?通常都要花好几年,才能实际运用S。但如果是自愿接近刑警的宗近,一定能在短期之内笼络到他。这可是条大鱼,绝不能错过他。”
高崎说得没错。
说得难听点,找人当S就是椎叶等人的工作。
运用S并非搜查的手段,反而比较像目的。
虽然有些本末倒置,但这就是现实。
“S情报工作跟饲养鱼鹰很相似。饲养鱼鹰的人会利用鱼鹰这种候鸟捕捉香鱼,在捕香鱼之前,首先得饲养并训练鱼鹰才行。椎叶这些搜查员也一样,如果直接跳进河里鲁莽抓鱼,是抓不到想要的鱼的。唯有饲养优秀的鱼鹰——也就是S——才能抓住名为情报的鱼。椎叶明白,但他想要自己决定饲养哪只鱼鹰,椎叶的态度会因对象是上级指定或自己认定而有所不同。“总之一定要笼络宗近奎吾!”
椎叶没有回应,高崎便眼神严厉地说:
“听好了,椎叶,这是命令。你明天就给我开始笼络作业!”
椎叶只能点头。
即使不满、即使无法接受,上司的指示都是绝对的,椎叶没有拒绝的权利。
然而才走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就无声震动了,萤幕上显示着没看过的号码,会是谁呢?椎叶注意着公寓的情形,一头雾水地接起电话。
“你还真是玩不腻啊,究竟想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是宗近的声音。
椎叶已经很谨慎了,却仍然被他发现。
而且椎叶根本没给过他手机号码。
“上来吧!我请你喝好吗的咖啡。”
这家伙是能看穿一切的千里眼吗?椎叶感到无力。
“待会儿见。”
宗近结束了通话。
椎叶将手机收回口袋,决定往公寓玄关走去。
回答警卫的几个问题,与门房打过招呼后,他按下入口的对讲机,对讲机似乎连到入口内的柜台,柜台的工作人员询问他要拜访的房间号码和对方姓名。
得到入内许可后,椎叶通过柜台前方,走在装饰着许多壁毯、宛如美术馆一般的走廊上。
接着便是等住户确认访客的身分。
椎叶在对讲机上键入房间号码,由宗近亲手解除自动锁,才终于搭上电梯。
在静静上升的快速电梯中,椎叶不免有点紧张,这是宗近成为S候补之后的初次接触,也是缩短距离的大好机会。
照理说应该高兴才对,但椎叶却有些不情愿,他很清楚理由是什么。
先不论个人喜恶,光是要笼络那个男人当他的S,他就认为不可行。
搜查员在面对S时,必须站在上位,但是一直被宗近主导的椎叶一开始就处于下位。
今后为了取得优势,椎叶得将两人的立场逆转过来,不过目前的他连逆转立场的筹码都没有。
椎叶站在宗近家门前,闭上眼让心情平静下来。
总之现在也只能先了解宗近,看是否能利用他当S了。
一按下对讲机,宗近的脸立刻出现在萤幕上,是因为换上了宽松的毛衣和牛仔裤吗?宗近看起来比平常还年轻。
椎叶进了玄关即看向脚边,没看见女性的鞋子。
“和你在一起的女人呢?”
“鹿目送她回去了。”
也就是说只有宗近一人在停车场下车?椎叶不解,通常应该是先送女性同家才对。
椎叶提出心中的疑问,宗近脸上便浮现性感的笑容。
“我本来是想和那女人玩到早上的,不过途中改变心意了。因为我看你必须单独寂寞地监视,觉得你好可怜。”
“少以一副恩人的口吻自居。一定是你说了什么白目的话,结果被人家甩了吧!”
椎叶边说边走进客厅,先走入厨房的宗近拿着咖啡壶及两个咖啡杯出现在他眼前。
“喝吧,会让你温暖些的。”
宗近在设计简单的朴素陶杯理注满咖啡,琥珀色的液体飘着诱人的香气。
椎叶没有立刻伸手。
“你在怀疑吗?”
宗近不太高兴地撇嘴说道。
“我可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宗近像是证明似地啜了一口。
其实椎叶并没有这么怀疑,但是他觉得宗近闹别扭的表情很有趣,所以他故意回嘴。
“谁知道?你这个人不能信任。”
“那你不要喝。”
“我要喝。我这个人从不糟蹋食物。”
椎叶总算拿起杯子,宗近苦笑。
“一开始直接喝不就得了,难得的美味咖啡都要冷掉了。”
宗近泡的咖啡确实比三流咖啡厅的咖啡好喝多了,大概使用了很好的豆子吧。
“……为什么要跟踪我?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听到宗近的无聊问题,椎叶以冷冷的眼神答道:
“你白痴啊?就算我是女人也绝不会爱上你,要说梦话等睡着后再说。”
椎夜冷漠的回答让宗近很不开心。
“你长得这么漂亮,嘴巴却很毒耶。”
“那我就多说一点。你是个看男人自慰会兴奋的变态。其实你根本不行吧?如果你自豪的麦格农是不能发射的装饰品,那你也只是个捧着金碗要饭的乞丐。”
椎叶说话的同时,另一个理智的自己在心中大喊着:
“快停止!”
怎么可以惹恼要请来当S的人!你想没用到什么程度啊!可是宗近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出来,而且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椎叶松了一口气,但原本无意逗宗近笑的他,可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可以用你的身体确认我的麦格农是不是玩具啊!要不要代替那个女人让我抱?”
“我要回去了。”
“等等!”
椎叶才从沙发上起身,就被宗近抓住手腕。
“开玩笑的啦!真是的,这么爱生气。我还不至于缺对象缺到锁定外行男人的屁股,但如果对象是你,应该会很享受吧!”
椎叶已经搞不清楚哪几句是认真的,哪几句是开玩笑的了,这个男人果然很讨人厌。
“……宗近,你明知我是个刑警,为什么还要给我关于马的情报?”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并没有真的想把我怎样吧!对我提出奇怪的交易只是藉口,其实是为了给我情报,对吗?”
“为什么这么想?”
“你告诉我马的情报,马理所当然会被警方逮捕。因为松仓帮不能对台湾黑帮的人出手,所以你才用这种手段报复吧?”
“不完全是。”
宗近推翻椎叶的猜测。
“我的确很想对马报复,但如果只是想让他被抓,打通电话向警方检举就好了。我会提出交易,是因为对你有兴趣。把安东当成线民利用的警察究竟是怎样的男人?而交易的成果也很丰硕,我本来以为你是空有外表的大小姐,但你比我想的还要优秀……尤其是那场自慰表演,让我更加了解这点。”
椎叶的表情顿时僵硬。
虽说那是自愿的,但依旧是不愉快的事。
可以的话,他希望将那件事从记忆中删除。
因为那件事被称赞也只会令他不悦。
“别生气嘛,那可是了解你特质的好机会耶!”
“什么鬼特质,凭那种变态行为能了解我什么?”
“当然能。假如是在情人或你希望他看的人面前,你就有办法自慰吧?但你对我非常反感,照理说应该是无法兴奋的精神状态才对。然而你中途藉由我的话勃起了不是吗?你转换心情很快,而且还控制完全没有性欲的自己射精,你的想像力和集中力实在很惊人。坦白讲,我甚至不认为你能勃起。”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椎叶瞬间反驳。
就算宗近是称赞好了,被人透过那种行为客观地分析还是让他很生气。
“我也有可能只是个受不了言语攻势的色男啊!”
“即使如此也很诱人啊,只靠言语就能让你有情欲,对我来说轻松多了。干脆下次我打电话到你家,来一次电话性交好了,你也想再藉我的声音达到高潮吧?嗯?”
太愚蠢了,这男人果然本性低级。
椎叶如此想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再不走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
“要回去了吗?”
“没错……不过我还是要跟你道谢。你给我马的情报真的帮了大忙,谢谢你。”
宗近不发一语,只是凝视着椎叶的脸庞。
椎叶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就在他别过脸踏出一步的时候——“知道真相后轻松多了吗?”
天外飞来的一句话令椎叶停下脚步。
宗近的话语仿佛投在平静水面上的一颗石头,让椎叶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你说什么?”
椎叶藏起波涛汹涌的心,缓慢地回头。
宗近一只胳臂靠在沙发椅背上,直直看向椎叶。
他那读不出情绪的冷静眼神,使某种莫名的不安在椎叶心中萌芽。
“我是问你得知安东并非因你而死之后,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有如胸口被捅了一刀的强大冲击,让椎叶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安东的女人,所以你才会拼命想知道杀害安东的犯人是谁。但是对你而言,安东只不过是个情报提供者。就算他死了,也只会带来小小困扰而已。安东还真可怜啊,即使死了,心上人也不会为他而哭——”
“闭嘴!”
椎叶大声喝阻,打断不想听的话。
他不想被别人以一副明了的表情述说他与安东的关系。
“不要再说了……”
“被我说中了,觉得很不甘心?”
知道安东之死不是自己的错,椎叶的确安心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不想连安东之于他的意义都被随意认定。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失去安东,我是怎样的心情……”
他丝毫没察觉安东的危机,后悔的刀刃至今仍深深刺在椎叶胸膛。
他一直刻意视而不见,宗近却毫不客气地抓破他心中依然刺痛的伤口,让他血流如注。
椎叶的情绪因疼痛而动摇,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你这种人懂什么……”
也许是混乱的情绪刺激了泪腺,椎叶的眼眸浮上一层薄雾。
但是他不想在宗近面前流泪,要是暴露更多弱点,他会崩溃的。
椎叶立即转身朝玄关走去,但没走几步就被宗近从后面架住。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挣扎都甩不开宗近的手,表示出两人在力量上的显着差距。
这让椎叶更不甘心了。
“放手!否则我要踹你了!”
他明白展露出愤怒,回头狠狠瞪着宗近。
椎叶湿润的黑色瞳眸熠熠闪耀,叙述出内心的激动。
宗近出其不意揽住椎叶的腰,将他紧紧抱在胸前。
“……好慑人的眼神。你总算把面具摘下来了,我就是想看这种表情。不是冷静不为所动的表情,而是能看透你激动内心的表情。”
宗近在椎叶耳边低语,随后将他压在墙上,激情地吻着他。
突然被掠夺双唇而思绪混乱的椎叶还来不及抵抗,宗近的舌就侵入他口中了。
“……嗯……”
宗近浑厚的舌强行闯入,在椎叶口中狂乱地翻搅。
椎叶几乎无法呼吸,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了。
椎叶开口想制止时,宗近改变了角度,并吻得更深。
宗近的舌到达最深处。
一被舔舐着上颚,椎叶就有种莫名的感觉而不禁背脊颤抖。
他从不曾被人这样吻过,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经验让椎叶相当惊讶,原来自己口中如此敏感。
毫不间断的长吻既激烈又浓厚,是椎叶从未体会过的。
他无暇感到厌恶,只能任男人炽热的舌在口中挑弄,感受这个吻。
再怎么逃开宗近都会追上来,椎叶的思考逐渐麻痹。
“……来做吧?”
宗近终于放开椎叶的唇,以甜蜜嗓音轻轻呢喃,椎叶调整凌乱的气息,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冷静下来。
“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吗?”
“我说过,你是例外。”
宗近牵起椎叶的手走向寝室,椎叶犹豫了,并不是方才的吻让他也有那个意思,而是在思考做爱这个手段能有效笼络宗近成为S吗?他已做好被宗近抱的心理准备,不想事到如今才拒绝,让宗近逃掉。
只要想着这是工作,大部分的事他都能忍,公安的搜查员在必要时,也会以美色接近并诱惑知道组织情报的女性,以男女关系让对方变成自己人。
而他的对象刚好是男人,如此而已。
问题是对宗近而言,自己只是特别的稀有玩具罢了,他无法得知跟宗近上床究竟是吉还是凶。
在椎叶烦恼时,宗近已将他带到寝室,并把他扑倒在加大双人床上。
弹簧微微嘎吱作响,椎叶的身体深深沉在床单上。
“你突然变乖了。刚才的吻让你这么舒服吗?”
“……是啊,好舒服,舒服到快站不住了。”
“怎么了,这么诚实?有点恶心耶。”
椎叶双手攀住宗近的颈子,撒娇似地说:
“没办法啊,真的很舒服嘛。那么激情的吻,这还是第一次。你让我好有感觉,所以现在很想要你。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上床,但对象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如果用性就能让宗近归顺,那也很值得。
椎叶一边在心中盘算,一边将宗近拉向自己。
不知为何,他可以很清醒地对宗近做出绝不会对安东做的事。
一定是因为自己和宗近之间没有任何心灵上的交流吧!所以才能保持理智地为工作而性。
椎叶想吻宗近,却发觉宗近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原来你只有这点能耐……椎叶,想用性得到我是白费力气,这点我要先声明。”
“……我不懂你的意思。”
椎叶装傻并移开视线,宗近便用宽厚的双手捧住椎叶的脸,使椎叶不得不近距离看着他。
“你想要我替代安东吧?不过我跟安东不同,我不会因为想被你摸头称赞,就拼命带情报给你,等你了解这点之后再让我抱吧。”
椎叶暗自咋舌,宗近全都看穿了,如此一来利用性爱笼络他的计策也失败了。
椎叶推开宗近并迅速起身。
“怎么,不做了吗?”
“我又得不到好处,为什么非得跟你上床?做了反而损失。”
看着下床的椎叶,横卧的宗近又笑了。
“你还真的想用美男计钓我啊!你认为自己的身体只有这么一点价值吗?”
被人讪讪地取笑,椎叶的脸霎时热了起来。
“你这个阳萎的变态!你就一辈子一个人自慰吧!”
椎叶撂下的话让宗近笑到肩头抖动,他不理会宗近的反应并冲出寝室。
气死人了,那家伙真是气死人了。
但是椎叶更气没用的自己,为何在那男人面前总会失去冷静呢?
“喂!”
椎叶在玄关穿鞋时,听见宗近从身后叫住他。
他甫回头便有个东西朝他飞来,他立刻伸手接住。
“给你。”
椎叶摊开手,是把钥匙,而且钥匙的形状有些特别。
“那是这里的钥匙,只要在对讲机前让读卡机感应一下,门就会开了。电梯也一样,用钥匙感应后不用按钮就会自动到达这一层楼。用这钥匙无法到其他楼层。”
钥匙头部分是非接触式感应卡,镶有ID晶片。
插入钥匙孔的部分凹凸且不规则,不只防盗,也很难复制。
椎叶记得玄关的门锁是有两个钥匙孔的双重锁,双重锁加上双重自动锁、监视摄影机、警卫以及柜台人员的检查,保全之周详令人佩服不已。
以前椎叶曾听说这栋公寓大楼最好的房间,月租要价四百万日圆。
保全做到这种地步,贵也是理所当然的。
“干嘛给我钥匙?”
“不要再做跟踪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了,有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来这儿找我,反正我也没什么被你看到会很尴尬的事。”
“就算在你和女人玩得正愉快时进来也没关系?”
“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可以玩3P。”
椎叶已经没有回嘴的力气了,他默默地把钥匙放进口袋。
他很想说不需要,但一考虑到往后的事就不敢说出口了。
尚未熄灭的怒火在心里闷烧,椎叶满脸抑郁地打开玄关大门。
他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发现自己身上传来一阵甜甜香气,是宗近的香水味。
残香撩绕不散,就好像那个可恶的男人,即使分开仍盘踞在椎叶心中。
椎叶很久没梦到姊姊了。
梦中的由佳里正安静地编织东西。
椎叶问她在织什么,她便拿起几近完成的作品给椎叶看。
“是宝宝的帽子,可爱吧?”
由佳里脸上满溢着幸福。
她为了即将在寒冷季节出生的孩子编织毛线帽,虽然肚子还没大起来,但她已有为人母的表情了。
即使知道这是梦,椎叶心中仍充满了无尽哀伤。
由佳里死时已有快五个月的身孕。
小小生命竟如此短暂,与母亲一同离开人世。
“昌纪,英之很担心你喔!考试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我绝对会合格的。”
梦中的自己回答得斩钉截铁,他一定要考进警察厅。
会下这决定一方面是因为想变得和姊夫一样,另一方面是不希望让由佳里丢脸。
筱冢和由佳里结婚时,筱冢的家人认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态度不是很友善。
由佳里嫁过去以后,筱冢的家人也常藉机嫌她家世不好。
虽然筱冢一直站在由佳里这边,但椎叶还是觉得,不论别人说什么都默默承受的姊姊很可怜。
所以他才想和筱冢一样成为CAREER警官,以缓和筱冢家对姊姊的冷言冷语。
椎叶双亲死后,由佳里就姊代亲职,扛起照顾他的责任,是让他能向众人自豪的温柔姊姊。
而筱冢虽然忙碌,倒也很疼借由佳里。
那时到夫妻俩温暖的家玩,是椎叶最快乐的事情。
“糟糕,都这个时间了,我今天得去定期检查呢!”
椎叶吃了一惊,他大声说道:
“不行!”
“你不能去!”
“什么?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呀,奇怪的孩子。”
由佳里笑着站起身来,椎叶伸手想拉住她,但她的身体忽地失去实体,并从椎叶手中溜过。
由佳里就是在到妇产枓检查完回来的路上遭遇不幸的。
要是当时她没出门,就不会被杀了。
“姊,等一下!不要走!”
就在椎叶朝已消失的姊姊大喊时,他霍然从梦里醒了过来。
椎叶双手覆在脸上,颤抖着吐出叹息。
他全身都因冷汗而濡湿,看了一眼时钟,才刚过晚上十一点。
可能是因为他难得早睡,所以才会在奇怪的时间醒来吧。
他从床上爬起来,此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的显示萤幕在黑暗中闪着橘色冷光,他微愣地看着光,一会儿才回过神并接起电话。
是筱冢打来的,问椎叶是否要参加明年的考试。
椎叶原本想拒绝,却不知为何口是心非。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再考虑一下吗?”
“好吧,我知道了。这是你的将来,你可以慢慢想……昌纪,你大部分的时问都待在新宿一带吧?我最近也会常到新宿去,因为要到都厅办事。”
“是惯例的反恐演练会议吗?”
“对,这应该是我在警视厅的最后一项工作了。”
都厅、警视厅与消防厅每年新年都会联合举行大规模的反生化恐怖演练。
公安部设有应对生化恐怖事件的NBC恐怖事件搜查队,他们会在演练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我明天也要到都厅开会,如果你方便,要不要约在某家店一起吃晚餐?”
“……抱歉,明天我有事。”
其实椎叶根本没事,只是目前不想跟筱冢见面。
“是吗?那就下次吧。天气越来越冷,你小心别感冒了。”
“好。”
挂掉电话后,椎叶疲累地躺在床上。
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想当CAREER,为什么还不明确拒绝呢?也许是开始迷惘了吧,迷惘着该不该继续当刑警。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连他都无法否认自己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口好渴。
椎叶起身走向冰箱,取出瓶装矿泉水。
冰箱微微传来低沉的马达声。
他喝下矿泉水,让冰凉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缓缓流到体内。
他把水喝到一滴不剩,却还是解不了渴。
或许真正觉得渴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吧。
不知从问时开始,椎叶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沙漠一般寂静萧条;没有任何生气,只见黄沙滚滚。
这片沙漠不断扩大,由内而外地抽走他的水分。
椎叶再次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却依然没有睡意,他烦躁地翻身,不经意看见放在枕边的手机,椎叶伸手打开他的折叠式手机。
他静静看着留在来电纪录中的号码,这支号码还没被加入手机电话簿里。
椎叶望着这串数字,过了片刻才按下通话键。
“……喂?”
一个男人接起电话,椎叶默不作声。
“是椎叶吧?”
对方问道,但椎叶仍是缄默地听着电话。
“不里不说话,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太太,你现在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椎叶语调平板地说着恶作剧电话的经典台词,随后便听见宗近的笑声。
“好无聊。你就不能说些更中听的话吗?”
“我又不是为了逗你开心才说的。”
“我常觉得生活很无趣。我渴望刺激,而你是很好的消遣娱乐。”
不要把人说得像是熊猫一样!椎叶虽这么想,却颇能理解宗近的话。
宗近这男人老是冷眼旁观,但又和忽视有点不同。
他以高傲的态度压制众人,偶尔又会露出对一切感到绝望、带着明显忧愁的表情。
面无表情的时候,笑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他的眼里总有几分黯淡。
“难得你打电话来了,要做吗?”
“做什么?”
“电话性交。”
宗近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椎叶不禁苦笑。
“怎么可能做啊!”
“那你为什么要打给我?”
被宗近这么一问,椎叶不知该如何回答。
现在他脑中没有公事,打这通电话也并非笼络作业的一环。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听听我的声音吧?如果一个人睡会寂寞就来我家啊!我们可以继续上次未完的事。我会好好疼爱你直到天亮的。”
“不用了。我说过了吧?既然我得不到好处,就不会跟你上床。”
“当然有好处,你会觉得很舒服啊!只要你想做,随时都可以溜到我床上。”
“就算等一百年我也不会去的,你还是独自一人熟睡到天明吧!再见。”
虽然是很无聊的对话,但椎叶心情开朗多了。
“喂、等一下——”椎叶无视话说到一半的宗近,带着微笑径自结束通话。
6林英和从中国回到日本了。
椎叶立刻联络林,约定见面时间。
林所指定的见面地点是新宿某大饭店的中华餐厅。
下午两点,椎叶前往饭店的十九楼。
他一进餐厅,就被引到能俯瞰新宿御苑的宽敞包厢。
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后,林现身了。
诚如安东所言,林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生意人,年龄约四十岁左右,身材中等,相貌温厚。
“你好,敝姓柴野,谢谢你今天拨空跟我见面。”
“我是林,很高兴能见到你……安东社长的事我很遗憾,听到这消息时我吓了一大跳。”
虽然腔调有点奇怪,但林的日语说得很流畅。
安东说林来日本有十年了。
“我也觉得很遗憾,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不过已经抓到犯人,我也放心了。”
料理一一送上桌,两人谈论了一会儿安东的事。
林可能认为安东会是个很好的交易对象吧,他不停感叹着安东之死。
“听说是台湾黑帮杀了安东社长。最近中国人犯罪事件增加,我也很难过。但是日本警察也有不对,在中国不管是窃盗或强暴,都有可能被判死刑,相较之下日本的刑责太轻了。那些中国罪犯都觉得没有比日本更容易赚钱的国家呢!连路边也都是钱。”
“路边?”
“是啊,不是有很多自动贩卖机和提款机吗?对中国罪犯而言,日本简直是天堂,就连监狱也像饭店一样。所以即使被强制遣返,他们还是会再来。他们认为赚钱比什么都重要。在中国几乎没有情杀或殉情事件;人没有爱情也能活,但没有金钱就活不下去了。”
“林先生也在日本从商吧,工作顺利吗?”
“托你的福,还可以。其实我的公司算是国管事业,因为都是中国政府出资。啊,这是秘密喔!所以虽然我是社长,但薪水也没有很多。”
林这番话让椎叶觉得很奇怪,国营企业为何要伪装成民间企业呢?
“那林先生是公务员罗?”
“差不多吧。不聊这个了,听说柴野先生是枪械迷?”
林开始试探了,椎叶绷紧神经。
从现在起必须小心谨慎。
“是的,我很喜欢模型枪,当然也喜欢真枪。我到国外时也常常玩射击。”
“这样啊……安东社长有跟你说过那件事吗?”
“有。我很感兴趣,所以才想直接见个面,向你请教实际情形。”
林满意地点点头,拿出放在旁边的手提箱。
他把料理推开,再把手提箱放到桌上,打开扣环。
完全开启之后,林把手提箱转向椎叶。
“这些是能马上为你准备的枪,如果你想要别的也没问题。”
椎叶暗暗倒吸一口气,手提箱里排列着三把手枪。
没想到林会带实品来,椎叶觉得自己似乎看到林大胆的一面,恰好与他绅士的外表相反。
三把怆的种类各异,但每把枪的握柄都刻有星形图案,一看就知道全是中国制的。
一把是托卡列夫,另一把是马卡洛夫,还有一把不知是什么枪,比其他两把小很多。
“……这是什么枪?”
“这是七七式。柴野先生应该也知道,一般的自动手枪装填第一发子弹到弹瞠时,必须手动将枪机托架往后拉才行,但是这把七七式只要用指尖拉这里的扳机护圈,枪机托架就会跟着滑动,所以单手就能操作,这是七七式最大的特征,这是为了让中国政党干部和上级将校护身,以及让公安警察使用而开发的小型手枪。”
也就是说这种手枪通常不会出现在海外。
椎叶越来越搞不懂林这个人了,他在中国政府出资的公司当社长,暗地里则走私手枪。
在林的背后究竟存在着怎样的组织呢?
“林先生,你是怎么把这些枪带来日本的呢?”
“关于这个我不能说得太详细,不过我在领事馆有朋友,持有外交官护照的人不是不用经过海关检查吗?当然行李也是。”
林随便说了几句来敷衍椎叶的问题。
椎叶无法相信外交官会私运手枪,但若问得太深入,会使林起戒心,于是他改变话题。
“价格大概多少?”
“这个嘛,既然你是安东社长的朋友,就算你便宜一点好了。这价钱可以吗?”
林伸出一根食指。
虽说是真枪,但就行情来看一百万实在有点贵,椎叶表现出犹豫的样子,林便笑道:
“这价钱真的很便宜喔!像这把五四式托卡列夫做得相当好。和俄国制的不同,这种枪管上面有镀铬,所以硬度很高,可承受十万发子弹的实射。而且需要子弹或零件时,只要跟我说一声,我就会马上从中国带来。”
通常走私手枪是没有售后服务的,看来林拥有特殊的走私管道,可以迅速供应客人想要的商品或零件。
如此一来,利用外交官特权走私一说的可信度也提高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不过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喝点小酒。”
不知是否推断这笔生意有希望,林笑容满面地就此打住。
“那下次我会先订好房间,到时我们在房里慢慢聊吧……啊,对了!我想给你这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从身旁的只袋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里头放的是手工精致的香炉。
“这是我从中国买来想送给安东社长的礼物,可以请你代他收下吗?”
“可是这很贵吧!送给我太浪费了。”
椎叶不能随便收受调查对象送的贵重物品。
他客气地推辞,但林还是笑着把香炉交给他。
“你是安东社长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收下,拜托你。”
“……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的盛情难却,椎叶只好诚惶诚恐地接过锦盒。
香炉是以接近白色的淡绿色石头制成的,和木制的底座为一组。
“这是翡翠吗?”
“是的。在中国,白色或淡绿色的翡翠被称为玉石,自古就被认为可驱邪避凶,放在身边还可延年益寿。这个玉香炉由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是很珍贵的工艺品,请务必装饰在房间里。”
饭后,两人离开了餐厅。
“林先生是哪里人?”
“我是福建人。”
“福建啊?听说有很多华侨都是福建移民的子孙呢。”
“是啊。福建地区从以前就盛行海上贸易,移民海外的人也很多。最近因为福建黑帮这个名词而让福建出名,真令人伤脑筋。”
福建省是蛇头将偷渡客集体偷渡到日本的出发地,也是到海外赚钱的撬锁窃盗集团的故乡,因而声名大噪。
蛇头在欧美是名为SnakeHead的组织,利用具世界规模的广大人脉招揽并搭载偷渡客、提供假护照、安排不法劳工就业等。
“在中国,任何人都能买到枪吗?”
“不,基本上只有军人,公安部和拥有高级官僚特权的人,才被允许持有枪枝。这是因为遵循*的敦诲:
“枪杆底下出政权”,所以中国对枪械的取缔比日本还严格。
为了守住政权,国家绝不能给予人民枪械。
”换言之,即使是中国黑帮,也很难在日本大量供应中国严格管制的手枪。
隐藏在林背后的组织,该不会具有某种国家权力吧?
“啊。”
两人在饭店大厅互相道别时,林突然朝椎叶身后叫了一声。
椎叶回首一看,差点吓到心脏停止。
“宗近先生!真巧啊!”
“哎呀,这不是林社长吗?好久不见了。”
宗近奎吾带着热情的笑容走来。
不知是否把刘海梳到后面的关系,今日的宗近感觉比乎常正式,笔挺的深蓝色直条纹西装相当适合身材颀长的宗近,看起来完全是副精明能干的企业家模样。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宗近……椎叶握紧拳头。
真是太不凑巧了,要是在这里被林发现他是刑警,一切就付诸流水了。
“是我太久没跟你联络了,下次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
“一定一定……还有朋友在等我,先失陪了。”
宗近从头到尾都没看椎叶一眼,说完便走向电梯。
椎叶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椎叶一边走向出口,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刚才那位是林先生在工作上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M's股份有限公司的社长。年纪轻轻却很有才干,个性也很豪爽,跟他做生意很愉快。”
原来林和宗近在表面上有工作往来。
但这两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不定私底下也有牵扯。
“……那么我告辞了,柴野先生。”
林伸出右手,椎叶也伸手与他握手。
林握住椎叶右手时,稍微挨近了脸笑言:
“我等你的好消息。”
椎叶无论如何都想揭发林和组织的真面目。
他一面思考着该如何打听情报,一面朝新宿车站走去。
此时怀中的手机响了。
椎叶没看萤幕所显示的号码,但他心里已经有谱了。
“喂?”
“你现在一个人吗?”
是刚刚才错身而过的男人。
“没错。什么事?”
“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椎叶明白宗近的言下之意,但还是故意装傻:
“什么人情?”
“刚才如果我跟你打招呼说:
“嗨!椎叶刑警,今天也元气十足地在调查案件吗?”
你一定会很困扰吧?”
“你这王八蛋!”
“不要讲跟你的漂亮脸蛋不搭的话啦!有空的话来我家,刚才的人情就一笔勾销。”
宗近的语气似乎很愉悦。
“少擅自决定!”
语毕,椎叶立刻挂断电话。
宗近的施恩发言让他很火大,不过宗近对他视而不见确实帮了大忙,对此椎叶也只能感谢。
椎叶搭上电车前往涩谷。
他今天要在那间公寓和高崎会合,并报告与林接触的情况。
高崎已经先到公寓等他了。
原本满脸期待的高崎在听完今天得到的情报后,表情骤然转为严肃。
“林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利用外交官走私,简直太可疑了。还有政府出资的挂名公司?荒唐!”
“组长……我可以在下次接触时买一把枪吗?”
果不其然,高崎听到他请求准许交易搜查后,神情更加严厉了。
“不行!关于林的背景调查还没结束,再说以后也可能会被上面的人质疑搜查方式是否恰当。你继续跟林接触,从他那里问出情报,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
椎叶不死心地想说服高崎。
假使慢吞吞地调查,反而让林逃掉就糟了。
“一直不买的话林会起疑的。如果不先和他实际交易一次,可能会被他逃走——”
“不行。万一林真的有领事馆或政府相关人士帮他撑腰,到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他们可不是被同伴供出来就能抓到的人,一个弄不好会演变成外交问题的。我会报告上级让他们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在那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听清楚了吗,椎叶?”
高崎的语气很坚决,椎叶也只能点头,林的确很神秘,绝不是能轻易逮捕的对手。
然而就现实面来看,林不但持有手枪,还走私手枪。
椎叶想早日扣留能成为证据的实物。
而且,这是安东以S的身分给椎叶的最后一则情报,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这情报白费。
不只林,林背后的组织也要揪出来,否则就没意义了。
“对了,笼络宗近的事如何了?进行得还顺利吗?”
高崎转移话题,强行结束关于林的讨论。
“我有和他接触……但我还是觉得不能跟他合作,凭我的力量无法牵制住他。”
“你在说什么,不是才刚开始而已吗?你一定办得到的。不要着急,多花点时间,循序渐进地拉拢他就好。绝对不能错过他这个绝佳候补!”
现在不管什么激励,在椎叶耳中都只是空幻的回响。
宗近奎吾不是软弱的男人,再怎么威胁、奉承都没用的。
乍看似乎很好色,其实色诱对他也行不通。
花再多时间跟他接触,恐怕都无法让他成为自己人。
林的事也好,宗近的事也好,椎叶全都遇到了瓶颈。
再这样下去,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椎叶忧郁地长叹一声。
椎叶在琦玉高速铁路的终点——浦和美园站下电车。
他站在无人的圆环,眺望着被乌云覆盖而阴郁的冬令天空。
天气预报说晚上才会开始下雨,所以他没带伞。
希望不会下雨……椎叶如此想着并离开车站。
大约步行了十分钟便看见目的地,椎叶要去的地方是整理得很好的广大墓圆。
他在入口附近的管理员办公室买了蜡烛和线香之后进入墓地中。
椎叶在一座墓碑前停下,并供奉带来的鲜花,点燃蜡烛及线香。
今天是香织的忌日,每年椎叶都会和安东一起来上香,如今安东也在这里长眠了。
三天前,仁志通知他安东的骨灰已安置好了。
如果有心应该能找到安东的亲戚,但仁志等人似乎打算亲自供奠安东。
仁志知道这个墓里只有香织的骨灰,安东父母的墓在其他地方,这是安东为了香织特地另造的墓。
或许这行动让仁志感觉到安东家庭很复杂吧。
椎叶没能出席安东的葬礼,因为一定会有很多警察在葬礼会场监视。
即使是认识的刑警,也大多不晓得椎叶是隐匿搜查员。
倘若他出席,遇到其他刑警熟稔地跟他说话,事情就麻烦了。
他没有在悲伤里沉浸太久,一直持续调查。
来到这里之后,他才有种正式面对安东之死的感觉。
看着黑色花岗岩制成的墓碑,椎叶回想起安东的面容。
安东真的是个很沉静的人,不是不擅言辞,而是不说无谓的话;这个聪明的原则造成安东寡言。
相对于无语的唇,他那平静的双眸总是更能清楚叙述隐藏的思绪。
死去的人和被留下的人,究竟哪一边比较伤心呢?椎叶心里浮现一个郁闷的疑问。
人会出生,当然也会有死亡的一天,虽然椎叶明白这个道理,但死者的早逝,会使留下来的人坠入失意的谷底深渊。
落在脸上的冰冷水滴让椎叶回过神来,他立起皮大衣的领子遮雨,并转身离开。
当他抬头时,看见有个人影从前方走来。
在看清来人是谁的那一瞬间,椎叶立刻转进旁边的通道,躲在墓碑后面。
是宗近,他手里拿着一大束玫瑰花和一瓶酒、椎叶从宗近后方窥视,发现宗近走到安东家坟前,把花束随意摆上。
“……喝吧,这是你喜欢的威士忌Russell'sReserve。”
宗近打开瓶塞,毫不吝惜地将酒倒在墓碑上。
“怎样,好喝吧!这束花是给香织的,你一点也不适合玫瑰花……喂,香织,你哥真的是白痴耶!竟然会这么早死。”
宗近对没有形体的兄妹说话,那寂寞的语气使椎叶也感染了哀恸的气氛。
宗近不只认识安东,和香识也是朋友。
“真的是无药可救的大白痴……”
宗近在雨中抚着墓碑,仿佛抚摸喜欢的人那般轻柔。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椎叶心头,他再也看下下去了,悄悄离开那个地方。
进入十二月中旬后,街道便充满了忙碌的气氛。
到处都有圣诞节灯饰闪烁,椎叶默默走在比平常华美的街上,为了和线民见面,得知有无特别动静,他四处游走着。
是夜,椎叶有了重大收获。
在新宿黄金街经营小餐厅的男子提供了一个有用情报,说他看到偶尔会来光顾的暴力集团成员带着手枪。
醉醺醺的暴力团员从外全内侧口袋取出手枪向同伴炫耀,说是“用十万日圆买的”。
可以便宜的价格买到,很可能是CRS手枪。
所谓的CRS手枪是菲律宾宿雾岛以家庭手工私造的手枪,多为劣质品,常有子弹无法发射或走火的情形。
以前椎叶曾上过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手枪专业课程,讲师是专门鉴定手枪的科学搜查官。
椎叶在课程上实际拿过并分解过CRS手枪,每个零件都粗糙得惊人,令他很佩服敢用这种恐怖东西的人。
要是一个不小心,自己的手指就飞了。
“如果还有什么斩消息请告诉我。”
椎叶给了餐厅店长一些钱后便离开店里。
这是可信的情报,也知道了暴力团员的名字及所属组织,接下来事件组应该会根据这情报进行搜查吧。
事件组搜查员的辛苦之处和情报组的椎叶等人不同,无论有多少情报,取缔手枪都是极为困难的。
就算得到确切的情报而气势十足地搜索住宅,也大多会扑空,因为手枪和毒品不同,不是会一直放在身边的东西。
当然帮派老大的保镖或斗争中的暴力团员常会把枪带在身上,至于其他人则通常不会佩带这种危险物品。
以前还能常常从黑道人士的情妇家中搜出手枪,但最近这种情形也减少了。
枪应该是被藏在某处了。
搜查员们拼命搜索嫌犯的住家,却还是找不到,令人无法相信只是因为隐藏手法变巧妙了。
即使找到手枪、逮捕了持有手枪的暴力团员,为了明哲保身,他们也不会轻易说出枪是跟谁买的,只会说“跟不认识的人买的”,或是“给我这把枪的人已经死了”、“我不能说”等,顽固地拒绝招供。
而且手枪仲介者会使用关键字之类的暗号,建立起巩固的安全对策,慎重地透过地下管道销售手枪。
走私手枪有三个必要条件:在制造国的供货组织,从制造国到日本的运输管道、在日本的销售管道。
依现状来看,不管多久都无法理清走私的全貌: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能在走私进来之前拦阻了。
高层的人完全不明白第一线人员的辛劳,只会说帮派成员肯定都有枪,并催促他们尽快找出来,所有搜查员也都认为枪被藏匿在某处,但就是找不到,宛如没有鬼的捉鬼游戏一般。
这样下去只会让搜查员疲惫不堪的。
椎叶一边走在人群中一边想着:也许自己也累了吧。
然而是对现在身为刑警的状态感到疲累?还是对人生感到疲累?他不知道。
二十八岁就对人生感到疲累也太早了吧,椎叶自嘲。
要变成枯木也不急于一时呀!关于林的事情,自从被上级命令暂停调查后,就没有任何回音了。
可能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心情低落吧!椎叶很想快点与林再次接触并打探更多事,却一直得不到许可。
猎犬如果没被放到野外就无法工作,被绑着不能行动是最难受的。
椎叶走在新宿车站的西口附近时,和一群学生擦身而过。
他们大声说笑,似乎很快乐的样子;再看往旁边,有情侣亲密地揽着手走过。
两人的甜蜜表情叙说出只要在一起就很高兴的心情。
即使是他人的幸福也能让椎叶愉快,他并不会因为自己孤独就嫉妒别人,看见欢笑的开朗表情,比看见哀声叹气的黯然表情更令他心安。
只是回首看到于公于私都形只影单的自己,总不免有点失落。
每当他环顾四周就会意外发现,大家都一副快乐的样子。
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为何只有他总是单独行动呢?负面的想法在椎叶心中涌现。
寂寞仿佛黑夜的寒冷空气无处停泊,它悄然钻进椎叶胸口。
已经冰冷的心,似乎再无温暖的可能。
又不是小孩子,椎叶苦笑,如果一个人会寂寞,交个女朋友不就好了。
自己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最后还是选择了独自生活。
老是欣羡别人、要求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意义。
椎叶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
当他将视线转至前方时,看到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从百货公司入口冲了出来,她双手抱着一只大大的熊布偶。
看不到路还跑这么快很危险的,椎叶心想。
果然,小女孩撞到一名路过的男子而跌倒了。
“小夏!”
看起来像是小女孩母亲的女性从后面跑了过来。
小女孩还坐在地上,一脸泫然欲泣地回头看母亲。
“真对不起!你还好吗?”
母亲向被撞到的男子道歉。
男子回答“我没事”,并蹲下抱起小女孩。
椎叶看清男子的长相时吃了一惊。
“你有受伤吗?有没有哪里会痛?”
语调温柔,帮小女孩拍去衣服上灰尘的人正是筱冢。
“熊熊……”
小女孩哭丧着脸说。
筱冢看了看自己的脚边,微笑说道:
“啊,是这个吧?”
“对不起,熊熊也很痛吧!来。”
筱冢拾起布偶递给小女孩,小女孩开心地抱住布偶。
“这是妈咪买给我的圣诞礼物喔!圣诞老公公还要送我兔兔娃娃呢!”
“这样啊?那还真令人期待。”
“小夏你真是的。”
母亲不禁失笑,手放在小女孩肩上。
“真的很对不。”
“没关系,请别放在心上。”
“掰掰!”
小女孩对筱冢挥手道别后,便和母亲朝圆环的方向走去。
筱冢始终伫立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
看到筱冢这个样子,椎叶也无法转身就走。
腹中的孩子如果平安诞生的话,应该也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大——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椎叶才特别难过。
说不定筱冢是在看他失去的两个至亲的幻影。
他站在那里想些什么呢?透过那对母女的背影寻找什么呢?眼眶突然泛泪,椎叶连忙拭去泪水。
痛苦的人不只自己一个——椎叶忽然体会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他经常在心底某个角落怪罪筱冢没有对搜查结果提出异议,并责备筱冢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然而并非如此。
虽然筱冢什么也没说,但他一定比椎叶痛苦好几倍。
在筱冢心中,究竟累积了多少苦闷呢?说不定筱冢的愤怒隐藏在沉默之中。
对犯罪感到愤怒、对自己隶属的组织感到愤怒、尤其对自己本身感到愤怒。
可是筱冢一句话也没说,独自默默地压抑这些情绪。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两人的时间停止了,穿着长风衣的筱冢一动也不动,那宽厚的肩看起来好孤单。
椎叶很想飞奔到筱冢身边,紧紧拥住他寂寞的背。
可以的话,椎叶希望能回到从前,和筱冢共同分担失去姊姊的痛。
但这是不可能的,时光不会倒流。
纵然椎叶再怎么期盼,都回不到那段日子了。
如今他以一个男人和刑警的身分,靠自己的双脚走在与筱冢不同的道路上。
良久,筱冢终于大梦初醒并向前迈步。
温和的神情散发出无隙可乘的气质,筱冢已恢复成平日的他了。
目送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后,椎叶也开始往别的地方走去。
7椎叶一进入玄关,就听到细微的水声。
他循着声音打开一扇门,设计时尚的更衣室便出现在他眼前。
角落浴室的毛玻璃上蒙胧映出男人的裸体,椎叶靠在有两个水槽的大洗脸台上,望着男人淋浴的身影。
一会儿之后,男人打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看到椎叶两手抱胸站在面前,宗近瞬间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过他的反应也只有这样而已。
“你这打扮还真朴素,好像趁丈夫不在偷溜进家里诱惑人妻的蠢银行行员。”
宗近对穿着商务西装的椎叶投以轻佻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喜欢看午间连续剧。”
“我的兴趣很多样化的……帮我拿那边的浴巾。”
椎叶抓了一旁的浴巾丢给宗近,宗近迅速擦干身体,穿上黑色浴袍。
“宗近,手枪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宗近蹙眉。
“什么啊?我可没有手枪这种东西。”
“我不是在说你,是说所有暴力集团。不管警方如何搜索,还是找不到枪。甚至有搜查员抱怨搜索一百次能找到一把枪就不错了。”
“*很简单。”
宗近不以为然地轻笑并开始说明:
“要用的时候才买枪,用完了就丢,这是常识。反正只要几十万就能买到,没人会笨到慎重保管这种一旦发射就会暴露行踪的危险物品。光是持有手枪就会被判处一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徒刑,如果再加上子弹,就是三年以上甚至无期徒刑。大家都不想吃臭牢饭啊。”
“丢掉?丢到哪里?”
“丢到海里。没多久枪就会生锈,也能消除指纹。”
“就这样?”
“就这样。”
椎叶无法接受,感觉好像被敷衍了。
不过宗近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走私手枪的数量庞大,但一卖出去就消失踪迹,除了丢到海里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原来你是搜集枪械情报的警察,是组对的人吧?”
跟想请来当S的人装傻也没用,椎叶便承认了这项事实。
“没错,我隶属于警视厅的组对五课,专门搜集手枪的走私情报……你知道S情报工作吗?”
“是指公安部在监视的组织里找人当内应提供情报吧?”
“对,这是一种运用间谍的调查方式,我们把当内应的人叫做S。”
“我懂了,所以安东是你的S。”
“我想让你当新的S——宗近,成为我的人吧!”
面对椎叶过于直接的邀请,宗近只是冷静地扬起嘴角。
“你要我当警察的狗?”
“没错,饲主就是我,我会给你饲料的……只要你成为我的人,我就让你抱到高兴为止。”
宗近眯起眼睛。
“你真的认为自己只有这点价值吗?”
“决定价值的人不是我……是你吧?”
椎叶缓缓靠近宗近。
他用手指由上至下地抚摸健壮男体的线条,之后安静地跪在地上。
解开浴袍,椎叶毫无犹豫地吻上宗近的男性象征。
他将脸埋在还残留着水滴的黑色茂林中,以舌尖探索那话儿的轮廓。
椎叶不停舔舐,宗近的雄伟也逐渐变硬,不久便炽热地完全勃起。
张口含住坚硬又有弹性的男性象征,椎叶用唇舌热情爱抚,没有预料中的厌恶,反而在舔的同时感到情绪莫名高涨。
薄而紧绷的皮肤相当光滑,椎叶专注地品尝这舒服的触感。
明明在做猥亵的事色诱对方,他却一点也没有逼不得已的感觉。
大概是认为想要更了解宗近的话,用身体比较快吧。
宗近不发一语,任由椎叶为所欲为。
反正他一定又用瞧不起人的眼神看着我吧!椎叶如此想着并抬起头,不意与宗近四目相对。
宗近的眼里有从未见过的情感。
不是侮蔑或嘲笑,也不是性欲,而是一种宛如望着心爱的人一般,充满怜惜的神采。
他会一直沐浴在这种眼神之中吗?椎叶蓦地呼吸急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被甜腻的情感紧紧揪住,令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像是要摆脱宗近的视线似地,椎叶再度闭上眼,继续深入的爱抚。
片刻之后宗近抓住椎叶的头发叫他放开。
椎叶有听见但拒绝了,他用双唇持续进攻宗近的分身。
宗近发出低吼,在椎叶口中射精。
椎叶努力吞下喉咙深处的微温液体,然而身体排斥陌生的味道和感觉,结果无法顺利吞下而咳个不停。
“来,这里有水。”
宗近递出一杯水,椎叶接过并漱口。
“真是的。”
宗近的声音里夹杂着叹息。
“你还真卖力。该不会是想藉此偿还上次的人情吧?”
“……不是,我只是在告诉你饲料是什么味道。”
椎叶一站起身,就被修长的臂膀抱住腰际,整个人被圈在宗近胸前。
他抬头便发现宗近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听好。”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宗近低声说:
“别以为光用身体就能收买我,我没那么廉价。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就把你的心一并给我。”
“心?”
见椎叶不解皱眉,宗近怫然咋舌。
“迟钝的家伙。”
宗近放开椎叶,走出更衣室,椎叶则慌忙追在他身后。
“喂,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宗近进入客厅,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天花板的灯尚未点亮,只有间接照明的微弱光线温柔照耀着。
“不懂就算了。既然刚才是试吃饲料,那我要你现在就还我上次的人情。”
“现实的男人……你想要我怎么还?”
“坐在这里。”
宗近指的竟然是自己的大腿,椎叶十分讶异。
“我又不是酒店小姐,为什么非得坐在你大腿上?别开玩笑了!再说让男人坐在腿上有什么好玩的?”
“我觉得很好玩啊,可以近距离看到你不情愿的表情……快点过来,椎叶。”
椎叶背对着宗近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反正连口交都做了,坐在大腿上也不算什么了。
“……我可不是椅子,往旁边转。”
椎叶勉强地转了个方向。
“这样行了吗?”
他右手肘靠在沙发椅背上问,宗近满意地点头。
“那接下来要干嘛?唱歌吗?”
“只要坐在这看着我的脸就好。”
椎叶觉得耳朵有点痒,哪个男人让男人坐在腿上还说得出这种话?但椎叶仍依照要求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脸。
像这样静静注视着宗近,就令椎叶重新体认到宗近的俊美。
不仅相貌端正,精悍的风貌中还带着光采,整个人散发出成熟的男性魅力。
虽然很不甘心,但只看外表的话,宗近的确是个完美的男人。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跟林英和是什么关系?”
“我说你啊,”宗近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
“难得这么可爱地坐在我腿上,好歹也说些挑逗的话吧!”
“不可能,因为我是刑警。”
椎叶看着宗迈,说得斩钉截铁。
宗近不由得苦笑。
“我和林的公司有商业往来,就这样,并不是你怀疑的那种关系。”
椎叶微笑了。
“你果然知道林的真面目。他究竟是什么人?”
“喂,我还不是你的S,不要利用我搜集情报。”
“拜托你,宗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是安东告诉我关于林的事,我不想浪费他最后的情报。”
椎叶认真地恳求。
只要与林有关,他愿意放下刑警的尊严,现在他只想尽量多搜集一些情报。
“美人计之后是苦肉计啊?你还真奸诈。”
虽然嘴里抱怨着,但宗近还是开始述说林的事情。
“林的真实身分是中国军人。他所经营的贸易公司将日本的精密机器出口到国外,不过那只是幌子,并没有什么实际业绩。他真正贩卖的是中国的原油及武器弹药,以日本为中继站销售到海外。当然他只要在日本用文件操作,货物就会直接从中国运到国外。也就是说他的公司是中国的空壳公司,所赚取的外币应该全交给国家或军方了。”
换句话说,林是奉中国政府之命贩卖武器的军火商。
此事非同小可,椎叶的脑子一片混乱。
“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要特地在日本操纵?在买进武器的国家开公司不就得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日本不像其他国家一样有管制间谍的法律,军人要行动比较方便吧。”
椎叶一边沉思一边离开宗近的大腿,看见椎叶坐到旁边,宗近有些不满,但他没有计较。
毕竟一直以奇怪的姿势坐着也很累。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跟林买过手枪吗?”
椎叶以质疑的眼光看向宗近,宗近生气地抓住椎叶的耳垂。
“好痛!放手!”
“我不是说过我对手枪没兴趣吗?是我认识的一个黑道曾经跟林买过几次手枪!我从他的话中推测出这样的结论。他说他和林到中国旅行时,林带他参观那边的武器制造工厂,那间工厂里到处都是手枪。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中国是全球屈指可数的武器出口国。”
正如宗近所言,中国的几家武器出口公司全部是国营机构,销售武器所赚得的外币都会流进国家的口袋。
所有武器出口公司皆相同,不论交易对象是民间或政府,只要有人订购就卖。
但怎么可能在管制枪械的日本贩卖武器呢?万一东窗事发,将会受到国际谴责的。
虽说林的公司是违法的,但还是很难想像在他背后的主谋是政府或军方,让他能轻易走私手枪到日本。
椎叶提出心中的疑问。
“谁知道?”
宗近只是摇头如此回答。
“林在日本私卖手枪的理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对我却很重要!我无论如何都想逮捕林。不只林,还有他背后那些人。”
宗近忽然一脸严肃,他用力抓住椎叶的下颚。
“不行,对方组织太庞大了,凭你一介刑警要怎么对抗他们?要是知道对手是中国的政府或军方,就连警方高层也不得不收手。日本面对中国时相当低姿态,这你也很清楚吧?”
宗近的话令椎叶想起,以前轰动社会的可疑船只沉没事件。
二OO一年十二月,在东海的日本排他经济水域内发现国籍不明的可疑船只。
这艘船与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发生枪战,最后沉没至海底。
沉没的可疑船只是北韩的工作船。
东海的海路从以前便被称为“犯罪回廊”,是中国偷渡船及北韩走私船的通道。
偏偏船只沉没在中国的排他经济水域,由于中国强烈反对,使得打捞作业迟迟无法进行。
结果日本政府付给中国一亿五千万日圆的协助金额,才得以将沉没了九个月的船只打捞上岸——尽管打捞在国际法中是正当权利。
而且在事件发生前,美国的卫星拍到一艘船停泊在中国军队的舟山军港,看起来很像是这艘可疑船只。
也就是说军港的相关人土极可能收受了北韩的贿赂,进而对可疑船只提供燃料补给。
这对中国是相当不利的交涉条件,但即使日本已得到美国提供的卫星照片,仍旧不敢理直气壮地要求打捞。
“日本政府有种强迫观念,认为绝对不能激怒中国。你就当是这次的对手太难应付,放弃林吧!再怎么努力也只会徒劳无功。”
“不要。我不想放弃——”正当椎叶反驳时,宗近家的电话响了。
“去接电话。”
“不用管它,有电话录音。”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便听到“请留言”的语音,一个年轻男子开始说话。
“奎吾?不在吗?打你手机也没接,你到底在忙什么?”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神经质,傲慢的口吻中有责备的意味。
“我说过有事想跟你谈,你该不会忘了吧?总之我想跟你单独见面,回来后立刻打电话给我!”
喀嚓!对方粗鲁地挂掉电话。
“那是谁?”
对方高高在上的语气使椎叶不禁好奇。
“松仓帮的帮主。”
“……你弟弟?”
“你全调查过了啊?”
宗近轻笑。
“没错,我是前任帮主情妇生的,而他是正室的小孩。虽然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不过我们的确是兄弟。”
“他一直都是那种态度吗?我听说正室的儿子年纪比你小。”
“他是在拼命逞强,虚张声势。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在黑社会立足。他很努力喔,很可爱吧!由于某些因素,我在十二岁时就被带回松仓家,所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椎叶无法理解。
就算对方是帮主,被自己的弟弟命令难道不生气吗?一想像宗近唯唯诺诺的样子,椎叶就有种莫名的怒气。
若宗近是因身为情妇的儿子而威到自卑,不敢反抗弟弟,那也未免太不像宗近了,他不是会被这种事情束缚的人。
“帮里的人也希望你当帮主吧!安东曾经这么说过。”
宗近是站上顶点才能发挥真正实力的人,虽然认识并不久,但这点椎叶看得出来。
“我不想当帮主。在他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会尽全力协助他,等职责结束后就金盆洗手。”
椎叶顿时陷入了思考。
宗近是为了让弟弟继承松会帮,所以才坚持只当旗下企业的社长吗?要是对组织的营运涉足太深,一定会被众人拱上帮主的位子。
所以虽身为前任帮主之子,却和组织保持距离;即使弟弟已成为帮主,他仍像个影子般支持着弟弟。
这些都只是椎叶的臆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弟弟对你而言是个枷锁吗?”
“我不知道。”
宗近轻声说。
“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个剪不断的束缚吧?随着年龄增长,要背负的东西自然也会变多。”
宗近的表情很平静,感觉不到任何竞争意识,这或许是宗近对自己在组织内的尴尬地位并无不满吧。
椎叶不知理由为何,但宗近似乎认定辅佐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他的职责。
椎叶从沙发上站起身,他不想过于深入宗近的内心世界。
自己也觉得这样很矛盾,对于要笼络为S的人,当然是越了解越好,然而他却害怕走入宗近的内心深处。
因为他有种强烈的危险预感,怕一旦陷入其中就无法逃离。
“总之谢谢你告诉我林的情报……对了,这也算欠你一次吗?”
“那当然。你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过要先给我利息。”
椎叶还来不及问怎么给,就被使力地拉住手腕,再度回到沙发上,宗近的身体迅速覆上他。
“一个吻就能付清利息。”
“……好便宜的利息。”
是吗?宗近低喃,逼近椎叶的唇,椎叶立刻别过脸,却没想到被舔耳朵。
宗近的温热气息吹在润湿的肌肤上;光是这样就让椎叶背脊酥麻。
他不喜欢这种亲昵的感受,于是摆头闪躲。
“停!别会错意了!刚才只是试吃,可还没要给你饲料。想要的话就成为我的人!”
“我不是说这是利息吗?”
宗近以戏谑的眼神凝视椎叶,手指抚上椎叶的双唇。
其实椎叶可以骂他狡辩并推开他走出这里,但犹豫之后,他放松了身体。
姑且不论试吃或利息,既然得到有用的情报,就应该付出代价。
宗近吻住安静下来的椎叶。
椎叶原本以为会像上次那样激烈,但今晚的吻和那时完全不同。
宗近双手捧着他的脸不停啄吻,像在品尝唇瓣似地温柔,椎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甜点了。
“……样。”
“嗯?”
椎叶的细语让宗近有些疑惑。
“不要这样。”
“这样是哪样?”
宗近坏坏地反问,椎叶白了他一眼。
“嘴巴无聊的话就去吃糖果。”
“不要,你的唇比较甜。”
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宗近毫不在意椎叶的严厉视线,再度覆上他的唇瓣。
谁要让你的舌头进来啊!椎叶执拗地紧闭双唇,宗近则愉悦地品味。
舔舐、轻咬、吸吮。
椎叶本不想回应,却在不自觉中缓缓弃守,待回过神时宗近已探入他的口中。
一个地方松懈后,其他地方也被一一占据。
宗近一边深吻一边在椎叶身上点起欲火。
他将椎叶的衬衫下摆从裤中拉出来,手溜进衬衫里。
椎叶被炙热的手直接碰触,肌肤不禁一阵颤栗。
“……谁说、你可以、这么做……住手,宗……嗯……”
椎叶趁接吻的空隙控诉,但宗近充耳不闻,一味贪恋地掠夺椎叶的唇。
吻到满足之后,他接着淫猥地舔着椎叶的颈子,手也开始逗弄胸前的突起;先是以指腹搓揉,再突然捏住敏感的前端,缓急交错的刺激令椎叶的呼吸越发紊乱。
“换我回礼吧?”
说着,宗近抽掉椎叶的皮带,拉下拉链,椎叶拼死阻挡宗近伸进里面的手。
“不用了……”
“也让我服务你嘛,我们之间是互利关系吧?”
奸讽刺的玩笑话。
椎叶转过头,不料宗近以温和的眼神挨近他。
“椎叶,不要老是像只生气的猫张牙舞爪的,偶尔也放松心情把自己交给别人吧。这样不只会很舒服,也会比较快乐……一直逞强不累吗?坦率一点吧。”
亲近温柔的嗓音让椎叶身心都卸下了防备。
抛开刑警的立场与男性自尊,把自己交给宗近——椎叶一如此想象,理性便跟着动摇了。
椎叶舔了舔干燥的唇。
他脑中清楚知道不可以,但宗近的话确实是个甜蜜诱惑。
他自己也晓得顽固是他的缺点,现在才要改变个性是不可能的,但若能暂时脱掉沉重坚硬的锁甲,展露出无防备的真实自我,或许心里会轻松一些。
懒得再思考了,随他去吧!椎叶放开宗近的手。
“虽然我也喜欢倔强的猫,但如果这样的猫对我磨蹭撒娇,会特别可爱喔。”
“要我学猫叫吗?”
“与其学猫叫,不如发出更色的声音。”
宗近跪到地上,快速低头靠近椎叶的下腹。
才一厌感到热烫的气息,椎叶的分身就被炽热的黏膜包覆,他忍不住逸出叹息。
被宗近深深含在口中,椎叶没多久便勃起,仿佛早就期望宗近这么做似的。
宗近以双唇用力吸吮,一股难以承受的快感在椎叶体内涌现。
“……嗯……啊……”
椎叶不由得发出娇吟。
此时宗近像是恶作剧般地轻啮,椎叶因无法集中精神而嗔怒。
“认真点啦……”
宗近笑着将手伸到椎叶腰后,手指沿股沟而下,到达敏感地带。
椎叶反射性地弓起身子逃开,却反而自己深入宗近嘴里,前后同时被刺激的椎叶显得很狼狈。
“不要碰……那里……住手!”
“别乱动,只不过是摸一下而已……没经验的人就是这点麻烦。”
都坦率地把身体交给他了,他居然说这种话。
椎叶感到后悔并拉住宗近的发。
“乖一点,我马上就让你高潮。”
“够了……才不想被你——”宗近再度开始口淫,所以椎叶没能说完。
宗近一边往上吸,一边以湿润的唇激情爱抚。
后方的手指不知何时潜入狭窄的器官中窜动。
椎叶不晓得一涌而上的感觉是否为快感,不过被宗近碰触那里的事实带来羞耻,诱使他陷入更强烈的兴奋中。
“不……嗯……宗近,我已经……”
椎叶再也无力抗拒不停上升的快感。
他双脚绷紧,挺起上半身暂停呼吸,在宗近口中释放欲望。
像他做过的那样,宗近也喝下了他的白浊。
椎叶边调息边重新穿好衣服时,宗近帮他扣上衬衫的扣子。
不习惯被人照顾的椎叶觉得很不好意思。
“要喝什么吗?我去拿酒。”
宗近拨开椎叶落在额上的刘海,温柔问道。
椎叶摇头,犹如情人做爱后的亲昵气氛感觉很奇怪。
“我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你今天问题真多。”
“……宗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恨我?”
宗近敛起温和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想?因为我老是说些难听的话吗?”
“不是的,是因为你有时会用冷峻的眼神看我。那眼神看起来不像因为我是刑警,而是憎恨我这个人……难道是我没好好保护安东的关系?”
“你啊……”
宗近无力地说。
“不要在我让你高潮之后问这种问题啦,我会软掉的。”
“如果惹你不高兴,我很抱歉。”
椎叶老实地道歉,他也知道时机不对。
其实应该说,他不希望与宗近有不必要的关系,所以才刻意挑这个时候提出心中的疑问。
他们并不是为了享受恋爱的感觉才见面的。
“我并不恨你。不过一开始我的确很气你,很想伤害你。”
“你气我什么?”
“你一直很后悔没能救他,看着这样的你,就好像看到无能的我一样,你我都为安东的死而自责,算是同类吧?”
宗近对自己感到强烈的愤怒,而这份怒意化为锐利的眼神射向椎叶。
椎叶能理解宗近的心情,因为他也有相同的情绪。
“你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晚上,我只想捉弄一下利用安东的警察而已,但是现在……”
宗近忽然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专注地望着椎叶,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椎叶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
“喂!”
宗近低沉的声音唤住正要离开的椎叶。
“你这只猫真是有够胆小,就这么害怕被人抱在怀里吗?”
“什么意思?”
不懂就算了,宗近小声咕哝道。
他的眼神很忧郁,好像诉说着椎叶狠狠伤害了他。
“别再接近林了,这是为你好。”
椎叶想反驳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晚安。”
他只留下这句,便静静地开门离去。
8走出新宿车站后,椎叶快步朝目的地前进。
今晚气温更低了,吐出的气息都变成白色。
椎叶感觉到自己的脸很僵硬,便以冰冷的手抚着脸庞。
然而他的脸会僵硬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
椎叶稍后就要和林进行第二次接触,此事上级并没有允许。
他曾询问高崎好几次,但都只得到“目前别轻举妄动”这种模棱两可的*。原本以为是蜥蜴,抓住尾巴后才发现是恐龙——上级会不知所措,椎叶也了然于心。
高层的人想放弃林,这点已无庸置疑。
要是逮捕林,很可能连中国领事馆都会被列入调查范围。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椎叶打算紧咬不放,深入配售手枪的组织。
他已经做好接受处分的心理准备了,就算他是可单独行动的情报搜查员,违背命令也不可能没事。
最糟也许得辞去警察一职,但他还是不能就此松手。
林叫椎叶到初次见面的那间饭店。
椎叶到达林告诉他的房间并敲了门,林随即愉快地开门请椎叶入内。
“欢迎,很高兴又见面了。你请进,酒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是位于顶楼的高级套房。
由于室内灯光微弱,整个房间显得有点暗,可从大窗户一览无遗的夜景也更加璀灿。
椎叶才刚坐下,林就开始劝酒。
放在桌上的酒瓶贴着中文标签,椎叶只啜了一口林倒的酒就呛到了。
“啊,你还好吧?”
“这、这是什么?好烈的酒。”
“这叫茅台,是中国传统的蒸馏酒。在中国直接喝是很普遍的,但它的酒精浓度大约有六十度,不习惯的人可能难以入喉。我帮你搀水吧!”
林替椎叶稀释杯中的酒,但喝起来还是很呛。
完全不喝又会破坏气氛,于是椎叶一边和林闲聊,一边慢慢喝下杯中物。
“林先生,关于上次谈的那件事,我决定接受。”
椎叶看时机差不多了,便主动提出买枪的事。
“真的吗?”
林露出高兴的表情。
“但我想要的不是上次看的那些枪,而是没有刻印的枪。应该有这种枪吧?以前曾听安东说过。我是枪械迷,所以特别的枪很吸引我。总之我想买这种手枪,如果满意的话,我也会买其他种类的怆。你意下如何?”
林浮现精明的微笑。
“好,我会准备的。不过得从中国送来,需要一点时间。”
等手枪送到日本会马上通知你,林如此说道。
椎叶若无其事地探问:
“没有刻印的枪到底是在哪里制造的?”
中国有数家武器出口公司,其中军方直营的只有两家:
“保利科技有限公司”和以简称Norinco着名的“北方工业公司”。
既然林是军人,就很有可能是从这两家的其中一家供应手枪。
但是椎叶很难想像海外知名的企业会让没有刻印的枪流到市面,因为没有刻印就表示一开始即是以走私为前提而制造的。
“这是秘密。不过中国有很多兵工厂,虽然地点是军事机密,但柴野先生看到一定会很惊讶的。要是日本和中国发生战争,只要一天日本就会输了。”
从林的愉快笑容可看出他对祖国的强大力量感到自豪,也许他认为日本的政府和警察都不算什么吧。
“……柴野先生,你对中国有兴趣吗?”
“是啊。我很注意中国的事情,也想在近期内去那边走走看看。”
“这样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向导。跟我在一起可以进入一般人禁止进入的地方,绝对能让你玩得很开心。”
椎叶想起宗近的黑道朋友曾在林的引领下参观武器制造工厂。
能带外国人到军事机密设施,想必林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地位。
椎叶想知道更多。
这个男人究竟是利用什么管道把中国制的手枪带到日本?走私进来的手枪又消失到哪去了?此时林对渴望知道内幕的椎叶说出奇怪的话。
“柴野先生,我真的很欣赏你,想要更接近你。”
“……我也是这么想。”
椎叶说完,林便蓦地站起来并坐到椎叶旁边。
“今晚可以待久一点吗?方便的话,请在这里过夜……”
林嗳昧地笑着,紧紧握住椎叶的手,椎叶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看来安东的忠告成真了。
“很抱歉,林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
椎叶抽手并委婉地拒绝,他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男娼,就算林再怎么爱好此道,也不会对重要的交易对象死缠烂打吧?
“不如我帮你介绍有可爱男生的店吧?”
他微笑着起身,打算今晚到此为止。
或许是知道林曾经欺负过女人吧,他有种生理上的厌恶感,不想继续和林处在同一个空间。
“我只要你。”
林使力抓住椎叶的手腕。
不知是否醉了,椎叶光是被拉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请你放开!”
椎叶转身想挣脱,却一阵头昏,晕眩不止的他瞬间跪倒在地上。
自己酒量明明没这么差啊!他疑惑地按住额头。
过没多久,他连手脚都麻痹了。
太奇怪了,这并不是酒醉。
椎叶将手放在沙发上想撑起上身,但渐渐地连这么做都很困难。
“你还好吧?可能是喝不惯茅台结果醉了,到床上休息一下吧。”
“……你在酒里加了什么?林先生,你到底有何居心……”
林依旧笑着凝视椎叶,那像能剧面具的笑容有点可怕。
“如果你做出卑劣的事……我就……不跟你交易了……”
“你一开始就不想跟我交易吧?椎叶先生。因为你是刑警。”
椎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努力振奋朦胧的意识,狠狠瞪着林。
林是何时发现的?他不记得自己有任何疏失啊。
“你还不晓得我为何会发现你是刑警吗?那我就告诉你吧。还记得我送你的玉香炉有个木制底座吗?我在那里面装了窃听器。你在和我见面之后,又到了涩谷的公寓跟上司见面,我派去跟踪你的手下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像你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刑警,我吓了一大跳呢!真是太可惜了。”
林知道自己是调查目标,却毫不畏惧。
应该是因为有中国政府撑腰,所以才这么自信从容吧。
“你的上司要你停止调查我,这是必然的判断,但你却单独行动。违背命令是不好的喔。”
林蹲下来抱起椎叶。
他块头不大,却轻而易举就将椎叶抱起来。
椎叶想抵抗但无法出力,被放到床上后也只能任人脱去身上的衣物。
林把椎叶的衣服全脱掉后,从一旁的皮箱中拿出奇怪的东西。
那是在SM游戏中使用的黑色皮制束缚带,而且还附锁。
椎叶看了不寒而栗,在床上挣扎着想逃走。
但现在的他顶多只能动动手指,根本无计可施。
林在椎叶脖子系上很宽的皮项圈,项圈连着一条铁链从后颈垂到背后,末端是皮制的手铐。
接着林用皮手铐把椎叶的两手捆在身后,完全夺去他上半身的自由。
“很适合你。”
“你以为……做这种事……你会没事吗……”
椎叶破碎的话语让林回过头来。
看见林手上的东西,椎叶不禁倒抽一口气。
林竟然连相机都准备好了。
“我不会杀了你。要是这么做,日本警方也不会闷不吭声的。从现在开始只是游戏,经过你同意的游戏。我会拍很多丢人的照片,只要你放弃调查,照片就不会流出去。”
“你是在威胁我吗?即使那些照片曝了光,我也无所谓……”
“真的吗?如果只看照片,一定会认为你也乐在其中。现职刑誓的SM照片可是个大丑闻,就算你无所谓,但你家人又会怎么想?”
这句话让椎叶僵住了。
就像林所说的,他自己是无所谓,但他的丑态可能会为筱冢的立场带来负面影响。
正朝向光明菁英之路迈进的姊夫,会因为他而下台。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真是失策,他太小看林了。
椎叶咒骂起自己的草率。
林在床上排列着SM专用鞭子和其他情趣用品,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即将折磨椎叶。
“虽然药效会让你暂时无法动弹,不过你还有感觉吧?不这样就不好玩了。”
林一直保持笑容,那副绅士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
“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很喜欢你了,你真的好漂亮。我很想看看如果我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尊心强烈的你会是什么表情。一想像你哭喊着求我放过你,我就兴奋不已……”
林一脸陶醉地拿起鞭子,那是很细的皮鞭。
他毫无预警地鞭打椎叶的胸膛。
犹如被砍一刀的痛楚从胸口延伸至腹部。
椎叶强忍疼痛,林随即挥下第二鞭,剧痛使椎叶暂停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痛楚转化为灼热感,就好像火焰在胸前燃烧似的。
“白皙的肌肤与鞭痕真是绝配,我会更加疼爱你的……在那之前,先使用这个。”
林取出一个小药包。
他剥开铝制的包装,里头是一颗胶囊。
“这种药的效果很好。它会让你持续处在强烈的兴奋之中,变得不能自己。”
该不会……椎叶才这么想,林的手就伸到他臀部后面,把胶囊推进他的肛门。
看来这种药的用法跟栓剂相同。
椎叶感到莫大的耻辱,同时忍受着异物侵入的不适。
“等一下药就会在你体内溶解并发挥效用。”
林接着让椎叶俯卧,之后拿起小小的跳蛋。
塑胶制成的圆形跳蛋轻松地滑进椎叶里面,林打开开关,跳蛋便在他体内开始震动。
林在细微的马达声中按下相机快门。
被变态的束缚道具绑住,胸前有被鞭打的痕迹,肛门还塞了个玩具。
椎叶一想到自己这个样子被拍了下来,就觉得无限绝望,眼前一片黑暗。
万一这些照片流出去,被筱冢看见的话——筱冢肯定会轻视他。
会有如看着肮脏的东西般,用冷漠的眼神看他,这是椎叶最害怕的事,光想像就受不了。
“来,接着是前面。面向我这边。”
林再度让椎叶仰躺,将有小突起的环状物圈到他那话儿上。
这个东西也有震动功能,林按下手里的开关,环状物便开始剧烈震动。
椎叶的分身由于震动而尝到快感并缓缓抬头,只有这儿他无法依自己的意思控制。
林愉悦地看着椎叶被羞耻与屈辱折磨。
“如何,很舒服吧?前面和后面,哪一边比较有感觉?我把力道调强一点好了。”
林调整开关,肛门内的震动随之增强。
为什么被刺激那个地方会这么有感觉呢?椎叶觉得很不可思议。
套在下方的软环材料好像有伸缩性,它服贴地吸住椎叶勃起的男性器官,传来逼真又细微的震动。
但其力道还不至于令他射精,只是让情欲逐渐高涨。
“啊啊,你已经开始流出爱液了呢。这个震动环很磨人吧?把前面的力道也加强吧!”
“不要,我……”
林忽视椎叶仿若喃喃自语的拒绝,增强对那里的震动刺激。
不断袭来的冲击使椎叶弯曲身子。
“……啊……嗯……”
他拼命忍住,不让呻吟从口中逸出。
快感在他体内刮起龙卷风,狂暴地肆虐着。
椎叶不自觉地抬起腰,像是寻求解放般下流地摇了起来。
“就是这样,再摇用力一点,说你觉得很舒服,快说许多淫荡的话来取悦我。”
林又开始拍照。
他眼里满溢着性欲,闪烁兴奋的光辉,令人恶心到想吐。
看到椎叶紧闭双唇别过头去,林遗憾说道:
“你还真害羞啊!不老实的孩子必须惩罚。”
他替椎叶取下跳蛋和震动环。
没了震动让椎叶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等着他的是无情鞭打,林时强时弱地在椎叶身上挥鞭。
“……呜!”
椎叶痛得弓起身,他用力咬唇,不想没出息地请求原谅。
无论林如何残酷对待他,他都要以坚定的态度撑到最后。
为了让自己能保有自我——“差不多该用这个了。”
林停止鞭打,拿起情趣用品中最大的电动按摩棒。
按摩棒表面有许多可怕的突起,一想到那种东西会在体内激烈震动,椎叶不禁因恐惧而畏缩。
“怎样,这个大按摩棒很猛吧?我要把这插进你可爱的屁股,插到最深处,啊,不过让你有快感的话就不算惩罚了,所以不用润滑液。”
林在椎叶腰下垫了枕头,使椎叶的腰些微浮起,只有臀部抬高。
林来回抚摸椎叶的双丘,用按摩棒抵住狭窄的入口。
“你没有后庭的经验吧?这里也很漂亮,颜色跟形状都像处女一样。”
椎叶绷紧身躯,努力抗拒按摩棒侵入。
像是取笑无谓的抵抗般,林开始用力推。
要进来了,那个庞然大物——正当椎叶放弃抵抗准备承受时,他听到了某种声音,林也停了手。
那是敲门声,既平静又固执地持续响着。
“……谁啊?玩得正高兴呢!”
林不悦地下床,从椎叶躺着的床上看不见出去应门的林。
“有什么事?”
“我听说田中先生住在这里,所以特地来拜访。”
“啊?你搞错了吧。请到柜台确认—做、做什么?喂!”
林才说到一半便传来吵闹的声响,随即椎叶便听见惨叫声。
他察觉到情况不对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床上听着外面的细微人声,好像有几个人在门口。
两个男人从墙壁的另一边出现了。
他们穿着简单朴实的西装,一人一边地架住林。
林已失去意识,整个人软趴趴的,头还被黑色尼龙袋罩住。
椎叶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
他很想起身,但只能微微抬头,无视于椎叶的疑问,其中一个男人回头看背后。
看到出现在男人身后的人物时,椎叶惊讶得目瞪口呆,嘴巴和眼睛都像笨蛋一样张得大大的。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宗近将食指立在自己唇前示意要他安静,椎叶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
宗近身旁的鹿目迅速帮椎叶解束缚带,但束缚带无法轻易解开,他摇头对宗近说:
“不行,要用钥匙才能解开。”
宗近烦躁地咋舌,索性用床单裹住全裸的椎叶,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椎叶扛到肩上。
“喂!”
椎叶试着挺起上身但仍出不了力。
“交给你们了。”
鹿目对男人们如此说完,便走到宗近前方引路。
他开了门,确认四下无人后,即快速地走在走廊上。
扛着椎叶的宗近则跟在后头。
他们搭上员工专用电梯。
不知到了哪层楼,椎叶又听见另一个声音说:
“往这边。”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能从床单缝隙看到饭店人员的制服。
椎叶不知自己经过了哪里,只知道最后到了业者出入的后门。
宾士已经停在那里了。
鹿目钻进驾驶席,宗近也坐到后座放下椎叶。
搭载三人的宾士发出轮胎摩擦的尖锐声音,以惊人的速度往公路飞驰而去。
车子行驶一会儿之后,宗近终于开口了:
“鹿目,有人跟踪吗?”
“目前没有。”
“是吗?椎叶,你可以露出脸了。”
宗近翻开床单一角说。
倒在座椅上的椎叶借助宗近之力起身。
“等下车之后,我就帮你把这些束缚解开,稍微忍耐一下。”
“现在是怎样,我都搞不清楚了……你给我解释……刚才那些男的是谁?林该不会被他们杀死了吧?”
椎叶还是不能好好说话,语音断断续续的。
不过药效已减弱许多,他的身体渐渐能使力了。
但是被塞进后面的药让他的下腹异常灼热,大概是药被黏膜吸收,开始发挥作用了。
“怎么可能杀掉那么难搞的对手啊!只是让他睡一下而已。那些男人是我的手下,因为有必要监视林,所以才叫他们留下。”
椎叶还是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在他感到混乱之际,车子开进闲静的住宅区,鹿目在一间小而整洁的透天厝前面停车。
“这里是……”
“我的藏身处。你能自己走吗?”
椎叶点头并跟在宗近后面下车,但才踏出一步,他就无力地屈膝差点跌倒。
幸好宗近敏捷地抱住他,才没落个拘吃屎。
看样子靠自己走还是太勉强了。
“笨蛋!如果不能走就老实说!真是的,不要逞强啦!”
鹿目先行打开玄关大门,待两人一进屋,他就默默地对两人行礼。
“似乎没有人跟到这儿,我先回饭店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叫其他人在外面看守。”
“好,拜托你了。”
宗近目送鹿目离去后,便横抱起椎叶走入寝室。
被安置到床上的椎叶总算能松一口气,被人当物品一样搬来搬去的可不好受。
“……他让你吃了什么药?”
“我不知道。他先是把令身体麻痹的药搀在酒里让我喝下,之后又将某种兴奋剂……”
用在哪里椎叶就说不出口了。
后来的药比刚开始喝下的药更麻烦,被塞药的那个地方既痛且痒,还全身发热。
皮肤也变得敏感,只要一点触摸就会使他颤栗不已。
虽然和感冒的初期症状有点像,但他并不觉得冷,反而有种飘然的兴奋感。
他觉得好渴,呼吸也变得凌乱,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
“……宗近,快点帮我解开这个好吗?”
椎叶对宗近说。
手腕摩擦的部分开始疼了,他也不想一直在宗近面前保持这副狼狈样。
“哦?这样子很好看啊!你就暂时维持这样吧,反正你是自作自受。”
带刺的话语让椎叶动怒,他立刻回嘴。
“有什么办法?为了安东,我真的很想逮——”他没能说完,因为一只大手突然掴上他的脸颊。
“你是白痴吗?什么叫为了安东?你这么乱来,他会高兴吗?你只不过是在自我满足!如果你只会色诱,就不要当警察了!”
比起被打,宗近的话所带来的冲击更大。
椎叶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你懂什么?我一直都单独进行调查,也不能依赖任何人,如果不冒险,要怎么得到情报……”
即使宗近没说,他也知道自己很蠢,他比宗近还气自己。
椎叶忽然有种想大哭的冲动,他转过身把脸埋在床上。
极为苦涩的泪水盈眶,他双肩颤抖并啜泣着。
宗近坐到旁边抱起椎叶。
“不要哭啦!”
他抚着椎叶的乱发叹息说: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
他不是因为被打才哭的。
椎叶很想这么说,但此时不管说什么都像是藉口。
椎叶努力让乱七八糟的心情平静下来。
宗近总是能让他的情绪大幅动摇。
为何每次见到这个男人,他就无法心平气和?宗近到底哪一点让他变得如此情绪化?
“我只是忍不住火大。明明都警告过你了,你还是去招惹林,结果变成这样。我无法忍受那个混帐对你为所欲为,刚才进到房间看见你那样子时,我气得快喷火了。”
宗近在椎叶耳边说着像是嫉妒的话,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
现在的宗近好似吃醋的恋人。
“好好珍惜自己,你不是那么廉价的人。”
宗近的说法好奇怪,简直像在对跟他援助交际的女高中生说卖春是不好的,明明也跟自己提过下流的交易还说这种话,真是矛盾。
椎叶虽在内心驳斥,但并不生气。
而且被抱在宽厚的胸前听着甜言蜜语,让他有股被保护的安心感。
宗近将头窝在椎叶的颈问,柔软的双唇和呼出的热气,在椎叶身上引起敏感反应。
他不想被发现而逃开,宗近便问了。
“药效让你觉得很难过吗?”
宗近在一旁端详着呼吸急促的椎叶。
“……对,所以拜托你,尽量不要碰我。”
椎叶的语气比平常柔弱。
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而让心也变软弱了。
“办不到。”
宗近恢复平日的傲慢态度,脸上浮现狡猾的笑容。
“要我不碰你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诱人吗?”
“说什么蠢话……”
椎叶才刚开口就倒抽一口气,宗近的手从包裹着他的床单缝隙溜进来了。
温熟的手掌抚揉椎叶的大腿内侧,并逼近敏感部位,椎叶不禁耸起肩。
“不要!快住手……”
宗近的手毫不留情地到达椎叶的男性象征。
椎叶双手被夺去自由,根本无法抵抗。
“已经勃起了啊。不,你在饭店时就一直是勃起状态了。这样很难受吧?我马上就让你解放。”
“不用!没这个必要。你帮我拿掉手铐就好,我会自己处理。”
“很抱歉,今晚不需要你的自慰表演。对了,干脆把之前累积的人情一次还清吧。”
宗近推了一下椎叶的肩膀,让椎叶猛地倒回床上。
他压着椎叶胸膛,开始脱掉西装上衣。
“宗近!人情我下次再还你,拜托今晚先放过我……”
奇怪的药让他的身体状况跟平常不同,要是在这种状态下被宗近爱抚,不知会怎么样——“我今晚就要,你认命吧!椎叶,我现在就想抱你。”
被低沉的嗓音直截了当地要求,椎叶不由得微微发抖。
是因为恐惧还是期待?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宗近一口气拉开床单,椎叶紧闭双眼。
虽然第一次到宗近家那夜就已经全裸过,但现在他却感到当时没感受到的强烈羞耻。
大手伸向椎叶大腿间的昂扬,以有节奏的律动进攻,这刺激对情欲高涨的椎叶来说太剧烈了。
不只那里,他全身都好热,热到连理智都溶化了。
椎叶不知不觉配合宗近的手部动作,开始摇摆腰枝,他一边扭动身体一边摇头,双脚自然而然地打开。
椎叶讨厌这样的自己,身体却老实得可悲。
“只射一次可能无法让你轻松。”
激烈搓弄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椎叶蓦地从快感高峰醒来,心痒难耐得想哭。
他禁不住张开眼睛,与俯视着自己的宗近四目相接。
“——快说。”
“咦?”
“说你想被我抱,自己诱惑我。”
宗近再度展开爱抚,强势地索求想听的话,他的动作极为轻柔,根本就是要让椎叶焦急。
“只要你说出口,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当你的S也行。”
椎叶的身心同时动摇了,真是高明的手法。
说这诱惑不吸引人是骗人的,但椎叶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出宗近想听的话。
如果现在顺从了,就算宗近成为自己的S,两人立场也会颠倒,要利用宗近就更不可能了。
椎叶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在行动失去自由的情况下把理性丢到一边,对宗近屈服?这等于是舍弃身为刑警和男人的自尊。
他要自己决定被谁拥抱,向谁折腰,这是椎叶现在所剩下的唯一尊严。
“……等多久都没用。就算你等一辈子,我也不会叫你抱我。”
情欲连绵地席卷而来,椎叶一边忍耐一边坚决答道。
“还真有骨气……不知你能坚持到何时?”
宗近翻过椎叶的身子,抓住他的双丘,手指迅速插入后穴,痛楚让椎叶皱起眉头。
“你这里被塞药了吧?药已经在里面溶解,变得又湿又黏了。”
手指在椎叶深处骚动,没有疼痛,只有令人想哭的猛烈快感。
*发出淫荡的湿润声,吸住宗近的手指。
“……啊、嗯……”
椎叶快陷入疯狂了。
不管他怎么忍耐,到最后感情与理性都会被身体抛开,欢愉地承受强烈快感。
“光是一根手指就让你受不了了吧?想不想被更粗的东西填满这里,用力地*?”
就连耳语都会使兴奋加速。
他想要。
想要宗近的雄伟插入,被抽送到无法思考的地步。
椎叶饥渴的情欲已扩展至无边无际。
“快说啊,你快不行了吧?只要说一句我想听的话就让你轻松……椎叶,不如你辞掉警察的工作,到我这里来吧!我会珍惜你的。”
宗近注视着椎叶的眼眸,表情相当认真,看来不是开玩笑的,椎叶喘息着用力摇头。
“……不可能,我不想辞掉这份工作,所以,我不能成为你的人……”
两人的视线缠在一起,进行无言的攻防。
宗近眯起眼看着椎叶。
不知是否了解到椎叶的意志坚定,宗近长叹并慢慢起身。
“你就那么不想成为我的人吗?真是顽固的家伙。”
宗近叫椎叶等着便走出房间,没多久他拿着像是虎头钳的东西回来了。
他剪断铁链,拿掉所有束缚,椎叶终于重获自由。
“晚点鹿目会拿你的衣服来,在这里等一下吧!”
椎叶叫住打算离开的宗近。
“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公寓。既然输了就要乖乖退下。”
看着宗近失去平日的霸气,椎叶的心紧紧揪在一块。
他想维护自己的尊严,结果却践踏了这个男人的尊严。
椎叶明白,假如在这里分别,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无论上级如何命令,他都不会再接近宗近了,他还不至于那么没神经。
为什么他们一定得分个胜负呢?
“再见了,椎叶……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宗近打开房门。
椎叶无法默默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不行,不能让宗近就这样走了!他跟这男人之间还没结束。
“等等,不要走……不要走!宗近!”
椎叶难过的声音令宗近驻足。
“过来,回来这里……”
他在床上叫喊,宗近讶异地回头。
“为什么?”
椎叶一瞬也不瞬地仰望宗近,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因为我想要你,我比谁都还想要你……”
听到自己这么说,他羞得脸都快喷火了。
宗近神情严肃,像是在做暖身操一般缓缓摇头。
“……我还是不懂。”
“罗嗦!叫你来就来!”
宗近皱着眉,慢慢向椎叶走近。
椎叶有如一头优雅的豹瞄准猎物,迅捷地扑向健壮的腰。
被抱住的宗近瞬间愣住了。
“……现在是什么情形?”
“是我抓住你的场景。成为我的人吧,宗近。”
“那是我的台词吧!”
宗近反驳。
“不对。不是我要成为你的人,而是你要成为我的人。”
宗近越来越搞不清楚了,他抬起椎叶的下颚,让椎叶面向他。
“还不都一样……你这么想要我吗?”
“想要,真的很想要。”
椎叶无邪地看着宗近,铿锵有力地回答。
“你想要的是身为S的我吧?”
宗近的疑问让椎叶顿时沉默了。
他的确想要身为S的宗近,但也想要身为一个男人的宗近。
这两种心情有点像却又不一样,也许有天会产生矛盾而使椎叶伤透脑筋吧。
而且他和宗近今后的关系也很麻烦,可能会有正面利益,也可能会有负面影响。
可是他两边都想要。
就算被说贪心也无所谓,只有其中一边是不够的。
如果解释得太复杂,一定无法让宗近了解自己的心意,所以椎叶诚实道出目前能说的话。
“S是我的重要伙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S。假如S遇到危险,我会赌上这条命,全心全力保护他,S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是给宗近的誓言,同时也警惕没有保护好安东的自己。
忽地,资深搜查员竹原的话在椎叶脑海中浮现。
“S就像是自己的女人。”
此言一点也不假。
不能以随便的心态拥有S,椎叶现在衷心这么认为。
“原来如此。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宗近也感受到椎叶的决心,他不再有想试探椎叶内心的眼神。
“我已经成为你的人了,可以尽情吃饲料了吧?”
充满宗近风格的诱惑令椎叶扬起微笑。
9宗近脱掉所有衣物并压在椎叶身上,两人肌肤紧密贴合在一起,人的体温让椎叶不禁颤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在他与宗近之间了,这个细微的事实使他的兴奋更加高涨。
赤身裸体地相拥之后,椎叶立刻发现,自己一直都渴望着宗近这个男人。
他想得到宗近的一切。
过去压抑的欲望泉涌而出,就连自己都有些害怕。
这绝不只是药的作用而已。
“你真的是第一次跟男人做爱吗?”
“没错,你要我说几次?”
嘴里说着强势的话,但充满情欲的下半身却淫乱地摇摆,期待着宗近的刺激。
宗近的手指在椎叶的白皙胸膛上游走,他一碰到被鞭打的红色伤痕,椎叶就感到一股刺痛。
“林那混帐……床边有许多有趣的玩具,他对你用了那些东西吧?”
“……跳蛋和——那个叫什么?就是套在那话儿上,会震动的东西。他用这些东西同时刺激我的前面和后面。”
“那个色老头!”
宗近咒骂道。
“然后呢?那些玩具让你有感觉吗?该不会舒服到上瘾了吧?”
“是啊,很有感觉,也很舒服……但是还不至于让我上瘾,我比较喜欢这个。”
椎叶在两人之间握住宗近早已硬挺的分身。
“想要这个吗?”
“想要。”
宛如回应椎叶一般,宗近的一双大手紧紧抓住椎叶的双丘。
“要我插这里吗?”
“没错,我想要你。不要吊我胃口,快点进来……”
椎叶坦诚的言辞让宗近笑开了,椎叶也笑着抱住宗近的腰。
“真是的,明明没有经验,说的话却很诱人。等一下就算你说不要,我也不会停下来……不过在那之前,先来好好疼爱你的这里。”
“不用了……啊!啊……”
抗议的话在中途变成甜甜的娇吟,因为宗近正把脸埋在椎叶的双腿间。
突然被含在口腔深处,让椎叶陷入急速的快感漩涡中。
“嗯……”
宗近将椎叶勃起的男性器官舔得又湿又黏。
他轻咬前端、以唇吸吮,发出旖旎猥亵的声音。
椎叶已经舒服到说不出话,只能喘息着抓乱宗近的发。
由于长时间的勃起,他很快就臣服在宗近的浓烈口淫之下。
“已经……不行了……啊……宗近……”
椎叶弓起背,摆头叫出状似哭泣的声音。
他再也无法忍耐,射精在越发加深爱抚的男人口中。
“你的声音好棒,光听就让我快射了。”
“……真是那样就好了……只凭我的声音……”
“别开玩笑了,在正式来之前就爆发的麦格农是三流货。”
椎叶笑了:
“那你就在爆发之前进来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
宗近从后面覆上他,来回搓揉着他的臀部。
在宗近的注视之下,椎叶的双腿随之张开,现在就连害羞都变成引起兴奋的因素。
“先用点东西润滑吧?”
“……没关系,药效好像还没完全消退。”
“那你放松。”
低语之后,宗近的雄伟终于紧贴在入口上。
他缓缓推进,让椎叶感到焦急。
和手指完全不同的巨大带来全身欲裂的痛楚,但也许是药效的关系,椎叶不是那么痛,反而觉得宗近的慎重令人心痒难当。
缓慢的动作不够刺激,于是椎叶自己摇摆了起来。
“……再来,快点动啊……”
听到椎叶的催促,宗近抱怨道:
“好好享受啦!”
但其实他也和推叶一样兴奋,没多久便开始激烈抽送。
椎叶猛地感受到强烈快感。
被宗近的硕大摩擦内壁,就有股令人酥麻的甜蜜电流,从两人结合的地方传至头顶。
他想要更多,想被更用力地贯穿,贪婪的欲望让椎叶快受不了了。
“可恶,你好紧,我快撑不住了……这样会太早射,你坐到我上面!”
宗近强硬地拉起椎叶,让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像这样面对面地结合,方才未曾感觉到的羞涩在椎叶心中萌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该怎么做……”
“照自己的意思动就行。”
椎叶有些踌躇地摇动腰枝,但宗近的视线让他很在意,根本无法专心做。
“……你也起来!被你盯着看我很难做下去。”
被抓住手腕的宗近只好不情愿地起身。
他不厌其烦地舔舐椎叶的胸前,同时用手刺激椎叶的昂扬。
椎叶有些抵抗,宗近便在他耳边呢喃:
“那样不够。只有主菜我吃不饱,再给我点心。”
宗近的坚挺还深深埋在椎叶体内。
前后同时被刺激的他,渐渐连自己身在何处、有何感觉都不晓得了。
兴奋已无穷无尽,椎叶持续沉醉地摇晃身体。
“……还……宗近……啊啊……”
“还要?想要更激烈吗?”
椎叶只能一直摆头,宗近从下方不停使力往上顶。
椎叶的唇溢出难耐的甜美呻吟,宗近激情地吻住他,仿佛连声音都要品尝似的。
这个吻像性爱一样,两人探索着彼此的口腔,夺走对方的喘息。
快要不行了,与射精不同的高潮预感充满敏感的身体。
椎叶离开宗近的腿,趴着要求插入。
“快来……我想从后面……”
椎叶回头,摇摆着腰诱惑宗近。
“你……”
宗近一时哑口无言。
“不要说那么淫荡的话,会害我需索无度的。”
宗近抓住椎叶的腰,一股作气挺入,椎叶弓起背部,拾高双臀寻求更深的结合。
不论姿势下流或羞耻,如今都能毫无保留地表露出来。
也许是因为在椎叶心中认为,一心渴望着宗近,既坦率又淫乱的自己是很可爱的。
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自慰的那夜,藉着宗近的话想像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重叠了。
仔细想想,那个瞬间就是这一切的开端吧。
“宗近……我不行了……要射了……”
心和身体同时高昂,理性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
椎叶那么强势地叫宗近成为他的人,现在却想成为宗近的人而无法自拔。
全部夺走吧,把我吃得一干二净吧。
我的身体、我的心,全都一点也不剩。
让我成为你的人吧……“我才是快高潮了,别再乱动了,我的脑子要沸腾了。”
就连耳边细语都带来快感。
宗近的存在太危险了,竟让自己如此敏感。
“啊啊,要射了……已经……啊……”
椎叶已到达极限,此时强烈感觉到“上升”这个词,心和身体有如被分解再合而为一,好不可思议的瞬间。
“……”
他甚至忘了呼吸,接纳宗近至最深处。
之后便坠入快感的深渊。
椎叶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了,但他真的很想抽根烟。
“有烟吗?”
“不知道放哪去了……”
听到椎叶的问题,宗近在房里来回走着。
“找到了,来。”
椎叶接过香烟和打火机,躺在床上慵懒地抽起烟来,称不上是令人舒畅的疲倦,只觉得全身精力有用光了。
他想淋浴,却怎么也动不了。
“戒烟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是我妈吗?一点也不像是黑道会说的话。”
“黑道也很注重健康的。”
宗近回道,径自从椎叶口中拿走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好冷。”
“嗯?要把暖气开强一点吗?”
“笨蛋,我是在叫你过来。”
宗近对盖着毯子的椎叶轻笑出声。
“要再来一回合吗?”
“不要,我真的只是觉得冷而已。”
“我又不是暖暖包。”
宗近一边发牢骚一边躺到椎叶身边。
触感再柔软的毯子,都比不上宗近的体温。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间饭店?”
“这个嘛,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危险——”
“给我认真回答。你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刚好了,而且在车上也听到你说跟踪什么的。快点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啦。”
宗近叹了口气,开始叙述事情的真相。
“我会在那么刚好的时机出现,是因为那个房间里装了窃听器。”
“窃听器?”
“安静听我说……其实我本来就一直在监视林,他从很久以前就以黑道为对象贩卖手枪,但他的手段实在太卑鄙了。包括找们这个帮派在内,已经有很多组织都看他不顺眼。而我在企业的工作上曾和他应酬过几次,所以上面就命令我查探林这个人。在调查过程中,我们渐渐知道他供应手枪的途径以及他的身分,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他在日本操纵武器的出口程序。但事实上,私卖手枪跟那完全没关联。”
“什么?”
“他们就像公务员一样,不管再怎么努力出口武器赚取外币,也只能得到微薄的薪水。所以林才想到利用自己的人脉,把手枪走私到日本并贩卖推销,也就是所谓的副业。但是我叫鹿目去跟踪他时,发现还有其他人也在跟踪他。可能是林的副业做太大,结果被祖国盯上了吧!我想应该是国家安全部的人。”
国家安全部是中国的谍报机关之一。
椎叶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记得其主要任务是监视被派遣到各国的外交官。
“不管哪一边都不好惹。因为不想被卷入麻烦之中,所以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有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鲁莽大小姐,竟然开始和林接触。我都已经好心警告过了,那位大小姐还是不听。”
“你少挖苦人了……那窃听器是之前就装上的?”
“对,林总是在那个房间进行手枪交易。我把隔壁房当成待命场所,只要林住进那个房间,我就会派人去暗中侦查,然后听取他们的报告。”
原来如此,所以饭店里才会有其他帮手。
椎叶忽然有些担心。
“那你们今晚抓住林不就很危险?”
“没办法啊。”
宗近对一脸愁容的椎叶浅笑。
“反正也必须让他知道我们的厉言。要是被查出身分就糟了,所以我叫了蒙面人去突击。现在鹿目正在告诉林日本黑道有多可怕。是不至于把他打个半死啦,只会让他骨折罢了。受过教训之后,应该就不敢做这种乱来的生意了吧。不,说不定在那之前他就会被遣返回国,接受祖国的处分。”
闻言椎叶感到闷闷不乐。
如果林被送回中国,他就不能继续调查了。
“……椎叶,这次的对手太难解决了,你放弃吧!”
他无法轻易点头,虽然知道这次的对手很难逮捕,但眼睁睁看着目标逃跑实在太可惜了。
只要谨慎计画,应该能找出揪住林的方法才对。
“就算不能正面接触,我也不会放弃追捕林。我打算继续监视他。”
“你真的很固执耶……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以后还有机会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
“但是你别太逞强了,否则会丧命的。”
宗近以认真的口吻提醒椎叶。
要是平常椎叶一定会反驳“你没资格说我”,但今晚的事让他只能乖乖听话。
“我知道,立刻就意气用事是我的坏习惯。”
椎叶不想让安东的情报白费,所以才会没做好详细的调查就与林接触,但他似乎还有另一股焦躁。
不知是否因为一直用半吊子的心情在当刑警,椎叶不知不觉被无形的不安和迷惘困住了。
所以他才想藉着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走错路。
“我自己也知道啊……”
椎叶翻过身低喃,宗近从后面抱住他。
“睡一下好了,你很累了吧?鹿目来了我再叫醒你。”
“……麻烦你了,对了,宗近。”
“什么事?”
“你擦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
椎叶唐突的问题让宗近不禁苦笑。
“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有点好奇。”
宗近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甜香。
如果闻久了会激起情欲,是很性感的香味。
“是GUERLAIN的L'INSTANT。”
GUERLAIN啊……椎叶咕哝着,之后便合上双眼。
虽然他对香水不内行,至少听过GUERLAIN这个牌子。
“L'INSTANT是法文,意思是“瞬间”。
这款香水是最近的新产品,我记得它的概念是“希望坠入情网那一瞬间的心动,能持续到永恒”。
”
“你知道得真多。”
这是送我香水的女人告诉我的,宗近笑说。
像宗近这样的男人,就算不管他也会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这点椎叶很清楚。
但是只要一想到有个女人对宗近而言很持别,他就有些不甘心。
“把瞬间和永恒摆在一起,听起来好矛盾。”
是吗?椎叶用充满睡意的头脑思考着。
的确,瞬间和永恒是相反的意思。
但若以时间上的角度来看,毫不间断的瞬间就是永恒了。
“椎叶?睡着了吗?”
椎叶尚有意识但没回应,宗近悄悄地将毯子覆上椎叶的肩。
这是短暂的安稳时光,或许当他醒来后,又得全力奔跑也不一定。
可是只有现在,他想忘掉一切进入梦乡。
与宗近坦诚相见,索求着彼此,瞬间的至高幸福填满心中的现在,椎叶一边感受着背上宗近的体温,一边带着安心的表情进入好眠。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晚是一年当中街道最热闹的夜晚。
店家播放着圣诞歌曲,到处都有灯饰闪耀灿烂的光芒。
一年又快结束了。
每当走在繁华的十二月街头,椎叶就会有这种感慨。
似乎才一不留神,就被时间给甩在后面。
从那夜以来,椎叶就再也没见过林英和了。
并不是椎叶放弃搜查,而是林已经回中国了。
究竟是本人的意思还是被上级叫回去的,如今已不得而知。
他不能一直把焦点放在林身上,必须走在街上和人见面,不停搜集情报才行。
椎叶想要的是有用的情报;能够让他知道手枪现在在哪里,还流着血的新鲜情报,为此他只能运用双脚四处奔波。
椎叶走在新宿车站附近时,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是何人来电,萤幕显示着“筱冢”二字。
筱冢很少打他手机的,还真稀奇——椎叶如此想着并接起电话。
“喂?”
“昌纪,是我。我现在在你后面,可以跟你说话吗?”
椎叶惊讶地回头,看到筱冢站在人群的另一边。
筱冢左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和他一样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对身为隐匿搜查员的椎叶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顾虑。
然而筱冢的谨慎似乎正说明两人目前的距离,椎叶感到有些难过。
“昌纪,怎么了?”
“……没事。我是没关系,但是以我这种打扮,和你站在一起谈话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这不是拒绝的藉口,而是真的有所顾忌。
尽管现在是晚上,椎叶仍戴着深色的太阳眼镜,穿着有破洞的牛仔裤及花俏大衣。
要是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可能会为筱冢带来不好的谣言。
“不用担心那种事。如果你方便,可以谈一下吗?”
椎叶挂掉电话,向筱冢走去。
记得他目送凝视着母女的筱冢时,也是在这一带。
那晚的悲伤感受在椎叶心中渐渐苏醒。
“在工作吗?”
“……是的。你刚从都厅下班吗?”
“是啊。有时间的话要不要走一走?”
椎叶和筱冢以悠闲的步伐朝SouthernTerrace(注14)的方向走去。
步道两旁的树木上有数不清的小灯,勾勒出耀眼绚烂的圣诞灯饰。
注14新宿车站南方的商业区,街道两旁有许多店家。
“工作情况如何?”
“还可以。”
在礼貌性的会话之后,椎叶主动切入重点。
“筱冢先生,关于那件事……”
“啊,你终于要给我*了吗?”
“……很抱歉,我不能参加考试。我想要像现在这样继续当个刑警,虽然会迷惘,会烦恼,但我比较适合在第一线,所以……”
虽然这是在赌气之下所选择的工作,但椎叶还不想放弃。
就算找不到容身之处,就算有些场面他无法应付,但只要他努力面对挑战,往后应该能抓住什么新的收获。
和希望有点不同,与死心也有点不同,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收获。
在得到那收获之前,他想在自己的领域工作——现在的椎叶打从心底这么想。
“是吗?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会强迫你接受。虽然很可惜,不过也只能放弃了。”
可能是早已预料到椎叶的*,筱冢的表情一如以往地平静。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感激。”
“别客气。”
筱冢抬头看着一棵闪闪发光的树,轻轻说道。
“……和由佳里结婚的时候,感觉就像多了两个家人,我很高兴。我也很认真地想过,要像珍惜由佳里那样地珍惜你,这个想法到现在都没变。我只希望你记得,我一直都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
椎叶也很了解筱冢这份毫不虚伪的心意,了解到心痛的程度。
正因为了解,所以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低着头。
自己对这个人无以回报。
那么至少,像以前那样单纯地微笑吧……但对现在的椎叶而言,就连这种小事都很困难。
“今晚还真冷……我们回去吧!”
筱冢开始往回走,但椎叶一动也不动,筱冢疑惑地回头看椎叶。
“昌纪?怎么了?”
“……我想再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好吧。”
筱冢点头,看来有些寂寞。
“那这个给你用,免得感冒了。”
用喀什米尔羊毛制成的酒红色围巾,轻柔地围上椎叶的肩颈。
残留着筱冢体温的围巾温暖了冰冷的脖子。
椎叶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然而筱冢只笑着说:
“没关系”。
“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筱冢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椎叶不禁脱口而出:
“姊夫……”
筱冢回头,脸上满是震惊。
这是当然的,自从由佳里去世、两人变得生疏之后,椎叶就再也没叫过他“姊夫”了。
“谢谢你的围巾……下次我会带好喝的日本酒去你家拜访,可以吗?”
有一会儿,筱冢只能愣愣地注视着椎叶。
他轻轻闭上双眼,之后再度看向椎叶并用力点头。
“当然可以!我会一直等,满心期待地等你来……谢谢你,昌纪。”
谢谢你——这短短的一句话在椎叶心中产生涟漪,不停地扩大。
他手里紧紧抓着围巾,目送筱冢走向车站。
虽然他还无法完全接受筱冢,但他知道,从那一夜起,他对筱冢的隔阂就在心里一点一滴地消失了。
隔阂是沉在内心深处的冰,才刚开始融解所以还很冷。
然而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得和体内的血一样热,温暖椎叶的心。
椎叶觉得似乎有某种事情结束了,就好像独自抱头苦思,好不容易才解开一道难解的数学公式般。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关系并不像数学公式有标准*,甚至还剪不断理还乱。
但只要愿意就能重新来过,一切取决于自己的心。
“……不要在大马路上跟男人调情。”
听到熟悉的声音,椎叶回过头,一个熟到不能再熟的男人站在他眼前。
“该说你神出鬼没还是跟踪狂?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在那边的SouthernTower吃饭,一出来就看到某个毒舌又自大的男人温驯地让人帮他围围巾,你面对不同人的态度也差太多了吧!那个人是谁?该不会是你的新S候补吧?”
一想到刚才那画面被看到了,椎叶就觉得很丢脸。
只有宗近,椎叶不想让他看见。
“才不是,他是我法律上的哥哥,也就是姊夫。”
“哦——你跟自己的姊夫调情?还真是善良啊!”
宗近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他迈步往前走。
椎叶见状立即追了上去。
“什么啊,你在吃醋?”
“……饲料。”
“什么?”
“给我饲料!找饿了。”
宗近板着一张脸回头对椎叶说。
“你刚才不是说吃过饭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椎叶马上听出宗近的弦外之音,
“喂……”
他眯起双眸。
“你都还没认真工作就一直讨饲料,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你不知道肚子饿什么都不能做吗?如果平常不用爱心养育,狗怎么会听你的话?”
像这种白痴的对话也变得稀松平常了,这对两人而言也算是一种重要的沟通方式吧。
“现在就到我家。”
“不要。”
“你不来我就带女人到家里。”
“随便你。”
椎叶冷淡地回答,他越过宗近走在前方。
“啊、喂!等一下!”
不理会追上来的宗近,椎叶继续走着。
“你这样我可是会逃走的喔!”
宗近抱怨着,与椎叶并肩而行。
椎叶望着刚得手的S——宗近奎吾,暗自在心中说:别说傻话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逃走的。
无论你多么粗暴不羁,我都会抓紧缰绳,直到最后。
你已经是我的了。
只属于我的,重要的S——beast'spride“社长,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鹿目出现在社长室时,宗近正在看成堆的清算文件,他抬起头回答:
“什么事?”
鹿目便静静地走到办公桌前。
“东明先生打电话来找您。”
“东明打的?”
宗近在办公时一律不接私人电话,但对方是东明,即使是鹿目也不敢决定是否要转接。
“要不要我跟他说您在会客?”
“没关系,我接。帮我转过来。”
鹿目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闪烁的按键。
从鹿目手中接过话筒,宗近唤出弟弟的名字。
“东明,什么事?”
“奎吾,为什么你昨天没来?我一直在等你。”
“抱歉,昨天我有事抽不开身。”
电话另一端是松仓帮第三代帮主——松仓东明。
他是宗近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要满二十六岁了。
“下个月住谷联盟的第二代继承发表宴会,你会跟我一起出席吧?可不要像平常那样放我鸽子啊!”
“我知道。我一定会出席的,别担心。”
就算这么回答,东明还是会不断提醒宗近这件事。
东明生性多疑,所以宗近也很有耐心地说到东明放心为止。
挂断电话后,鹿目看准时机似地送上咖啡。
“东明那小子,可能因为快跟住谷联盟碰头了,感觉很焦躁。”
松仓帮是广域暴力集团——高仁会的旗下组织,帮内成员超过一千人,是直属组织中规模最大的暴力集团。
站在其顶点的东明压力有多重,宗近也察觉到了。
“我也要出席宴会,那天应该没其他行程吧?”
“我已经调整好了……不过这样真的好吗?我认为社长没有出席的必要。”
鹿目难得提出异议,因为他很担心宗近的立场。
大型暴力集团的继承发表会上一定会有很多媒体聚集,警察也会来监视。
虽然有一部分的人已经知道宗近是黑道企业的社长,但他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就等于告诉世人他经营的是黑道企业。
鹿目会劝阻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用担心,就算担心也来不及了。”
宗近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鹿目露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
鹿目一向很少对宗近做的事发表意见,但如果是跟东明有关的事,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的。
“……东明先生会不会太依赖社长了?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倘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宗近一定会喝斥对方多嘴。
但鹿目背负着第一秘书的头街,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协助宗近的人,他比谁都要了解宗近的事。
也正因为知道宗近与东明之间的复杂关系,所以无法不提出忠告。
宗近也知道自己很宠东明。
虽然血缘也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而对东明感到内疚。
他明白那并不是什么需要补偿的罪,但他还是无法将伤害了东明的事实从记忆中抹去。
毕竟自己从年幼的东明身边,夺走了最重要的人。
——你弟弟对你而言是个枷锁吗?宗近想起椎叶曾对他说过的话。
或许真的是枷锁吧,但不论是谁都有枷锁的。
被束缚,为压在身上的重量所苦,却仍旧解不开的枷锁。
“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鹿目低头言道。
宗近摇摇头说:
“没关系。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但是东明继承帮主位子还不到一年,我们就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宗近整理一下文件后,便从椅子上起身。
“我要回去了,帮我把车开出来。”
鹿目开着宾士离开位于西新宿的公司,从青梅街道驶入靖国通。
现在已是傍晚,所以塞车很严重。
宗近在区公所附近看到熟悉的人,便叫鹿目停车。
“喂!”
车子停到路肩后,宗近打开窗叫住对方,走在人行道上的椎叶惊讶地转过头来。
“上车。”
一瞬间椎叶露出怒颜,但他还是默默打开后座车门,坐到宗近旁边。
“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用,我不饿。”
椎叶看着窗外回答道。
一贯的冷淡中似乎有点不对劲,于是宗近抓庄椎叶的下颚,让椎叶面向他。
“你的脸怎么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椎叶的下巴左边瘀青了,看来有内出血。
“……昨天被缠人的醉鬼打的。”
椎叶很不舒服似地拍掉宗近的手。
“你就这样乖乖被打?”
“刑警哪能对一般市民还手。”
“不能随身携带警察手册还真不方便啊。”
“罗嗦!”
虽然宗近没有挖苦的意思,椎叶还是撇撇嘴,耍脾气地说道。
“没事的话就来我家吧。”
“……你又想要饲料了是吧?”
“你很了解我嘛!”
宗近迅速封住椎叶的唇。
椎叶立刻脸色大变,他推开宗近。
“做什么你!”
“都这个地步了还会害羞啊?I”
“我才没害羞!鹿目先生,请停车……”
在宗近说不行之前,鹿目就把车停到路肩了,椎叶快速打开车门,回头看向宗近。
“我不需要光吃不做的人,拜托你认真点。”
“我一直都很认真啊!都已经在床上那么努力疼爱你了,你还不懂吗?”
椎叶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用力地关上车门,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没入人群之中。
“鹿目,别擅自停车啦。都是你让大小姐逃走了。”
“对不起。”
宗近挑眉。
“你也喜欢他吗?”
“是的,他是个很可爱的人。”
鹿目以相当认真的口气回答。
“可别在他面前说啊!”
宗近边笑边拍鹿目的肩膀。
“他会气到跺脚的。”
“我会注意的……那我开车了。”
鹿目再度驾驶宾士,车子很快就追上椎叶。
在越过的那一刹那,宗近凝视着椎叶的侧脸,他一脸严肃,和轻浮的穿着恰成对比。
脸上带着瘀青,走在夜晚街道上的男子——在宗近眼中,那姿态有如一只野兽。
不成群结队,独自猎捕名为情报的猎物,饥饿又美丽孤傲的野兽。
在那个男人脚上也有枷锁。
即便拖着无形的沉重锁链,他还是一心一意挣扎着想往前进。
明明有颗脆弱易碎的心,却不畏惧受伤害。
有时他很鲁莽,会做出危险的事,但宗近已无法自拔地爱上那毫不胆怯的倔强眼神了。
宗近靠在椅背上并合上双眼。
结果变成他得协助警察,这有些气人,但为了将椎叶留在身边,也只能这么做了。
就在可行的范围内给他一些情报吧,虽然多少有些风险,但很值得。
——本来想抓住他的,却反而被他抓住了。
宗近不知不觉扬起满足的微笑。
后记谢谢各位读者阅读这本拙作,这是我在SHYNOVELS出版社的第二本书。
责任编辑问我:
“下次写黑道x刑警的故事如何?”
因为我很喜欢黑道,所以也没多想就马上回答:
“好啊!”
凭着一股气势写了这部作品。
老实说如果考虑到自己的能力,要写一个担任特殊任务的刑警主角,是有一点莽撞,但我还是写得很开心。
椎叶青涩的一面以及宗近温柔的样子,都让我依依不舍……(笑)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制作秘辛,不过当初在构思情节大纲时,并没有筱冢这个人物。
是责任编辑说:
“如果椎叶有个前辈或上司是高层阶级的人会更好。”
我才想,那让椎叶的姊姊有个当CAREER警官的丈夫如何呢?当高层警官的姐夫——筱冢于焉诞生。
筱冢给人的感觉与宗近形成对比,让本故事带有几分紧张感。
在此由衷感谢编辑给我的诸多建议。
对于负责插画的奈良千春老师,我也要致上最深的谢意,我从以前就一直很希望能请奈良老师画插图,这次能一起合作真的很感动。
奈良老师,谢谢你画了许多令人赞叹的漂亮插图。
最后是给各位读者的话。
这次的故事和上一本作品《为你哭泣》(注:书名暂译)的气氛大不相同,不知大家是否看得开心?我预定让椎叶、宗近、筱冢这三人继续活跃,请让我听听各位的意见与感想。
那么,我们下一本书再会。
二OO五年一月英田沙希S间谍迷情2咬痕文案:让黑道干部宗近当自己的S,利用肉体获取情报的椎叶,某天收到了来自上司的命令。
这个命令居然是要椎叶支援同事永仓!刑警与S,他们拥有相同命运,却又彼此无法和平共存。
孤独地生存着的男人们之间,扭曲而浓烈的爱情物语就此展开!床上的裸男,忘情地扭动腰身,在他下方趴着一名青年,青年俊秀的脸孔此时正痛苦地扭曲着,但是他依然顺从地接受裸男的侵犯。
小房间内还有一名男人,在这间空气紧密的房间,仿佛只有他置身事外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跟男人做比跟女人好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开口了。
“当然。好紧……可恶,快忍不住了……”
被询问的男人正以兴奋的声音回答,随即以更激烈的动作抽送着,底下的青年似乎快无法忍受,想逃跑似地将身体向前倾倒,却被上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拉回原来的位置。
也许是青年的抵抗让男人更兴奋,男人双手抓住青年的腰,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快速冲刺。
“喂……”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来,走向床边,抓住将脸埋进床单的青年头发,将青年的脸转向自己。
“你也觉得舒服吗?”
青年小声滴说:
“变态……”
“不要光在旁边看,你也来吧……”
“免了,在旁边欣赏比较有趣。”
男人用很享受的口吻回答。
“你不喜欢被看吗?我倒是很喜欢。你跟其他男人做爱的样子很淫荡,既悲惨又可笑,让人同情,真是绝佳的下酒菜。想不想从我身边逃跑?”
青年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男人,身体被侵犯所带来的痛苦与快乐,让他喘息不已。
男人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他用手温柔地抚摸青年。
“想逃也无妨,不过就算你现在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了。记住,你是我的人,只要顺从我就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你背叛我。”
任性的感情之火在男人眼中稍纵即逝,看到青年被其他男人蹂躏,他的眼神充满嫉妒与独占欲,可是他却以此为乐。
青年被这黑暗双眸的主人囚禁,他只能暗自祈祷。
祈祷男人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业火燃烧殆尽。
但这终究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男人的业火不会烧到自己,这个愿望就像摇曳在热天地面上的海市蜃楼一样,遥不可及。
虽然近在咫尺,却怎么追也追不到。
青年如同投身在幻境的火焰般,在深切地悲痛中合上双眼。
1这栋公寓距离明治通上的涩谷警署,走路只有十分钟的距离。
一到三楼有阳台,除此之外在外观上没什么变化,是栋很古老的公寓。
不过松田组的刑警们每个礼拜会在这里的七楼聚会一次,互相报告彼此的调查进度跟侦查情况。
隶属于情报科的刑警们平时隐藏身分,进行各式各样的秘密调查,因此没特别的事情不会出入警局,只特地在这栋公寓安排开会用的房间供大家使用。
出电梯之后,见到房间前面站着一名男人——原来是同事永仓——他缩着高大的身体,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吸着烟。
他发现椎叶昌纪走近,无言地往椎叶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将烟蒂丢在脚边,不耐烦似地将烟踩熄。
“你那是什么表情?想跟我说这里不准吸烟吗?”
永仓冷笑着,用带刺的眼神看着椎叶。
永仓常常像这样故意找碴,椎叶也习惯了,他沉默地经过永仓面前,打开房门,进去房间后顺手将门关上,永仓的脚却抢先一步卡住房门。
“痛死了,你小心一点。”
“要进来不会用说的啊?”
椎叶丢下冷淡的回答,转身进去房间。
永仓跟椎叶一样,都是从组对五课的前身——生活安全部的枪支毒品调查课出来的。
虽然没有显赫的功绩,但是在查扣枪械上一直有很好的表现。
不清楚实际年龄,看外表应该是三十五岁左右,乍看之下是个难相处又沉默寡言的男人,不过偶尔也会换了个人似的,发出刻薄的评论。
在这个以盛产怪人为特色的情报课,永仓的奇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久等了。”
高崎组长与松田主任已经在房间里等着永仓与椎叶。
今天并不是固定开会的日子,其他成员没有出现。
昨天高崎紧急召集椎叶前来,已经是很不寻常的事情,没想到连永仓也出现了,更加深椎叶心里的疑惑。
“哪里,临时叫你过来,不好意思。坐下再说。”
杂乱排放着的事务机旁边,放着几张廉价的合成皮沙发。
椎叶与永仓在高崎及松田的对面坐下。
高崎是警官,年纪快满五十岁;松田则是副警官,年纪约三十六、七岁左右,他们都不是CAREER,不过也算是警视厅的刑警中,少数几个身经百战的老手。
在这间房间里的刑警,每一个都隶属于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五课,枪械搜查队情报组。
组织犯罪对策部是平成十五年新设立的部门,专门负责取缔逐年增加的组织犯罪,椎叶所属的第五课则负责毒品及枪枝犯罪等案件。
负责调查枪械相关案件的枪械搜查队又分为事件组和情报组,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查。
情报组藏身于暗处,主要工作是搜集跟枪械与私卖枪枝的情报;另一方面,事件组的工作则是利用情报组搜集到的情报,查扣违法枪械,逮捕这些持有枪械并贩卖的罪犯。
这两个单位分工合作,致力于取缔枪枝犯罪。
“椎叶,上次那个中国按摩中心的案子,刚刚科长联络说,事件组已经成功地将他们逮捕了。”
椎叶轻轻地点头,即使因为自己所提供的线索而破案,椎叶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
对椎叶来说,情报一旦转给事件组就已经是过去式了,并不重要。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最近调查中的私卖枪械案。
“组长,您有话要谈,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高崎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才把他找来的,椎叶想尽快切入主题,决定先开口询问。
“不要急,真是没耐性的家伙。”
松田苦笑着安抚椎叶,他并不讨厌这个组里最年轻却最嚣张的组员,即使不喜欢,松田也有不将这种情绪露在脸上的器量。
椎叶总是臭着一张脸,也不爱跟大家说笑。
其他的刑警总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眼光中毫不掩饰对椎叶的厌恶,但是椎叶还是无动于衷,这样的态度让大家更讨厌他。
在组织里被大家刻意孤立,椎叶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幸好虽然一般刑警都是两个人一组行动,但是他负责的是情报搜集,几乎都是单独行动居多。
因此对这些不常见面的同事,也就没有必要刻意讨好了。
椎叶这种近似于傲慢的耿直个性,对某些人来说或许很不屑,甚至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及攻击。
但也正是这样的个性支撑着椎叶,让他可以在这样称不上平顺的特殊调查行动中,勇往直前地冲下去。
椎叶加入组队五课时才二十八岁,他运用S工作的技巧,屡建奇功。
所谓的S,就是指提供线报给警察的线民,这是警方内部使用的密语。
情报组的刑警大多是透过这些跟犯罪组织相关的人,掌握组织内部的状况,进而搜集跟枪械犯罪有关的情报。
而这些常在罪犯现场活动的线民,有时甚至会是罪犯,为了跟这些线民保持紧密联系,情报组刑警必须隐藏自己真正的身分,才能进行工作。
秘密调查、情报搜集、卧底……这些刑警们所做的工作有许多的说法,如同字面上给人的感觉,S工作如履薄冰,时常处于高度的危险中。
刑警们除了要防范身分暴露时带来的危险,在密切与犯罪往来的过程中,若缺乏身为警务人员的自觉,很容易会跟着罪犯同流合污。
这样的例子在警界多的不胜枚举。
“对了,永仓,你的拍档是椎叶,这点没问题吧?”
高崎问永仓。
“我没问题啊,跟谁一起都一样,没差。”
永仓以不在乎的口吻回答。
不过这是永仓的一贯调调,高崎并不介意,他点点头说:
“恩,很好。”
“松田,先跟椎叶说明一下整体状况。”
松田收到指示后说:
“好。”
随后,松田看着椎叶开始说明。
“椎叶,你知道永仓已经追查一鸿会很久了吧?”
“我知道。”
一鸿会这个黑道组织以港区为根据地,在东京都内设立许多组织事务所,到处都有他们的势力存在。
他们跟另外一个规模相当的黑道组织——矢神组一向不对盘,而矢神组两年前跟关西一个大型黑道组织挂勾,到处抢夺一鸿会的地盘。
两个组织之间的仇恨日渐加深,持续有小规模的争斗,情势已经发展到一触即发的危险状态。
最近一鸿会气焰稍微收敛,但是有线报指出,其实一鸿会的沉潜是为了准备枪械,以便与矢神组来场大决斗,因此组对五课已经在密切注意他们。
“一直暗中调查的永仓有可靠情报,消息来源指出,一鸿会的确偷偷藏了许多武器。除了利用S做调查,永仓自己也化名为冈村,卧底在一鸿会里头。他受到干部的赏识,还收他当义子。”
这几个月来,永仓都没出席例行的报告会议,椎叶想,也许永仓正在进行高隐密性的调查,果然没错。
刑警亲自渗透到暴力组织内部进行调查,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冒的风险也最高,因此平常就必须特别提高警觉到近乎过分小心的地步。
“那名干部十分信任永仓,最近开始将一些重要工作交给他处理。因此永仓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可是也必须更加小心。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一旦轻举妄动,长久以来的成果就会化为乌有,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椎叶。”
“什么样的帮助?”
高崎接着说明:
“我们希望你能够代替永仓,负责跟他的S联络。这个S是一鸿会会长椚幸彦身边的人,只要椚有任何动作,我们可以马上得到消息。”
“你是说永仓的S要提供线报给我?”
S并不是因为想帮助警察才提供线报,他们不顾自身安危,冒险提供线报,完全是因为跟负责的刑警彼此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
有时这样的关系是一种信赖关系,有时则是一种利害关系。
不论如何,他们效忠的并不是警察这个组织,而是刑警个人,因此S不太可能轻易跟原联络人以外的刑警合作。
“永仓已经跟他的S讲好了,不用担心。永仓,对吧?”
“是的,没有问题。”
“永仓的S到底是何种身分?”
听到椎叶的问题,高崎突然出现十分复杂的表情。
“……该怎么说呢?有点像是会长的爱人吧?从大约两年前开始,被会张椚幸彦所包养。”
“是女人?”
椎叶头一次听说永仓的S是女人,不过高崎否认了。
“是男人,男的爱人——会长是同志。”
坐在一旁的永仓干脆地回答了,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厌恶。
松田也颇赞同永仓似的,很不悦地说了一句:
“乱来也该有个限度。”
“椚应该是双刃剑吧?明明就不缺女人,还对男人下手。不过被包养的男人也很奇怪,年纪那么轻,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当起男妾?真是没用!”
高崎苦笑着,不过他也同意松田所言。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椎叶催促高崎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高崎还没讲到重点。
高崎默不作声地看着椎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我们想要破获一鸿会的武器库。查了这么久,没有理由将这笔功劳拱手让给管区或是四课。椎叶……希望你能够助永仓一臂之力。”
“助他一臂之力?”
“没错,永仓已经成功卧底进去了,接下来他没办法自由地调查,尤其不能直接跟警方有所接触,我希望你可以从组织外面协助永仓。”
椎叶看着高崎然后回答:
“也就是说,我负责居间联络,还要听从永仓的命令行动咯?”
“就是这样。这次中国按摩中心的案件你立了大功,就算暂时放下手边的调查工作,应该也没关系吧?”
椎叶明白了。
他在松田这组表现一向最优秀,由他来辅助这次的特别任务再好也不过了。
虽然搜查工作并没有要求最低业绩,但是对于那些无法搜集到足以查扣枪械的情报的刑警来说,未来的升迁自然也遥遥无期。
高崎认为把这种额外的工作派给这些人,对他们来说负担太重了。
但是,椎叶也不愿意就这样把调查中的案件放着不管,因为监视对象的动态瞬息万变,一下子没注意,很可能就会让对方失去踪影。
自己手下的S搜集到的线报必须一一加以查证。
若发现消息来源正确,就必须把情报传给事件组。
椎叶认为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背叛同伴,把线报告诉他的线民,这无关个人功绩。
可是对椎叶来说,即使不愿意,他也没有反抗命令的权利。
“好,我会帮助永仓。”
得到椎叶的首肯,高崎和松田松了一口气,看着对方点点头。
接下来的细节就交由椎叶及永仓讨论,他们两人就此离开房间。
房间只剩下椎叶和永仓时,永仓马上把腿放在桌子上。
“椎叶,你看起来很不高兴耶。”
坐在椎叶身旁的永仓,有着冷静的眼神。
粗糙的脸配上锐利的双眼,鼻子高挺及薄薄的嘴唇,是一张给人冷酷感觉的脸孔。
这样的外型,让他可以轻易混入流氓堆中。
“被强迫调过来支援别人的案子,对你来说是个大麻烦吧?”
“正是如此,自己的事都快忙不过来了,还要支援别人,真的很麻烦。可是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也只能照办。说吧,我该做些什么?”
椎叶一说完,永仓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之后,就将头靠在沙发上。
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想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别人,还是单纯地缺乏工作动力。
不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想认真跟椎叶讨论的样子。
“永仓先生不给我指示,我没有办法协助。如果需要我的帮忙,再打电话给我好了。”
椎叶站起来想走出房间时,背后传来永仓的声音:
“北方旅社,505号房。车中野车站附近的商业旅馆,明天下午两点,与我的S见面。”
椎叶回过头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永仓却交叉着手臂闭目养神。
“去吧!我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
看了拒绝回应的永仓一眼,椎叶转身离开房间。
恢复平静的床上,椎叶闭着眼睛轻轻地咳了起来。
吞口水的时候,喉咙干涩得带来些微的刺痛感。
这干涩并不是因为空气太干燥,宽敞的卧室里头,向来保持着宜人的温度及湿度。
干涩是因为长时间张开嘴巴,急速呼吸所造成的。
椎叶起床,拿起放在小桌子上的玻璃水壶,倒了一杯水,将水一饮而尽。
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时,等在一旁的人从后面抱住椎叶。
“不要过来,我不想再做了。”
椎叶声音沙哑地回答,然后像是很厌恶似的扒开宗近奎吾的手。
一个小时之前,椎叶来到宗近这间位于六本木的公寓,谈完话之后便开始翻云覆雨。
“我不会再要一次的,这只是后戏而已。”
无视于椎叶的拒绝,宗近再一次将椎叶推倒在床上。
椎叶表情有些不悦,却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顺从地让宗近为所欲为。
床上是宗近的支配范围,在这间公寓里,自己就是宗近的饲料。
他有义务回应宗近贪婪的欲望,喂饱他饥饿的肚子。
不过宗近似乎真的只想要后戏,并未进一步动作,只是从后面抱着椎叶,抚摸椎叶的肌肤,在椎叶脖子上留下许多温柔的唇印。
椎叶抿着嘴唇,忍受宗近的恶作剧。
其实椎叶很讨厌这种抱来抱去,卿卿我我的行为,可是都跟对方上床了,还叫对方不要碰自己好像也很怪,所以只好忍耐着。
宗近看到椎叶不高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你一点都没变,做爱的时候比差劲的妓女还吸引人,可是做完马上变脸,变的一点也不可爱。”
“那又怎样?我不需要后戏,做完之后,管你是要抽烟,还是倒头呼呼大睡,我都无所谓。”
“后戏又不是为了你做的,对我来说这就像是饭后的小甜点。椎叶,不要夺走我这个小小乐趣……我有权利可以好好享用你的,尤其是今晚。”
跟这个男人抱怨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只会让说出怨言的自己像个白痴。
何况,今天晚上的情势,确实对宗近比较有利,椎叶也只有忍了。
宗近所提供的线报,让组对五课今天有极大的收获。
宗近也明白这点,因此打电话通知椎叶说:
“今晚我想来个全餐。”
全餐就是要椎叶陪他到天亮的意思。
“你要乖乖地让我吃到饱喔!”
宗近看到椎叶生气,脸上浮现微笑,即使被椎叶瞪,他一点也不介意。
宗近轻轻咬着椎叶的耳朵,用舌头顽皮地舔着椎叶的颈项。
燃烧殆尽的欲望灰烬,在这样轻柔的爱抚的撩拨下,好像被重新点燃。
察觉这点的椎叶,不安分地扭动一下身体。
到刚刚为止还激烈燃烧的欲火,仿佛又在身体里燃烧起来。
椎叶推开宗近,强迫自己起来,明明跟这个男人缠绵一个钟头了,可是身体一被触碰,竟然又想跟他做爱,椎叶没来由地痛恨起这具没有节操的肉体。
“想要吃甜点,等下叫个妓女来满足你,你可以选一个跟我这个不可爱的人不一样的,嘴巴甜又可爱的女人。”
“怎么了?跟我闹别扭?”
椎叶假装没听到宗近的调侃下了床。
“你要去哪里?”
“冲澡。”
椎叶头也不回地回答。
椎叶想借此告诉宗近,吃饭时间已经结束。
“何必洗呢?迟早还会弄脏的。”
椎叶无视身后人说的话,裸着身子走出房间,往浴室方向走去。
独处后,椎叶才发出重重的叹息。
跟这个男人做爱好累,椎叶对这件事已经很习惯,就某种意义来说,没有一种动物的适应力比人类强吧?椎叶自嘲地想着。
就算身体习惯跟男人做爱,心理上还是无法释怀,不但身体疲劳,也严重损耗精神。
不过椎叶那不服输的个性,在与宗近的交往上帮了很大的忙。
他不想当一个被动的玩偶,所以用一种微妙的对抗心跟宗近上床。
结果反而让两人之间的性爱越发浓烈,以至于结束后带来沉重的疲惫感,可能是因为紧绷的情绪获得放松,才感觉特别累吧?跟宗近上床很有快感,甚至多到让椎叶很困扰,在宗近的怀中,椎叶能轻易达到忘我境界,放纵自己的情欲。
椎叶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不过他还是原谅自己的放纵,因为要维持跟宗近的关系,他必须暂时沉溺于性爱。
但是不能够迷恋宗近这个人。
如果产生感情会让理智迟钝,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因此绝对要避免太过投入。
自己是警察,而宗近是S,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警局的刑警跟黑道组织的干部才能够像这样,秘密地维持性伴侣的关系。
不管两人的身体如何亲密,但是绝对不能忘记两人之间的身分。
“洗太久了吧?”
椎叶冲完澡,穿着浴袍回到客厅时,宗近正拿着酒杯,坐在沙发上。
他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红酒。
宗近只穿着牛仔裤,好像很累赘的长腿放在地毯上,宽阔的肩膀下是厚实的胸膛、结实的腰身。
不同于一般日本人的体格,手臂跟腹部也都是紧实的肌肉,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并非柔弱的男人。
怕宗近得意忘形,因此椎叶一次也没有称赞过宗近的身材,不过同样身为男人,椎叶有点羡慕宗近的好体格。
椎叶很难练出肌肉,不管怎么练,他的身材还是一样瘦瘦的。
从小就跟着当警官的父亲学习剑道跟空手道,他不觉得自己柔弱。
可是外型却遗传到母亲,看起来比较中性,椎叶自己也知道,
“有男人味”这个形容词,永远跟他沾不上边。
“别做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因为我等一下还要抱你。”
“你这个精力过度旺盛的家伙……”
被说中心事的椎叶恼羞成怒,出言怒骂宗近。
“你别这样挑逗我……”
宗近不怀好意地笑着,拿了一杯红酒给椎叶。
椎叶接过酒杯,坐在宗近身旁。
电视上的主播正经八百地播报着:
“今天凌晨,警方在新宿歌舞伎町查扣了大量枪枝。”
宗近投了一个“就是这个案件吗?”
的眼神给椎叶。
“没错,这就是事件组破的案子。”
“你也不用客气了,他们能破案不是你的功劳吗?”
宗近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让椎叶很想回他说: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你的功劳吧?不过椎叶忍住了,他默默喝着酒。
差不多是一个月之前,宗近告诉他在风林会馆附近的中国按摩中心,有人秘密贩卖枪枝。
那间中国美容中心位于花见通上的破旧大楼三楼。
按摩中心本身并没有提供正规的按摩服务,在某些健康中心,负责按摩的小姐替客人做完某种按摩之后,就开始替客人的性器官“服务”。
有的店只提供手淫服务,不过也有的店会提供全套服务。
不管是哪一种店,这些营业项目都是违法的,而特种营业的店家伪装成健康按摩中心之后,反而很容易成为警方取缔的目标。
这间按摩中心的老板是中国女性,她有一个上海中国黑道的男友。
根据椎叶的调查,这个男人利用女友的按摩中心做掩护,贩卖枪枝给黑道人士,于是他将整个情报转给事件组。
事件组一面持续监视,一面等待着逮捕他们的时机到来。
在这家按摩中心工作的中国留学生通知事件组,今天在按摩中心会有交易,事件组便进入按摩中心展开搜查。
持学生签证到日本的留学生,严格禁止在色情业界打工,如果被抓到,会被学校开除,并强制遣返回中国。
事件组应该是威胁该名留学生,以不揭发违法打工为交换条件,让留学生提供线报。
像椎叶这些情报组的刑警只负责搜集情报,不会干涉事件组办案的方式。
事件组要用什么方法查扣枪械、逮捕犯人,都跟情报组无关;同样的,对事件组来说也一样,他们不管情报组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得到这些秘密交易的情报。
两个组的目的一致,就是找出违法枪械,把持有人跟贩卖者抓起来,这就是组对五课枪械搜查队的工作。
“歌舞伎町跟以前一样,还是中国黑道的窝。”
椎叶将酒杯放到桌上时说着,宗近用鼻子哼了一声。
“再怎么说他们也不可能像日本黑道一样,进行组织化的活动。他们只不过是来日本拼命赚些小钱,然后跟一些同乡联合干些小坏事的小流氓而已。”
“不过那些经营俱乐部的中国人,也有一定的资金及人脉吧?”
“拥有资金的通常是女人,有资金的男人也会找个女人出面经营。你知道吗?其实歌舞伎町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在战后很混乱的那段时期,很久以前就移民到日本的亚洲人,大量收购歌舞伎町周围的土地。从这点来看,他们可说是相当有远见。当时生活困苦的日本人,用很低贱的价格把歌舞伎町卖给这些外国人,把商店街持有人名单或是土地税金的课税名单拿来一看,几乎都是中国、台湾或是韩国人。”
“不过,中国人过来日本,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啊?”
宗近点点头,将红酒倒入喝完的酒杯中。
“中国留学生泛滥的元凶,大概是八十年代后期,中曾根政权时代里,实行了招收十万外国留学生计划,还有解除留学生打工限制的关系。因为这些政策,借由合法管道来日本就读语言学校,实际上从事非法工作的中国人大量增加。许多女人进入歌舞伎町当起女公关,或是找个有钱日本人当干爹,让干爹出钱帮她们开店。而男人们则利用这些女人聚集在歌舞伎町。”
这些事情椎叶也很清楚,当时是日本泡沫经济时期,新的留学生打工制度里所设立的特别入境许可,算是急需要三K劳动工作者的日本政府,以及想赚取外币的中国政府间达成共识的产物。
结果却造成非法就业与居留等问题,现在政府对于中国人的居留许可审查严格许多。
“台湾帮派的入侵也是这种模式吗?”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帮派,都是先由女人来日本从事色情业,男人再跟着过来。不过在利用女人这点上面,台湾的流氓算是最恶劣的。”
流氓就是中文的黑道或是小混混的意思,因此将台湾的帮派统称为流氓。
“八十年代,台湾发起肃清流氓的行动,为了逃避警方追捕,这些流氓陆续来到歌舞伎町。泡沫经济达到顶点的时期,也是歌舞伎町中台湾人开的俱乐部及台籍酒店小姐最多的时期。男性流氓们诱惑女人去赌博,骗光她们的钱,或是用暴力控制这些女人。”
“日本的黑道也会利用女人赚钱啊!”
椎叶最讨厌黑道的地方就是这点,如果只是当个小白脸骗骗女人的钱也就罢了,但是这些恶劣的流氓故意让女人负债,让她们沦落风尘,或是故意让她们染上毒品,借以控制她们卖淫。
等她们身心被折磨到失去利用价值时,就把她们卖到乡下小酒店。
这些被赌债及毒品控制的女人,就这样无止境地坠落下去。
“是没错,不过日本的黑道至少不会像台湾帮派一样殴打她们,让这些女人受伤,毕竟她们算是重要的赚钱工具——台湾的帮派会毫不留情地对旗下小姐又踢又打,心怀恐惧的女人们有时会想日本黑道寻求帮助,总而言之,这些流氓太乱来了。大腿借我躺一下……”
“什么?”
宗近突然倒下来,把头放在椎叶腿上。
“喂!你干么!很重耶。”
“躺着好舒服,你不是想继续听我说吗?”
宗近嘴唇微微上扬地看着椎叶,他完全看穿了椎叶的想法。
“那你就继续说啊……”
宗近说的话题总是让椎叶很感兴趣。
他不只对日本的黑道了若指掌,对外国帮派的状况也很清楚,可以说是知识丰富,知道很多现在或过去的事情,案件发生的背景以及各种内幕。
“不错啊,身为警察就是要对情报随时保持高度兴趣。”
“少挖苦我了。那么歌舞伎町内的日本黑道难道没有办法吗?他们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下流外国人,涌进自己的地盘作威作福吧?”
“当然。”
宗近拉开椎叶的浴袍下摆,一边抚摸椎叶的膝盖,一边继续说着刚刚的话题。
“有试着解决过一次。我们跟其他帮会的干部跑到台湾,直接找他们谈判,跟他们说要是他们再这样乱来,我们会跟他们决一死战。结果对方的领导阶层居然跑来日本,想把歌舞伎町内的台湾帮派都聚集起来。”
宗近的手往浴袍里面慢慢移动,碰到大腿内侧时,椎叶抓住宗近的手。
“然后呢?歌舞伎町的台湾人后来怎么样了?”
不理会椎叶的催促,宗近选择沉默以对,椎叶只好无奈地放手。
恢复自由之后,宗近的手又继续往前移动,侵入私密处。
“没怎样。”
“那是……什么意思?”
宗近的手轻柔地握住椎叶的分身,令他呼吸一瞬间停止。
宗近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椎叶,被这样热切的眼神一看,椎叶的背脊有一股电流往上窜。
“因为没有人回应他们的召集。本来这些在歌舞伎町混的流氓,不是被逐出帮派的人,就是跟帮派毫无关系的人,所以这些人根本不理会台湾帮派的命令。”
宗近说着话,头也稍微移动了一下。
他用手把玩着椎叶的分身,动作虽然轻柔,但他熟知椎叶的敏感部位,熟练的手指动作让椎叶越来越兴奋。
“泡沫经济结束后,台湾景气好转,许多台湾人就回到故乡,取而代之进来歌舞伎町的就是中国人了。在歌舞伎町经营俱乐部的,大多是擅长做生意的上海人,女酒店小姐也以上海人居多,现在歌舞伎町里最多的就是上海人。”
椎叶的头脑被快感侵蚀,他只能利用仅存的一点点理智思考,他想宗近会提供那家中国按摩中心的情报给自己,应该跟这样的情况有关系,因为他想借由警方的力量,赶走这些麻烦的上海流氓。
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不过宗近一定无法否认他有这样的企图。
事实上,宗近提供的秘密贩卖枪械情报,绝大多数都和中国人有关。
宗近奎吾有两个身分,其中一个是经营许多家公司的青年实业家;另一个则是以新宿为据点的松仓组二帮主助理。
松仓组是大型黑道组织高仁会旗下的最大分支,过去曾引发无数次械斗,这个打斗派组织以手法粗暴闻名。
宗近是松仓组前任老大的情妇所生,虽然身为组织干部,但是并不直接管理组织内的业务。
他只是以企业老板的身分,与组织保持一定距离,并从旁协助现任老大,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将宗近吸收来当自己的S,到现在已经超过三个月,宗近这个S能力比想像中优秀多了。
目前根据宗近的线报所查扣的枪枝,已经多达十一枝,子弹一百二十发,逮捕人数九人。
其他还有许多正在调查中的案子。
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名S竟能举发这么多的案件,实在令人刮目相看,这也是组对五课成立以来最丰硕的成果。
宗近坐起身,拉开浴袍领子,吻上椎叶的胸膛,右手持续缓慢地爱抚着椎叶的坚挺。
他啃咬着右边的乳尖,椎叶禁不住发出呻吟。
“要做的话,就到床上去吧……我不想在沙发上……”
“我不要到床上。”
宗近充满乐趣地拒绝椎叶的小小抵抗。
“在这里做的话,你会比在床上更兴奋,不是吗?”
“哪有……”
“有,你自己还没发现而已,可是对你的身体,我比你还要清楚好几倍喔。我没说错吧?”
椎叶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椎叶,脚再打开一些。”
跪坐在地上的宗近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命令着,椎叶一边看着宗近,一边坐进沙发深处,将双腿大大张开。
他感觉到宗近注视自己私处的炙热眼神,将一只腿跨上宗近的肩膀。
“这样可以吗?”
“可以,风景真不错。”
宗近将脸埋进最隐密处,开始用舌头进攻。
厚实的舌尖游走到狭窄的入口,企图进去里面,被这样的淫邪的动作挑逗,私密处起了莫名的蠢动。
每次被宗近拥抱,椎叶就会发现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个陌生男人。
这个陌生人被宗近的手追寻,尽情蹂躏,被自然生出的欲望及快感吞噬,不知不觉露出忘我而淫荡的真面目。
身体迎接宗近进入时,椎叶体内的压抑也被解放,强烈的羞耻感已经yinmi的恍惚相互交错着。
椎叶可以原谅贪图快乐的身体,却无法原谅自己的心被宗近操弄得完全失去冷静而软化;不过是他说服宗近,只要宗近愿意成为S,就可以尽情享用他的身体。
事到如今也不能后悔,但是伴随着两人的性爱关系而来的是迷惑感。
自己的身体要开放到什么程度才行?自己的心又要交出去多少才够?椎叶没有办法定出一个明确的界线,就这样让宗近越来越深入自己的内心及身体。
宗近所带来的快乐,就像是甜如蜜糖的毒药,被甜蜜毒药吸引的同时,身体渐渐被腐蚀,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吸收了足以致命的分量。
在宗近怀中重复被杀害,复活后又再被杀死的循环,简直像是自虐般的自杀行为。
陶醉在宗近的爱抚里,椎叶忽然想起今天松田所说的话,松田打从心底瞧不起椚的爱人,松田那充满轻蔑的语气,让椎叶的心越来越冷。
若用性爱关系绑住女性,让她们成为S,大家并不会怎样,反而会恍然大悟地说:
“原来还有这招啊?”
但是,大家要是知道椎叶的情报,来自与跟男性S的亲密关系,一定不会肯定这样的做法,甚至会默默地用轻视的眼神看自己。
相同的手段,却有着天壤之别的评价。
身体越来越兴奋,心神却越发清醒。
椎叶想随它去吧,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批判自己的做事方法。
S工作本来就游走于法律边缘,偶尔还会超越合法与非法的界线。
如果害怕弄脏自己的手,又怎么可能抓住那些在污秽中打滚的违法枪枝呢?2破旧又肮脏,这就是椎叶对永仓指定的旅馆拥有的印象。
走廊的红色地毯严重磨损,全都褪色了,壁纸也开始剥落,表面布满污痕。
椎叶敲了敲505号房的门,门打开了一条缝,永仓的脸从门缝中出现,他迅速确认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之后,门再度关上,永仓将门锁打开,让椎叶进到房内。
“自己找个地方坐。”
话虽如此,放在小桌子前面,房内唯一一张椅子已经被永仓坐去,椎叶只好坐在床上。
椎叶坐下后,观察房间四周,这间房间很小,只放了一张双人床。
从钉死的小窗户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更加重了房间内那种苍白的气氛。
晚上睡在这里倒还好,实在不适合在白天长时间耗在这里。
“永仓先生的S呢?”
“就快到了,我先跟你讲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永仓一边喝着罐装啤酒,一边述说。
即使椎叶用严厉的眼神瞪着他,永仓依然毫不在意地喝着啤酒。
虽然这工作没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但是像永仓这样随便在同事面前喝酒,还是令人吃惊。
“他的名字是小鸟游真生。姓氏写法是小鸟在游玩,念作“TAKANAS”;名字是真实的真加上生产的生。
今年二十岁,出生地是东京都久留米市。
高中辍学,妈妈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剩他和爸爸相依为命,但是他爸爸在他高中的时候也死了。
两年前他成了一鸿会会长椚的情妇,现在住的公寓,房贷借款人名字是他,不过实际上支付贷款的人是椚。
生活费也是椚给的,过着全然被包养的日子。
”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永仓先生的S?”
“差不多一年以前。我是透过认识一鸿会的人认识他的。真生是椚最喜欢的爱人,现在几乎一个礼拜要“疼爱”真生一次。
”永仓露出意有所指的暧昧笑容,将喝光的啤酒罐扔到垃圾桶。
不用猜也知道,永仓是用什么态度对待自己的S。
敲门的声音传来,永仓站起来。
“太慢了吧?下次要准时一点!”
“少罗嗦,我才迟到十分钟耶。”
小鸟游真生一面抱怨,一面走进房间,他看到椎叶之后,怀疑地皱着眉头。
“他就是你同事?”
“没错,他叫……”
“柴野。”
永仓看向椎叶,椎叶收到暗示似的接着回答。
柴野是椎叶的化名,跟S或其他帮忙调查的人接洽时使用。
只有宗近根本不管这些,椎叶只好让宗近直呼本名。
真生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椎叶,椎叶也毫无退缩地回望真生。
“永仓先生,这个人真的是警察吗?看起来完全不像耶。”
真生会这么说也很平常,因为椎叶头发染得亮亮的,穿着二手牛仔裤及陈旧的飞行夹克,脚上穿的是绑带式工作靴。
“别看他外型这样,他真的是警察喔。可惜不能拿警察手册给你看,你该知道为什么吧?”
椎叶他们从事的活动并没有被正式许可,当然也不可能拿警察手册出来当证明。
“你几岁?”
椎叶回答他二十八岁,也许真生以为椎叶年纪更小,因此他的表情有些诡异。
椎叶也观察着真生,不愧是让椚第一次见面就被吸引的人,外表醒目美丽,他偷偷地在心理感到佩服。
真生外表打理的很整齐,白皙漂亮的脸孔让人联想到外国人偶,体型稍微娇小,不过整个人非常有型。
穿着跟时下年轻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却没有给人轻浮的感觉,沉着稳重的态度,跟他二十岁的年纪落差很大,不可思议。
不像是什么都不怕的个性,比较像是对什么事物都很冷淡的感觉。
看着真生,椎叶很自然浮现这样的印象。
“真生,我在电话中也跟你提过,以后他会代替我跟你联络。”
椎叶与真生在永仓的示意下,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但是当永仓叫真生把住的地方也告诉椎叶时,真生满脸不高兴。
“干么连地址也告诉他?”
“你不用管这么多,快告诉他。”
真生没答腔,永仓突然伸手甩了真生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用力且毫不犹豫。
“你的嘴巴只是生来舔男人那里用的吗?不要问东问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真生摸着脸颊瞪着永仓,然后很为难地叹口气,用平淡的口吻把自己的地址告诉椎叶。
“西新宿五丁目番地,大楼名称是Residence西新宿,706号房。”
“真生,我暂时会专心混在一鸿会里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打电话给我。被那些高层干部发现会长的爱人跟我联络,不只是我,连你也会倒大楣。还有,柴野也不能打给我,我会主动跟你们联络,总之你们都不要联络我。”
“那万一我知道了武器库的位置,或是拿到其他有用的情报该怎么办?”
“那就由柴野你来跟组长说。”
永仓若无其事地回答,椎叶却有些困惑。
“这样好吗?这是永仓先生的案子吧?”
“没关系,线报由谁报告给上头都一样。”
永仓的态度让椎叶很意外。
刑警们一向最痛恨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椎叶也不例外;这就像是猎人不想让自己的猎物被其他猎人抢走一样。
况且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享受从头到尾完成一宗案件的成就感了,这样的成就感可以说是投入下一次案件的最大动力来源。
“我跟你不同,我不在乎功绩什么的,我只在乎每个月可以领到的薪水,还有退休之后的退休金。就是为了这些,才会在这里干这些无聊工作;要不然谁想跟这个恶心肮脏的同性恋小鬼混在一块?”
永仓伸出手,粗暴地抓住真生的头发。
“我说真生啊,你觉得柴野这种漂亮的男生怎样?会让你心痒痒的吧?喜欢的话,你也替他舔一下吧?反正你们这些死同性恋比吃饭还爱吹萧不是吗?”
真生痛的脸都扭曲了,不过他却毫不反抗,可能这就是平常他们相处的模式吧。
“这小子的技巧很棒喔!我有试用过,可以跟你打包票。你也尝试一下,如何?”
椎叶实在看不下去,他抓住永仓的手。
“够了吧?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不过在我看来,真正肮脏的人是你。”
愤怒的情绪冲击着椎叶,他顾不得礼节,直率地脱口而出。
永仓放开真生的头发,不耐烦地甩掉椎叶的手。
“话说的很好听,你私下也做了不少无法跟上面报告的丑事吧?要不然怎么可能拿到那么多情报?”
完全被永仓说中事实,椎叶沉默不语,永仓看到椎叶默认了,便开始痴痴笑。
“别这样!我不是指责你什么,你用什么手段让自己的S提供线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你也不要干涉我的做事方法,我们互相尊重,你别摆出一副自命清高的嘴脸。”
永仓看了看手表后,推开椎叶往门口走去。
“我跟人有约,先走一步。你们难得见面,好好的自我介绍后再走吧!”
永仓一离开房间,真生便在床边坐下。
有些闹别扭的样子,用手搓揉着红肿的脸颊。
“他常常这样对你吗?”
“是啊!他非常讨厌同性恋,像我这样被男人包养的变态,更让他没办法忍受。”
“他也一直对你性骚扰吗?”
真生好像觉得有点奇怪,轻轻地念着:
“性骚扰喔……如果他是真的好色才叫我舔他,那还没关系,最奇怪的是他只是为了让我讨厌才叫我舔,我也很火大。他一边让我替他舔,一边还要骂我肮脏。明明自己被舔之后还爽的要命,真是无聊。”
真生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把永仓丢在房间内的火柴拿起来点火,悠闲地抽起烟。
瘦弱的身材加上稚气未脱的脸孔,很像是一个不良少女的感觉。
“那家伙比黑道还恶劣。”
真生深深地吐出一口淡紫色的烟雾。
“你怎么会帮永仓先生的忙呢?”
“刚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警察,我在常常去的店里看过他几次,后来就一起喝喝酒。没想到这是他刻意安排的,才稍微熟一点他就找我上宾馆,我以为他也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就傻傻地跟去了。那个时候他还没露出本性,对我好温柔。上了床之后拼命问我,觉得椚这个人怎么样啦,现在的生活如何等等有的没的问题。我有够笨的,还以为他问这些是因为嫉妒椚,所以就对着他劈里啪啦地骂,说我其实超讨厌椚,觉得他很恶心什么的。结果……这些话全被他用录音笔录下来。然后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揍了我一顿,还说如果不想被分尸,就照他的话做……之后就开始听他的命令咯。喂!我知道的全部告诉永仓了,我这边已经没办法挖到什么消息了,所以不要再缠着我好吗?被椚发现的话,我真的会完蛋!”
“我也知道,不过,一鸿会正走在很危险的道路上,你也知道吧?如果让他们打起来,连一般市民都会被连累。所以我们想把他们的武器通通收押起来,阻止这场战争。”
“那个我不管,我对黑道之间的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生用冷淡的声音述说着,椎叶追问他原因。
“你不是被椚包养吗?如果打起来,椚可是会被对手第一个杀掉喔。”
真生闻言干笑了几声。
“那又怎样?他被攻击或是被杀跟我都没有关系。应该说,像他那种人,早点死一死还比较好咧。”
真生的眼神冷淡无情,由此看来,他对椚一点爱情也没有。
不知道他是为了钱还是被强迫的,目前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过的生活。
“椚多久去一次你那里?”
“之前一个礼拜来两次,不过最近好像很忙,不常过来。告诉你,其实他很少跟我谈工作的事。他来只是为了找我上床,做完就回去,你问我组里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你之前不是给永仓很多线报吗?”
“……那可是我冒险才拿到的消息。”
“冒险?”
“除了那次的录音,我还有其他把柄落在永仓手里,如果不想办法给他线报,他就会跟椚说我背叛椚。”
很多刑警都会抓住S的弱点,让S帮自己卖命。
刑警们掌握住对方的秘密,以近似要挟的方式逼对方提供情报。
椎叶多多少少也会利用对方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此他不会多做批评,可是他也不是认同永仓用这种将自己的S逼到绝境的做法。
“如果只是说说椚的坏话,被发现了顶多被痛打一顿,可是如果偷情的事情被发现,椚会把我杀了。所以我只好趁椚洗澡时偷看他的记事本,或是手机的通话纪录,再不染就是趁他心情好的时候,随口探听一点情报。总之,那些情报都是我拼命挖的喔。”
真生还想再抽一根,可惜已经没了,他砸砸舌,随后将空烟盒揉成一团,刚抽的烟是最后一根。
椎叶把自己的烟丢给真生,真生说了句:
“不好意思哪!”
之后,从烟盒中拿出一根来,不过一抽到烟,真生的脸却皱成一团。
“拿你的烟抽还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你不觉得Caster的烟很难抽吗?”
“抽不习惯的人都嫌它难抽,可能是因为加了香草味道的关系。你平常都是抽凉烟吧?”
“是啊,我听说凉烟抽多了会不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假的。长期抽烟,体内会积累有害物质,造成血液循环不良,久而久之就容易影响到性能力,这跟抽凉烟没什么关系。”
“是这样喔,果然是假的。”
真生第一次笑了,笑的时候更加孩子气。
从两年前就被椚包养,也就是十八岁的时候,真生就成了黑道大哥的爱人。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真生走到这一步呢?
“我会暂时担任你跟永仓先生之间的沟通桥梁,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半夜打给我也可以。”
真生看着椎叶说:
“如果我查到一鸿会的武器库所在,那小子就会放过我吗?”
“这件事不要问我,但我想可能性很高吧。”
真生不是一鸿会成员,他只不过是利用来获取情报的椚的爱人而已。
等整个事件结束之后,真生也就失去当S的价值了。
“是喔?”
真生听到椎叶的回答并未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他只是冷淡地继续抽着烟。
“我为什么一定要干这种蠢事?”
宗近用力地坐进宾士车后座,一边抱怨着——这是他坐上车后第三次的抱怨。
“不要一直抱怨啦!”
坐在宗近旁边的椎叶,轻轻踢了一下宗近的小腿。
“已经答应我要做就不要一直抱怨,喂……把这个放到口袋里。”
宗近脸臭臭地把椎叶递过来的东西,放到西装口袋中。
这个东西乍看之下很像小型计算机,其实它是卡片型的发信机。
厚度只比名片厚一点,大约五公厘,放到胸前的口袋里也没什么感觉。
椎叶拿出外型像手机的接收器,打开电源检查功能是否正常。
此时,一直默默开着车的鹿目开口说话:
“社长,跟佐上先生的餐叙,我就不随行了,我跟椎叶先生一起在车上等。”
“为什么?你也一起来,点些你喜欢的菜来吃啊!”
“不用了。”
听到鹿目冷漠的回答,宗近有点生气地砸舌。
“请让犀川代替我去吃。”
鹿目的旁边坐着一名看似严肃的男人,他朝着宗近点点头,坚强高大的身躯穿着黑色西装,看来就像是充满肌肉的保镖。
这次的餐叙虽是私人性质,不过今天宗近是以松仓组二帮主助理的身分前来,不能像平常一样单独行动。
“什么啊……原来特地找犀川来是这个原因啊?真是的……每个人都这样,苦差事都丢给我做!”
宗近的抱怨没什么分量,轻的像风一样,而鹿目像是被这阵风吹得很凉爽似的,毫不在意地继续开他的车。
鹿目穿着中式立领西装,黑亮的头发绑成马尾。
他总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宗近身边,冷静有礼,表情如面具般冷酷。
鹿目表面上是社长秘书,但是只要宗近下令,他就替宗近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虽然没实际看过鹿目解决的手法,不过从他周身随时紧绷的气氛看来,不能想像他熟练的身手。
穿衣服看起来瘦瘦的鹿目,藏在衣服底下的应该也是有锻炼过的强健体魄。
开没多久便到达目的地——位于赤坂见附的饭店。
由鹿目所驾驶的宾士车,静静驶进灰暗的地下停车场。
“餐叙的地点在十三楼的华之间餐厅。犀川,吃饭时要注意礼节喔。”
犀川向鹿目点头之后下了车,恭敬地替宗近开了后座的车门。
“拜托你了,宗近。”
“别抱太高的期望,战争现在才要开始。对方也很小心,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聊什么重要的话题。”
宗近满脸不高兴地跟着犀川走向电梯的方向。
“椎叶先生,您可以移驾到前座吗?”
椎叶接受鹿目的请求,到前座坐下,刚坐下手上的接收器就传来宗近的声音。
“椎叶,有听到吗?”
藏在宗近胸前的口袋里的发信机,将清楚的说话声传到接受器。
头一次使用这种qieting器,看来功能没什么问题。
“这次我帮你这个大忙,下次换你配合我的要求咯。”
在电梯里的宗近想测试一下qieting器,故意找椎叶讲话。
椎叶很想说:平常哪一次不是配合你的要求?不过可惜收讯端说话,宗近那边是听不见的。
宗近等一下要见的人,是一鸿会的干部佐上。
一鸿会是四年前椚组、黑田组跟龙东会为了对抗大帮派,联手组成的新帮派。
透过这三个黑道组织的结合,让整个规模一口气扩增,但组织内部也因此常上演势力争夺战。
佐上原本是黑田组的人,黑田组跟宗近所属的松仓组从以前就互相友好,因此宗近跟佐上有着不错的交情。
宗近跟椎叶聊到一鸿会的内幕时提到这件事,椎叶觉得机不可失,缠着不情不愿帮忙的宗近,拜托他跟佐上联络看看。
椎叶接到的命令是尽量协助永仓,也就是说,只要帮忙搜集跟一鸿会武器库相关的情报就可以了。
至于要用什么方法搜集,上面应该不会管太多。
“唷!好久不见了,宗近。”
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传来,看来宗近已经抵达了约定地点。
“嗨!突然叫你出来,不好意思啊!最近很忙吧?”
听到宗近的问候,男人说了声:是啊。
椎叶看向鹿目,鹿目看着椎叶点了点头,这男人便是佐上。
“佐上原是黑田组的成员,他对会长椚应该不是很服气。”
“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年龄是四十二岁,过去有过两段婚姻。不过没段婚姻都很短,也没生孩子。爱人的话,据我所知有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椎叶先生也知道的小鸟游真生;女的在银座开俱乐部,这个女人其实跟椚的老婆没两样,已经跟椚交往很久了。椚二十岁时加入山户组,当到干部,不过没多久山户组就因为暴对法的大力推行而解散,椚拉着当时的伙伴成立椚组。这是距今八年前的事情,椚组渐渐崭露头角,然后为了对抗其他的大型黑帮,四年前才跟黑田组及龙东会合并,组成一鸿会。而椚则当上第一任会长,这个男人头脑虽好,可是作风独断独行,独善其身,因此对内对外都结了不少仇家。”
鹿目流利地报告,椎叶暗自佩服。
鹿目的脑袋里面,八成装了所有黑道组织里的重要人物个人资料。
宗近曾经对椎叶说过,鹿目是一项高价财产,不管是台面上或是台面下的工作都能完美完成,椎叶深深感到宗近的话并不夸大。
开始吃饭后,两人聊着最近各自的近况,或是闲聊,宗近看准时机,把话头引到重点。
“佐上,一鸿会到底想干嘛?不会真的想跟矢神组杠上吧?”
“椚会长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那些人的背后,有关西的滨根组撑腰,看样子没办法简单打发掉。如果陷入长期抗战的局面,我也不好过呀!如果要打,就要速战速决。”
“那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等待时机成熟。会长想让那些最小角的小混混也人手一枪,他要让矢神组知道,逞凶斗狠可不是关西黑道的专利。”
“不过要搞那么多枪,会被条子盯上吧?现在警视厅查黑枪查的很勤耶。”
“就是说,所以为了不让消息走漏,藏枪的地点只有会长知道,害其他干部们也很紧张。椚以前就是这样神秘兮兮的。到时候要跟矢神组干架时,我们内部还在起内讧,令人担心哪!”
看来没办法从佐上这里挖到武器库的地点,不过至少掌握到只有椚知道地点这个线索,只要锁定椚一个人进行调查就可以。
“对了,你怎样?没听到什么好事情耶,让你老弟出头当松仓组老大好像不太行。”
“他才刚接老大的位置,小小混乱难免的,哪个帮派不是这样过来的?慢慢就上轨道了。”
“你也很笨耶,在旁边帮忙总是没有自己当老大好嘛。大家还以为你很想继承老大的位置说……”
“佐上,这件事情就别提了。”
宗近低声打断佐上的话。
之后两人的话题就围绕在最近的经济不景气或是其他黑道八卦上,没有其他椎叶想听的内容。
谈着谈着餐叙就结束了,宗近也回到车上。
“只问到这些咯。”
宗近不高兴地坐进宾士后,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句。
“这样就够了,接下来只要锁定椚调查就可以了。”
“调查椚?你想怎么下手?你刚也听到了,那个男人心机很重,武器库的地点,他连干部们都不肯透露。就算你跟踪他,他也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来。”
“我想从小鸟游真生那边下手。”
宗近皱着眉头。
“那不是椚的爱人吗?没必要这么做吧?这不是其他条子的案子吗?”
“是啊……不过现在只有我能调查,什么都不做,被动地等着别人联络不是我的作风。”
听到椎叶这么说,不知为何宗近笑了。
“条子还真是一种超爱“秘密”的生物。
”这句话隐含着些微的毒气在里头,椎叶望向宗近。
“这话什么意思?”
“你只要闻到秘密的味道,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会把鼻子凑过去。”
“不行吗?那是我的工作。”
宗近耸耸肩,不再多说什么。
平常总是牙尖嘴利的人,今天却出奇地安静。
可能是逼他找佐上吃饭这件事,真的让他很不高兴吧?的确,让宗近做这件事,确实超越了一个S的工作范围。
这时该老实地跟对方道歉才对,但是椎叶不想对宗近这么做。
并不是椎叶孩子气,爱面子不肯认错,而是身为一个利用S工作的人的立场,他不能这样做。
在床上的时候,让宗近怎么乱来都没关系,可是在调查的时候,不可以让手下的S处于上风,这就跟训练狗一样,对狗太好会让狗瞧不起主人,变得不肯听从主人的命令。
一旦狗儿们觉得主导权在自己手上,就算脖子上系着绳子,也会随自己的意思乱跑,让主人跟在后头疲于奔命。
宗近与椎叶不发一语地坐在车子里,车内飘散着一种危险的气氛。
椎叶感到很沉重,却依然沉默地看着窗外流逝的景物。
跟宗近分开后,椎叶在新宿对调查对象进行跟踪时,永仓打电话过来。
他叫椎叶立刻赶到东中野的旅馆,椎叶答应之后挂掉电话。
虽然不想中止跟踪调查,但现在他必须以永仓的命令为第一优先。
而且他也想向永仓报告宗近跟佐上见面的事情,于是搭上中央线电车时,椎叶说服自己这个命令来的正是时候。
约定的房号跟之前一样是505号房,一敲门,永仓便出现了。
“进来。”
扑鼻而来的酒臭味让椎叶皱眉,他走进房里。
永仓坐在床上,问椎叶最近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椎叶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报告,而永仓完全没答话,默默喝着威士忌。
永仓身上的话衬衫开了三颗扣子,慵懒地喝着酒,充满颓废感。
可能是长期潜伏在黑社会,原本叛逆的气质更加明显,现在的永仓完全是一副流氓模样。
“原来如此,果然他们内部的人都不知道武器库的地点。我现在跟的一鸿会干部,就是椚派系人马,就连他也不清楚内情。”
永仓表情凝重地划亮火柴,点起烟抽。
“那干部有任务交给我,我明天开始要去大阪一阵子。这段期间,你就照你的方式调查吧!”
永仓用一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着,从他的态度实在无法判断,他到底有没心要认真调查。
“对了,你手下那个新的S……叫宗近是吧?他还瞒行的,不愧是松仓组的干部。你之前的S安东才死没多久,你就吸收到这样的狠角色。他可不是随便用钱可以打发的,你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说来听听吧!”
“我没必要告诉你。”
看到永仓对待真生的方式,椎叶没办法对他和颜悦色。
就算是前辈,椎叶也不想礼貌应对。
“拜托,干嘛这么拽?”
对毫不客气拒绝自己的椎叶,永仓用鼻子冷笑着。
“算了……从以前就讨厌你一副好学生的态度,像现在这样露出本性,高傲但有话直说,还比较对我的胃口咧。”
永仓喝着酒,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开口说:
“对了,听说你姐姐是被黑道杀掉的,没想到你还能平心静气地跟流氓们打交道。人家说讨厌和尚的人,也讨厌看到袈裟,不过你好像只讨厌袈裟?”
“你想说什么?”
椎叶不自觉地将声音压低。
“我想说,如果你是为了报仇,才想把这些违法枪枝统统查扣起来的话,根本是本末倒置;查扣枪枝,还不如把拿这些枪为非作歹的流氓抓起来比较实际。”
永仓用轻浮的笑容,看着瞪着自己的椎叶。
“我只是做好分内的工作,至于我是用什么心态做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永仓把酒杯放到桌上,悠悠哉哉地说:
“你姐姐也够可怜的,如果她看见自己的弟弟跟流氓称兄道弟的亲热样,一定会在九泉之下哭泣的,你真正该恨的对象是谁呢?”
椎叶快气炸了,永仓竟然故意提由佳里的事情来激怒他,不过如果生气就正中永仓下怀,椎叶强忍怒气,冷静地说:
“我没空跟讲这些闲话,若是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永仓在椎叶背后念了一声:
“无聊的家伙。”
又说:
“我们是同事耶!别这么讨厌同事嘛,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跟流氓一起混?你这种死样子会有什么下场我很了解喔!你还是小心点,别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
永仓那带笑的声音让椎叶很反感,他连回头也懒得回。
“你自己才要小心吧?”
说完,椎叶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心里的怒气正兀自熊熊燃烧着,他知道永仓是故意的,故意刺探人心中最敏感的部分,动摇对方的感情。
然后趁对方失去防备时,给予致命的一击。
永仓并不是因为跟流氓混久了,学会流氓的说话方式才这样,应该说他是本性如此,那种阴沉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椎叶想让脑袋冷静下来,因此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上。
太阳开始西沉,街道上陆续出现回家的人潮。
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家的脸上充满疲惫,可是表情看来既放松又安详。
不可思议的是,每到黄昏时分,总是让椎叶觉得顿失依靠。
天空染成橘红色,矗立在暮色中的街道,陆续点亮的霓虹灯。
看着这些景物,像自己这样无家可归的人,会觉得更加寂寞。
小时候就不同了,椎叶也曾经有个温暖的家可以回。
打开玄关大门,穿着围裙的妈妈就在明亮的屋内,温柔地迎接自己;还有让椎叶很得意的姐姐,以及严格但是可以崇拜的爸爸。
但是随着爸妈过世,而唯一的姐姐又在七年前被黑道之间的打斗波及,中流弹而死——父母的死,椎叶早已放下悲伤,他接受这悲伤,然后让悲伤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地慢慢消化掉。
可是由佳里的死却成为椎叶心中到现在仍无法拔除的一根刺,不停的刺痛着椎叶的心。
无辜地被子弹打中,跟肚子里的孩子一同死去的由佳里,才刚新婚一年而已啊!正要开始体会为人妻、为人母的众多喜乐,就这样走了。
想到由佳里的遗憾,椎叶心中出现的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愤怒。
过了许多年,这负面的情绪依然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连椎叶自己也觉得困惑。
“你真正该恨的对象是谁呢?”
永仓的话像是鲠在喉头的鱼刺一样,让椎叶很不舒服,怎么也没办法从脑中把这句话赶出去。
椎叶的确痛恨枪,他很幸运地被分配到查缉枪枝的部门,为了平复自己的恨意,椎叶拼命工作。
他能全心投入这个工作的最大理由就是,他想亲手销毁杀了由佳里的凶器。
但是光靠这股恨意,还不足以支撑椎叶从事这份工作,他还想要让枪跟黑道一起消失在这世界上。
这是自己的工作,这份责任感与使命感,让椎叶能够献身于这个大家都敬而远之的特殊任务。
只想到报仇的人不可能撑到现在。
椎叶自己也很清楚,不论经过多少时间,他心中会永远存在着不可能消失的愤怒。
愤怒像是青绿色的火焰般,静静地燃烧下去,现在也依旧烧着椎叶。
为什么由佳里会那样凄惨地被杀死呢?肚子里的胎儿又为了什么,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死去呢?为什么警方移送法办的是那个替人顶罪的家伙?为什么这个社会不肯好好调查,任由警察跟黑道暗地里挂勾的传言流传?为什么自己没办法找出真凶,让那个夺走无辜生命的人接受制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打开那道沉重的门扉,就会发现在椎叶内心深处,灵魂已被刻上根深蒂固的仇恨。
只有继续恨着枪这个象征性的存在物,椎叶心中那丑陋之火,才能被好好地阻绝在门的另外一边。
椎叶阻止这些游荡在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深入思考,想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只会让自己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如果停止前进,自己便会被火焰追上,被从内心往外延烧的地狱业火吞噬。
椎叶再次出发,走进人群之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后头追赶似的,急速地想前走。
晚上十点多,椎叶坐着高速电梯,前往顶楼的宗近房间。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房间里灯火通明,可是却不见宗近的身影。
没有主人的房间,只有电视的声音寂寞地回响着。
窗帘迎风摇动,阳台的窗户没关,走近一看才发现宗近站在宽广的阳台。
站在阳台可以清楚看见灯光闪烁的东京铁塔,往右边看去则是彩虹大桥。
只有在这四十层的高楼,才能享受到令人目眩神迷的耀眼美景。
不知为何,椎叶犹豫着没跟宗近打招呼,他只是站在窗户旁,从后面看着宗近的背影。
这个男人拥有金钱、地位、权势,还有无可挑剔的完美容貌,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像他这样已经别无所求的人生,正是胜利者的生存方式。
可是从他那看着东京街道的背影,却丝毫感觉不出身为成功人士的满足。
他的背影竟然充满静谧的孤独。
虽然是跟他欢爱无数次的对象,但看到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让椎叶没办法靠近他。
“真难得,我没叫你,你竟然自己来找我?”
察觉到椎叶的存在,宗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开口。
椎叶默默走过去,犹疑了一下,最后将自己的头缓缓地靠在宗近宽大的背上。
椎叶知道如果自己可以跟宗近说一句:
“昨天真不好意思。”
之类的话,自己的心情会轻松很多,可是他终究没说出口。
甚至连要不要谢谢宗近都不知道,主动来宗近已经是最大让步,他怎么也无法多说些什么。
“怎么了?有话想对我说吗?”
椎叶摇摇头,宗近索性转身将椎叶抱着,用他修长的手指替椎叶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椎叶忍不住先把视线移开。
宗近的唇慢慢靠近,轻轻吻上椎叶。
他们嘴安静地吻着,微弱的气息吹到肌肤,有些痒痒的。
椎叶讨厌宗近温柔的吻,这比粗鲁的吻还要痛苦,好像宗近吻的并不是他的唇,而是他的心,这让椎叶很不安。
椎叶也很困惑,为什么那么害怕让别人刺探自己的心。
椎叶推开宗近的肩膀,停止这个扰乱他心思的吻。
“有点冷……我们进去吧!”
回到客厅,宗近走到厨房准备酒,椎叶坐在沙发,卷起衬衫的袖子,看着正在拿杯子跟冰块的宗近。
他很喜欢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宗近,因为距离,他才能够冷静地观察宗近。
长腿、宽肩,轮廓深却不会太过火,眼睛黑白分明,出人意料的长睫毛,竟适度调和了男人味过重的外表。
嘴巴线条给人意志坚定的感觉,稍微张开时,让人联想到感官上的刺激。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宗近都是个耐看的美男子。
宗近把酒跟杯子放在托盘上端过来,他笑着说:
“你这家伙怪怪的耶!”
然后在椎叶身旁坐下。
“哪里奇怪?”
“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一碰你,你却又想逃开,逃开之后又在旁边偷偷看我。”
“我看起来色色的吗?”
“有的话我早就把你拉倒床上了。”
宗近的回答让椎叶露出苦笑,他把冰块放进杯子后,再倒入波本酒。
宗近直接问道:
“最近有去安东的墓上扫墓吗?”
椎叶点点头。
“有,上周六去的。”
“果然是你,我昨天去发现有人放了漂亮的火,猜想可能是你或是仁志刚去过。”
安东曾是椎叶的S,忠实地替椎叶工作了两年以上,不过去年的十一月,因为卷入运毒事件而被台湾黑帮杀了。
安东在歌舞伎町经营多种生意,以关系企业的身份接受松仓组的保护,而且私底下也跟宗近来往很久。
椎叶就是透过安东认识宗近的,没想到促进两人关系发展密切的契机,竟然是安东的死亡。
“安东在池袋不是有一间卖玩具枪的店吗?因为没赚钱,仁志想把店收起来。”
椎叶闻言,脸上笼罩上一片阴霾。
印象中GunShopAviis贩卖的是现在不流行的玩具枪,店长崛部是个超级玩具枪迷。
这家店的网站也是众多玩具枪迷的交流园地,有时候椎叶能透过崛部,得到一些非黑道人士私下拥有枪枝,或是秘密贩卖的消息。
如果这家店关掉了,也是不小的损失。
安东死后,继承这家店的仁志决定关店,椎叶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我决定买下那家店。”
“你要买?”
没想到宗近会这么说,椎叶惊异地看着宗近。
宗近用手指沾取杯子外侧的水滴之后,在玻璃桌面上写下一些字——A?V?I?I?S“AVIIS……”
“本来以为是个拼法奇怪的名字而已,不过把这个字倒过来念就成了你的名字。”
椎叶倒抽一口气,看着桌上以水写出的文字。
宗近说了之后,椎叶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到的事实。
“买了那家店之后,我把它改名为“安东”如何?这家伙做的太明显啦,大剌剌地公告这是为了你取的店名。
”宗近那混杂着苦笑的声音中,似乎藏着一丝温暖。
椎叶还深深记得,他在安东的墓前所见到的宗近背影。
这个态度傲慢,眼神嚣张的男人,竟然淋着雨,站在墓碑前,对着年纪比自己小的老友说话。
回想起来,就是从看到那情景之后,他开始对一直很讨厌的宗近产生一种类似亲近感的感觉。
宗近跟他一样,对安东的死感到深深地悲痛,悔恨自己为何无法及时救助安东。
利用S的刑警,有义务保护S的安全。
可是椎叶却没有察觉到安东即将面临危险,没有保护好安东。
自责的念头驱使着椎叶,他想找出杀了安东的犯人。
为了查明真相,他决定以自己的身体为饵,接近知道真相的宗近。
这就是所有事情的开端,那次之后因为上司所下的命令,椎叶为了吸收宗近成为自己的S,做了许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虽然一开始很不愿意,但曾几何时,椎叶已被同样坚强的宗近吸引了。
宗近是一个S,同时也是一个男人。
尽管椎叶知道对S投入私人感情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还是想拥有具有两种身分的宗近,才主动接近对方。
以结果论来看,找宗近当S是正确的选择。
宗近所提供的线报,是椎叶查上好几年也查不到的。
就算这些情报是自己用身体换来的肮脏情报,只要能查扣到枪枝就好。
道德与正义感呐喊着相互角力,即使罪恶感不停责备着椎叶的心,带来夜夜恶梦,椎叶一样要忠实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果没办法做到,他会觉得自己失去身为警察的价值。
椎叶已经有这样的觉悟,可是在体内悄悄萌芽的不知名东西,开始困扰着椎叶。
跟宗近之间浓密的亲密时刻,让这个不安的影子更加扩大了。
“……吗?”
专心思考的椎叶听到宗近的声音后抬起头,只见宗近困惑地望着自己,叹了口气。
“抱歉,我在想事情……你刚说什么?”
“我是说永仓的S的事情,暂时由你来联络吗?”
“是啊,不过他不会主动联络我,他不是那种会积极协助警方的人。”
宗近眯着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椎叶。
“怎么了?”
“你……可别被那小子说服咯……”
椎叶发出疑问的声音,一时之间听不太懂宗近的意思。
“我是说,你不要被那个男的给吃了。”
“笨、笨蛋!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色喔?而且真生还是个孩子耶,你在乱想什么啊?”
椎叶恼怒地骂着宗近,而宗近只是哼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什么孩子?他可是椚的爱人,关于性着档事,他比你厉害不知多少倍。你别一时大意被他吃掉了,事后而来哭。”
椎叶实在懒得跟宗近讨论这么愚蠢的话题,他拿起酒瓶把酒倒入已经空了的杯中。
“不可能。他长的很漂亮,像是西洋人偶一样。我可能会色迷心窍对他出手,但是他才不会这样对我。”
宗近听到椎叶的话之后,突然沉默了。
椎叶烦躁地抖着脚说:
“喂!我说会对他出手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突如其来的无礼问题,让椎叶整个人呆掉了。
“你跟女人上过床吗?”
“宗近,你怎么会这样问?你以为我几岁了?不要问这么蠢的问题好吗?”
“啊,对喔,再怎么说你也不可能是处男,sorry,把这个问题忘了吧!”
宗近露出诡异的笑容,椎叶有些生气地把宗近的酒杯抢走。
“有什么根据让你觉得我是处男?”
“直觉。刚开始你好像很不习惯做爱。”
“我本来是异性恋耶,本来就不习惯跟男人做。”
椎叶加以反驳,不过宗近却摇摇头。
“可是,我不是用这点来判断,这跟对象是男是女无关,我觉得你是单纯地性经验不丰富。虽然不是处男,可是一定很少跟女人在一起吧?”
虽然不甘心,不过全被宗近说中了。
椎叶曾经跟几个女生交往过,可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女朋友。
“为什么呢?对性没兴趣吗?”
“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是心理上的。”
椎叶从学生时代就很内向,不善交际,唯一的姊姊不幸意外身亡之后,他就更无法与他人维持亲密的关系了。
他曾经接受邀约跟对方上床,可是一直找寻不到让他喜欢的女生,原因出在椎叶自己身上。
“是因为找不到喜欢的对象啊?凭你的长相,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倒追你才对啊,是你太孤僻才没女朋友。”
“我没有很孤僻,我是不善与人交往。算了……我不是来请你当恋爱顾问……”
椎叶睑色突然大变,宗近问说:
“怎么了?”
椎叶用手阻止宗近继续说下去,然后很迅速地抓起电视遥控,把音量转大后,盯着萤幕专心地看着。
不知何时电视上开始播报起新闻——“警方根据现场的状况研判,这是一宗杀人案件,正展开调查中。再为您播报一次,今天凌晨一辆停放在新宿区上落合路旁的轿车中,发现一名腹部中弹,已经死亡的男性尸体。这名男性的身分是被警方锁定的黑道组织——一鸿会的会长们幸彦。警方认为这次的事件是因为帮派间的斗争所引起,正开始……”
椚死了?从现在的时间点看来,这案件很有可能是矢神组的杰作,不过为什么矢神组要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中,干下这票案子呢?椎叶手中仍抓着遥控,转头看着宗近。
“看来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宗近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3从大江户线西新宿五丁目站下车后,走路约十几分钟便到达真生的公寓。
这间高级公寓住户不多,外观时尚,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能住在这里,显然是很奢侈的。
在附近观察公寓时,有两个男人从大门走出来,椎叶见过其中一个,记得没错的话,那是新宿警署反黑组的刑警,那么另外一个,应该是警视厅组对四课的人。
椎叶确定两人已经离开,才走进公寓入口,按下对讲机,一报上名字,门便自动打开。
他坐电梯到达最高楼层——七楼,朝着最里头的房间走去。
按了门铃后,小鸟游真生使出现了。
“进来……”
他们进到宽敞、光线充足的客厅,房间里放着几盆观叶植物,可能是真生喜欢植物吧。
除此之外就没放什么摆饰,以一个独居的年轻男生来说,房间算是收拾的很干净。
“脸色很差,你还好吧?”
真生脸色苍白得好像病人一样,可能是昨晚一夜没睡吧?
“可能是我本来身体就虚吧……自己找地方坐。”
椎叶在沙发坐下后,真生世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刚刚来的是搜查本部的刑警吧?他们问了些什么?”
“问我最后一次跟椚见面是什么时候……还有最近椚有没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这一类的问题。还问我两天前的深夜在什么地方……可能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他们该不会是怀疑我杀了椚吧?”
真生会紧张也很合理,任何人被当作杀人嫌疑犯时,应该都很难保持平静。
“这只是对所有关系人的例行调查,如果他们怀疑你是犯人,早就把你列入重要证人请到警局了。再说搜查本部应该认为凶手是黑道人士,所以反黑组的人才参与调查。平常杀人案件是搜查一课负责,只有在疑犯是黑道人士时,才会由调查黑道的四课来负责。”
听了椎叶的话,真生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现在的真生比刚见面时率直得多,可能是很不安的关系,没多余心力维持平日那种叛逆的态度。
根据高崎所提供的消息,椚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二十五号深夜。
死亡后过了一天一夜,也就是在二十六号的深夜才被发现,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怎么想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说如果椚死掉了我还比较轻松。你难道不曾想说是我杀了椚?”
“很抱歉,完全没这么想过。”
椎叶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起火。
“椚是被枪杀的,怎么想都觉得是跟帮派间的争斗有关系。”
“果然……大家都觉得是矢神组干的……”
真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除了矢神组,还有谁想干掉椚呢?”
“嗯……也不是这么说啦!我听说一鸿会内部也不和,搞不好是闹内讧才被杀。”
“这个可能性不高吧?再怎么不和,现在是一鸿会的重要时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矢神组干掉。”
“说的也没错,再怎么不和也不会杀掉自己的老大吧……”
椎叶很在意真生所说的,到底真生是根据什么事情判断,可能是一鸿会内部的人杀了椚呢?
“椚在一鸿会内树敌不少,你觉得最有可能杀掉椚的人是谁呢?”
听到椎叶的问题,真生慌张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一鸿会的成员,怎么可能知道?”
真生背对着椎叶,他只好转移话题。
“那他们还问了什么?”
“喂,不要再问我了啦,你不是警察吗?自己去问他们比较快啦!”
真生略带怒意地说着,话虽如此,椎叶却没立刻回应。
“可是我们部门不同,就算去问,他们也不会告诉我,警察们可都是严格的保密主义者。”
“有够奇怪的。对了,他们还问我知不知道田原在哪里。”
“田原?谁啊?”
“椚的义弟,跟他儿子没两样,是椚很信赖的人。我没跟刚才的刑警说,昨天有个一鸿会的干部打电话来,打电话的是一个叫角田的家伙,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语气听起来很焦急,他说如果田原找我,要马上告诉他。”
警方跟一鸿会都在找田原——难道田原是疑凶?
“田原经常跟着椚一起行动吗?”
“嗯,常常一起。他又高大又粗暴,我超讨厌他的。”
椎叶将烟灰弹到烟灰缸中,然后问:
“真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间公寓还能住吗?”
没工作的真生,不可能负担得起这样豪华的公寓。
“我也不知道,很快就会被房东赶出去吧?椚留下的东西都是那个女人的。”
“你是说那个椚交往了很久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银座开俱乐部,人长的很漂亮,可惜是个大醋桶。我刚当上椚的爱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她曾经跑来这里,骂我是“抢别人男人的第三者!”
还抓住我的头发,在房间里拖来拖去,那女人力气有够大的,我被抓掉好多头发。
她威胁完之后,还让她带来的小混混轮暴我。
椚很中意她,就由着她为所欲为,这个嫉妒心超强的女人,我光想到她就害怕。
不过真的很好笑耶……什么第三者,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真生的遭遇可说是惨绝人寰,但是他却说得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样,看着这样的真生,椎叶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遇到那样的事情还不逃跑呢?
“离开这里之后,有地方可以去吗?”
真生没有父母,应该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吧?
“总会有办法的。”
“有跟永仓先生联络吗?”
椎叶的话让真生有些吃惊,他立刻用力摇头。
“没有,他不是说过绝对不可以找他吗?”
“可是……”
“没关系啦,这事轮不到你操心,啊!对喔,你是担心武器库的地点吧?那个也不重要了,因为椚已经死掉啦!我已经没办法替你打听到任何消息了。”
连讽刺的话也说得清清淡淡地,那没有高低起伏的声调,听来有些自我放弃的意味,缺乏力量。
“那我再跟你联络,打扰了。”
椎叶站起来,如果永仓也在这里的话,椎叶想请他照顾已经无处可去的真生。
虽然不爱管他人闲事,可是自己也是利用S工作的刑警,他有责任做这样的建议。
就算S只是被刑警威胁,替刑警工作的人,但是这是对S该有的基本照顾。
真生送椎叶到门口,椎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
“小鸟游这个姓氏很少见。”
“我啊,很讨厌我的姓氏,每次都被人问这个姓氏要怎么念。如果能有一个平常的姓氏就好啦!”
“是吗?我倒觉得这个名字很棒呢,虽然念法很特殊。”
“老鹰不在,所以小鸟可以自由玩乐。”
真生稍微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咦?”
“听说这姓氏有这个意思。”
所以才写成小鸟游,念成TAKANASHI啊(注1)。
椎叶觉得很有趣。
注1与“没有老鹰”的日文念法相同。
离开公寓之后,椎叶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天气温暖,穿着外套走路会流汗。
季节已经完全转换成春天了。
公寓附近有很多正在盖的大楼工地。
不久前,五丁目这里都还是一些古老建筑,跟新宿很不搭,充满平民朴实的气氛。
不过开发狂潮也入浸了这个地区,古老的街道迅速消失,不知何时,车站附近全都是新盖好的大楼。
过没多久,这里也会像都厅附近一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椎叶看着这些从东边一路盖过来的大楼,一面走着,刚好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这通电话是用公用电话拨出的,接起来后话筒传来永仓的声音。
“警察的行动状况怎么样?”
“四课把调查工作交给本部执行。你那边呢?”
“大混乱中,不过还不知道是不是矢神组干的,现在还无法判断一鸿会接下来的动向。”
随便的口气一点都没变,不过比起平常,声音有些无力,而且不知道是烟抽太多还是感冒的关系,声音变的很沙哑。
“田原还是行踪不明,他有可能是凶手吗?”
“不知道,这家伙很小家子气,应该没胆干下这种案子。总之,我会从内部观察状况的,暂时不要主动联络我。就这样。”
“等等……真生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
永仓用不耐烦的语气反问椎叶。
“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快不能住了,你不担心吗?”
“这种事别问我,他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会想办法的。椚死了,他也没办法再提供新的情报,等于已经失去当S的价值了。”
说完,永仓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椎叶越来越讨厌永仓这种自扫门前雪的自私态度,他生气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这时,有几只麻雀从椎叶头上飞过,它们在电线上稍作停留之后,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看到这些在温暖太阳下自由飞舞的麻雀,椎叶想起跟真生告别时他说过的话。
老鹰不在,所以小鸟可以自由玩乐——说着这句话的真生,眼神看来十分灰暗,好像是说自己像是失去自由的悲哀小鸟一样。
而让他失去自由的老鹰又是谁呢?这问题的*很明显,对他来说,不管是警察还是黑道,都是令他害怕,只会威胁他的人。
“喔!你来啦!”
筱塚温柔笑着,一边把椎叶迎进玄关。
“打扰了。”
“找得到路吗?”
“嗯,很快就找到了。姊夫……这个是庆祝你搬家的礼物。”
椎叶把夹在手臂下方的大包裹递给筱塚。“是卡西纽尔的石板画,我记得你有他的画集?”
筱塚惊讶地从椎叶手中接过包裹。
“你记得真清楚,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卡西纽尔的画,不过这个很贵吧?”
“其实这是没有签名的画,所以没那么贵。价值不高,不过可以放在房间当装饰。”
“谢谢,我刚搬来,正缺装饰品,这礼物来的正是时候。”
看到筱塚高兴的神情,椎叶就放心了。
他很少送人礼物,也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挑的礼物。
让椎叶很忐忑不安。
“整理得差不多了吗?”
“好不容易才把纸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上个月椎叶得知筱塚从位于半藏门的警视厅宿舍搬出来,因为筱塚同时间接到人事命令,从警视厅调到警察厅,椎叶还以为他搬家是为了要搬到警察厅的宿舍,结果筱塚是搬到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
租来的房子位于千駄木的新大楼中,旁边就是椎叶与筱塚的母校东京大学。
筱塚英之是椎叶死去的姊姊——由佳里的丈夫。
他跟椎叶一样是警察,现在的官阶是警察厅警备局企划课的理事官。
才三十六岁就位居要职,可以说是菁英警官,稳定地走在出人头地的道路上。
“昌纪,不好意思,浅川也在我家。”
“浅川先生?”
“是啊,没关系吧?”
“当然。”
椎叶点点头,但其实他觉得有点伤脑筋,对浅川还谈不上讨厌,不过椎叶很怕跟他相处。
“他突然跑来说老家寄了螃蟹给他,想拿来我这里做火锅一起吃。”
一走进客厅,浅川正坐在暖炉桌旁,边哼着歌边打开锅盖。
他开心地确认锅里头的蔬菜煮热没,一副悠闲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来这个人就是警视厅组对四课里的超强刑警。
组对四课就是反黑组,专门抓帮派违法分子,从前是隶属于刑事部下的搜查四课,因组织改制而改名为组对四课,并编入组对部之下。
“喔!昌纪你来啦!好久不见,坐下吧!”
浅川像个主人似地招呼椎叶。
好久没见到浅川,上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由佳里的七周年忌日法会上,大约是两年前的事了。
是浅川介绍筱塚与由佳里认识的,浅川的女友是由佳里的朋友,因此认识由佳里的浅川就把自己的朋友,也就是筱塚介绍给由佳里。
后来筱塚与由佳里开始交往,不过居间当媒人的浅川却和女朋友分手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单身。
“好久不见,浅川先生看起来气色很好,真令人开心。”
“别这么客气,火锅已经煮好了,一起吃吧!来,吃块螃蟹,肉质结实,很好吃喔。”
浅川留着杂乱的落腮胡,穿着皱巴巴,不知道有没有烫过的衬衫。
这样说对浅川很残忍,不过他真是一个随时都让人不忍卒睹的人,虽然他也算身材不错,长相可以的男人,大家就是很想叫他再稍微注重打扮一下。
不过可不能被他不起眼的外表给骗了,如果对他失去警觉心,一不注意就会被浅川设计。
“阿筱,把冰箱里的啤酒拿出来吧!”
椎叶一听,慌张地说:
“让我来拿。”
但是筱塚阻止了他。
“让我来,你是客人,乖乖地坐着就好。”
“没错没错,下班的时候,CAREER跟非CAREER人员都是一样的。对吧,阿筱?”
筱塚正打开啤酒的瓶盖,安静地笑着。
他与浅川从高中就是好朋友,不明白他们关系的警察们,听到浅川对筱塚说话的口气都会很讶异,因为浅川不是CAREER,即使官阶也不小,但是副警部的阶级跟筱塚理事官的职位一比,还是相差甚远。
即使是高中时代的朋友,但是在一样的组织中,很容易因为彼此立场不同而疏远,可是两人却能公私分明,维持不变的友谊。
两人个性差异大,却很难得地能和谐相处这么久。
“浅川,你怎么有时间跑来别人家大吃大喝?调查本部不是刚成立,应该很忙吧?我听说上次那个一鸿会老大椚被杀的案子是你们负责的。”
筱塚的话让椎叶暂停夹菜的动作,没想到会从筱塚口中听到椚的名字。
“别说这些会让饭变难吃的话题。”
浅川抱怨着。
“真是的,你人在本厅,消息还这么灵通,不用你提醒我,等下吃完我就会回去局里工作了。”
组对四课里头又分好多组,看样子这次是由浅川那组负责成立调查总部。
“你说什么啊?你喝了酒怎么回去工作?”
“那我等酒气散了就回家,明天一早还有会要开呢。”
“调查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凶手是敌对的黑道吗?”
“本来是那样想的,可是从那奇怪的手法看来,又不太像是流氓们干的。”
浅川吃着火锅,一边轻松地回答。
筱塚问:
“手法怎么奇怪?”
但浅川却瞄了椎叶一眼。
浅川当然知道椎叶是相对五课的成员,四课跟五课之间一直关系恶劣,水火不容。
主要是四课的人很讨厌五课,把五课当作麻烦制造者。
他们很不喜欢五课那种关起门来,偷偷调查的做事方法。
“算了,反正五课的人迟早会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椚不是在车子里面被杀的,他在其他地方被枪杀之后,才被放到自己的车上。疑凶把车子开到上落合,把车子连同尸体丢在路边后就逃跑了。”
的确很可疑,通常杀人时,会为了湮灭证据或是扰乱警方办案方向而故意挪动尸体,可是若是矢神组干的,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他们本来就为了面子问题跟一鸿会杠上,怎么可能怕大家知道是他们杀了椚?再说,如果他们怕事情曝光,想湮灭罪证的话,大可以把车子丢到海里,再把尸体埋到深山里才对。
“感觉事有蹊跷。”
“对吧?”
听见筱塚的话,浅川一边从锅中夹起鸡肉,一边说着。
“我也见了矢神组的老大,他说什么都不知道,还叫我们要早点抓到凶手。看样子矢神组并不是真的想挑起战争,他们只是想利用关西黑道的势力,慢慢地威胁—鸿会吧?一旦双方开门,不管是输是赢,双方都损失惨重,实在没有必要。”
“我听说椚的小弟失踪了,不知道他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椎叶下定决心发问,让原本悠闲的浅川一瞬间眼神变得锐利。
“你听谁说的?难不成是从我们组里漏出去的情报?”
“不是……浅川先生应该知道吧?我们组在搜查一鸿会的武器库地点,这是卧底在一鸿会的同事告诉我的。”
椎叶随口胡诌出一个理由,想蒙混过去,可是浅川却怀疑地盯着椎叶看。
“真的吗?昌纪,我就明说了吧,我觉得五课根本没必要存在,尤其是专门卧底在黑帮之中的,像是你待的松田那一队特别麻烦。你们只想查缉枪枝而已,可是把那些黑道的枪拿走,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们想要多少枪都有办法弄到手,黑道跟我们四课之间,有着复杂的势力争衡,这是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建立起来的,让你们这些人私底下活动,一旦这个平衡被破坏了,我们会很麻烦。”
椎叶知道浅川想表达的意思,可是五课也有五课的立场要顾。
“互相帮忙的平衡吗?你们就是跟黑道走的太近了,所以搜查四课才会在警察组织中消失。而且搜查四课查扣枪枝的成绩一直很差,成立枪枝对策课也是情势所逼。”
枪校对策课就是以前的生活安全部,是现在的组对五课前身。
枪枝对策课成立之前,查缉枪枝的工作是由搜查四课负责。
“因为跟黑道关系良好的四课,根本没办法查缉枪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浅川大声地回骂并瞪着椎叶,两人之间的冲突即将引爆。
“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现在是吃饭的时间。浅川,你杯子空了,来,我帮你倒酒。”
筱塚拿着酒瓶,企图调解僵硬的气氛。
“对不起……”
椎叶小声地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是浅川先找碴的。”
对于筱塚的调解,浅川不以为然地喝着啤酒。
“说到刚才的事情,真的有这样—个失踪的人呜?他跟整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无框眼镜后的眼神很温和,可是筱塚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可违抗的强硬态度,浅川敏感地察觉到,于是很无奈地砸舌说。
“阿筱,你每次都这样,对他特别偏心。昌纪,这件事是机密,你可不能跟五课的其他人说。”
“我知道。”
为了让浅川放心,椎叶慎重地点了头。
“椚被杀之前,好像是跟这个已经失踪的田原一起喝酒。地点在椚的女人所经营的那家银座俱乐部里。田原以前就是椚的小弟,忠心耿耿,椚很中意他,让他当左右手。大约十一点左右他们离开俱乐部,不知道他们之后去了哪里,然后椚就在两个小时后被杀了。”
“原来如此。”
筱塚点点头。
“那么现在田原是第一嫌疑犯罗?”
“在没有证据的状况下,我们把他当作重要证人。不过田原既然是他的助手,又怎么会把车子丢在那里,自己逃跑呢?流氓们都知道,杀了自己的老大怎么可能没事?而且黑白两道都在找他,如果他是凶手,想要逃的话,应该会把椚的尸体丢到深山,拖延案件曝光的时间,让自己可以从容逃走才对吧?”
“杀害椚的凶手会不会另有其人?田原也有可能一起被凶了杀了。”
“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
筱塚的问题让浅川皱着眉头思索着。
“可是,如果犯人也杀了田原,那田原的尸体也应该会一起放在车上啊?没必要把两个人的尸体分开丢弃吧?”
田原是活着逃走了呢?还是被凶手一起杀了呢?现在看来,两者的可能性都很高。
不论如何,田原的生死现在成了破案的重要线索。
“就是这样,我们现在还没办法找到嫌疑犯,现在我们朝着许多不同方向调查,矢神组跟田原还有其他帮派,以及一鸿会内反椚的人,都要一一调查——说这么多应该可以了吧?”
浅川就此打住,不肯再多透露。
大约十点,椎叶便起身告辞,浅川也一起站起来。
“昌纪,今天谢谢你过来,还买了礼物给我,真不好意思。”
“哪里,你喜欢就好。谢谢你的招待。”
筱塚送他们到一楼门口,告别了筱塚,椎叶与浅川并肩走向车站。
一和筱塚分开,椎叶放松不少。
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以前只要跟筱塚说话就让椎叶很紧张,现在好多了。
这也算进步不少。
椎叶想两个人之间这种有隔阂的感觉,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有够空荡荡的。”
“嗯?”
“我是说他家。以前住所的家具他好像全部没带出来。”
椎叶也发现了,以前筱塚的宿舍是给全家人用的,非常宽敞,由佳里死后,那些占地方的嫁妆跟家具依然放在宿舍。
“那也没办法,现在租的房子比较小,没位置放。”
椎叶表面上是这样说,可是内心却感刊一些寂寞。
之前的房子充满由佳里的影子,但是在新房子却感受不到。
由佳里视自挑选的碎花窗帘,亲手缝制的椅垫,这些东西都不在新房子里。
虽然新房子里有由佳里的牌位跟照片,可是对椎叶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跟活着的由佳里相关的物品了。
筱塚可能想趁着搬家的机会,把舍不得丢弃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但是椎叶觉得筱塚丢的不只是物品,还有对姊姊的思念,因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应该早点另外找个对象结婚。”
椎叶惊诧地看着浅川。
“这么说对你很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是这么想,我也很喜欢由佳里,就是觉得她是很好的女孩,才把她介绍给阿筱。他们简直像是天作之合,可是由佳里过世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年,阿筱也该另组新家庭了。”
这回椎叶实在没办法附和浅川。
理智上他可以接受浅川的说法,可是情感上却很抗拒筱塚跟姊姊以外的人结婚,爱上别人这件事情。
椎叶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他希望筱塚可以永远爱着由佳里。
“之前新年的时候,好久不见的你出现在筱塚家,你回去之后,他特地打电话给我,跟我说:
“昌纪来我家了!”
可见他有多开心。
”由佳里被黑道打斗事件波及过世之后,因为椎叶刻意和筱塚疏远,两人的关系变得有如外人一般平淡。
姊姊的案情还有很多疑点,可是筱塚却对警方的调查结果完全没有异议,椎叶认为筱塚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才放任警方草率的调查并结案。
从以前就很仰慕的姊夫竟然这么做,让椎叶非常地失望。
椎叶的人生也因为对筱塚强烈的反弹,起了深远的影响。
原本考上国家公务员特考,已经笃定可以进入警视厅的他,放弃这个资格,转而参加地方公务员特号,成为非CAREER的警官。
虽然跟筱塚进入同样的警察组织,却选择完全不同的道路。
可是当椎叶本身实际生活在组织这个世界中,在狭窄的框框里到处碰壁之后,他也渐渐能体会到,当年筱塚所面对的尴尬立场以及内心的苦痛,也慢慢地原谅了筱塚。“后来他就变得很轻松,虽然现在的工作很繁重,但我觉得他比以前更努力。你也知道,他们的工作不是搜杳,而是搞政治的么,阶级越高,越需要旁边有个女人支持,跟家庭的温暖。昌纪……如果有一天阿筱跟你说他要再婚,请你支持他好吗?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如果你反对的话,他是不会再婚的。”
想到浅川对筱塚这份体贴的心意,椎叶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他看着夜晚的街道,小小声地说:
“好。我不会反对,因为我也希望姊夫可以得到幸福。”
“很抱歉跟你提这么怪的要求,还有刚刚不好意思,我不该故意找碴,只是有点烦才迁怒你的。”
浅川很腼腆地偷偷用眼角看着椎叶说。
“迁怒?”
“因为之前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查了很久的混混,他杀了自己的女人之后逃了。我本来已经说服他的老大,成功地帮我劝他出来自首了。没想到五课的笨蛋们抢先一步,跑去调查那个老大,可是,上门搜索又找不到任何枪枝,但是因为这个事情,找跟那老人讲好的约定就泡汤了,凶手还是没出来自首。”
听到浅川的话,椎叶心中五味杂陈。
组对部是为了有效取缔帮派犯罪而成立的,但是现在各个部门各自为政,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团队合作,或是因此而成绩斐然。
如果每个部门之间,可以有效交换彼此查到的线索,就不会发生这种拉到自己人后腿的事情了。
“我刚刚也说的太过分了。”
“没关系,你说的也没错。我们四课的确跟黑道太亲近,还有人笨笨地让黑道请去喝酒咧。当然,这种人算是少数,我们的工作,不是逼迫那些黑道就可以完成。必须记得对方的名字,看到的时候要能跟对方聊上两句,才可能好好地完成工作。对方可是流氓哪,不可能直接跑过去拜托他,他就会乖乖地什么都说。从平常就要慢慢调查好基本资料,比方说这些人的姘头是哪家酒店的小姐,最近在哪里跟谁混?这样一来,万一有案子发生,才能立刻知道怎么找人。所以你说我们跟黑道走的太近,也算是实情。”
椎叶也知道四课很辛苦,长期要跟黑道打交道,可是一生气就脱口说出那样的话。
其实自己也没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因为跟流氓上床交换情报的自己,比他们更差劲。
“对了,你刚刚说有个同事卧底在一鸿会里,是谁啊?”
“这是秘密调查,我不能告诉你。”
椎叶立刻拒绝,他对浅川有歉意,可是跟要泄漏消息给他是两码子事。
“别这么见外么。监察知道卧底的人是谁,可是我们不太清楚五课的行动,万一不小心在调查一鸿会的时候害他曝了光就大事不妙,告诉我卧底是谁吧!”
浅川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刚才浅川提供了关于椚被杀的最新调查状况,让椎叶不好意思拒绝,他叹口气之后说:
“是永仓先生……”
“永仓?该不会是永仓康介吧?”
“是的……你认识他?”
“以前我们在同一个管区,他一开始被分发,就分发到我们筑地警署。小我两梯,也曾经住在同一个宿舍。他很优秀,只比我晚一年当上刑警,跟你—样,一升职就被调到本部了。”
浅川已经算是很快速就升上刑警了,椎叶意外的是,永仓竟然比浅川还快。
想当刑警没那么简单,除了本身要够优秀,若没有获得上司的高度推荐也没办法参加升等考试。
“原来他也在本部的情报课啊?我还以为他会讨厌本部,而请调到其他单位咧。”
“你的意思是?”
浅川话中有话,椎叶不禁反问,但是浅川反而很不解地看着椎叶。
“你没听过关于那小子的传闻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同事会分享这些八卦给我啊……”
浅川皱着眉。
“别说得这么悲惨么,嗯……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没听说过也是很正常的。他算是本厅成立枪枝对策课时的开国元老,也算是除了公安部以外,第一个利用S来工作就是他们了。永仓利用一名女性S提供的线报,成功查扣到枪枝,不过那女人是帮派里的人,因为帮派发现她泄密而杀了她。我是听那时候对策课里的朋友讲的,详情就不太清楚。”
同样都是利用S工作的刑警,这个故事让椎叶有很深的感触。
“昌纪,你是不是有跟松仓组的宗近联络?”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椎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答我!”
“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到松仓组的资料,有张照片上的男人跟你很像。照片照的是那男人刚要走进宗近位于六本木Hills的公寓。照片有些模糊,不过我认出是你。宗近奎吾是你的线民吗?”
像松仓组这么大的帮派,警方都会特别注意。
四课会把出入帮派办公室或是老大家的人全部拍下来,这件事椎叶也知道。
只是没想到,连宗近这种属于关系企业里的人也会被监视。
“宗近的确是我的线民。”
听见椎叶的回答,浅川露出苦笑。
“你怎会跟那种麻烦人物……”
“虽然松仓组干部都很尊敬宗近,但是他并没有实际参与组织的营运,只是关系企业的社长,为什么本部会监视他呢?”
“监视也不是大阵仗地全天候监视,只是想要了解宗近跟其他人的交往状况,才常常去观察。他的确不像一般黑道,可是他提供金额庞大的资金给松仓组。还有,可能只是传闻,听说宗近接受关东侠和会的委托,暗中领导一个谍报部队。”
“谍报?主要目的是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负责调查外国人帮派的情报。最近外国人帮派行径越来越嚣张,如果只是零星的小帮派,应该没有策动这些犯罪的能力。”
椎叶很意外,关东侠和会竟和宗近有关系,他觉得这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
去年椎叶调查中国贸易商的枪枝中盘时,宗近也突然地出现。
宗近说是因为接到上头的命令,从以前就持续监视着这些中国人,也许当时他所说的上头,并不是指松仓组而是关东侠和会。
“宗近没在台面上活动,而在私下偷偷进行不知名的行动。听我的劝,不要跟那个男的牵扯不清。”
椎叶为难地摇摇头。
“来不及了,宗近奎吾是我的S,我已经向本厅完成S的登记了。”
洼川一瞬间瞪大双眼,慢慢地吐出深深的叹息。
浅川也知道,S跟刑警之间就像是生命共同体。
“乱来的话,你的警察人生也会一团乱喔。”
椎叶没答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筱也很担心你,他真的把你当作亲弟弟看待。”
“浅川先生……我跟宗近合作的事情,你有跟姊夫说吗?”
浅川表情复杂地说:
“没有。根本不需要我告诉他,以他的身分如果他想知道,随时都可以问到你现在的工作进展跟内容啊!”
筱塚是警备局企划课的人,间谍活动、窃听或偷拍等等,所有负责合法或非法搜查行动的公安部刑警,全部是筱塚的部下。
公安情报搜集能力并非虚有其表。
椎叶刚分发到本部时,就先到情报搜查科接受讲习。
这个讲习有两大主要目的:其中之一就是让他们学习关于枪或子弹等等跟枪枝相关的知识,另外就是学习如何秘密搜查。
接受讲习的搜查员从警察厅派来的专任讲师身上,彻底学习所有跟S工作的卧底调查跟潜入调查的知识。
椎叶后来才晓得,这些只是公安的警备专科教育讲习的一部分而已。
在全国进行各种情报搜集活动的公安搜查员,他们所接受的教育更加完整。
各县市的警备部里的公安,主要任务就是监视以及搜集跟*、新左派、右派、危险思想团体,或是激烈的宗教团体等相关情报——当然也包括那些非公开的调查活动。
他们虽然是属于各县市的地方公务员,可是却只接受国家级行政机关——警察厅警备局的命令行动。
也就是说,由警察厅警备局跨越人事权的规定,对这些公安进行统一管理。
其中最中心的管理者,就是警备局的企划课,筱塚就是企划课的理事官。
“不过他应该不会对你的工作详细调查吧?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在组织中工作的人有多辛苦。”
浅川最清楚筱塚因为由佳里的死,背负了多少痛苦。
身为组织内的领导阶层,筱塚必须抹杀掉个人的情绪,那种不为人知的痛苦。
即使椎叶因为由佳里死去而开始疏远筱塚,筱塚也从未放弃过椎叶,他只是在旁边默默地守护椎叶。
七年岁月造成的鸿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消失。
但是椎叶感觉到,他与筱塚之间的鸿沟已慢慢填平了。
椎叶心里又出现不安的阴影。
就算筱塚知道自己从事S工作也没关系,因为筱塚是负责管理S工作、维护公安的人。
他顶多担心椎叶,却不会瞧不起他。
但是如果筱塚知道他是拿身体去换取情报的话呢……想到这儿,椎叶的心情就很灰暗,但选择这条路他早就有所觉悟,现在怕也来不及了。
没有必要为了无法改变的事情难过。
自己好像因为得到宗近跟与筱塚和好的事,变得有点得意忘形了。
因为不想失去这些而变得脆弱,变得好迷惑。
椎叶想要可以抛开一切不必要的东西,勇往直前的坚强。
什么事情都困不住他,什么人都无法掌握他,不中断地向前冲去的坚强。
4椎叶在距离小鸟游真生的公寓前方几公尺时停下脚步,他看到真生刚好走出大门。
他没发现椎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真生穿着褪色牛仔裤,印着大大图案的连帽上灰,头戴针织帽,两手插在上衣前方的口袋,稍稍驼着背,走在路上的样子,看起来跟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那种上上大学、打打工,跟朋友在卡拉OK热唱或是忙着跟女友约会,过着平凡生活的年轻人,真生他知道这种平凡的青春吗?椎叶这样想着。
永仓还是没联络,一鸿会失去龙头,现在内部一定很慌乱。
如果真的只有椚知道武器库在哪里的话,椚既然死了,就不需要再拼命找出武器库。
椎叶今天下午要跟—个很熟的线民见面,可是有点在意真生的状况,所以就来他家看看。
等椎叶发现时,他已经在真生身后跟踪了一阵子,真生悠闲地走在住宅区的路上。
他在神田川上的小桥上稍作停留,靠在栏杆上远眺着神田川。
这里恰巧是新宿区,中野区跟涩谷区的交界处。
“真生。”
上前打招呼之后,真生用茫然的脸回头看着椎叶。
“啊,是你啊!”
真生仿佛在梦里游荡似地心不在焉,眼神空洞。
“你在干什么?”
真生回说:
“没什么。”
然后又把头转回正面去。
椎叶也靠到栏杆上,跟真生肩并肩地看着相同的风景。
河川的两岸放置着许多水泥块,看来像是小水沟一样,河道狭窄,水量又少,不过桥下有几只鸭子,舒服地晒着午后的阳光。
“在看那些鸭子吗?”
“没有啊。我只是满喜欢这里的景色,常常一个人来这里。觉得河的两边,好像是不同世界一样。”
从桥上看,东边和下游处可以看见新宿副都心的高楼大厦群,而靠近桥的方向,则是杂乱无章的建筑物。
对面都会气息浓厚的景象跟这边杂乱的街景一比,不可思议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竟然处在同一个城中,这里让人觉得好像到了都会区的后巷般。
“我今天就会搬出那栋公寓。椚的女人打电话来,要我明天之前搬出去。”
“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到落脚的地方没?”
“还没。可能会去找住在二丁目的朋友,也许可以暂时住在他家——大不了就出来骗骗男人罗。我以前是出来卖的,听过“专卖”吗?”
椎叶点头,
“专卖”指的是专门卖身给男人的职业。
客人来到店里指名想要的对象,也有到府服务,只要打个电话,店家就会派人到饭店或客人家进行交易。
也有很多人不属于任何店家,是自己接生意做的个体户。
“专卖”很少被警察取缔,因为日本的买春防治法只适用于男女之间的性交易而已。
“想赚钱?”
面对椎叶的询问,真生老实地点点头。
“当然想,那可是生存所需的重要物品。我爸爸是个很烂的人,好赌又爱喝酒,很没出息,让我妈妈很累。最后在我还在念小学时,得癌症死了。我一进高中,我爸爸就完全酒精中毒,几乎没有工作却还一直上赌场赌博,欠的赌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椎叶看着夕阳西下的河面,默默听着真生诉说自己的身世。
“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椚,我工作的店家老板跟椚是朋友,老板说他是大客人,把椚介绍给我。椚喜欢骨架不大,像小孩的人,而我刚好符合他的要求。听说他是黑道让我不太想接这个客人,不过当时很少店家肯雇用像我这样的小孩,所以没办法选择客人。我又不敢独立出来自己拉客,只好接了。椚很中意我,变成他专属的男妓之后没多久,我爸爸就住院了。他的肝脏已经病入膏肓,身体其他部位也不健康,才住院三个多月就过世。我有亲戚,可是爸爸从以前就常常带给大家麻烦,所以他死了没人替他掉一滴眼泪。更惨的是,那些借我爸钱的流氓,还在葬礼的时候跑来闹场,亲戚们怕被连累,葬礼还没结束就全都闪人,场面混乱到想难过也没时间难过。”
“你爸爸到底借了多少钱?”
“谁知道,是椚替我还了那些债。不清楚正确的金额是多少。”
“所以你才成为他的爱人?只要到家庭裁决所申请放弃继承的话,你就不需要还爸爸的债了啊!”
“我知道。”
真生回答。
他从口袋中拿出烟,可是没立刻点火,他用手指玩着手上的香烟。
“问题是我爸是欠赌场的钱,跟一般那种签了借据,或是债权什么的正常债务根本不一样。只要没还钱,那些流氓就会追着你不放。其实椚替我还钱,也不是为了要让我当他的爱人,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流氓在我身边打转而已。他一次也没说过,要我用身体还他借我的钱,当他爱人是我自愿的。”
椎叶不太相信真生所说的,椚怎么可能没抓住真生的弱点,让真生变成自己的人呢?
“我讨厌椚,可是也很感谢他。他不但借我钱,还给我住的地方。替我租了那间公寓,跟我说可以在那里住下来,我有想过喔……活着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没有自己可以待的地方。没有钱,必须卖身或是被打,我经历过许多讨厌又可怕的事,可是最讨厌的还是无处可去。也许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吧?”
无处可去。
椎叶觉得他可以体会无处可去的痛苦。
椎叶有可以回去的住处,有所属的组织,虽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已经过世,万一发生事情,还是有人会替自己担心。
可是不管椎叶身在何处,总会感到一种奇怪的不舒服感,会觉得这不是自己想待的地方,自己应该在别的地方才对。
像这样,觉得自己该寻觅其他栖息处,却找不到的感觉常常在内心深处翻滚着。
“真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来我家住?我家不大,不过还有地方让你暂住,你可以住到找到新的住处为止。”
真生万分惊讶地看着椎叶,脱口而出的椎叶也有点被自己吓到。
“怎么?你在同情我?不用这样。我不喜欢黑道,也不喜欢警察。”
“我不是以警官的身分说的,这跟我的工作无关。”
话虽如此,其实椎叶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还是说他真的是以一个执行S工作的刑警责任感,真心在担心真生?不过,不管是怎样的理由,不能再让真生更加地困惑。
“还是只住今天晚上呢?如果不想的话,你明天就可以离开。再讨厌警察,忍耐一下住个一晚应该没问题吧?”
看见这么认真地说明的椎叶,真生笑了。
“你啊,真是个怪人耶。不过……谢啦!那今天晚上就打扰罗。”
不知道真生是怎么看待椎叶的,也许他会觉得,椎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伪善,才拼命要真生借住家里,觉得很麻烦。
但是椎叶不在乎,至少真生今晚有地方可以落脚。
也许离真生所希望的“自己的地方”还差很远,不过他今晚不会流浪街头,这就够了。
为了拿行李,两人一起回到公寓,真生回到房间后,开始把一些衣服放进包包。
“久等了。”
“只拿这些?”
“嗯。剩下的就让椚的女人丢掉好了。”
真生只提了一个波士顿包。
“再多拿一些吧,我可以帮你拿。”
“没关系。这些东西都是用椚的钱买的,我不想拿。”
他不想带走椚给他的东西,真生用眼神这么说着。
椎叶很不忍,从真生手上将行李抢过来。
“我帮你拿。”
小小的包包让椎叶有些心酸,就算是睡在路旁的游民,行李也比真生多。
真生往后就靠着这个小包包活下去吗?
“肚子饿了吧?找个地方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嘴的。”
两人乱聊着,一面走出公寓,就在这个时候——“嗨!真生!”
背后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
一回头,两个眼神凶狠,一副流氓样的男人站在夕阳西下,天色渐暗的路上,他们背后停着一辆黑色箱型车。
“角田先生……”
“好久不见了,真生,拿着行李想去哪啊?”
其中一个理短发,年约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瞪着真生,用威胁的口气质问着。
“去哪?春美小姐叫我明天以前搬出去,所以……”
“喔?春美小姐这样说啊?哼,我还以为你想跑路咧。”
“跑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意思,老实说,你是不是要去跟田原会合?我们早就知道你跟那家伙有一腿。”
椎叶发觉,身旁的真生因震惊而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我今天去找田原的女人,想问她田原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络,结果那女人说她最近跟田原分了。原来那家伙是同性恋,还劈腿年轻的男生,把她气死了。没想到那家伙会是同志啊,我也很惊讶。然后她还说,田原劈腿的对象名字叫做真生。跟你同名耶,够巧吧?”
原来真生偷情的对象是田原,难怪真生会被永仓威胁,拼命替永仓找情报。
如果被椚知道爱人跟小弟上床的话,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角田先生……没错,我的确跟田原上过床,那又如何?椚老大已经死了,这件事已经没关系了吧?何必为了这件事来为难我?”
听了真生的话,角田歪着嘴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不是要叫你跟椚赔罪,真生……杀了椚的人是田原吧?他跟你之前的事情被椚知道,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杀了椚。这样就真相大白了,快告诉我田原人在哪哩!”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他一定会跟你联络的,算了……跟我们一起走。只要你说出田原藏在哪里,我们就放你回来。”
“不要,放开我!”
角田向同伴使一个眼色,旁边的男人立刻过来抓住真生。
他想强拉真生上车,椎叶迅速地抓住他,喝阻对方。
“放开他!他说不要了!”
“这位小哥,你是他朋友?别多管闲事,乖乖走吧!要不然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不能让你们带他走,我……我是他男朋友。”
角田呆了一下,大声地说“什么!”
随后夸张地大笑。
“真是厉害啊,真生,你居然这么快钓上其他男人?真是的,一点节操都没有的小鬼。所以说同性恋就是——咚!”
角田突然往前趴倒在地上,椎叶继续往他腰间用力踢下去。
“真生快逃!”
另一名男子在椎叶大叫的同时冲了过来,椎叶用手上的真生包包往男子脸上打过去,趁对方闪躲包包的空档,朝着对方的胃部用力打了一拳。
男人发出闷哼,痛得往后倒退几步。
“真生,快过来!”
椎叶拉着呆掉的真生,开始狂奔。
角田生气地叫着:
“别跑!”
在后方追赶着两人。
两人跑到车多的山手通上,一面跑着一面注意着路上的车辆,刚好有一辆亮着空车灯号的计程车经过,椎叶赶紧冲到马路上把计程车拦下。
“上车!”
椎叶把真生推进车子里,跟司机说:
“快开车。”
司机被两人的动作吓到,不过追过来的角田用力敲着车窗大叫:
“开门!”
司机便赶快踩下油门离开。
总算成功甩掉角田,真生脸色苍白地不停喘息,为了让真生安心,椎叶紧紧握住他的手。
“客人,请、请问要去哪里……”
司机很害怕地问着。
椎叶本来想请司机开到世田谷,不过他考虑之后,跟司机说了另外一个目的地。
“别把我家当作饭店或是避难所好吗?”
宗近扯下领带,冷淡地看着椎叶。
“抱歉。”
椎叶率直地道歉,接过宗近脱下的西装,将西装挂上衣架。
“不是长期的,拜托,暂时让他藏在这里,藏在我家有点危险。”
从安全为出发点考量的话,宗近家是最适合的地点,所以椎叶才把真生带到宗近位于六本木的公寓,这里的入口有警卫看守,大楼管理员会用对讲机过滤访客,可疑人士无法接近这栋大楼。
“他是小弟弟需要照顾没错,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S,你也太好心了吧?”
也许是吧,可是自己照顾真生,跟他是谁的S一点关系都没有,身为警察本来就该帮助那些帮警察做事的人。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却不被上头所允许。
讲难听一点,S是属于刑警个人的,刑警会尽量让S安全,但是保护S并不是刑警的工作之一。
要不要保护自己的S,完全要看刑警个人的意思。
通常只有在那个S还有提供情报的利用价值时,警察才会保护S。
当S失去利用价值时,警察就弃之不顾了。
表面上S只不过是善意提供消息给警方的人而已,既然是出于本人的意愿才帮助警察,警察自然不会管那些出现在S身边的危险,或是其他的琐事。
很残酷,不过却是事实。
“那个小鬼也跟椚的小弟搞上了?既然他跟两个关系人都上过床,那他多少知道些线索才对。如果把这件事报告给上级,他们应该会派人保护他。”
“我要先问问他,等确定他知道一些线索,我再报告上去。”
宗近对椎叶的回答不甚满意,可是也没多说什么,说了一声:
“我去冲个澡。”
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椎叶回到客厅时,真生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着椎叶。
“刚才那个男的该不会也是黑道吧?”
可能是看了很多黑道,真生的眼光非常地敏锐。
平常的宗近刻意隐藏锐气,看上去只像是一个眼神稍微锐利的菁英分子而已,然而真生却能敏感地察觉到,宗近身上散发出的微弱黑道气息。
“是啊,不过他是我朋友,没关系的。我已经拜托他暂时收留你,你就先躲在这里吧!”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别介意。”
椎叶在真生身旁坐下。
“我可以问你有关刚刚的事情吗?”
“你想问田原的事情?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的确跟那个人上床了。我只是跟他玩玩,打发时间而已,可是他最近开始认真起来。害我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所以……搞不好真的是田原杀了椚……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武器库的地点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早就告诉永仓,然后叫他不要再来烦我。我也很讨厌这些麻烦事情啊!”
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了,可是也不能因此就完全相信真生的话,囚为真生既不信任黑道也不信任警察。
椎叶心想,如果有像美国一样的证人保护计划就好了。
所谓的证人保护计划,就是警察或检调单位,怕那些出来作证的人被黑道等犯罪组织报复,进而设立的安全保护措施。
让证人可以改名换姓,移居到遥远的地方,并且替他们安排工作,重新过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当然,连社会保险号码跟驾照号等也能一并更改,并且在他们的生活安定下来之前,提供一定的资金援助。
在无法提供证人安全的日本,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助警方,只有笨蛋会老老实实地帮忙警方而已。
如果真生是为了自保而说谎,椎叶也不会过分苛责他。
他放弃追问,将真生带到客房。
客房有床跟淋浴间,还有电视,与其待在客厅跟心情不好的宗近面面相觑,不如让真生在客房比较自在,晚餐则由椎叶外出买便当回来解决。
过了一会儿,宗近冲完澡,穿着浴袍回到客厅。
“椎叶,想抓那个小鬼、叫角田的人,是受到一鸿会命令来抓人的吗?”
宗近从冰箱中拿了一罐啤酒,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到椎叶身旁询问着。
“我也不知道,对这件事完全没头绪。不清楚是不是只有角田认为田原是凶手,还是说整个一鸿会都是这样想。一鸿会跟矢神组现在到底状况如何?”
“他们还在互相观察对方,没找到杀了椚的凶手之前,一鸿会应该不会轻举妄动。田原若真是凶手,也许就能避开一场战争了。”
如果凶手是矢神组,一鸿会—定会对矢神组宣战;如果凶手是自己人,一鸿会应该不会花心力在跟别的组织打斗上,而会开始整顿内部,并积极找出下任老大吧?
“那你等一下要去哪?”
“今天我也在这住下来好了,突然把那个孩子单独丢在这里,他会很不安。”
“哟,这么亲切啊?该不会是喜欢那个小鬼吧?不过,他长的的确很不错。”
椎叶很厌烦地转头看着宗近。
“喂!我都说了,我帮他不是为了这种原因,你真以为我想对那个小孩子怎样吗?”
宗近喝了一口啤酒后,很无趣地说:
“怎么可能……”
“那我就当作没听到这句话,总之,你别去烦他。”
椎叶眯着眼睛表示抗议,但是宗近不太想理会。
“你就让我找他玩玩吧!谁叫我的主人不理我,我很无聊欵,最近你都没有好好喂我,干脆大方点让我去找别人。”
宗近看着沙发上的椎叶问:
“那……今天晚上如何?”
“不行。”
椎叶想都没想立刻拒绝,宗近缓缓向椎叶靠过来。
“你……想把我饿死吗?”
宗近近距离贴着椎叶说话,手指缓缓摸着椎叶的脸,再从下巴摸到锁骨,让椎叶的颈项变得有些是烫的,但是他还是挥开了宗近的手。
“今晚不行,真生在不方便。”
“他在也没关系吧?就算被他看到我们亲热,身为同志的他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不是这种不方便啦!”
“那你有什么不满?我已经给你那么多情报了。”
“你给我的那些情报,都是些不会损害到你本身利益的情报吧?”
听到椎叶的抱怨,宗近不以为然的笑了。
“原来你在气这个啊?不论如何,情报就是情报,只要跟枪枝有关的就是好情报,不是吗?总之,我会尽好我当情报犬的责任,而你就必须尽到当主人的责任。”
尽管宗近用轻松的口气,开玩笑地说着,可是椎叶知道他有多认真。
他不单是要上床,还将两人关系所依据的基本条件清楚地表达出来。
每次两人欢爱时,椎叶的迷惘跟痛苦就更加深一次,也许宗近也发现了这点。
他看着表面上厌恶这种关系,却又无法自拔地沉溺在肉体欢愉中的椎叶,内心也很挣扎,他不知道该不该跟椎叶做更进一步的发展。
椎叶这种要前进却又犹豫不决的态度,对宗近来说如同情感上的背叛一样。
第一次跟宗近上床的那晚,椎叶曾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背叛自己的S,椎叶是真心的。
如果需要的话,他现在还是有信心可以发出一样的誓言。
那么他到底在怕什么?恐怕连椎叶自己都不知道,这份逼迫着自己的不安与迷惑是怎么来的。
因为这样暧昧的情绪而拒绝宗近,即使被宗近误会自己不在意两人的关系也无可奈何。
“好吧,随便你。”
在宗近身体下方的椎叶明显放松许多,他答应并不是因为他想取悦宗近,而是不想让个人的感情影响到工作,基于某种义务才答应宗近的求欢。
不过,过了很久宗近都没有动作,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宗近正盯着自己看,表情冷酷的吓人。
“我不喜欢跟不情不愿的你上床,我喜欢看着骄傲的男人,在我怀里越来越放纵的模样。可是,椎叶……我打从心里讨厌摆出这种悲壮表情,很厌恶似地跟我上床的你。你以为略施小惠就能把我打发掉吗?别瞧不起人了!”
“宗近,我……”
“回去!不用担心那个小鬼,你明天再来吧!”
宗近离开椎叶身旁,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椎叶用手梳了—梳前额的乱发后,站了起来。
椎叶无法说出任何藉口或是辩解,他也不想那样做。
宗近生气是应该的,连椎叶也受不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离开之前他走到客房想跟真生打声招呼,正想敲门时,房内传来手机响的声音,真生接了电话,从门的另一头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才肯关心我一下……你没事吗?什么?警察喔……警察……不过……嗯嗯……好……知道了。我会……喂,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我想见你……”
真生用娇嗲的声音向对方撒娇着,该不会是在跟田原讲电话吧?听到真生讲电话的语气,不难猜测其实真生也喜欢田原,之前说眼田原只是玩玩的话,应该是骗人的。
椎叶觉得有点受伤,不过接下来他听到的内容让他惊讶得瞠目结舌。
“永仓先生……你真的不要紧吗?没做什么危险的工作吧?如果你出了事,那我……等等,我还有话想说啦!永仓——”电话被挂断了,真生好像在哭。
椎叶的脑中一片混乱,到底是怎么同事啊?真生喜欢的人是永仓?椎叶敲敲门,没等里头回应便开门进入房间。
真生坐在沙发上,茫然地抬头看着椎叶,随即迅速地将手中的电话藏在身后。
“真生……刚刚是永仓打来的?”
“你居然偷听?干么做这种缺德的事?”
真生随意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恶狠狠地瞪着椎叶。
“抱歉,我是无意间听到的,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回去了。”
椎叶坐在床上,思索着如何对真生开口,虽然自己一向对别人的感情很迟钝,但也不至于迟钝到没发现这两个人是一对啊。
“你喜欢永仓先生?”
“是又怎样?跟你没关系。”
“那么永仓先生呢?他也喜欢你吗……”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你也知道,他最痛恨同志。”
真生无奈地回答,看来是真生单恋永仓。
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即使是没正式谈过恋爱的椎叶也知道这点。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永仓无礼地骂真生是肮脏的同性恋,还粗暴地殴打真生,真生怎么会爱上永仓。
椎叶提出自己的困惑,真生露出嘲讽意味浓厚的笑容说:
“我说你啊,八成没有喜欢上某人的经验吧?喜不喜欢对方跟对方是怎样的人毫无关系,就算对方讨厌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恶心,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爱上那种人……不过已经爱上他了,就算他对我很过分,我也没办法放弃。”
可能是刚刚的委屈还没消失,说完,真生又把头埋在大腿间哭了起来,椎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在一旁等真生哭完。
哭了一会儿,真生的心情也平静不少,他吸着鼻子,做了几个深呼吸。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觉得自己很蠢,竟然喜欢上那种恶劣的家伙。我又不是被虐狂,原本也不爱男人的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忘了,一开始超级讨厌他的,根本不想看到他的脸。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越久越觉得他其实是个很寂寞的人。虽然他很坏,很爱欺负人,但是我无意间变得很纵容他的坏,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爱上他了。不过,我没有跟他说过我喜欢他,这种事很难开口吧?被他听到,他一定会说很恶心,然后痛扁我一顿。”
椎叶脑中忽然浮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名词,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是指身处在犯罪现场里的人,内心对同伴所产生的一种依赖情感。
比方说,被监禁或是被绑架的案件中,受害者对犯人产生超乎常理的同情,同理心或是好感。
也许真生长期受到永仓精神上的支配,加上在密闭空间内相处久了,因而对永仓产生共鸣及依赖心。
不过椎叶不想再继续推论下去,分析真生的心理也没什么用处。
不管真生对永仓是纯粹喜欢,或是因为在这种不寻常的状态下所产生的逃避心理,真生对永仓的感情都是认真的。
“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真生一直沉默不语,不过他好像有话要说似地望着椎叶。
“怎么了?”
“你的真名……叫做椎叶?”
因为被宗近叫出真名,所以真生也发现柴野只是假名字。
椎叶一点头,真生就暧昧的说:
“果然是你……”
“什么?”
“之前永仓先生曾经跟我说……他说有个叫做椎叶的同事跟我有点像。不是指长相像,而是看起来的感觉。我还听说你姊姊是被黑道杀的……真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永仓会跟真生提起自己,不过椎叶没有不高兴。
因为自己毕业于东大,却跑来当非CAREER的刑警;有一个当菁英警官的姊夫,而姊姊却被黑道所杀害,这些因素都让自己在警察之中算是很特殊的存在。
“真的,我姊姊被卷入帮派的打斗,被流弹打死了。”
“那出来自首的凶手只是顶罪的也是事实罗?听说真凶是帮派老大的儿子……”
“杂志写的都是事实,帮派派出一个顶罪的人,就想把整件事情结束掉,而警方竟然就这么结案了。当时我只是一个大学生,完全没有查探真相的能力。”
“是喔……如果杀了你姊姊的凶手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呢?”
真生问的问题,椎叶也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如果凶手真心地对反省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那也许会原谅对方。
但是如果对方完全没有悔意,相反地还完全忘掉曾经杀了由佳里的事情,自顾自地快乐生活着——那椎叶就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冲动地杀掉对方了。
椎叶知道身为警官不可以说出这种话,不过他还是告诉真生自己的想法。
“我可能会原谅他或者杀了他。没真正遇到那个凶手,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做。”
一切要看当时自己的心情,跟对方的表现等等不确定因素而定,这个回答很笼统,不过真生却理解地说:
“说的也是。这种事情没遇到也不知道会怎么做。”
“你……从一开始就叫永仓先生的本名吗?”
“咦?对啊。很奇怪吗?”
“不是很奇怪,可是卧底的刑警执行任务时,通常都会使用固定的假名。”
“是喔……可能永仓先生觉得我只是个小鬼头,不需要对我使用假名吧?”
是这样吗?椎叶沉默地站起来,真生也跟着站起来。
椎叶一走出房间后,真生将房门关上前隔着细窄的门缝小声地说:
“对了,永仓先生说过我跟你很像,不过我不觉得我们像……我反而觉得你比较像永仓先生。”
“我像永仓?”
椎叶很意外,居然有人说自己像那个差劲的男人。
“不像吧?”
“很像,因为你们同样痛恨警察可是又当刑警。”
这次椎叶没有反驳,而真生说了晚安之后便将房门关上。
椎叶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凝视着房门。
真生简单的一句话,让椎叶发现到自己内心的黑暗面。
原来自己憎恨警察啊……椎叶无法否认这件事。
上面交代的任务越肮脏,他的内心深处就很变态地觉得开心。
感觉到一种类似自虐的满足感:你看,你们不也做着肮脏事吗?既卑鄙又丑陋,没什么了不起!虽然恨透警察这个组织,却选择走上利用这个组织力量的道路。
利用刑警的身分向犯罪行为报复,了结私怨。
藉由当一个优秀的刑警来向警察示威,椎叶所选择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条污秽的道路。
这选择非关正义,也非关个人主张,只是单纯的恨而已。
一想到这里,椎叶连自嘲的笑容也无法挤出来。
5隔天永仓打电话给椎叶,他跟椎叶约在之前的旅馆见面,当椎叶到的时候,永仓已经在房间里面等着了。
除了原本精神负担就不小的卧底工作,现在更面临冲突一触即发,必须快点完成找到武器库任务所带来的压力,永仓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脸颊比以前更瘦,原木尖削的鼻梁与下巴线条变得更加明显。
“你脸色很难看。”
“哪有?平常就这样,我的肝本来就不好。”
永仓随便回答椎叶的问题后,在床上翻了一下身,今天永仓没有喝酒。
“一鸿会的情形如何了?”
“还是一团乱,那伙人完全没办法达成共识。因为这个帮派一直是由椚一个人独撑大局,大家拼命想找出武器库在哪,却找不到。”
永仓躺着回答问题,可能是睡眠不足,看起来很想睡觉。
“真生昨天差点被一个叫角田的男人抓走……”
永仓看了椎叶一眼又转回头盯着天花板瞧,只说了:
“是吗?”
毫不在乎的口气惹毛了椎叶。
“喂!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角田说是田原杀了椚。他们可能以为跟田原有一腿的真生,会知道武器库的地点,所以才来绑架他的。”
“反正他又没被抓走,何必担心?那……真生现在在你家?”
“不是,他藏在宗近家。”
永仓坐起来,暧昧地看着椎叶。
“没想到松仓组的干部这么听条子话,你到底是怎么让宗近替你工作的?该不会是答应让他当你男友吧?”
很想叫永仓不要随便乱说,不过椎叶只轻轻地动了嘴唇,却没说出口。
永仓瞄着椎叶,压低声音说:
“说啊,是不是么?你是不是用自己的肉体当饵,钓那小子上钩的啊?”
“你闭嘴……你不是说过不要管别人怎么对待S吗?”
永仓嘲讽地吹着口哨。
“原来是跟以前用在安东身上的同样方法啊,真是了不起。”
椎叶心想就算否认,永仓也不会相信,干脆保持沉默。
永仓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椎叶。
“所以你才特别同情真生啊?不愧是同样喜欢舔男人根东西的同好,很合得来……”
椎叶感觉到杀气正准备防守,可是对方的动作更快,永仓冲上来抓住椎叶的手腕,将椎叶以倒卧的姿势压倒在床”。
“今后要叫你男人杀手——椎叶,而不是查扣枪枝的王牌罗。”
“放开我!走开!”
双手被反制在背后,永仓又用整个人的体重压着椎叶,让椎叶动弹不得。
用仓将椎叶推倒在床上后,身体也压上椎叶。
“我说椎叶……也帮我服务一下吧?能够吸引那个流氓帮你,可见你的技术一定很好,怎样?让我也试用看看?”
“别闹了!你要是敢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塞到我嘴里,别怪我咬断它。”
椎叶扭动着身体抵抗,永仓就用力将椎叶的双手向上提,椎叶痛的叫出声。
“好可怕喔——那,我就先用这里的“嘴巴”好了。
”永仓一边笑着,一边将手栘向椎叶的腰前,开始解开裤子的扣子。
“住手!不要碰我!”
椎叶大声叫着并激动地摇着头,但还是无法阻止永仓的手往裤子里头伸进去。
永仓试图抓住椎叶的分身,椎叶则拼命扭动着身躯抵抗。
但是永仓却更用力地压住椎叶的腰,靠在椎叶耳边低声呢响着:
“乖乖地让我做吧。身体太疲劳,反而很想痛快地做一次,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疲劳时的小弟弟有多难忍受吧?”
“那么难忍的话,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我比较想进去唷,尤其是想到流氓的那根东西在你大腿间进出的样子,就让我好兴奋。即使是跟男人做也无所谓。”
永仓边说边把自己已经坚硬起来的分身放到椎叶腰上,做出性交的猥亵动作,还故意在椎叶的脖子后方吐出热热的气息。
“让我进去,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不要错失良机喔。”
永仓用沙哑的声盲说着,轻轻地啃咬椎叶的耳朵。
椎叶的背脊因此窜上—股熟悉的酥麻感,让椎叶感到很狼狈。
他打从心底唾弃自己,竟然如此没有节操。
没想到会对这种烂男人有反应,实在很差劲,差劲到连自己都很想狠狠地揍死自己。
“其实——你也是同性恋吧?”
椎叶冷静地说着,虽然还在生自己的气,可是之前高昂的情绪反而因此冷静下来。
“讨厌同性恋的你,原来只是讨厌同类啊?”
“嗯。也许你说的没错——”永仓并未因此被影响,反而用认真的口吻同意椎叶的话。
不过永仓却无法同意椎叶按下来所说的话:
“你搞错对象了。”
“你说什么?”
“如果你可以对我这样做的话,就请你去抱那孩子吧!”
永仓终于停止动作,他知道那孩子指的是真生。
“你应该知道真生对你的心意吧?他那么喜欢你,你却总是用过分的态度对他,你该该他再好一点。”
永仓不满地放开椎叶。
“干么提那个小鬼的事情,可恶,害我缩回去了。”
看来永仓应该已经失去兴致,椎叶身体也放松了,他仍未完全恢复平静,有些茫然地点起烟。
不知道永仓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但是如果他是真的想硬上,那椎叶将尽全力抵抗。
还好到此为止,两边都没受伤,椎叶松了一口气。
“你跟宗近上床,难道不怕跟他产生感情?”
很意外的、永仓用很认真的口吻问,椎叶有点疑惑。
永仓用刺探的眼神看着椎叶,眼中没有算计,而是带有阴影的晦暗眼神。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跟自己的S上床。他们只是我养的狗,用完就丢的棋子,对他们若不抱有万一出事就弃之不顾的心态,这个工作根本没办法继续做下去。”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故意对真生那么冷淡的吗?”
“不是,我那样对他,是因为那就是我的本性。”
椎叶越来越搞不懂永仓这个人了。
如果他是故意对S冷淡,那他应该就是一个很冷酷的人;若是自私的为自己着想,而不希望对S抱有不必要的感情,椎叶也可以理解,因为刑警跟S之间的联系越深,将来所承担的痛苦也就越多,椎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刻意与之前的S——安东保持距离。
椎叶忽然想起浅川说过的话。
听说永仓以前的S因为背叛组织,被组织虐杀。
很有可能是这个事件,将永仓的心推落到黑暗深渊中。
椎叶很想一窥永仓心中的黑暗,这个冲动之下所产生的念头,一直强力催促着椎叶。
“我听浅川先生说……你以前的S被杀了。”
永仓很讶异地眯起双眼看向椎叶。
“你认识浅川?”
“他是我姊夫的朋友,很少跟他见面,前阵子刚好在姊夫家看到他,跟他聊到我现在跟你一起工作,他才稍微提了—下你以前的事情。”
永仓好像真的很伤脑筋似地咂舌一声,他不太愿意让人知道这件事情。
“那家伙从以前就很大嘴巴,真是一点都没变……当警察就是要能言善道才会出头天,那家伙就是最好的例子!”
永仓很火大地看着椎叶说。
“当时警方没有保护你的S吗?”
椎叶的问题让永仓陷入暂时的沉默中,然后他重重地叹口气之后继续说:
“她本来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家庭主妇,可是她老公迷上了赌博,不断地借钱,最后连她也差点被讨债的黑道逼进火坑。就在那个时候,一个黑道干部看上她年轻貌美而救了她。我听说那个干部非注买卖枪枝,所以我想办法接近那个女人。花了一年的时间,让她答应成为我的S。成果也很丰硕,不仅逮捕那个干部,也查扣那些违法枪枝。可是……她的组织却发现是她背叛了大家。我当时拼命的拜托上司,求他保护我的S,就算不保护也准备一点钱好让她跑路。但是上头却很明白地叫我不要再管她,就这样……”
永仓用平淡的声音述说着往事,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有无法隐藏的危险光芒。
永仓身上浓浓的愤怒,让他身体周围充满像是从夏天地面所上升的热气。
“那个女人就被杀了吗?”
“没错,可是那不是单纯的杀害而已。他们找了很多人轮暴她,把她的脸打到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样貌,还拔掉她所有的牙齿,打断她所有的手指,然后把一丝不挂的她扔在寒冬中的垃圾场,让她因寒冷而死去。”
这么凄惨的死法让椎叶震惊到无法言语,实在太血腥了……永仓背负着那个女人的死而活,如果安东也是因为当上自己的S而被杀的话,那椎叶也会因此背负着罪恶感吧!
“所以,你才对自己的S那么冷淡。”
椎叶转身想拿烟灰缸时,突然被永仓抓住下巴。
“放开我,烟灰掉在地上了。”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做呢?”
永仓像是看着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地盯着椎叶。
“这么做?”
“明明你利用肉体跟黑道换取情报,为什么你还能抬头挺胸地往而走呢?为什么你可以摆出一副我没做任何亏心事的样子,毫无畏惧地看看其他人呢?”
椎叶搞不清楚永仓想知道什么?不过永仓跟平常不一样,很认真地问着,他不是嘲笑也不是想开玩笑地说,而是很认真地想知这椎叶的*。“我想……只是因为我是个不知廉耻的人吧!”
椎叶说完的同时,用手指弹去烟灰,视线从永仓转移到掉落的烟灰。
“不是那样的,你对自己做的事情也抱持着罪恶感与厌恶感,但是你并未因此堕落,甚至连一点肮脏都没沾上,你的坚强到底来自哪里?”
“我一点也不坚强。”
椎叶拂去永仓的手,背对着永仓。
“不,我觉得你很强,就算你跟男人上床,你还是觉得自己跟对方是对等的地位,你有不想输给任何人的骨气。你看真生,他被我跟椚这样糟蹋,彻底玩弄着,可是他却没办法从我们身边逃开,只能乖乖地蹲在笼子里。同样是被男人侵犯的人,他所得到的结果却和你大不相同。我非常同情他,可能你觉得我说这话很可笑,毕竟我就是欺负真生的人。可是我真的很同情他,他被欺负时那种咬着牙忍耐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好可怜好可怜,想一边为他流泪一边将他杀死。”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你……真的喜欢真生吗?”
“喜欢啊……”
永仓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但是椎叶很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我喜欢他,觉得他好可爱。我比谁都爱他,迷恋他迷恋到要死掉的地步。可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我没办法跟他睡。”
永仓的表情很严肃,可是从他说话的语气,却很难判断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很难想象你会是这种纯情男。首先,如果你喜欢他,干么要对他那么粗暴?”
“因为我是个天生的虐待狂啊,不管是对方或是自己,都想要好好地踩躏虐待才能满足。他被这样的我抓到真的很可怜。”
从正面看永仓那颗曲折的心,一样很难理解。
这个男人的内心已经严重扭曲,就好像光线照射到破掉的玻璃杯一样,原本笔直的光会被破掉的杯子折射到各种方向。
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给他,也无法得到直接的回应。
永仓对其他人感情的些微反应,敏感到令人害怕的程度,但他本人却善用嘲笑以及攻击性的态度当烟幕弹,不让别人发现到自己真正的感觉。
所以,现在也一样,永仓真正的心情,仿佛隐身在他轻浮的笑容之后,永仓想要隐藏自己的感觉,因此明知道真生对自己的感情,却不想给予回应。
他怕一旦两人有了肉体关系,会产生感情,越来越无法离开真生。
所以永仓故意装成讨厌同性恋的样子,故意冷淡真生,不想跨越刑警与S之间的界线。
想到这里,椎叶突然从床上站起来,是他想要窥视永仓内心的,但是他却忽然害怕起来。
永仓的痛苦与恐惧跟自己实在太像了,他不想再深入刺探下去,也不想再看下去。
“这些话你该跟真生讲。”
“我不想。真生已经失去当S的价值,今后他可以脱离椚还有我的魔掌,成为自由之身。从笼子里飞出去,飞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应该就这样逃跑,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永仓这番真心话不像他会说的,但是椎叶对这样的永仓却感到一丝没来由的不安。
“看样子你也很累了吧?”
永仓轻浮的态度看似跟往常一样,但又有些微的不同。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个放弃珍爱事物的人,浑身飘荡着干枯的寂寥感。
“对啊……我觉得好累。所以你不要再找我讲这些无聊的话题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乱说些什么,很不舒服……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我不想干警察了。”
椎叶毫不隐瞒自己的惊讶,他直直地盯着永仓看。
“之前就这样想过了,我本来就不适合当警察。虽然也干了十年,可是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你不撑到领退职金吗?”
“我不要了,实在没力气再撑上二十年。要继续当警察,还不如当流氓。干点小坏事赚点小钱,快乐地过生活也不赖。”
永仓本来就是个颓废的男人,现在看起来更加缺乏生气。
“回去一鸿会又要被那些家伙使唤,我先在这理睡到晚上。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跟你联络。”
“永仓先生,那真生怎么办?”
“你暂时替我照顾他吧!嫌麻烦的话就赶他走,从小就在新宿混,他自然有办法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好了……别拖拖拉拉的,不然我等下兴致一来又想吃掉你罗。”
永仓在床上翻身,连话也懒得说似地朝椎叶挥挥手。
“这些话在电话里也能说……你今天特地叫我过来,是不是有话想当面对我说?”
椎叶一发问,永仓身体不动,只动动眼睛看着椎叶。
“没有,叫你出来只是想说,我偶尔也需要看看警察的脸。不然一不小心我就完全变成流氓了,有时候我会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真是一鸿会的人,名字叫做冈村。”
椎叶觉得永仓跟平常不太一样,想问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永仓还是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对了,椚的案子调查得如何了?”
“好像没有特别的行动。”
“是喔……”
永仓回答。
然后又翻了一次身,背对着椎叶,仿佛不想多谈一样。
不过椎叶在关上房门之前,永仓在他背后小声地说:
“老鹰不在,小鸟就能自由飞翔啊……”
椎叶没有听错,永仓的确是说了,说了真生曾经告诉过他的,有关他的姓氏涵义。
永仓也是从真生那里听来的吗?直到此时椎叶才愿意相信,其实永仓真的喜欢真生。
虽然这个对象老是被自己威胁强迫,大声斥骂,偶尔暴力对待并且彻底利用的人,但是永仓真的爱着他。
永仓深深爱着因自己被虐杀的女性S,以及有着相似境遇的真生。
可是永仓这份扭曲的爱一定无法传达给真生吧?跟踪对象回家之后,椎叶当天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
他伸手进门袋想拿手机打电话给真生,手机刚好响了。
“最近永仓有跟你联络吗?”
电话是高崎组长打来的,一接通就突然这样问椎叶。
“三天前有见过他。”
“你说什么?你跟永仓见过面?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高崎说话的声音大声到让椎叶皱起眉,将手机稍稍拿开耳朵。
“说了什么……就是—些一鸿会的状况等等……永仓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是喔……你跟永仓见过面。椎叶,等我一下。”
高崎在电话那头跟某人说了一些话之后,问椎叶说:
“你现在可以来新宿警署一趟吗?”
椎叶回答说自己人正在新宿,高崎马上命令他到警署。
身为情报搜查员的椎叶被叫到警署,想必发生了很紧急的事件。
椎叶想起接到安东死讯时的情况,那天晚上的记忆又回到脑中,当时也跟今天一样,突然被叫到新宿警署……该不会是永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直接到组对课就可以了吗?”
“不,到署长室来,在二楼。”
椎叶立刻往西新宿六丁目前进,十几分钟后他到达位于青梅街道上的新宿警署二楼。
署长室内已经聚集了六个人,椎叶惊讶地发现浅川也在其中。
浅川向椎叶投来一个眼神,椎叶也用眼神向他示意。
椎叶坐下后,高崎照顺序介绍这六个人。
署内的人只有新宿署署长,其他都是警视厅的人。
分别是组对四课的课长及其部下浅川、搜查一课的理事官,然后是组对五课的课长跟高崎。
所属单位跟阶级各不相同,但是这些人齐聚一堂,可见真的发生了重大案件。
组对五课的头头——大森课长率先在这沉重的气氛中开口了。
“你是椎叶巡查部长吧?常听高崎提起你的优秀表现,之前中国按摩中心的案件干得真漂亮啊!”
“您过奖了。”
椎叶向大森行礼。
大森等于是目己的直属上司,但是没有机会到樱田门的椎叶,连同这次才第二次见到大森。
“大森课长,别在这儿忙着表扬优秀部下么,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丑闻,我们来谈谈另外那个部下的事情吧!”
组对四课的课长不高兴的插嘴。
“我不承认那种人是我的部下。”
大森脸色难看地说着,然后跟高崎说:
“你把整件事情跟椎叶说明一下。”
“椎叶……你也知道,新宿署已经针对椚被杀害的案件成立调查本部吧?在这里的都是搜查本部成员。”
搜查本部应该是以浅川所属的组对四课为主,但是搜查一课的理事官也在,表示强行班组也是本部的成员。
可以理解搜查本部名目上的上司,也就是辖区的署长在这里的原因,唯一不懂的是,为什么组对五课的人也在这里出现?
“其实……很难启齿的是,我们五课的刑警——永仓康介也成了杀害椚的疑凶之一。”
永仓是杀害椚的疑凶?令人很难置信的冲击性新发展,让椎叶无言地看着高崎,高崎也很痛苦地看着椎叶。
自己的部下成杀人嫌疑犯,想必高崎的心情如坐针毡吧?
“接下来,由浅川来说吧!”
浅川遵照四课课长的命令,在凝重的气氛中开始述说事情经过:
“今天才刚收到目击者的证词,目击者是住在新宿区的大学生,他在椚被杀的那天深夜两点左右,看到一个男人从椚那辆停在上落合路上的车子上下来。根据他的证词画成的犯人画像,长得很像永仓。因此我们进一步比对了车内残留的指纹,还有永仓用过的警方物品上的指纹,结果发现指纹是相符的。”
如果只有目击者看到,还有可能是看错,可是指纹也成为证据,只能判断永仓涉案的机率相当高。
不过,还是有一些疑点存在。
“为什么那个大学生现在才出来跟警方说他看过永仓呢?还有奇怪的是,当时明明是深夜,视线不清的状况下,他竟然能清楚地记下永仓的长相。”
“那是因为那个大学生不想让人知道,他深夜在那边游荡的理由。案发现场在落合中央公园旁,有很多同性恋会到那个公园找寻对象,也就是所谓的找炮友的地方。他从新闻报导知道这个案件,想马上通知警方,可是又不想被大家知道他的性向,所以才迟迟未向警方说他看过凶手。至于他为何能清楚记得永仓的脸孔,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他到公园找对象的时候,刚好看到那男人从车上下来,因为男人长得像自己喜欢的演员,所以就一直盯着他看。他觉得男人有可能是同志,所以他就过去跟那个很像永仓的男人搭讪,结果对方推开他,离开了现场。”
既然有这样的理由,那就很难怀疑他的证词了,那名大学生看到的,真的是永仓吗?可是永仓为什么要杀掉椚呢?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
“我现在正全力搜索永仓的行踪。”
“你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浅川慎重地点点头。
“听高崎组长说,永仓利用冈村这个假名卧底在一鸿会。刚刚我们把一个跟永仓一起混的流氓抓来问,他说从三天前的下午开始,就不知道永仓在哪里。他跟你是大概几点见面的?”
“三点左右。见面地点在东中野的商务旅馆北方旅社,五○五号房。”
浅川急忙拿起手机,命令部下马上前往北方旅社。
看着浅川的动作,椎叶想起最后见到永仓时,他那张疲倦的脸。
“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椎叶以为那句话指的是当警察这件事,现在想想,可能是永仓有预感警方快找到自己身上,才说出那样的话。
“永仓先生的手机呢?”
“可能没电了,一直打不通。也调查了他的朋友们,可是因为他从事卧底调查,这一年来完全没跟朋友们联络。你知道有谁可能会跟永仓联络的吗?”
“有个叫小鸟游真生的人,他是永仓先生的S,永仓先生四天前曾经打过电话给他。”
“他现在人在那里?”
浅川很急地问。
这样的状况下也无法再隐瞒了,椎叶只好把实情全盘托出。
“一鸿会以为真生知道武器库的地点跟田原的行踪,所以他们正也找他,我将他藏在朋友家里。”
“永仓跟小鸟游私底下交情好吗?”
椎叶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
“我无法多做评断,不过要是小鸟游的话可信,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
浅川小声地跟四课课长说话,四课课长听了之后点点头说:
“说的没错。”
“椎叶……不好意思,能把小鸟游带来交给本部吗?”
“为什么?”
椎叶直直望向浅川。
“想请他当证人,有些话要问他。而且永仓可能会再跟他联络,所以暂时想请小鸟游待在我们这里。现在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的小线索。”
椎叶看了高崎一眼,高崎肯定地给了一个“照他说的做”的眼神。
现在五课的立场很薄弱,因为现任警官杀了黑道老大,这算是警界前所未有的大丑闻。
出了嫌疑犯的五课没有立场反对,而且真生又可能知道武器库的地点,因此只能照着四课的要求做。
“你朋友家在哪里,我们现在马上去把人接——”
“不!”
椎叶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断浅川的话。
“小鸟游真生由我去带回来,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椎叶向众人敬礼后,走出署长室,但是浅川追了上来。
“昌纪,我们不是想找五课的麻烦,这点希望你明白。”
“我知道你们的立场,五课不会多说什么。”
椎叶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试着让目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些。
“浅川先生,请你好好地保护小鸟游的安全。”
“好,我答应你,我会对他好一点。不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搞不懂为什么永仓要把椚干掉。”
椎叶一面走,一面想到永仓说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要辞掉警察工作时的表情。
永仓是用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些话呢?他明知道毁灭的时间慢慢逼近,却还聊着永远不能实现的安稳未来,叫人为之鼻酸。
也许是因为被这些压迫着,永仓才会对椎叶说出自己隐藏许久,对真生的感情。
椎叶责怪自己,明明觉得永仓不太对劲,却没有深入追问。
椎叶走出新宿署,搭电车到六本木。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忧郁。
他该怎么告诉真生呢?说他爱的男人杀了他的爱人?这个事实对真生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踏着沉重的脚步,椎叶到了宗近的公寓前。
一打开玄关的门,里头就传来了真生的声音。
“唉唷!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这个犯人最后死掉了啦!”
“不是,他只是让大家以为他死了,其实他还活着。”
“才不是咧,你真的很顽固耶。”
走进客厅,真生跟宗近正坐在沙发上斗嘴,两人正在讨论电视上放映的电影剧情。
“啊,柴……不,是椎叶先生。”
真生脸上有着少见的开朗神情,宗近看到椎叶,眉毛轻轻地向上挑了一下。
鹿目站在厨房,正在收拾餐具,可能刚刚替真生做了晚餐吧。
“我跟你说……这个人记错电影结局啦!”
没想到真生跟宗近能混得这么熟,看到两人争论着电影结局,让人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不理会现在急迫的状况,椎叶笑着走向真生。
“椎叶先生也看过这部片吗?我已经看了三遍了,还是觉得很好看——”
“真生。”
椎叶冷静地叫着真生的名字,并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到房间把行李拿来。”
真生感觉到椎叶的样子怪怪的,表情也一下子跟着严肃起来。
“为什么要拿行李?”
“新宿警署要保护你,而且他们有话想问你。”
“他们想问什么?我已经说过我不知道田原在哪里。”
“不是田原,他们想问的是永仓先生的事。”
椎叶眼中的真生十分慌张。
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因为感觉到不安的气氛使然,真生不停重复打开手掌又握紧的动作。
“永仓先生他……他发生了什么事?”
“搜查本部怀疑他是杀害椚的凶手。”
“胡说……”
真生傻住了,他呆呆地摇着头,然后站起来抓住椎叶的衬衫。
“你胡说!胡说!绝对不可能是他!再怎么说他是刑警耶!怎么可能杀人呢?椎叶先生,你也认为是他干的吗?”
真生拼命地表达,椎叶看到他这个样子,确定真生应该不知道详情。
他送了一口气,也觉得有种得救的感觉。
“有目击证人看见永仓先生从发现椚尸体的车上下来,车里找到的指纹也跟永仓先生的一样。而且……现在又找不到永仓先生,怎么想都觉得他是畏罪潜逃。”
真生无力地攀附着椎叶的身体缓缓地瘫倒在地上,椎叶小心翼翼地又问真生:
“你瞒着椚偷偷跟田原上床,也是为了永仓先生?”
真生自嘲地笑着点头。
“是啊,是我主动引诱田原的。我想说他是椚的左右手,应该多少加道一点消息吧!”
“是永仓先生逼你做的吗?”
“不……”
真生坚决地否认了椎叶的猜测。
“永仓先生没有命令我做什么,全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真的很喜欢永仓先生……”
真生抬头看着椎叶,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脸上。
“没错,我很喜欢他……我想帮他,所以尽可能地找情报给他,我……”
“永仓先生也喜饮你,所以才杀了椚……”
“不是那样的!”
真生大叫,用袖子擦去眼泪。
“他不可能为了我杀椚。他一点都不喜欢我啊!椎叶先生你也看见,永仓先生是怎样对我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杀掉椚……可是,我可以肯定地说,他绝不是为了我杀椚的。”
真生可怜兮兮地替永仓辩解,椎叶将坐在地上的真生抱起来。
“走吧!”
“我不想去,因为他们想问我的事情,我全部不知道。就连永仓先生杀了椚的事情也是你告诉诉我,我才知道的。之前跟永仓先生通电话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只要回答你知道的部分就好。你不是嫌疑犯。”
“鹿目。”
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的宗近开口了。
“你送他们去。”
“好,我先下去把车子开过来。”
椎叶看了鹿目一眼,表示感谢,然后将真生带到客房。
当他们拿着行李走出来时,宗沂也跟着送他们到门口。
“宗近,谢谢你的照顾。”
宗近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然后粗鲁地摸了摸脸色苍白的真生的头。
6许多长椅隔着一定的距离排放着,椎叶从中选择一个适当的位置坐下。
他手上拿着买来当作午餐的汉堡,安静地吃着。
这里是法式庭园的附近,整齐地种植着许多梧桐树,新宿御苑中椎叶最喜欢这个地方。
随便地解决中餐,他一边喝着罐装咖啡,一边仰望着晴朗天空。
虽然梧桐树遮蔽了些许阳光,午后的阳光依然眩目。
椎叶眯着双眼,不经意地看着这些梧桐树,手掌形状的树叶随风摇曳着,坐在这个不受城市喧闹污染的安静处,看着这些能抚慰心灵的清爽景色,椎叶的心还是被阴暗忧郁的思想所包围着。
真生接受新宿警署的保护之后已经过了五天。
因为这次的事件是警官犯下的,搜查本部希望能赶在嗜血的媒体发现之前,赶紧了结这案子,可惜到现在还是没找到永仓的踪影。
椎叶不停地想,为什么永仓要这么做?为什么他要杀掉椚?就算永仓真的爱上真生,他也不至于因为嫉妒而杀了椚。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也许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让永仓错手杀死椚。
还有,杀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永仓身为刑警,不,该说是身为一个人,算是很不循规蹈矩的,但是如果他会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爱上真生,那椎叶就无法袖手旁观。
超越刑警与S的界线爱上真生的永仓,身陷其中渐渐走向毁灭的永仓身影,竟然和明天的自己重叠了。
要信任自己的S可是不能爱上S,当私人感情凌驾工作,会导致双方灭亡。
椎叶觉得这样的现实确定成形,渐渐朝自己逼近,如果跟宗近的关系再继续加深,自己不知道何时会无法踩住煞车,跟永仓一样跨越界线。
不知道这一天会以怎样的形式来到,因为不知道所以越来越害怕。
椎叶的不安,扩大到一个极限之后开始转变为恐惧。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看了来电显示,是宗近打来的。
椎叶叹口气,按下改成震动模式的按键。
他没接电话,将手机放回门袋。
把真生接到新宿警署的那天晚上到现在,椎叶完全没跟宗近联络。
不找他也不接他的电话,椎叶的脑袋里塞满永仓跟真生的事情,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想跟宗近联络,不想站在那双仿佛可以将他看穿的眼睛面前。
一旦见到宗近,他—定会看穿害怕着模糊的恐惧,怯懦的自己。
椎叶甚至觉得,只跟宗近说话就会被他察觉。
椎叶好怕被宗近识破他的心理,好怕好怕。
他紧握住口袋里的手机,在心中跟宗近说:宗近,再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
因为现在我最不想被你看到,这样懦弱的自己。
深夜零时。
正在位于世田谷上北泽公寓附近的路上,椎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他停下脚步。
一辆黑得像是跟黑夜融合在一起的宾士车停在路上。
椎叶想,该不会是宗近吧?靠近一看,后方的车窗无声地降下后,出现椎叶最不想看到的人的脸孔。
“上车!”
“为什么?”
针对宗近傲慢的命令,椎叶反问。
结果宗近说:
“叫你上车还需要理由吗?”
椎叶只好叹口气,将手撑在车子上,低头望着自己的脚。
宗近特地跑来,很清楚的表示他不准自己再逃避了。
在冷静下来前,椎叶原木想和宗近保持距离的,看来宗近并不想继续等待下去。
何况,自己的问题也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有了这个觉悟之后,椎叶打开车门,坐在宗斤旁边,鹿目安静地开着车子往前。
车子从甲州街道开进首都快速新宿线,穿梭在深夜的东京之中。
看着窗外飞奔而过的街灯,谁也没开口说话,就这样车子到达宗近的公寓。
鹿目将车子停放在大楼前的车道,问宗近说:
“这个包裹怎么处理呢?”
车子的前座放着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大包裹,好像是别人送的礼物。
“等一下拿上来。”
“好的。”
宗近和椎叶先下车,两人不发一语地朝着宗近家前进。
在宗近身旁好痛苦,沉默的宗近散发出让人很不自在的压迫感,现在椎叶很希望两个人可以像平常那样讲讲无聊话题。
进到屋子里,坐进沙发后椎叶的手机响了。
看了萤幕,发现是从公共电话打来的。
椎叶怀疑地接起电话。
“是椎叶吗?”
低沉的男人声音,一瞬间听不出是谁,发现是谁的声音之后,椎叶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起。
“永仓先生?是永仓先生吗?”
“是我。”
“你从哪里打来的?”
椎叶怕漏听了什么,将手机紧紧地贴近耳朵。
“干么这样问?”
一时之间椎叶不知该如何回应,然后永仓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嗯……那件事情果然还是曝光了……”
“什么事情?”
“你不用装傻,我今天打电话给真生了,他听起来怪怪的,我马上就猜到了。真生现在在警方手上吗?”
椎叶小心地想着措辞,他不想刺激永仓。
“他现在由新宿警署保护着,不过是为了不让他被一鸿会骚扰。”
“椎叶,不用对我客气了,我已经被通缉了吧?”
椎叶没回答,永仓吐气后笑了。
“椚是我杀的。”
从永仓口中说出决定性的*,让椎叶闭上双眼。
“永仓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由很无聊,没什么好讲的。”
“拜托你去自首,警方也等着你自首。”
这次换永仓不说话了,可能是椎叶的要求让他很困惑,椎叶不停地劝他自首。
“大家都不想替你戴上手铐。”
“我也不想被铐上手铐啊!我是警察耶,戴手铐太逊了!不过,我会考虑自首的。”
“永仓先生,你怎么还这么轻松啊……”
“掰掰罗,椎叶。”
电话被挂断了,椎叶咂舌一声,将手机收回口袋。
他快步走出客厅,手腕却被宗近抓住。
“你要去哪里?”
“新宿,我要去向本部报告。”
“你想报告什么?那个叫永仓的有跟你说他此刻在什么地方吗?有说他杀掉椚的动机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吧?去了也没用。”
“判断有用还是没用是本部的工作,总之我要快点跟他们说永仓打电话给我的事。”
“不可以,我不让你去。你给我待在这里,尽好你对我的义务。”
椎叶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用力甩掉宗近的手。
“你不要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没空陪你玩——”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热烫烫的一巴掌,力道强到让椎叶整个人倒在地上。
痛还是其次,椎叶觉得很震惊,整个左脸颊被打到有些麻痹,没有任何知觉。
“叫我不要闹了?不要闹的是你吧?你到底想怎样,是你要我这个人,却又想从我身边逃开。你说,你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叫我当你的S?”
宗近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逼问着椎叶。
左耳耳膜还有点麻痹,没办法听得很清楚。
嘴巴也受伤了,有血腥味。
椎叶抬起有些晕眩的头,看着站住自己面前的宗近。
宗近那对充满怒意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椎叶。
“宗近……至少让我打个电话给本部,等我联络完再说。”
“解决杀人事件并不是你的工作,你还不明白吗?”
宗近抓住椎叶的手,把椎叶拉起来,强迫地拉着椎叶走。
椎叶发现宗近想把他拉到卧房后开始挣扎,但是宗近依然打开了房门。
“宗近,不要这样……”
宗近将椎叶用力抛在床上,椎叶想推开逐渐逼近的宗近走下床时,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椎叶,不要再惹我生气。如果你好好地表现,或许我会听你的话,要是你想乱来,我就会反咬你一口,你该知道白己养的狗是什么个性。”
“社长。”
鹿目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可能已经在旁边很久了,虽然椎叶没注意到,也许在永仓打电话来的时候鹿目就在旁边,一直看着他跟宗近。
“把包裹放在那里就回去。”
宗近盯着椎叶头也不回,冷淡地向鹿目下命令,可是鹿目并未离开。
“你在干么?快出去!”
“……奎吾先生。”
平常总是称呼宗近为社长的鹿目,这次改口叫宗近的名字,于是宗近缓缓地回头看着鹿目。
“请您住手。”
两人四目交接,带来短暂紧张的沉默。
而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宗近,他露出苦笑,轻轻地摇头。
“鹿目,这跟你想的不一样,决定这一切的人是椎叶,不是我,我只是在等这家伙给我答复。”
椎叶听不懂宗近讲这句话的意思,但是鹿目听懂了,所以他向宗近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去之前,鹿目向椎叶看了一眼,眼神中混杂着心疼,但是椎叶不知道鹿目这个眼神是给他还是给宗近。
两人独处后,宗近面无表情地看着椎叶,开始脱下自己的领带。
然后将椎叶翻成向下趴卧的姿势,椎叶想反抗,可是被宗近的气势压迫着,终究还是没有反抗成。
宗近用领带快速地将椎叶的双手绑在身后。
“宗近……你想干么?”
“我要让你的身体彻底了解,我跟你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绑好后宗近将椎叶的身体翻回正面,开始脱椎叶的衣服,椎叶扭着身体拼命抵抗。
“你不用绑我,我也不会反抗啊!你想做,我奉陪就是了,快把领带松开,我不想被这样绑着。”
椎叶诚心的恳求反而惹火了宗近,他眯起眼睛,单手扼住椎叶的脖子,椎叶的喉咙被压迫到呼吸困难。
“你以为只要上床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不是的!你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看到真生跟永仓那样子让你很害伯,对吧?不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已无法回头。如果你真的有心理准备就不要反抗,不然我会无法克制自己,做出可怕的事情。”
椎叶第一次觉得宗近很可怕。
他是黑道,可是不是那种突然对他人施加暴力的人,他能敏锐地看透别人的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的弱点,也不让对方有逃脱的机会,椎叶好怕宗近那近乎严苛的坚强意志力。
“不过……上床是最好的方式了,可以迅速地确认很多事情。”
双手被反绑,因此衬衫无法完全脱掉,椎叶全身上下只剩下脱到袖口的衬衫,其他衣物都被脱光了。
已经跟宗近上床很多次,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处于无法自由行动的状态,全身赤裸的椎叶感到屈辱及羞耻。
“你到底想确认什么事情……我有没有背叛你吗?如果是的话,你没有必要试探我,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我是做好心理准备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那高傲的自尊是不允许你自己背叛我的。但是你自己呢?如同你无法背叛我一样,你也无法背叛自己吧?你被自己发过的誓言所束缚,已经快要中毒了吧?所以让我来替你选择好了。”
宗近一面说话,一面用力将椎叶的脚打开,用膝盖压住椎叶的身体,被宗近的重量压迫,肉体上的疼痛让椎叶痛得整张睑皱成一团。
“你到底在……说什么啦……”
“谈话到此结束。就按照你说的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好好地满足我吧!”
宗近眼中射出冷淡的光芒,慢慢脱下自己的衬衫。
“怎么没有动作了?”
身下的男人严厉地询问着,椎叶发出微弱的声音说:
“拜托……让我休息吧,我的腿没有力气了。”
“别开玩笑了。”
椎叶用沙哑的声音乞求,但是背后的宗近却狠心拒绝。
“继续!”
他用力将椎叶被反绑的双手往上提,催促着椎叶。
于是椎叶痛苦地扭曲着脸,背地宗近跨坐上他的腹部,再度扭动起腰部。
房间内只有床架震动的声响,跟椎叶的喘息声。
“就是这样,做的很好……你这个样子很棒喔。双手被绑住,在男人上面淫荡地扭动着身体,这样也让你自己很兴奋吧?”
椎叶无力地摇头,他继续机械式地摇动着腰,一点快感也没有,只有一颗空虚的心。
宗近的方式粗暴又野蛮,一不顺从就打,开始有快感之后,却在即将释放之前突然放手。
他故意让椎叶忽而又痛又怕,忽而被肉体的快感操纵,然后再次将他推向痛苦。
连续地在痛苦与快感之间徘徊,相互交错,椎叶的心灵逐渐麻痹,退化成一具只听从命令动作的人偶。
换做是平常的椎叶一定会强烈反抗,就算会被揍个半死,也绝不会允许宗近这么乱来。
可是椎叶现在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可以对抗宗近,他甚至认为这是自己应有的报应。
当人失去自尊之后,原来会变得如此脆弱,懦弱地放弃保护自己,椎叶感到极度绝望,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
“够了,下来吧!”
椎叶起身,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头发从后面被抓住,整个人被甩到床上。
双脚被用力打开到骨盆几乎要裂开的程度,膝盖也被压在床上。
“一直被插着的菊蕾完全扩张了,现在正贪心地一张一合。好像在乞求我快点插入一样,这模样真是淫荡……”
羞辱了椎叶的私处后,宗近开始以正常体位进入椎叶。
宗近刻意用很慢的节奏插刺,贪婪地享受着椎叶已经柔软异常的内壁带来的触感。
“要不要把这情景用v8拍下来给你看?你那里吃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拔出来的时候,内壁紧抓着我不放,插进最深处时,也紧紧地收缩着,真是好。”
听到宗近这样说,椎叶也深有同感,现在自己只是一个穴,一个专门供宗近分身亵玩的穴。
不需要自我意识,也不需要有情感,只是一个被男人侵犯用的肉团。
“从后面来好了,你很喜欢像狗一样地趴着做爱吧?”
说完宗近将椎叶摆成趴着的姿态,只让腰部高高抬起。
椎叶的手还是被绑着,无法用手撑住身体,只能用肩膀靠着床铺,让现在的椎叶看起来更像是想被侵犯的可怜小狗。
宗近的分身撑开内壁,长驱直入,这次他激烈地*着,猛力地冲击着惟叶。
“你没办法跟女人长久交往的原因就是,你一直都想要像这样被男人侵犯。在你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希望被男人玩弄。至于对方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有那根玩意儿就可以上你。”
整张脸埋在床单里,但是椎叶仍然大声地否定:
“不是的……”
“就是那样,你只要看见男人就兴奋,一本正经的外表下,藏着无法说出口的奇怪妄想。你光是想着跟同事上床,就能让你兴奋地射出来,对吧?”
“不……我才没想过那种事……”
宗近的手指用力抓住椎叶的臀部,指尖像是要抓破皮肤般深陷进肉里。
“老实说吧,你一直很想跟男人做爱吧?想被一堆男人们推倒,然后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跟你做,尽情地乱来,对吧?你老实地说的话,我就帮你把领带拿掉,来,说吧!”
椎叶的手腕已经麻痹到没有知觉了,依照常识判断,这样的麻痹并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可是椎叶在宗近的逼迫下,本能地害怕自己的手再这样绑着,以后会没有办法使用双手。
“我想被……”
“听不见,再大声一点!”
身后的宗近一边动作着,一边用冷淡的声音命令椎叶。
椎叶被摇晃着,断断续续地说出宗近要他说的话。
“我……一直想……被男人搞,让……让很多男人对我做出……很下流……很羞耻的事情……我想被男人搞的的快……快疯掉了……”
椎叶边说边哽咽,可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现在的他己经无力可怜自己支离破碎的自尊。
终于手上的领带被解开了,手腕可以自由活动。
但是还未恢复知觉的双手,依然无法支撑起身体。
“你看,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表现的更率直一点,你做的很好。”
宗近的手环绕到椎叶身体前方,握住椎叶的分身。
“不要!”
椎叶轻轻地摇头,想要逃,他怕宗近又会将他弄得快要射精,却突然放手。
“不要……宗近……我受不了……”
宗近把椎叶拉回来,从背后抱住椎叶,他舔舐着椎叶的耳朵,用特别温柔的口吻轻声细语着:
“这次我会让你好好地达到高潮。”
“骗人……你又想打我了吧……骗人……我不要了啦……求你住手……”
椎叶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像个小孩,一个没办法抵抗宗近,完全被宗近操控的无助孩子。
可是也许这样一来,宗近会想保护自己也不一定。
椎叶好怕反抗所带来的痛苦折磨,因为害怕所以他不反抗。
椎叶抱持这样的想法,因此连思考能力也被他暂时摆在一旁。
“你很乖,都照着我的话做。所以你看,我现在不是很温柔地替你服务吗?我会让你很舒服,让你可以把之前忍耐的份也一起弄出来。”
宗近还在椎叶体内,同时缓缓地抚着椎叶的分身。
时而用手指逗弄前端的龟裂处,时而挑逗地摩擦着根部,只想让椎叶感觉到单纯的快感,很明显的,这是温柔的爱抚。
“啊……哈……嗯……”
椎叶不知不觉地发出甜美的呻吟,长时间处于焦躁的情绪之下,身体只想快点解脱,分身持续挺立着。
身体渴求着更多的刺激,让椎叶无意识间跟着扭动起腰。
他前后摆动着,主动含着宗近的欲望,让宗近深入自己。
椎叶配合宗近手部的动作,反复着*动作,但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受不到一丝羞耻。
宗近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他说的那种男人。
一旦承认了这点,椎叶反而更专心地做着这淫荡的行为,只为了激情释放的瞬间。
“我要去了……啊……”
“去吧。很舒服吧?没想到你摇的这么起劲,真是闷骚的家伙……”
椎叶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宗近说什么话,他全然变成快乐的俘虏,专心吞吐着宗近的分身,摆动着腰,只想达到高潮,其他什么也不想管。
“嗯啊……哈……嗯、啊……”
终于忍不住了,椎叶将白浊解放在宗近手上,温热黏裯的热液滴落在床单上,椎叶无力地倒在床上,宗近却将椎叶重新拉起。
“喂!现在可不许你躺下喔,我还没满足到耶。”
还没结束——宗近还不肯放过椎叶。
漫漫长夜,宗近一点儿也不让椎叶有喘息的时间。
“昌纪。”
宗近第一次叫出椎叶的名字。
但是椎叶却感觉到没来由地恐惧,宗近伸手抓住椎叶颤抖的双手,将他拉到胸前,用低沉的声音说:
“再坐到我身上。”
椎叶醒来时,紊乱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躺着。
看了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宗近早就出门上班去了。
隐约记得到天快亮时的事情,但是那之后就突然又去记忆,椎叶不知道究竟自己是昏了过去,还是没有体力直接睡着了。
椎叶走下床,想先冲个澡,脚一踏到地板却突然软弱无力,又倒回床上。
看到自己这么没用,椎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
走到更衣间的大镜子前一看,镜中映出的模样十分悲惨。
嘴唇破了,脸上跟眼睛周围有一大块黑青,身上到处是淤血。
还有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地方,从菊蕾入口到里面,被宗近进入的地方也非常刺痛。
用热水站着冲澡,椎叶深深地叹息。
昨天的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被施了法术,一点也没有反抗,顺从地接受宗近所施加的暴力。
就算对宗近有愧疚感,依照自己的个性也不可能乖乖就范啊?宗近跟椎叶一样疑惑,就算会强迫他人,但是他不是那种会乱打人的人,可是昨晚却无情地痛扁了椎叶。
不只如此,还硬上椎叶,甚至用话羞辱椎叶,进行心理与生理的凌辱。
虽然很烦恼两人之间的关系,逃避了宗近一阵子,但是也不可能让宗近气到这样对自己。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毛宗近呢?椎叶知道他有错在先,但是宗近毫不在意地这样暴力对待,让椎叶很反感。
我都已经说了不会背叛他,他还不相信我——一想到这里,宗近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如同你无法背叛我一样,你也无法背叛自己吧?”
椎叶想反驳,囚为不只是他,任何人都无法背叛自己吧?他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宗近有必要这样严厉地责备他吗?唯一的亲人死后,孤军一人的椎叶—直只相信自己,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可以信赖,椎叶是抱持着这样的骄傲活到现在的。
因为相信自己,不背叛自己,所以才有现在的椎叶存在。
即使认识没多久,宗近也应该了解椎叶这一点才对,为什么现在才针对这点斥责他,为什么要否定他的做法并伤害他呢?终究椎叶还是无法掌控宗近这个男人。
不管两人如何亲密,上过多少次床都没用,终究还是无法藉由亲密行为彻底了解一个人?对于这点,椎叶在前一晚算是有了实实在在的体会。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200才可浏览7宗近到晚上才回来,于是椎叶又躺回床上,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好好休息。
半梦半醒之间做了好多讨厌的梦。
梦见被不知名的物体追赶着,或是被某人追杀,甚至梦到自己从高处头下脚上地坠落下去。
做了恶梦之后椎叶便惊醒过来,然后再继续沉入梦乡,再度梦到恶梦。
就这样一路睡到傍晚,起床时反而比没有睡觉之前还要累。
身上的黑青越来越明显了,看样子没办法搭电车间家。
椎叶叫了计程车,回到世田谷的家。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椎叶在路上下车,走回自己的住所。
电梯前方有其他人等着,椎叶决定走楼梯上去,但是他马上就后悔了。
虽然房间在三楼并不算太远,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步履维艰地爬着楼梯。
蹒跚地走过昏暗的走廊后,椎叶终于到达他的房间。
打开门进到屋里,才发现餐厅后方的房间灯是亮着的,可能是出门时忘了关吧?不过在门口却摆着一双陌生的男鞋,让椎叶倒抽一口气。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从开了一点缝的房门往里面看,在房间里的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永仓先生?”
永仓正睡在椎叶的床上,他看见惊讶的椎叶,悠闲地打招呼。
“嗨!”
“你怎么会在我家?”
“只是来休息一下,你好歹也是警察,家里的门锁好—点么。”
听到永仓这么说,不难猜出永仓是怎么闯进来的。
本来想同永仓说当警察还闯空门才不好吧?不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椎叶脱下外套坐在床边。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傍晚。你家怎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打开冰箱一看,只有啤酒跟矿泉水,我还得自己叫披萨来吃。”
如永仓所说,桌上堆满外送披萨的空盒、空啤酒罐,还有一个装满烟蒂跟用过火柴的烟灰缸。
被警察通缉的杀人犯,居然跑到别人家里,还叫披萨来吃,应该不是大胆,只是单纯的神经粗吧?
“你的脸……怎么了?帅气的脸被打成猪头。”
椎叶突然想起自己被揍得很惨的脸,懊悔不该让永仓看到自己的伤。
“先别管我的脸了……你来错地方了吧?你该去自首!”
“用不着你命令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
“你你干么跑来我家?不要跟我说你来是因为想被我亲手逮捕。”
“才不是咧。”
永仓轻浮地笑着,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椎叶几乎要忘记眼前这个男人是犯了杀人重罪的犯人。
永仓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将椎叶的衬衫袖子往上扯,椎叶慌张地想把手藏起来,还是被永仓看见手腕上的伤痕。
双手留下曾经被用力捆绑过的痕迹。
“没想到你有那种嗜好?”
椎叶故意不看永仓,隔着衬衫握紧自己的手。
“我没有。”
“不用瞒我,对象是宗近吧?昨天你们玩的很过瘾喔?你还真行耶。”
“不要再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宗近真是个很粗暴的性虐待狂哪,不过……身为同类,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住口!都说了不是那回事。”
椎叶抓住永仓的衬衫大叫着。
“不要搞错……我跟他之间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宗近跟你不一样,他不是以虐待喜欢对象为乐的人,别把他跟你相提并论!”
跟激动的椎叶相反,永仓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歪着嘴巴。
“真会说。那我问你,宗近对你做了什么?手上的淤伤那么严重,想必双手都被绑的很紧吧?脸也被他痛扁了?如果你还想否认的话,就在我面前把衣服脱了看看。”
永仓也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椎叶的肩膀把椎叶推倒在床上。
“你身上一定有很多被那个家伙殴打之后留下的伤痕吧?是不是啊?椎叶。啊?被我说中了吧?”
永仓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怒气,椎叶完全被永仓像是要喷出火一样的可怕魄力给震慑了。
“为什么你披他扁成这样,还要替他说话?”
永仓用力摇晃着椎叶说:
“他对你这么坏,你大可以恨他,可是你却替他说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很乐意接受他暴力对待的人。你被他伤的那么深,被自己的S彻底践踏自尊,应该很不甘心,不甘心到想死才对。”
被永仓看穿自己受伤的心,椎叶的眼神动摇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逞强?你跟他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从他身边逃跑?”
宗近平常不会这样的,那只是个意外——椎叶想找藉口,可是不论如问,他被宗近殴打是铁一般的事实。
躺在永仓下方的椎叶放松了身体,无意义地摇着头。
“你真的很坚强,我很羡慕你。”
坚强……我呜?椎叶冲动地想要笑。
害怕跟宗近的关系更进一步,所以选择避不见面,结果被对方扁成这样,为什么永仓看见这么凄惨的自己,还对他这么说呢?不要这样,不要高估我,也不要把坚强这个词套用在我身上。
永仓不了解椎叶正在想什么,却这样随便地说出口。
“别说了!”
椎叶不想再听下去,他用力捶打着永仓的胸膛。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我只是故作坚强而已。其实,我只想赖在地上,像个要赖的孩子一样抱头痛哭。想大叫一声“我受不了了!”
之后,边哭边跑走。
就算想倒下,我的自尊却不允许我这样做。
所以我硬撑住,一直逞强……我一点也不坚强……”
好想放弃一切,就这样逃避下去,可是我光想都没办法,因为我不认同懦弱的自己。
“你不跟真生发生关系是正确的选择。跟S上床简直像是自杀行为,就好像自己一点一点慢慢地勒紧自己的脖子一样。”
椎叶变的很消沉,被宗近的行为打败,又被永仓说中痛处,脆弱到有些自暴自弃。
就算被永仓看到这么惨的外表他也不在意,反而说话嘲讽自己的愚蠢,这时椎叶感到自虐的快感。
“跟宗近上床让我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你说我一点也不污秽,其实你说错了,我很脏,我早就被染脏了。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戴上漂亮的假面具生活着。但是,找快撑不下去了……我这个人已经从内部开始腐败了,好脏好脏,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轻视我,我已经……”
椎叶陷入轻微地精神错乱状态之中,从昨晚就一直紧绷着、紧张的弦断裂,压抑住的恐惧和不安一口气全部涌出来。
“再这样下去,我会堕落到无底深渊去,该怎么办呢?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好可怕!我不想再次体会一样的痛苦……原谅我吧!宗近,我对你……”
“椎叶——”永仓抱住颤抖的椎叶,对男人的力量不由自主感到恐惧的椎叶挣扎了一下,但是永仓抱得更紧,不肯放手。
“你一点也不脏。不管你跟谁上床,被对方如何对待,你也不会变脏的,不用怕,不用担心,你不会像我一样堕落。你的脚步很谨慎,一步步地安稳走下去,不会掉落在围墙内。不要担心,没事的。”
永仓在椎叶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一样地温柔。
他用力地抚摸着椎叶的背部,渐渐安抚了情绪激动的椎叶,不知不觉中椎叶整个人靠在永仓胸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椎叶的颤抖才停止,心情也平静下来。
他的头被永仓抱在胸前:永仓的心跳静静地传过来,他第一次像这样清楚地听着别人的心跳声。
一抬头、永仓正看着椎叶,浅褐色的眼眸让椎叶很意外,这个男人眼神冷酷,却有着温柔的臂膀,这种极端的差异性让椎叶心中产生一种奇妙的感情,明明对方曾经让自己那么讨厌,现在却觉得两人比谁都来的亲密。
“你不会像我一样堕落。”
永仓说的话在脑中响起,他才忽然回想起,永仓所走的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现实,心中突然一阵酸苦。
永仓已经不能继续当刑警,以后也不能跟真生见面。
永仓真正想温柔对待的对象是真生,只有真生—个人才是他想要好好抱在怀里,为他打气的对象。
可惜永仓已经无法拥抱真生,就这样一次也没有对真生好过,保持着冷酷又坏心的形象跟真生分开了。
椎叶想着,他感到心痛与遗憾,最了解这个男人心情的是自己,而最了解自己心情的是这个男人,似乎很理所当然一样,椎叶自然而然就有这样的感觉。
椎叶慢慢伸手抚摸着永仓的脸,手指上感觉到胡须扎人的触感,看见不停逃亡的永仓,一副历尽沧桑的模样,椎叶好像被真生附身般,心里涌上令他想哭泣的爱怜。
永仓也透过椎叶凝视着真生一般,用热切的眼光看着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椎叶。
他握住椎叶的手,将脸靠近椎叶。
椎叶微张的双唇吐着甜美的气息,慢慢地,两人的呼吸静静交错,保持着即将碰触到的微妙距离,打破这个平衡趵人是永仓,他犹疑地将自己的唇吻上椎叶的。
嘴唇一相碰,椎叶仿佛忍耐很久似的,喘息着将嘴大大张开,这个动作激发了永仓的欲望,他激烈地吻着椎叶。
热得烫人的舌头互相交缠着,永仓的双手像是要将椎叶的背绞断般,用力抱着椎叶。
这是一个热情的吻,像是将两人的思念完全融入一样的吻。
椎叶的舌被吸进永仓口中,强烈地贪求着对方,他逐渐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
椎叶拼命想停止这个吻,他转头并用手推着永仓的胸膛,再发展下去会越来越难踩煞车。
永仓也明白这点,他将失去对象的双唇埋进椎叶肩窝之中,他咬着椎叶的肩膀,想将逐渐高涨的激清压抑下来。
肩头被咬到快要流血,椎叶知道自己有多痛,就代表永仓心中的纠葛有多深。
“永仓先生……不可以……”
“我知道……我们都搞错对象了……”
话虽如此,永仓依然没放开椎叶,反而抱得更加用力,就像是不想被抢走玩具的赖皮小孩一样。
过了一会儿,永仓才叹口气,离开椎叶的身体。
“抱歉。我实在忍太久,所以才……”
永仓轻松地说着,拿着火柴点起烟,此时的永仓身上已经看不到刚刚那个烦恼且痛苦的男人影子。
“椎叶,给我酒,就快要喝不到酒了,我想再喝一些。”
听了这话,椎叶感到很放心。
看样子永仓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决定要去自首了。
“我只有啤酒。”
椎叶说完之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永仓一接过啤酒,马上喝得津津有味。
“你也一起喝呀。”
“我不想喝。”
椎叶点起烟,坐在永仓身旁抽了起来。
“怎么突然想去自首?”
“本来想找到武器库的地点之后再去自首,所以想尽办法躲藏,可是已经没办法继续潜逃下去。因为连一鸿会的人也知道是我杀了椚,警方跟一鸿会都想抓我,无计可施了。尤其是一鸿会拼命想找到我,他们不知道我是条子还让我*,连老大也被我干掉,颜面尽失,要是被他们找到,我肯定会被打成蜂窝。”
“永仓先生,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杀椚?”
永仓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抓抓头说:
“算了……”
之后便开始说:
“在东中野的旅馆你告诉我,宗近跟佐上吃饭时所说的话之后,那天晚上我偷偷跟踪椚。我想除了跟踪这个男人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知道武器库的地点。椚带着田原到银座喝酒,中途田原上厕所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他们接下来要去武器库。他也是第一次被带去武器库,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你是用田原跟真生有一腿的事情威胁他的?他很听你的命令?”
“没错,他本来就偷偷卖帮里头的毒品赚零用钱花,我知道之后就从那里下手威胁他。这小子只会耍一些小聪明,但是胆子超小,他很怕他做的事情被椚知道,所以很认真地帮我。真生也为了我故意引诱他,这也成了我威胁他的另外一个好题材。”
“然后呢?你找到武器库在哪儿了吗?”
“嗯,椚跟田原走出酒店坐上车之后,我就搭计程车跟踪他们。他们的车子开进川崎的工厂区,我半路下了计程车,潜入椚的车子进入工厂中。那个工厂已经没有营业,肮脏得很,里头还有堆积如山的铁条。我在黑暗处躲了一会儿,椚跟田原不知为何很快就出来,坐上车离开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来看看东西是不是还好端端地藏在工厂,因此放心地走进工厂,那样做实在太过鲁莽。不过没办法,找了好久的东西就在眼前,看到门没锁时还以为自己很幸运咧?我在黑暗的仓库中找武器,然后看到了货柜,我想这次一定不会有错,武器就在这里,没想到打开货柜一看,那里头却空无一物——”可能是回想起当时的景况、永仓好像回到当时的那种失望情绪中,他叹气着。
“就好像吹得大大的气球被针刺爆一样,我突然全身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就在那个时候……门突然打开,椚拿着枪站在门口。原来他造就发现有计程车跟着他们,故意引我到不是武器库的地方,还故意先走开让我走到工厂里,我就这样落入他的陷阱里。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田原误以为椚发现了他的背叛,于是田原从背后冲出来抢下椚手上的枪,他力气倒是不小。然后我从田原手上接过枪,打死了椚。永仓语气平淡,椎叶听了却觉得很急躁。“为什么?没有必要杀了他吧?只要报警,就能以违反枪械法的罪名逮捕椚。抓了他之后查问他,不就能知道武器库的地点?”
“没有必要啊……”
永仓看着手上拿着的啤酒罐,自问自答似地念着。
“是没错,可是我的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扣了扳机。我恨他,却没想过要杀他,扣下扳机后连我自己都吓—跳。”
“恨?是因为椚让真生当他的爱人吗?所以你才杀他?”
“我的确因此对椚有些嫉妒,但是我恨椚是因为别的原因。因为他……他曾经杀了我的女人。”
“女人?你女朋友?”
“我跟她有肉体关系,彼此也有好感,但是称不上是女朋友。因为以前我跟她的关系是刑警跟S——听到这里,椎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永仓被彻底凌虐致死的S,而杀了那个S的人竟然是椚。这么说,椚对永仓来说是杀了过去的S,又将现任S抓去当爱人的双重关系人。“你怎么知道是椚杀了你以前的S?你进一鸿会卧底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吗?”
“我被叫去一鸿会卧底完全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命运的安排。我最近才知道是椚杀了我之前的S,我问田原有关椚的事情时碰巧知道的,椚有一次喝醉,跟田原炫耀说:
“我以前出卖过一个女人。”
因为那个烂女人出卖老大,为了杀鸡儆猴,他们轮奸了那个女人,把她揍得半死之后扔在路边。
我那个S的男人跟椚都是山户组的人,所以我更加确定,就是扪杀了我的S。
然后……我拜托组长让我卧底进一鸿会,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武器库的地点。
”椎叶想到刚刚对永仓产生的那种强烈亲近感,原来自己跟永仓是这么样的相似。
他们都被黑道夺走最重要的人,永仓最重视的S被杀了,他却只能恨着无法保护S的无情组织,并继续在里头工作下去。
永仓受到的痛苦,悲伤以及愤怒,椎叶都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们两个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的相似。
现在椎叶可以同意真生所说,自己跟永仓很像的话。
“要杀他随时都能杀,不过杀了他对我没好处。我一直那样想的,可是……一旦有机会下手,之前的念头就不知道飞到哪去,我是—个没用到会笑死人的男人。”
永仓自嘲地笑了,椎叶这才明白,为什么永仓在旅馆时会跟自己说他觉得自己很坚强,很羡慕他。
“为什么杀了椚之后要移动他的尸体呢?”
“没找到武器库之前我不想被警方抓到,移动尸体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而已。而且,我还有点希望警方会以为是矢神组杀了椚……所以就随便找个地方丢弃椚的车子跟尸体。”
“田原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太害怕,半路就跑走了,虽然不是他杀了椚,不过要是被一鸿会知道他帮条子的忙,一定会被报复。现在他八成藏在某个地方,躲在棉被里头发抖吧!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告辞了。”
永仓站起来,脸上却没有丝毫悲壮的神色,也没有充满气势。
“你要去新宿警署吧?我陪你一起去。”
“干么……”
椎叶的请求让永仓皱着眉头。
“我不会落跑啦,也不想变成你升官的棋子。”
“我送你到门口就好,不会一起进去的。”
“真拿你没办法。”
永仓抱怨着,不过他还是答应让椎叶一起去。
两个人离开房间之后叫了计程车,往斩宿前进。
在离新宿警署不远处下了车,新宿警署的大楼就矗立在眼前,一旦进去里面,永仓就不是刑警的身分了。
“来抽在自由世界的最后一根烟吧!”
永仓拿出烟,椎叶也陪他一起叼起烟,用打火机点燃烟。
“可恶,没火柴了。”
永仓愤恨地将空的火柴盒捏成一团,椎叶则将自己的打火机递过去。
不过永仓皱着眉摇摇头。
“不用了,用打火机点的烟很难抽。”
椎叶觉得用火柴跟打火机点火都一样,不过听永仓这么说,椎叶才发现永仓好像一直都用火柴点烟,这也算是他个人的一点小小坚持吧。
“你的火借我一下。”
永仓很嚣张地用下巴命令椎叶,椎叶便凑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脸靠脸,嘴上含着的香烟互相碰触的瞬间,永仓用力吸着,嘴上的烟就这么点了起来,开始飘出烟雾。
隔着紫色的烟雾,永仓直直地望着椎叶。
“干么这样看我?”
“我在想……我应该下定决心来一发才对。”
“跟真生吗?”
“不是,是跟你。”
永仓的话害椎叶不小心吸了太大口烟而被烟呛到,椎叶边咳嗽边瞪着永仓,永仓却事不关已似地抽着烟。
“下午如果你在家的话,我可能就会硬上了。”
永仓开始向前走,椎叶也跟了上去。
“反正你只是想把我当练习对象而已。”
“你满了解我的!可惜不管彩排多少次,都不可能会有正式演出的机会了……”
永仓嘴里所吐出的紫色烟雾,无声无息地飘散在夜晚的街头。
“真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处理,我也无能为力。”
说的没错,永仓即将面对的是漫长刑期,身为警官的他犯了法会被判的比一般人还重。
“你有什么话想对真生说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没有话想说,他马上就会把我忘记的。很久以后,他会苦笑着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爱上我这种讨人厌的男人。就这样跟他分开也好,我会在牢里怀念他那气鼓鼓时可爱的脸,用现在的方式继续过我的日子。”
椎叶忽然想起,永仓一开始就用异名跟真生接触,真生与之前被杀的S有着类似遭遇,因此永仓对真生从一开始就有一份特别的感情吧?想到这儿,他总算可以理解,为什么永仓一向不用真名的奇怪行为。
“真的这样结束就好吗?”
椎叶不死心的追问:永仓露出一个苦笑。
“你还真是单纯耶,老是这样替别人的事情操心,你会很早死喔。”
说完永仓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变的很严肃。
“椎叶,不要太相信上头所说的话。我们只不过是这个组织里头的小螺丝钉,只要变成组织的累赘,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丢掉我们,换上新的螺丝钉。尤其是从事S工作的刑警们,对组织来说是麻烦人物。因为我们太清楚警察的黑暗面,所以一旦发生什么问题,他们就无情地干掉我们。以前上头很积极地下命令,成立枪枝对策课,导入S工作制度,很有干劲。还说除了杀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罩着我们,让刑警替他们卖命,结果害许多警察不小心堕落到墙的另一边。你只要继续照着你目前的步调,为你自己做事就可以。”
这是永仓所给的最后忠告,椎叶想跟永仓说出自己心中的不安。
“永仓先生,我觉得你一点也不懦弱。”
永仓听到后回头看着椎叶。
“如果……杀了我姊姊的凶手也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事情。”
手上拿着装了子弹的枪,而对那个凶手,自己一定会无意识地扣下扳机。
所谓的枪就是这样的武器,就算不想杀人,只要一个小动作就能杀人。
一瞬间的选择就能能夺走一条性命,制造出一个杀人凶手。
“你不会,你不会犯跟我一样的错。绝对不会,我跟你保证。”
永仓很肯定地说并轻轻敲着椎叶的头。
还想多谈一会儿,不过新宿警署的大门已经到了,两个人停下脚步。
“送到这儿就好。椎叶……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椎叶以为是跟真生有关的请托,没想到并不是那件事。
“请你一定要查出一鸿会的武器库地点,一定要。”
永仓身为一个警官,身为一个人或许走错了很大一步,可是他到最后的表现,依然是身为一个组对五课枪枝搜查队情报组的刑警所该有的。
椎叶点头答应之后,永仓又露出平常那种轻浮的笑容,再次往前走,椎叶则站在原地目送永仓离去。
永仓把手放进口袋,微微驼背,持续向前迈步。
就在永仓走别距离门口几公尺的时候——“冈村!”
不知从何处传来尖锐的男人叫声,望向马路时,椎叶看见一个双手向前伸出的男人站在路上,手里拿着黑色物体。
“永仓先生!”
椎叶大叫的同时,响起好几声干涩的枪声,而听到男了叫声回头的永仓身体,大大地抽搐几下,之后就像是断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
附近的女性路人看见这一幕吓得大声尖叫,而开枪射击永仓的男子则拿着枪坐进一旁的车子里,随后听到轮胎快速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车子便以惊人的速度扬长而去,消失在夜晚的街头。
警官陆续从警署内冲出来看,警笛也响起。
周围逐渐出现人潮,但是椎叶却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完全没办法移动。
他连呼吸都忘记了,痴痴凝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永仓。
又浓又多的血流到柏油路上,而永仓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椎叶好想大声喊出来。
永仓正要去自首,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啊!为什么要被那个男人打死呢?
“昌纪!”
不知道是谁在呼唤自己,一抬头看见浅川从警署内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被枪击的人是永仓吗?”
椎叶呆滞地点点头,从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应该是行人帮忙叫的吧?
“他说要来自首,没想到走到这里就……突然……”
椎叶微弱的声音淹没在越来越近的救护车警笛声中。
房间里好安静,不可思议的宁静像是在守护什么似的,充满整个房间。
真生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腿,发呆了好长—段时间,然后突然开口说:
“其实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永仓先生杀了椚。”
椎叶一直觉得真生好像隐瞒了某件事情,守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那秘密跟永仓先生有关?
“为什么会那么想?”
真生听到椎叶的问题之后,转头面向椎叶,又低头看着地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影子。
“椚被杀的那天晚上,田原打电话给我。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椚已经死了。田原好像精神有点错乱的感觉,在电话另一头不停狂叫着。他不停喊叫说那家伙已经疯了,我不可以再跟着他,他的头有毛病,我要落跑了!我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想从椚的身边逃走,所以看到新闻报导椚死亡的事件,就以为是田原干的。不过……如果人是他杀的,他干么还要从被自己杀死的人身边逃走呢?所以我开始猜想,让田原这么害怕的人,该不会是永仓先生吧?”
说完,真生将脸埋在双腿之间。
“椎叶先生……我……我知道武器库在哪里。”
椎叶虽然很惊讶,但是也曾经猜想过真生应该知道这件事。
“在哪里?”
“就在永仓先生杀了椚的那个废弃工厂。”
“可足永仓先生说他什么也没找到。”
“武器不是藏在工厂的仓库,而是放在办公室里面,我……我在那里看过。我拜托椚带我去看的,不只有手枪,还有机关枪,数量很庞大。”
原来永仓已经离武器库不远,不,应该说是已经到过武器库的藏匿地点了。
想到永仓临死之前还挂念着要找出武器库的事情,椎叶就替他不甘心到极点。
“为什么不告诉永仓先生呢?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你要报复他吗?”
真生抬起头,表情又哭又笑的。
“不是的,不是那样,我不说是因为不想和永仓先生分开……因为如果武器库被找到了,他就不会再来找我了……我一直拼命找情报给他,但是当我真的找到武器库的地点时,突然很害怕。我怕告诉他地点之后,他就不要我了,也不会再来找我,一想到这儿……”
真生的剖白让椎叶听了好心痛,忍到现在不说,对真生来说也是很难忍受的痛苦吧?但是因为不想被永仓遗弃,不想失去对方,所以才压抑住自己的害怕,将这么大的秘密藏在心里。
椎叶缓缓抚摸着真生的头发。
“等我一下,我拿杯咖啡给你。”
六楼刑警课的专用接待室拨给真生使用,也让椎叶送了一口气,因为搜查本部设在七楼,所以他进出时并不会碰见其他搜查员。
打开接待室的门走到走廊上,刚好看见高崎从另一头走过来,他应该去了永仓被送去的医院。
“组长……小鸟游知道武器库的地点。原来武器库就藏在永仓杀了椚的那个工厂里,藏在办公室里头。”
“椎叶。”
高崎叫了椎叶的名字,但是椎叶依然继续说下去:
“请联络事件组,一鸿会应该还没找到武器库,所以我们要快一点……”
“椎叶!”
高崎用强硬沉稳的口气再次叫了椎叶的名字,这次椎叶才住口,高崎满脸痛苦地看着椎叶。
“永仓死了,太迟了……已经救不活……”
从高崎口中听见最不想知道的事情。
“一次也没醒过来,就这么走了。”
高崎很疲惫似地放松肩膀,用手揉着眼睛。
自己的部下变成杀人犯,还被枪杀,可以体会高崎现在有多辛苦。
“那小子跟你说了些什么?除了他是怎么杀掉椚以外,还说了什么吗?”
椎叶告诉高崎,永仓是为了自卫不小心把椚杀掉的。
他没有跟高崎说,永仓以前的S是被椚杀掉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要不要跟上面报告,应该交由被救活之后的永仓自己决定。
椎叶有很多话想跟高崎说,想告诉高崎,永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从事S工作,还有永仓对警察抱持着多大的不信任感等等,但是他没有立场把这些事情告诉高崎。
“以前永仓先生曾经说过,等这次的事件办完之后,想辞去刑警的工作。”
“是喔……如果能够早点找出武器库的地点,那小子就可以顺利辞职,也就不会死了。”
说的没错,如果永仓在杀死椚之前就找到武器库,那么椚就不会死,而他自己也就不会因为杀了椚而被杀,只是一个环节出了错,永仓的命运就此产生极大的变化。
背后传来微弱的声响,一回头看见真生脸色苍白地靠在门上。
椎叶跟高崎的话都被真生听见了。
面对永仓的死,真生既没哭泣也没喊叫,而是用空虚的眼光直盯着某处。
“真生。”
“是我害了他……如果我早点告诉他武器库的地点,永仓先生就不会死?”
茫然的真生颤抖地说着,因为爱永仓才不告诉他武器库地点,很讽刺的是,结果却因此间接造成永仓的死亡。
但是这只不过是从结果推测的结论,杀了椚的是永仓,而杀了永仓的是椚的小弟,完全不关真生的事。
“不是你的错……”
椎叶揽着真生的肩膀,将他细瘦的身躯紧紧抱在胸前。
本部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浅川从七楼下来。
“喂!还醒着吗?我拿吃的东西来罗。”
浅川进到接待室后,将罐装咖啡分给椎叶,椎叶道谢之后将咖啡接了过来。
“小鸟游人呢?”
“刚刚送他回饭店了。”
浅川帮真生订的商务饭店就在新宿警署附近。
“他不要紧吧?”
“嗯……脸色还是很差,不过心情已经平静不少。这时高崎应该已经赶到川崎的工厂,跟五课的事件组会合,进行枪枝的查扣工作。对五课来说是大功一件,可是椎叶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这样啊……这样的结束真叫人遗憾,算是最差的结局。”
嫌疑犯死亡,永仓将以杀人及弃尸罪嫌移送法办,这件案子以大家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落幕。
“我也回去了,已经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不好意思,谢谢你帮忙照顾小鸟游。”
浅川用想睡觉的表情说着,现在已经不是半夜,天都快亮了。
神情疲惫的浅川,脸上的胡碴比平常还要多。
“不用向我道谢,是我自愿帮忙的。”
“对了,昌纪,你跟永仓很熟?”
浅川突然想到似地询问椎叶。
“怎么了?”
“他自首之前不是还特地去找你吗?”
“我跟他不熟。”
椎叶回答后,喝了一口咖啡又说:
“虽然我跟他是同事,不过总是分开行动,没有一起工作过。带这次的案子之前,私底下几乎没有跟他讲过话。”
“那他为什么要去找你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处境很相似。永仓先生跟我一样,都是从事S工作的刑警,所以可能他觉得跟我谈的话,不管是S工作,或是面对自己的S时的复杂感情,我都能够明白吧?”
“什么意思?”
浅川讶异地反问,但椎叶只摇摇头。
“一言难尽……我也没办法跟你说我们工作上的事情。”
不知道浅川是否满意这个答复,不过他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浅川先生,真生他会没事吧?”
现在椎叶最担心的就是真生的事情了。
“武器库已经找到,—鸿会的人也不会再找他,现在他们帮里也忙得很,应该没空理真生。本来,一开始以为是矢神组杀了椚,还想说如果这次处理的好,可以顺便削弱矢神组的势力,没想到结果却跟预期完全相反。”
“矢神组方面有什么动静?”
“可能会有,一鸿会经过这次的事件已经变得不堪一击。老大死了,武器又被警方查扣查,搞不好矢神组会趁机抢夺一鸿会的地盘。如果一鸿会的势力被矢神组吸收,他们的规模会更加扩大,成为关西黑道势力在关东的一大据点。那么他们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松仓组。松仓组也发现他们的企图,因此偷偷地帮助一鸿会。”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椎叶掩蔽不住自己的惊讶。
宗近说—鸿会的佐上是他的朋友,但是却完全没有透露松仓组跟一鸿会之间早已有合作的事情。
对宗近来说,检举一鸿会的武器库所在地是很荒谬的事情吧?身为松仓组的一员,他应该想尽全力阻止—鸿会被矢神组打倒。
但是因为椎叶的请求,宗近虽然不愿意帮忙,却还是为了椎叶跟佐上联络,甚至让真生住到家里。
“你给我的那些情报,都是些不会损害到你本身利益的情报吧?”
之前说过的话,像把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椎叶觉得自己很丢脸,什么状况都不了解就胡乱抱怨。
宗近尽责他做到当S的本分,可是自己却只烦恼着个人的感情。
椎叶从沙发上站起来,同浅川敬礼。
“我先走了。”
“好,辛苦你了!下次找筱冢,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吧!对了,去赏花如何?应该还有一些开得比较晚的樱花可以欣赏喔。”
明知道大家都忙的要命,根本没有时间相约赏花,浅川还是提出这样的提议。
“好啊!”
椎叶点点头,随即离开房间。
走出新宿警署,天已经亮了。
这个时间路上车子不多,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上连空气也变得清新许多。
带着疲惫的心情,椎叶在清晨寂静的路上迈步向前。
8换上深色朴素的衣服,椎叶离开家里。
本来想去找在新宿经营情色业的线民,不过一到新宿又改变心意,换搭丸之内线电车。
从那次的事件之后,椎叶一直请假没工作,到今天为止刚好第七天。
每年的特休有二十天,所以只要照规定请假就没问题。
不过高崎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他:
“你差不多该回来上班了吧?”
高崎知道这个部下亲眼看到同事被杀,心里受到不小的打击,因此也没有硬性强迫椎叶必须立刻回来工作。
但是椎叶不能依赖高崎的善意继续请假,所以他不情不愿地决定从今天开始复工。
不过,临时又突然没有工作的欲望,决定听从自己的惰性,更改复工计画。
随着时间的流逝,永仓的死却让椎叶感到更加沉重。
就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样,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现在的惟叶很想举白旗投降,彻底失去战斗下去的力气。
站在电车入口处,抓着吊环,随着电车的行进前后摇摆着的椎叶,呆呆地看着倒映在车窗上的自己。
为了遮盖之前的黑青,他戴上了墨镜,可是墨镜不够大,所以那些骇人的淤青还是完整地暴露出来。
喂!你这家伙不工作在搞什么鬼?椎叶在心中向车窗上的男人发问,可是放下该做的工作,无力地搭着电车的男人,除了摆出—脸疲倦的表情之外,什么也没回答。
随意浏览着车厢时,看到周刊的车厢广告。
上头低俗的标题内容写着:
“杀害黑道老大的刑警,光明及黑暗面!”
一连串的事件带给社会大众很大的冲击,光是现任刊警开枪杀掉黑社会老大就够引人注意了。
何况杀人的刑警还在自首之前被暗杀掉,事态越演越烈,警方整天忙着应付这些煤体。
杀了永仓的男人隔天就带着凶器,跑到新宿警署自首。
事件告一段落之后,这些穷追猛打的媒体报导才收敛不少。
没多久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情,由佳里被杀的时候也一样。
椎叶也被媒体追了一阵子,但是过了半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这件事,安东被杀时也差不多。
但是对这些被卷入事件之中的关系人来说,这些突然发生的悲剧即将成为无法遗忘的记忆,永远地存放在他们心中。
永仓的死让椎叶心里又多竖立起一块墓碑。
真生不知何时消失了,新宿警署去保护他之前,他便自行从饭店离开,在饭店房间的桌上留下一张便条给椎叶。
——感谢你的照顾,我已经没事了。
只有这样一句短短的话。
浅川将便条交给椎叶时,他心中浮现出一只小鸟展翅高飞的模样。
“今后他可以脱离椚还有我的魔掌,成为自由之身。从笼子里飞出去,飞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在昏暗的旅社房间内,永仓这么说过。
的确如他所说,真生已经自由了,但是对这只还想待在笼中的岛儿来说,这份自由或许是悲哀的。
威胁小鸟的老鹰已经消失,可是这小鸟却无法得到幸福。
因为它想永远待在老鹰身旁,不管它有多害怕,多辛苦,都是属于它的幸福。
椎叶打了好多次电话给真生,但一次也没打通过。
打不通的电话代表真生的回答,于是椎叶删除手机里储存的真生电话号码。
椎叶在过新宿后第七个车站下了车,从地下走到地面上就看到座落在樱田通旁边,地上二十一层建筑的中央合同厅舍二号馆。
这栋建筑物的十六楼到二十一楼是警察厅,但是对连旁边的警视厅也进不去的椎叶而言,警察厅算是一辈子跟他无缘的地方。
时间已经不早了,警察厅的办公室却还亮着灯,椎叶抬头仰望这栋雄伟的建筑物,心里想着筱冢是否也还在某个窗户后办公呢?并不是想找筱冢才来到这里的,如果是的话椎叶会直接到筱冢家里等他,他只是想看看筱冢平常上班的地方而已。
不知道筱冢是不是跟他一样,偶尔会想放下一切,把工作的事情抛到脑后。
但是椎叶马上否决自己的想法。
筱冢跟自己不一样,他是万中选一,真正的菁英分子,全国的警察人员大约有二十七万人,但是能被称为CAREER的人仅有五百人左右。
就是这五百人推动着警察这个巨大的组织。
能够承担这个重责大任并且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人,才能够位居上位。
筱冢好坚强,他独自吞下所有苦涩,却还能露出安稳的微笑。
椎叶好羡慕他的坚强,羡慕到有点焦急起来。
椎叶突然很想听听筱冢的声音,他拿起手机,找出通讯录,选了其中一个号码之后按下拨出键。
响了几声之后,听到对方“喂?”
的一声。
还没报上姓名,筱冢便问:
“昌纪吗?怎么了?你很少打给我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听听姊夫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筱冢好像笑了。
“真高兴听你这么说,方便的话现在出来见个面吧!”
“可是你不是还在工作?”
“已经做完了,我正走出厅舍。约在哪儿好呢?你现在人在哪里?”
说完,便看见筱冢从厅舍的大门走出来,隔着马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的样子,他没发现椎叶在附近,看着他慢慢走向旁边的地下铁入口,椎叶只好跟他说:
“请等一下!”
“嗯?怎么了?”
“呃……我在你前面,马路对面,法庭旁边的人行道上。”
筱冢抬头找了一会儿便找到椎叶,他高兴地说:
“吓我一跳,你要过来这边吗?”
“不好意思……等下跟人有约了,所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聊。”
椎叶不想跟筱冢约到店里聊天,所以撒了小谎。
他不想到灯光亮的地方,因为怕筱冢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痕。
“是喔。那我们就边走边聊吧!”
“不过这里……”
椎叶担心这里来往行人很多,会被调查时认识的人发现,因此筱冢便提议说:
“我们去皇居外苑吧!这个时间那里应该不会有警察。过了天桥跟我会合,我先走一步罗。”
筱冢开始向前走,椎叶随后也跟着前进。
两个人隔着马路,用一样的速度前进。
走过警视厅前方,过了樱田门的十字路口后右转,再过一个红绿灯之后,便看见横跨皇居的护城河上的小桥,已经过桥的筱冢背对着椎叶等待着。
“抱歉……突然来找你。”
筱冢望着椎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看到筱冢那副想询问的表情,椎叶很不自在,脸上的伤痕果然还是被看到了吧?
“我们走到大手町吧,赶得及约定的时间吗?”
“没问题。”
终于跟筱冢肩并肩地走在一块。
“你经常加班到现在吗?”
“今天还算早的,你呢?最近好吗?”
若是平时的椎叶一定会马上回答:
“不忙。”
不过今晚他却无法立刻回答。
“有很多很难处理的事情……”
过了一会椎叶才回答,但是*听来却像是抱怨。
“可以跟我谈谈吗?有的时候找人谈一谈会比较轻松。你总是一个人埋头苦干。”
温柔的话语动摇了椎叶,他停下脚步。
“不用了,没关系的。看到姊夫之后心情好多了。”
“是吗?不过……我也一样。看到你出现我好高兴,疲劳也消失无踪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以前找了你好多次,你都不肯出来。想不到爱闹弯扭的你也会来找我,真稀奇。”
“不好意思……”
“我开玩笑的啦!”
筱冢笑说,椎叶也尴尬地笑了。
“工作辛苦吗?”
“是很辛苦,不过大家都一样辛苦。像浅川,又参加了新的调查本部,好像一直都没回家,上次那个事件也让五课的同仁很累吧?”
椎叶总觉得筱冢好像知道自己也被卷进事件之中。
“第一线人员有第一线人员的辛苦,而我这种职务的人也有不一样的辛苦。比方说每次要下命令给部下的时候,却让我很害怕。”
“害怕?”
“是啊。如果下错命令,部下就会因为我而背上沉重的枷锁。搞不好还会演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一想到这些我就害怕。不过,要是连我都手足无措的话,那部下们也会感到惊慌,甚至很不安。因此不管是什么工作,我下命令时,绝对不会让部下察觉到我的情绪,我想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个很讨厌的上司吧?”
看着眼前这个温和的筱冢,很难想像他冷酷下命令给部下的摸样。
不过筱冢原本就是这么严格的人,因此才能够比同朝的CAREER们更早升迁。
“所谓的组织就像是大石头一样,一旦开始滚动,就很难转换方向,也无法让它停止。”
“姊夫想要改变这颗大石头的行进方向?”
“这个么……”
针对椎叶的问题,筱冢微笑着说:
“以前有这样想过,不过现在我比较想改变的不是石头,而是石头所走的道路。如果道路是一条好的道路,那么石头不就能自动转换方向了吗?可是……这毕竟只是理想的状况,你听听就好。现在的我仍然在组织之中,跟着组织到处转来转去,光忙着想办法不让自己转到头晕就已经很吃力了。”
对警察这组织,筱冢也有自己的想法,发生了由佳里的事情,他应该会痛恨警察的,可是他却抛下私人感情,正面面对这颗巨石。
这勇气必定来自于筱冢的坚强跟他的自信。
“你送我的画,我已经挂在房间里了,卡西纽尔有很多作品,那幅画是我很喜欢的作品之一。你怎么会选那幅画送我?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椎叶试着回想自己送给筱冢的画,画的是一个女人站在庭园中,回头看着这边的样子。
她头戴黑色帽子,穿着一件白底黑点的洋装。
季节应该是夏天吧,女人身后不知是海还是湖,上面漂着一艘小船,脚下有许多绽放得很鲜艳的红色小花。
“刚好经过画廊看到的,对绘画不熟,可是从画风认出是卡西纽尔的画。想起姊夫很喜欢他的作品,所以就买了。而且……总觉得那幅画中的女人很像姊姊。”
表情悲伤地回头看着这边的女人,眼睛里头仿佛充满泪水,乍看之下让椎叶想起由佳里。
“会吗?我倒觉得她比较像你。”
意想不到的话让椎叶突然抬头看着筱冢。
“虽然由佳里的过世是意外,可是她活着的时候总是笑容灿烂,很天真可爱,开朗的笑容最适合她。可是画中的女人看起来很悲伤,微笑的样子也隐藏着伤心的感觉,很像是由佳里过世之后的你。”
椎叶停下脚步,筱冢的话好像打中他的弱点。
的确,由佳里是个开朗的人,总是笑容可掬。
可是为何在椎叶心中,由佳里却变成寂寞微笑的形象呢?可能是觉得那样死去的由佳里太可怜,不知不觉就擅自将这样的记忆,投射在由佳里的印象上,所以才会有那样的错觉吧?
“昌纪……也许现在的你很辛苦,可是我不会叫你不要勉强自己,也不会跟你说因为辛苦就算逃避也没关系。”
筱冢语调温柔,可是眼镜后方的眼神却闪着从未见过的严厉。
“人生有很多种选择,要选择何种道路是你的自由。可是如果你为了逃避某件事情而不想当刊警的话,那么你一辈子都会被挫折感包围。到时候会比现在还要辛苦,你的个性就是这样,对吗?”
筱冢又用平常那种温柔的眼光看着椎叶。
“你知道那幅画的主题是什么吗?”
椎叶摇头,于是筱冢就说:
“它的主题叫做“过去的梦”。
跟死去的人一样,不管再怎么思念他们,他们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就像是梦一样,他们的时间已经停止,而活着的人的时间则不停地流逝。
不管有多难过,也不能停下脚步,必须一直走下去,我觉得这是活下来的人应尽的义务。
”筱冢果然知道永仓死在椎叶面前的事情。
“你也要继续走下去,为了这些死去的人,也为了自己。如果你觉得撑不住,连一步也没办法走下去的时候,就像今天一样来找我吧!我不会苛责你什么,也不会丢下你不管,我答应你。”
筱冢的眼神像是可以包容一切一样,他总是用不变的微笑守护着自己。
椎叶再次体认到这点,心里充满感动。
“虽然我们选的路不同,可是我会一直走在你身旁。”
没有交会的两条道路。
然而就跟刚才一样,筱冢一直在椎叶对面的路上跟着他一起走着。
一想到这儿,勇气很不可思议地慢慢涌出来,他其实并不孤单。
“转个弯再走一下就到大手町了,我要搭千代田线,你呢?”
“我搭丸之内线。”
“这样啊,那我们一起走到车站吧!”
春天的夜晚,迎面而来的风依然冷冽,可是还不到寒冷的地步,椎叶与筱冢珍惜这难得的时光,并肩漫步在前往车站的路上。
“你来干么?”
一走到房间里面,宗近正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喝着酒。
客厅放着钢琴曲,但是不加道是谁作的曲子,带有哀愁的旋律。
“我来找你。”
“找我干么?”
椎叶慢慢走近,站在宗近面前。
“来找你还需要理由吗?”
问完这个问题,宗近才抬起头,看着椎叶。
“没有事情也可以来找你吧,见自己的S为何需要理由?”
宗近浅浅地笑着。
“你是被虐狂啊?那天晚上的伤痕还没消失,又想让我替你添上新的伤痕吗?既然你特地跑来了,那我就如你所愿,好好扁你一顿,怎么样?”
“如果你想的话就打吧!不论如何,我不会再从你眼前逃开了。”
看到斩钉截铁回答的椎叶,宗近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容比较像是苦笑。
“你到底懂不懂?我可是能毫不在意地做出那些事情的人。”
“不是,你不是那种施予无意义暴力而感到满足的人。”
“椎叶,暴力本身就不具任何意义,暴力只是单纯的冲动。因为想打而打,就是如此而己。”
“也许吧。不过,至少那天晚上你的行为有某种意义存在。你想试探我吧?你想让我觉悟吧?是不是,宗近?”
椎叶想了又想之后得到这样的结论。
于是今晚为了证实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他才来找宗近。
宗近沉默一阵子,然后小声地说:
“你真傻,我好不容易帮你找了个藉口,这是你能从我身边逃走的最后一个机会……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
宗近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椎叶面前,抓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高。
“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走出这个房间,我不会追你。但是如果你选择留下,你就不能再从我身边逃走。如果你逃跑,我会追你追到天涯海角,追到最后。”
宗近闭上嘴不再说,但是他的眼神里隐约可见到地狱业火燃烧着,被这热切的眼光凝视,瞬间有团热热的东西在椎叶身体里流动着。
一向不将激动感情表现出来的宗近,其实这个男人拥有一个炙热的灵魂,用手触摸就会被他烫伤。
他总是用意志力将这股激情压抑下来,隐藏住自己的真心而活。
“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让找当你的S吗?如果是的话,就再发一次誓。”
椎叶用力握紧自己快要发抖的双手,这次比上次更需要有相当的心理准备才行,因为现在宗近对他来说并不只是S而已,对椎叶来说,宗近已经是一个无可取代的男人。
但是身为一个刑警,不管如何被宗近吸引,他都不可以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不想犯下跟永仓一样的错误,所以他要重新对自己立下新的誓言。
“S是我重要的伙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背叛你。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就算牺牲我的性命也在所不借。”
像是认同了第二次的誓言般,宗近默默地将椎叶紧紧抱在怀中,依靠在宗近宽广的胸膛,椎叶的心一下子便放松下来。
“你这个大傻瓜,居然让我认真了……”
椎叶好爱这个男人,就算被他伤害,因他受苦,还是好爱好爱他,可是椎叶将这份情感封印后,放在心里最底层。
他不想背叛自己,甚至坚强到不惜背叛自己的心来守住这信念,他杀掉沉溺在爱这个甜美幻想中的懦弱自己,随着两人的关系越加亲密,自律的心也就越强烈。
不然的话,椎叶没办法继续跟宗近相处下去,不管对方多吸引他,也绝不能爱上对方。
无法听从内心的感情也不能有所乞求,绝不能爱他,也绝对不能背叛他,今后也要这样做下去。
稚叶打从心底不想变坚强,可是只有强硬的态度不叫做坚强,椎叶终于体会到那样的坚强有多么不堪一击。
椎叶现在想要的是,如新生的嫩枝般柔软却又坚韧,不管风多么强也不会被吹断,能够承受一切磨难,强韧弯曲的枝桠。
但是想要变坚强的自己,其实还是有颗脆弱的心,人类真是脆弱,脆弱又可悲的生物。
所以才渴望着能够爱上某人,被某人温暖的臂膀所拥抱。
椎叶的脑中,一一浮现曾经从自己眼前消失的人们脸孔,泪水像是溃堤一般从椎叶的眼中流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眼泪,只是用力地抱着宗近。
“不要哭!你哭的话我会不知这怎么办才好。”
“让我哭……让我哭一下没关系吧……”
宗近的吻落在椎叶脸上,吻去他的泪水。
就算被宗近的温暖爱抚着,也没办法停下伤心的泪水,只有现在希望你能够让我哭个够,让我解放心灵,将脆弱都摊在你眼前,借我一点你的坚强吧!让我们互相拥抱,即使只有一下子也好。
“宗近,抱我……”
椎叶双手捧起宗近的脸,诚心地请求着,于是宗近将椎叶抱起。
“就算你不求我,我也打算这样做。”
椎叶将衣服脱掉后躺到床上,随后宗近也躺上来,压在椎叶身上。
两人不断地接吻,舌头互相缠绵,像是永远不会腻地不停吻着。
他们手掌互碰,手指交握,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椎叶感到一丝快感,从嘴里逸出连串甜蜜的娇喘。
宗近将脸埋进椎叶的胸前,品尝了许久小小的孔尖。
椎叶抱着宗近的头,手指深深埋入发丝之中,不停喘息着。
过去也曾有过无数次激烈的性爱,可是却是第一次像这样飘荡在静谧的波浪中,缓慢地感受对方。
宗近的唇花了很长的时间游移在椎叶的身体,然后又回到椎叶的唇,就是迟迟不肯进入椎叶,浑身酥麻不已的椎叶,焦急地张开自己的双腿引诱宗近,可是宗近还是不为所动。
“怎么不进来?”
“你想要我进去吗?”
宗近不像是故意要吊椎叶胃口才问,他只是单纯地提出问题。
“嗯……我想要你,我这里想要感觉你……”
椎叶握住宗近的坚挺放在自己的菊蕾上,宗近终于进入椎叶的身体里,内部被撑开的痛楚,加上乞求被回应的满足感,让椎叶小声地呻吟着。
随着每次深入的穿刺,呻吟声越来越大声,转化成妩媚地娇吟。
“你这样叫,我会没办法停下来喔……”
“没、没必要停……停下来啊……”
“可恶!上次对你太过分了,所以这次想要保留一些。”
椎叶用脚缠住宗近的腰,一边喘息一边说:
“谁、拜托你……这样做了……你不、不要随便保留……啊……嗯……”
为了不让宗近逃开,椎叶将腰抬高,靠近宗近。
即使在这样的姿势下,椎叶依然一面吞吐着宗近的分身,一面妖娆地扭动着腰部。
“你这淫荡的家伙,想要把我榨干吗?”
宗近抱怨着,然后抓住椎叶缠在他腰上的脚,将椎叶的腿从腰上拿开,放到肩膀上,让椎叶的身体像要被折成两半一样。
宗近把椎叶的腰拉近自己后,开始更激烈的*。因为下半身完全被固定住无法动弹,椎叶只能被动地接受宗近猛烈的攻势。
不能用他喜欢的角度享受宗近,椎叶开始焦躁起来。
可是宗近那猛力的撞击却让快感涌现,椎叶只能随着宗近强势的动作起伏。
“啊!宗近……”
“你偶尔也该乖乖地让我好好做。”
宗近的进入深入到令人害怕,但是却又让人高兴得颤抖。
他真的拥有这个男人,这份赤裸裸的真实感,让椎叶的兴奋加速到无法停止的地步。
越是拥抱宗近越让椎叶感到痛苦,身心都堕落下去,但是椎叶想试着承受这份痛苦看看,他不会让自己坠落到无底深渊。
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痛苦不再困扰椎叶,他不再迷惘,允许白己贪求着宗近。
他暴露出一切,也完全献出。
不管是羞耻、不安、恐惧、期待及兴奋,他都不想隐藏,所有情绪完全地摊开在这个男人眼前。
椎叶抓着宗近的手,预告他即将登上顶峰。
“不行了……我、我要去了……啊啊……”
“我也是……要射在里面了……”
宗近进入到最深处时,椎叶的分身喷出一股白浊射到自己脚前,宗近皱着眉,身体发山一阵轻颤之后,在椎叶体内解放了。
耗尽力气的两人喘息着,躺在像是被龙卷风蹂躏过的、凌乱不堪的床单上,紧紧相拥。
过了—会儿,宗近离开椎叶的身体,开始吻着椎叶的头发及耳边。
而椎叶只是静静地被拥抱亲吻着,宗近笑说:
“你不讨厌啊?”
“讨厌什么?”
“我记得你很讨厌后戏的。”
“今天晚上不讨厌。”
今晚,像这样拥抱时,好像回到从前,不过似乎有某些东西不一样了,两人之间的确起了某种变化。
宗近忽然轻轻咬着椎叶的脖子。
“怎么了?”
“我很不爽——这里怎么会被其他男人种草莓?”
“这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椎叶边摸着脖子边苦笑着。
被永仓咬的伤,伤痕依旧明显,但这伤痕过不久就会消失吧?可是那个男人在椎叶心中所留下的咬痕,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你的同事……是被一鸿会的人杀掉的吧?”
宗近抱着椎叶,忽然想到似地提起永仓。
“嗯。”
椎叶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大致带过,因此宗近并未对这结果表示惊讶。
“他的判断大错特错……他明知道爱上S会导致毁灭,却还爱上了两个S。”
椎叶认为如果他继续当刑警,迟早也会跟永仓有一样的下场。
永仓内心期待着被毁灭,他憎恨着警察跟椚,但椎叶觉得他最恨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永仓一直等着被毁灭之火燃烧殆尽的那天到来,任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常有这种事情发生,因为爱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对方。就算知道会有不好的结果,却还是无法不爱上对方。”
这话听起来颇有感触,椎叶不禁抬头看着宗近。
“你也曾经谈过那样的恋爱吗?”
宗近用指尖抚摸着椎叶的脸,缓缓地回答:
“嗯。”
“什么时候?”
宗近像是回想起过去一般望向远方,喃喃地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抱着自己的宗近,此时心里想着的确是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曾经爱过的人,让这个男人爱得这么深的人到底是谁?就算被毁灭也在所不惜,深深爱着的人——椎叶心里涌出一丝痛楚,但是他将痛楚压抑下来,将脸埋进宗近的肩窝中。
不能刺探宗近爱过的人是谁,那不是他该进入的领域。
不论两人多么激烈地做爱,多么想要对方,就在今晚,椎叶再次确认了他与宗近,应该要继续保持住刑警与S的关系。
有时思念必须被抹杀掉,为了能够长久走下去,为了比任何人都坚强,也为了不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算今后必须常常背叛自己的心,椎叶也不允许他再次迷失。
在宗近怀里,椎叶再一次用新的心情巩固他的觉悟。
后记这本书是今年二月发表的S系列续篇。
上一本书描写的是宗近与椎叶相识的过程,没看过的读者要找出第一本来看喔!有关于制作秘辛,这次因为初稿完成后的成果并不理想,让我很头痛,即使已经修到束手无策的地步,需要改的话还是得硬着头皮改下去。
还好跟编辑大人讨论了很久,最后还是维持原有的架构,只改变文字风格而完成了这本书。
修改后变化最大的是永仓这个角色,本来他是那种很好的认真型大哥哥,会红着脸向真生告白,修改后他转变为成熟世故又爱欺负人的大叔……(笑)看完这本书之后,可能有人喜欢他,有人讨厌他,不过不论如何,他已经是这本书中的关键人物了。
关于两个主角,椎叶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宗近的感情,感觉上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是离爱情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今后椎叶还是会继续伤脑筋吧?我也希望椎叶在烦恼中磨练自己,成为更好,不,是更好色的男人。
编辑这次也给了很多宝贵的意见,谢谢你们!很多部分的内容我觉得很微妙,于是我问编辑说:
“这样写可以吗?”
编辑便豪爽地回答我:
“上一本书也写的有点夸张,这次的更夸张,不过这样写很不错啊!”
编辑,您真的很有男子气概啊……最后要感谢我的读者们,大家针对上一本S系列,给了我很多意见,很谢谢你们。
因为大家的厚爱,明年我才能继续写这系列的第三集。
下一集我想让宗近更加活跃,也许会是双胞眙兄弟的对决(?)脑中不停想出很多想要写的有趣故事——帮我画插画的奈良千春老师,这次您也帮我画了很棒的封面跟插图,非常谢谢您。
看到您的完成图时,我好感动,您每次的作品都好棒!下次的书也麻烦您了。
下一本在ShyNovels出版社的书预计是秋天出版,我们下一本书再会罗!二OO五年五月英田沙希S间谍迷情3裂罅文案: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第五课的刑警──椎叶,是蒐集枪械黑市情报以及取缔非法枪械的专家。
其工作职务是利用被称为S(Spy)的协助者蒐集情报,以便扫荡犯罪。
椎叶的S是身为黑道干部的宗近,发现自己对宗近有着特殊感情的椎叶,内心十分挣扎,两人爱着彼此却发誓要坚守刑警与S的身分。
某天突然出现在椎叶眼前的青年──Kuro让一切开始产生剧烈变化!罪与罚,还有应该偿还的东西又是什么呢?第一章“哎呀~这不是小晃吗?好久不见啦~”椎叶穿过新宿歌舞伎町边闹街出入口,走进招财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出声叫他。
椎叶昌纪停下脚步,看向叫唤自己略显福态的中年女性“妈妈桑?你在这边做什么?”
站在店前出声叫椎叶的是熟识的小酒店老板娘。
也许因为这附近晚上9点还算是刚入夜,周围还看不见酒醉的人。
“就像你看到的我正在招呼客人啊~生意萧条的很,真伤脑筋。捏~小晃,来我们店里喝酒嘛,给你优待哦~”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
“你虽然这样说,但是一定又跑去边先生那里喝吧?在那个愁眉苦脸的欧吉桑那里喝酒根本很无聊,来我们这嘛~”
“我下次再去吧。”
“真是的~每次都这么说,也没见你来过。”
与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可惜的女子寒喧致意后,椎叶继续向前走。
在狭长的巷子里并排一列陈旧的矮房子,上面挂着许多招牌,参杂几间小小的酒家,走进这个区域,有一种被时代残留下来的独特杂乱感。
椎叶在一间小酒店前停下,打开拉门,老板渡边由柜台内向椎叶[呦!]的一声打招呼,四坪大的狭小店里没有客人。
“好久不见了嘛~还以为你已经转行了咧。”
“这么不景气怎么可能转业啊~”
“也是啦。”
渡边耸耸肩,向坐下的椎叶递出手巾。
“还是公务员最好哪,实际上我也对辞掉警察这件事后悔的很啊!”
“你明明没有这样想,还真敢说啊!”
椎叶轻笑道,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香烟。
10年前辞去警察的渡边身上,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曾经当过警察的味道。
椎叶知道,渡边对于曾是警察的过去是半分留恋都没有的。
“可以喝一杯吧?”
不等椎叶回答,渡边已经在柜台上放下加水的威士忌。
椎叶拿起盛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脑中想着……现在是工作中呢?还是私人时间呢?每天戴着柴野晃这个实际上不存在的男人的面具行动,已经搞不清楚回到椎叶昌纪的时机了。
最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都花在调查某名男子身上,能交给事件股的情报终于收集齐全,今晚算是结束了侦查。
因为一件工作已经结束,现在开始应该可以称为私人时间吧。
心中这样劝服自己,椎叶以杯就口,可是连目前的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都必须透过缓慢的思考而不能立即决定,也令椎叶感到一丝丝的疲倦。
“边先生(注:其实应该是渡边先生,不过在日语中[边]与[锅子]同音,在这里应该是习惯用法直接称边先生,带点玩笑的轻松。),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虽然心里想着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不过椎叶仍旧习惯性无意识的问出口。
渡边是椎叶的线人之ㄧ。
二年前椎叶因为暗中帮助他卷入毒品事件的爱人洗脱罪名,两人因此有了联系。与帮派有关的人常来这家店喝酒,渡边因为感念椎叶的帮忙,要是听见有关谁持枪的消息便会告知椎叶。因为讨厌警察这个工作而辞去职务的人,却将情报流通给年纪小自己一轮的年轻刑事,渡边心中的挣扎可想而知,不过椎叶并不打算深入他的内心探求*,而且不论理由为何,椎叶也没办法放弃有价值的情报线人。
椎叶所属的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组织犯罪第五课,通称组对五课,是专任药物及枪械的搜查单位。
椎叶是组对五课的元老级人物,负责枪械犯罪取缔,不过基本上并不从事直接扣押枪械、逮捕持有人这种台面上的工作,因为椎叶仅是追求情报,专职枪械的情报搜查员。枪械搜查班分为事件股与情报股,逮捕嫌犯、调查审讯、起诉等等是事件股负责;而另一方面,椎叶这种情报员是彻彻底底的背后支援者,隐藏身分,潜入各界,收集持有枪械或私卖等相关情报。
有时还需要混进帮派之中,和犯罪者套交情,像兄弟一样招待,藉以探求情报;因此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觉自己刑警的身分,平常也不允许携带警察证,总是单独行动。
“没有耶。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隔壁新开的店令人眼红的生意兴隆吧。”
“啊~外面有一个豪华的招牌嘛,看起来像是以年轻人为对象的酒吧。”
椎叶拿起放在柜台角落的晚报,浏览新闻标题。“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小毛头常常出入哦。那种店就是给人感觉新鲜、还蛮酷的吧。这附近也变了许多呐~”泡沫经济时代,闹街上许多商家都因为地价被哄抬暴涨纷纷倒闭,一时间呈现宛如幽灵城市一般荒凉,不过在平成12年实施定期租赁法之后,最近又陆陆续续有一些新的店家开张,开始恢复生气;话虽如此,仍旧有不少店家虽然有招牌,还是关闭着没有营业。“……那件事,好像很麻烦哦?”
似乎是注意到椎叶正在看的某篇新闻,渡边摸着下巴说。“嗯,这起是第三起了,上级也相当着急。”
事情的开端是上个月的枪枝走火事件。
住在江户川区一名公司职员在晚上9点左右,带着狗到荒川旁的河岸散步,在总武线行经的铁桥下发现一名全身是血倒地不起的年轻男子。
当场以手机通报119,救护车将男子送到附近的急救医院。
男子的脚上有疑似枪伤的伤口,子弹由大腿往膝盖后部贯穿,负责治疗的医生立即判断是枪械造成的创伤,便通知警方。
男子是居住附近的25岁打工族,他对赶来的警察表示“是为了试枪不小心受伤的。”
电车经过的时候,枪声会被吵闹的列车声掩盖,想要利用时机扣下板机,可是要从口袋中将枪取出时,一晃神碰到板机,枪就走火了。
如同男子所说,在现场发现了枪枝及弹夹,非常明确的是私造手枪,但是质问负伤男子,却无法获得特定贩售人等相关的有利情报。
原因是,他的买卖方式完全由网路而来。
在某一天突然收到不认识的人寄mail询问有无购买枪枝的意愿,这名男子因为一时好奇就试着汇款到指定的户头,没想到过了几天真的有小包邮件内含枪枝寄送过来。
调查的结果,卖方的email信箱是到处都可以申请的免费信箱,发信地点是东京都内某家咖啡店。
这次事件之后4天,又发现私制手枪。
深夜,在杉并区巡逻的警员发现三名喝的烂醉正大吵大闹的青年,他们被警察询问途中,一名青年脸色突然一变逃开,警察将该名青年制服,强行押解到派出所。
检查他随身之物,赫然从他的包包中搜出疑似枪枝的物品。
组对五课的事件股立刻前往了解,扣押枪械的同时询问该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也和之前枪走火受伤的男子相同,透过突然传来的mail买到私造手枪。
买卖手法相同,两支枪的材质、零件也都同种类,由这些线索警方判断两起事件有关联,组对五课开始正式着手进行搜查。
而就在昨天,又发现了同类型的私造枪。
这次的持有者是名20岁的大学生,从喜欢玩具枪的儿子房间发现枪枝的母亲,心里满是[该不会是真枪吧]的怀疑与不安,于是向住家最近的警察署询问“这是不是模型枪啊?”
,才将这件事揭露出来。
持有者三人互相不认识,也没有来往共同的聚集枪喜好者的网站,共通处只有被mail怂恿购入这点而已。
三人都大约以3万元左右买到,就算是私造枪也太过便宜,相对的每把枪却都制造的相当精巧,由射击实验得知杀伤力都相当高,鑑定结果发现其威力比起一般枪械并不拙劣。
一个月之内发现三把枪诚然是件大事,而警方将这事件列为情节重大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私造枪的拥有者既非帮派份子,也不是有案例在身的人,而是非常普通的一般市民,事情只能被认为是不知何方人物不论对象到处兜售枪枝。
由于事态严重,上级也指示像椎叶这样的情报股刑事,需将这私造枪流通事件列为最优先处理的案子。
“硬将枪械卖给外行的小鬼头,真是令人讨厌的事件啊!不过买的人也不对啦。”
“这是一个就算不是流氓也能轻易得到枪枝的时代呐~”平成14年以来,从一般人身上得来的枪械扣押量比帮派份子还多。
因为所谓玩具枪狂热者的普通市民可以透过网际网路,轻易地从事真枪的买卖行为,而造成如此反常现象。
使用枪枝的事件每年至少超过200件,但是扣押的数量却有年年减少的倾向,到底现实世界,这个国家隐藏了多少枪械呢?偶尔收押一支枪枝虽说是杯水车薪,但也不能因此放弃取缔让枪枝泛滥吧。
“再喝一杯吧?”
渡边向椎叶已经见底的酒杯伸手。
“啊,不了,已经───”拒绝的话说到一半,门突然被用力的打开,一群年轻男性蜂拥而入“什么啊~要在这种荒凉的店里喝啊?!”
“偶而还不错吧,这种复古味,这就是所谓的老街啊~”大约5名年轻人从椎叶身后骚然而过,在L型的柜台最里边群聚入坐,每张脸看起来都相当年轻,大约20出头到25岁左右。
从他们脸上都一片通红可以知道之前都已经喝过酒了。
“老板!拿一整瓶来,轩尼诗好了!(注:轩尼诗,Hennessy,白兰地的一种)”将短发弄成像刺蝟一样的年轻人,粗鲁的语调向渡边叫道。
“酒跟冰都放在这!我们自己弄啊!”
渡边毫不隐藏心中的厌恶,将酒瓶与冰桶放在青年面前。
青年将酒并非倒在酒杯,而是毫不吝惜的倒入冰桶中。
“佐佐木,喝啦!”
坐在青年身边的大块头,夸张的皱起眉“我不行了啦~不是才在隔壁店里喝过一摊了吗?”
“你要是喝了,我招待你去FARUSARE的贵宾室哦~(注:ファルサーレ(音近FARUSARE),义大利语的歪曲、伪造之意。这里是酒店名称)”听到这句话,大块头的男人猛地向前探身“真的吗?!KURO!我真的可以进去?那我喝!”
(注:KURO为人名)男人突然精神百倍的拿起冰桶。
看着酒一边洒出来一边猛灌的男人,渡边脸上泛起厌恶的表情。
男人成功的将酒一口气喝完,身边那群人全体拍手、吹口哨,开始大骚动。
“边先生,我回去了。”
渡边向离开座位的椎叶,苦笑的说声“不好意思呐~”椎叶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正在吵闹的一群,眼神与将酒喝干的男人对了一眼。
椎叶不在意的将走出店门时,背后传来含有挑衅意味的声音“等一下!你看什么看?!”
男人站起来走向椎叶。也许因为已经喝醉了,脚步明显不稳。
“我眼神凶恶是天生的,不好意思哦~”不想被卷进麻烦的惹事生非,椎叶道了歉,不过看样子对喝醉的人行不通。
男人抓起椎叶衣领,脸一靠近立刻飘来一阵酒臭味。
“从我们走进店里,你就一副厌烦的样子对吧?你这家伙、令人不爽啊!假正经!”
椎叶虽然不会正面和喝醉的人吵架,却也不是乖乖的挨揍的好好先生。
“你不要乱找碴。我已经跟你道歉了吧……放开手。”
椎叶静静地说着,将男人的手拨开。男人脸色一变,又要再次抓住椎叶。“你这家伙……!!”
“佐佐木,别闹了。”
不慌不忙出声制止的是刚刚强迫男人一口气喝下酒、叫做KURO的青年。
即使KURO慢慢靠近,男人也毫不理会的将椎叶压在柜台上。
“佐佐木!!”
“你很吵耶!你闭嘴啦!……呜啊!”
男人无法说完,因为KURO的左手已经勒住男人的脖子。
KURO从背后将手绞紧,快速的挥了下右手,听到一声金属摩擦清脆的声音,便看见KURO的右手出现一样发光的东西,一连串令人看呆的华丽动作。
“喂!你要干麻?!”
椎叶压低声音说道,KURO越过男人的肩露出冷笑。
握在KURO手上的是一把银色的蝴蝶刀,现在正用力的想要刺出血一般压在男人脖子上。
“KURO……不要!我、我错了!我不闹了,原谅我啦!”
男人面无血色,悲惨的请求着“你们也差不多一点!要是想拿武器来,就请到别的地方去!”
渡边用低沉吓人的声音威吓道。
KURO耸耸肩,一挥手,将刀子收回刀柄。
“佐佐木,你滚吧。和你这种白痴在一起真扫兴,酒都变难喝了!还有、你那副肮脏的脸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听到没?”
边咬着男人的耳垂,KURO轻声说道。
早已经吓破胆的男人不断点头,一被KURO放开,便跌跌撞撞的冲出店去。
“老板~不好意思咧~我们会乖乖的喝,刚刚的你就当没看见啦~”KURO大言不惭的向渡边笑道。
“你不要给我惹麻烦啊~”渡边愁眉苦脸的提醒KURO。
对方是客人,也没办法毫不留情的就把他赶出去吧。
“我朋友让你不愉快,我请你喝一杯,想跟你道个歉啦。”
将视线移到椎叶身上,KURO摆出天真烂漫的表情说道。
虽然想拒绝,渡边却使眼色希望椎叶应酬他一下,为了维护渡边的面子,椎叶答应下来。
椎叶和KURO在椅子上并坐。
刚才的事大概是家常便饭吧,一起来的男子们毫不在意的继续喝酒。
“我可以问你名字吗?”
KURO一手撑着脸颊询问道。
仔细一看KURO的脸上别了许多耳环,眉角一个、鼻子一个、嘴唇一个。
“柴野。”
椎叶一报上搜查行动上与别人接触的假名,KURO便举杯道“我是KURO。柴野先生,干一杯,算是见面礼啦~”轻轻碰杯,KURO将只放了冰块的酒像水一样的一口喝尽。椎叶边将酒杯碰唇,一边横目观察KURO;他看起来就像时下年轻人,不过身边带着违反枪械法的刀子,应该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身高比椎叶略高,大约178左右,体重约65,漂亮端整的眉毛以及令人联想到纤细的瘦高鼻梁,像在讽刺什么似的倾斜的唇,表面上笑嘻嘻的,实际上应该相当神经质。“柴野先生经常在这附近喝酒吗?”
“差不多吧。你呢?”
“我?我通常都在涉谷附近混,不是很喜欢新宿啦,不过隔壁的店是我认识的人开的,所以今天为了庆祝开张才来的。”
“咦?这个新闻,喂~KURO。”
坐在KURO隔壁的男人,挥舞着报纸插进来“这个、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种枪对不对?”
对男人指的新闻没兴趣的样子,KURO轻轻一瞥附和道“大概吧~不过那种事随便啦。我现在跟这位哥哥在说话,你不要来乱!”
椎叶为了让心情稳定下来,慢慢的将烟叼在嘴上,注意到的KURO立即将打火机递上。
椎叶与柜台那头的渡边打了个照面,以眼神相互点头。“……那个私造枪,你真的见过?”
“啊?哦、是啊~不过也只是持有人这么说啦,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
“要是方便的话,那件事可不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所以我对这个很有兴趣。”
椎叶从怀中拿出名片,KURO好像很稀奇的接过。名片上印有“采访记者柴野晃”以及住址、电话等文字。
“嘿~柴野先生是记者啊~”
“嗯。我现在刚好自己在调查私造枪的事件。”
出示采访记者的头衔,那么即使问的很仔细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因为很方便,所以椎叶在多数场合都自称是自由的采访记者。
“上面写的住址是神泉町,这是自己家?”
“不是。那是跟也是采访记者的朋友一起租的事务所。”
虽然不是事实但也相去不远。名片上写的住址是大学时代的友人,纪实作家井野濑所申请的私设信箱的住址,当然椎叶事前已经先知会友人取得许可了。
“你在什么状况下看见那支枪的?”
“我去PARTY,有个男人拿着枪向我炫耀。我只知道他叫[阿智],本名不清楚。”
椎叶一问到是什么样的PARTY,KURO蛮不在乎的回答道“摇头乱交PARTY呦~”
“记得是在青山的公寓吧~不过我不知道是谁家,我认识的人约我就去啦。”
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KURO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很HIGH了,不过因为女的不够,所以我只好先在角落自己抽一点,发个呆,张望一下;结果那时阿智就在眼前,手上拿着把枪,腿上坐着个可爱的妹妹,我就说你在玩强盗游戏啊,跟阿智开始交谈。那家伙傻傻笑着,说他手上的枪就是最近成为新闻话题的私造枪,还高兴的拿枪戳那女的大腿,那女的怕的开始哭,不过阿智说没放子弹。我觉得很有趣继续瞧,结果阿智说“你要是也想要枪的话可以卖给你啊~我拜托认识的社长,轻易的就能拿到了。”
”椎叶催促他继续说下去,KURO却挑眉说“只有这样啦~”
“我对枪又没兴趣……啊~不过那家伙说,那把枪是在东京都内制造的,MADEIN东京哦。”
KURO看见的枪不知道是否就是私造枪。
不过对于他说的在都内制造的事,椎叶被强烈的吸引。
“能不能查到那个男的的背景?”
“不知道耶~在CLUB里面见过两三次而已。”
“我想问那男的关于这件事,你能不能想办法找出他?拜托。”
椎叶低头要求,KURO像是在思考的样子手拨弄着名片。
“怎么办咧~我帮你、有什么好处啊?”
“我付跑路费给你。”
“钱啊~我不要钱,我老爸是社长啦,钱多到都要生鏽了,比起那些东西──你、要不要跟我交往啊?”
KURO像是恶作剧一般的眼神看着椎叶,嘴角微扬不怀好意的笑。
“……什么?!”
椎叶惊讶的回问。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隔壁的男子笑道“又开始了,KURO的那种追求习惯,我看已经变成一种病了吧。”
“啰唆耶!你给我闭嘴啦……柴野先生,我对你有兴趣,跟我交往嘛~你答应我,阿智的事我绝对帮你找到。”
“你是同性恋啊?”
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认真,椎叶的声音也变的冷淡。
“我不是同性恋。不过我向来不管男的女的啦。你的脸是我超喜欢的那种!”
虽说是将心里想的直接表达出来,但是也太过孩子气,让椎叶不禁头痛了起来,他可没有时间跟有钱人家的少爷排遣无聊。
“KURO、你几岁?”
“我?我23。柴野先生呢?”
“我29。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椎叶为难的说道。
KURO立即脸撇向一边嘟嘴说“糟糕。”
斜眼看他闹彆扭的玩弄着自己的耳环,椎叶叹气道“你开其他的条件吧。”
“……那、我让一步,这个条件怎样?”
像是想到好主意一般,KURO的眼睛闪闪发光。
“什么?你说说看。”
“要是找到阿智,你让我穿耳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KURO又提出了奇怪的条件,椎叶用力咬着烟嘴。
“就是说、穿环啊。对了!肚脐或奶头好了,一定很适合你啦。我送你漂亮的耳环,你让我帮你穿洞,呐~好不好啊?”
在别人身上穿耳洞到底有什么乐趣?椎叶完全无法理解。
穿洞以心理学角度来说算是一种自残行为,或者为了表现自我,或是出自对社会的反抗心理;想要在别人身上做的这种心态,到底应该怎么解释啊?
“……我知道了,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
要是能用一个耳环解决,应该还不至于不能忍受,之后再拿掉就好了。
“你答应了哦~要是反悔我可不饶你~”KURO高兴的笑了。
白痴似的交易,不过总之交涉成立。
“你要是知道了什么,就打我的手机。”
心里想着[这个小鬼头],椎叶将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干站了起来。
第二章“……电话在响。”
混杂着床垫弹簧的嘎吱作响,客厅传来轻微的电子音。
持续不打算中断的鸣声让椎叶分心,轻轻叹了口气,在宗近的身上停下动作。
“不用管它,我现在、很忙。”
仰躺着的宗近像是催促着继续似的,两手顺着椎叶的腰线抚摸而上,多话的手就这样来到椎叶胸前,恶作剧地揉捏尖蕊。
“什么很忙啊!”
紧抓宗近的手腕,椎叶向前弯身将手腕压在床上。
“忙着[吃你]啊~这可是隔了两个礼拜的[用餐]时间耶。”
被椎叶压着,宗近微笑道。
看不下去宗近绰绰有余的样子,椎叶仍旧将宗近两手压住,再次动起腰,开始贪求尚留在体内不停搏动的欲望。
被煽情的动作带动身体摇晃,不停催促的结果让宗近不禁撇嘴道“……好像是我在被你吃ㄧ样呐~”这句话让椎叶一瞬间停下动作,但很快又甩开内心的犹豫,抿一下唇向宗近的脸靠近“偶尔也尝尝被吃掉的感觉啊~”
“我怎么有种连骨髓都要被吸干的感觉。”
“要是你想要,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帮你舔吸啊~”嘴上说的轻松,其实椎叶一点都不从容。
暌违两星期的相会让他异常兴奋,身体炙热的感觉一直没停过。来到宗近的家,一开启大门,就被等待中的宗近以近乎咬噬的亲吻,然后带到卧室直接上床。
立刻就进入第二轮的性爱,也许是因为许久不曾与宗近见面,椎叶的欲望不只没有减轻,反而像顺着风的火势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饥渴的身躯被发觉也没关系,干脆就摆出下流的样子,淫荡的姿态煽动宗近。
可是绝不能把心中所想也表现出来,作为欲望的根本的感情不能轻易显露出来。
“嗯……哈啊……”
椎叶一边喘息一边摇晃腰部,宗近将椎叶的手强压向自己的嘴边,凝望着椎叶的娇态,舌头轻舔椎叶的手掌。
椎叶想将手收回,可是不被宗近允许。与椎叶对望着同时,宗近开始一根一根慢慢吸吮手指。
“不要……”
指间被热烫的舌头黏腻划过,不知不觉背部便一阵颤抖,颤抖传递全身细胞,让潜藏在椎叶身体里不愿被看见的心更不安定。
被摇晃的像是要崩毁了,无所依凭的心,想把利用激烈性爱隐藏真心的自己摧毁的只剩粉末;毫无间断涌上的两难,让心情都要发狂了───。
被突发性强烈的自毁冲动包围,椎叶想躲避慌乱的心,用力的闭上眼睛。
“怎么?已经[饱]了?”
即使被开玩笑椎叶也动弹不得,呼吸困难,胸口好痛,深深压在心底的感情如今好像就要满溢而出。
突然间宗近将椎叶拉近,强行交换彼此的姿势,从上方压着椎叶,甜腻的在椎叶耳边轻咬“我可还没满足哦~越拥抱你越觉得饥渴,越拥抱越觉得不够,没有边界……”
像是吐息一般的轻声细语,椎叶忍不住偏开头。即使是戏言也不想听,因为听进耳里会忍不住想说自己也是;会想要大叫:告诉我要怎么停止这饥饿感!要怎么平息在我心里烧的灼热的焦躁!宗近缓慢地开始穿插的动作。
冲刺挺上的同时,椎叶也跟着仰起头,粗暴的吻落在为了喘息张开的嘴上;明明两人之间的连系不过是身体的一小部分,但是上下都被宗近毫无间隙的充满着,椎叶感到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袭来。
不断挥开不断挥开却还是被看不见的皮膜将全身包裹住,连皮肤都变得快要不能呼吸,心、感到被真空区隔的窒息感───“宗近……”
椎叶摇摇头想要拒绝,于是亲吻停止了,宗近的唇却没离开椎叶,顺着下颚、来到喉咙。
“……!”
咽喉毫无预警的被咬噬,令椎叶喘不过气来;只不过是会留下轻微齿痕的爱抚动作,为什么却真的有种被宗近咬下一块肉的错觉。满身鲜血将要气绝的自己,椎叶沉浸在颠倒错乱的恍惚中。
要是被宗近杀了也没关系,这副身躯全都交出去也没关系,这样想着的心,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意识。“……讨厌吗?”
缓慢的*中,宗近问道“很辛苦的话我可以停下来。”
温柔的声音,若有深意的言语,宗近的表情充满不寻常的关心。
“不要停,宗近。”
椎叶的手缠上宗近的腰,亲吻宗近的颈央求继续。除了相拥别无他法,宗近带来情报的报偿是这副身体。身体相系让两人维持彼此的立场,让天平般摇晃的心保持平衡。
“再多享受我一点。尽情的享受到底……”
椎叶像是等待不及焦急地摇晃腰部。
宛如分担罪业的共犯者,宗近偷偷笑道“你就是这种地方呐……让我爱死啦~”宗近再度开始激烈的穿刺动作贪求椎叶,椎叶也配合律动手伸向自己的欲望,自我激昂起来。
身体很快地来到临界点,可是无论多沉溺在快乐的深渊中,内心漩涡般的焦躁依然没有消失。
不管给予多少依旧不满足,不管掠夺多少依旧填不满。没有去思考为什么饥渴感会毫无节制不断涌来,不过椎叶心理其实很清楚原因。
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不是这种表面上的情交。
需要利用浮面的甜美快乐来隐藏两人的关系,这种时期早就过去了。
────绝不爱、决不背叛,从今而后两人生死与共。
椎叶不后悔那次的觉悟。
可是随着倾吐不出的情感越高涨,近似愤怒的郁郁不欢便累积的越高。
好想用激情的利刃剖开这个男人的胸,用沾满血的双手徒手拨开生暖内脏,潜入最深的场所,触摸他宛如岩浆般热烫的灵魂,直接与这男人的魂魄深深交合。
但是不论自己多么期盼,都已经发誓绝对不爱了;心中满溢浓情蜜意,也已经下定决心绝不流露感情。
“宗近、我已经……啊……呜……!”
椎叶诉说着将要到达高朝,宗近更加激烈地晃动腰部。
摇晃到几近目眩神驰,忍住呼吸企盼那一刻的到来。
超出欲望就快要过热的情动,为了寻找出口暴动到不知所措。
拥着濒临破裂的情感将自己交托在宗近怀中,包裹着心的硬壳好像一点一滴慢慢出现裂痕。
“……!”
像火山爆发灼热溶岩喷出一般,手握着的昂扬喷洒出炽热白浊。
这一刻,时间已停止,自己也失去感情与思考能力。
短短霎那,椎叶将自己从几重束缚的锁中解放,落进短暂的忘我境界。
冲个澡穿着浴袍,椎叶回到客厅,而宗近坐在沙发上放松地喝着酒。
看着疲惫的表情在身边落座的椎叶,宗近颇有涵义的眯起眼。
“干麻?”
椎叶马上追问。
不过宗近仅仅摇摇头说“没什么。”
“说啦!你现在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别在意,我只是有点感触而已。”
这种回答让人越来越想知道*。椎叶继续追问宗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宗近、回答我。”
“真是缠人的家伙呐……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作爱之后慵懒的你、变得更有味道了,看起来好像还没满足一样在引诱着我。”
宗近又开始他擅长的戏弄。
故意说出椎叶讨厌的话,等到椎叶回嘴,又将这种你来我往当作下酒菜一样享受。
“都已经做成那样了我还不满足?!不要闹了!把人当成色情狂啊……”
明明知道宗近乐在其中却还是忍不住回嘴,也真是椎叶的本性如此没有办法,即使横眼相对宗近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椎叶抢过宗近的酒杯,一口气将杯里的波本酒喝干,故意粗鲁的发出响亮的声音将杯子放下,宗近反而露出令人讨厌的微笑“我可没说谎哦~比起刚认识的时候,你现在的脸变得更色情了。以前如果是在床以外的地方,总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如今只不过是普通的坐着就自然流露个人魅力。要是有那个意思的话,不论到哪间酒店也能成为头牌的少爷呐~”因为知道椎叶在昨天以前都潜入一间酒店里,觉得有趣所以这样说吧。
收到歌舞伎町某家酒店的经营人从帮派手中买入枪械的消息,椎叶遂利用那家店正在征人而混进去,不过并不是当少爷而调酒师。
以前椎叶曾有潜入某家酒吧的经验,所以记得一些主要的鸡尾酒调法。
经过一个月的搜查结果,获得数名在店里工作的少爷们证实[曾经在经理房间内见过枪],昨日潜入搜查告一段落,也向上级报告过了,近日事件股应该会进入搜查吧。
“不要乱说!29岁没经验的男人哪家店要雇用你啊?那个世界可是超过25岁就被当成老头子咧。”
椎叶对于每天晚上抱着女人,喝酒胡闹的年轻少爷心底有种厌烦;要是能红或许可以赚很多钱,可是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对那种累人的工作敬而远之。
“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啦,应该可以蛮混过去。”
“真感谢你为了我的事业第二春着想,你的体贴我真是要痛哭流涕了。”
椎叶叹了口气将空了的酒杯注满。即使用随便的态度表现,其实内心真正觉得被宗近的玩笑话救赎。正因为是在浓密的性爱过后,才更加感谢这种可有可无的你来我往。
不会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余韵影响,能够什么也不想的面对宗近。
微睁开眼注视着看着电视喝着酒的宗近侧脸,令人忌妒的充满男子气概端整精悍的脸庞,明明应该已经看习惯了,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宗近奎吾。
比椎叶年长4岁,今年33。
表面上是住在六本木大厦高级公寓、手腕高明的青年实业家,可是宗近在这华丽的头衔下有另一个面目,他是广域暴力团组织高仁会旗下最大支会松仓组组长的辅佐。
因为有这样的身分,所以椎叶将其纳为自己的S。
为了让他探寻极道社会中流传的枪枝情报,明知对方是太过棘手的对象,依然以自己的肉体为饵说服他。
S是提供警察情报人员的暗语,从SPY的第一个字母而来。
S与所谓的打探消息的人完全不同,并非只是单纯的情报提供者,对警方来说可是有着明确的[协助者]的立场,他们的名字正式登录在警视厅极机密档案中。
运用S收集情报,也就是S工作,向来是公安警察惯用的手法。
与固定的人员接触,花费时间收拢,让他随自己的意思搜查情报。
对以情报收集为主要工作的公安警察来说,S工作是非常正统的作业方式,但因为与外部的人密切接触,也可以说是警察组织中非常危险的一面;因此除了公安警察之外,获得允许拥有S的只有受过专门讲习的搜查员而已。
不过S工作并非受到欢迎的特权工作,一般刑警几乎都不喜欢,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搜查方式。
因为多数的S都是背叛自己所属的组织协助警方,因此拥有S的警察常被课以保护自己S的重责大任。
S工作经常伴随生命危险,对警察与S两方都有着相当大的身心压力。
危险的不只是外在问题。潜入搜查的警察由于与警察组织隔离,对职业意识与搜查的动机容易薄弱,导致搜查员不少在途中就误入歧途;投身在黑暗社会之中,本身也手染犯罪的例子决不稀有,运用S的警察不得不持续对抗日夜不间断的沉重压力。
“……宗近,都内出现私造枪,前天已经取缔第三把了。”
宗近转头看向椎叶“上个月发生的枪枝走火事件吗?全部都是同种类的枪?”
“嗯,既不是模型枪改造,也不是国外走私进来的仿冒枪。每一支都是单独制造、原创的左轮手枪。”
将一连串的事件大略说明,椎叶重新坐直面向宗近“……就算是非常细微的事也好,你有什么关于私造枪的情报,告诉我。”
宗近在空了的酒杯中倒酒,一脸正在思考的表情轻声说道“我想一下……”
“最近听说有个男人以低价贩卖制造精巧的私造枪。不是改造枪也不是仿冒,似乎是完全原创的。不过虽说便宜也要真枪的一半价钱,并不是那些小鬼头买得起的价格。而且那个男的只卖给与帮派有关的人,并提供试射,跟你所说的那些事件好像没有关联。”
私造枪并非真的那么稀有,跟之前的一段时期相比扣押量微减,但是菲律宾一带制造的CRS手枪如今仍在日本出现。CRS手枪都是仿造既存的品牌手枪而来,扣押的三支手枪皆为完全自制;自己画设计图,零件一个一个做好组装上去,必须要有一定的设备以及相当的技术才有办法制造出来的。
“光是原创这点就令我在意。那个传闻,你能帮我打探───”
“我拒绝。”
马上遭到宗近拒绝,椎叶皱眉道“为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追着传言跑很麻烦……而且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工作吧?交给其他条子做就好啦。”
丢下一句很麻烦,宗近将背靠上椅背。
熟悉黑社会的宗近其情报收集能力非常强,以S来说完全没有足可挑剔的地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唯一的缺点就是反覆无常架子又大,非常难控制。
“不能这么说,这件事跟是谁的工作没有关系。”
表情严肃的椎叶摇着头说。宗近冷冷地一瞥“……椎叶,你对只要跟枪有关的事都太拼命了。”
“对自己的工作卖命有什么不对?!”
无端受到责备,椎叶态度强硬的回嘴。
“如果只是工作认真没什么不对。可是你对警察这份工作太过忠实,甚至牺牲到自己。你拼了命既不是为了正义感,也不是为了升官;明明没有任何热情,为什么让自己陷的那么深?!确实,枪是杀人的武器,但是如今在日本被枪杀的一年之中有多少人?20?30?”
“不是人数的问题。”
椎叶僵硬地回避宗近的眼神,对于这份工作的心境或姿态,椎叶不希望任何人碰触。自从唯一的家人,姊姊由佳里,被枪杀害之后,椎叶变得憎恨枪械。
并不否认心中含有某种私怨的感情存在,但是一路走来,身为与犯罪对峙的警察,椎叶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全然建立在个人感情上。
他不想这么觉得。
“我希望你查探一下那个传闻。”
不断反覆的坚持,让宗近不高兴的沉默了下来。
明明要是宗近有那个意思,就会为了驳倒对方尽说些狠毒的话,可是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嘴巴又像贝壳一样闭的紧紧的。
几乎都要说出[你真是很难搞的人耶]这样的话,椎叶摆出一副我们等着瞧的态度翘起脚。在尴尬的沉默中,椎叶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烟,点起火。
就算再怎么被宗近吸引,只要与搜查有关的绝对必须掌握主控权,正因为是以警察与S的关系为前提,所以只有这一部分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像是要比耐性似的坚守沉默的椎叶静静地吸着烟,只见宗近愤恨的砸舌道“我有条件。”
“什么?说说看。”
眯着眼瞥向宗近,宗近认真地轻轻拍着自己的膝盖“你坐在这里,向我撒娇看看。”
“───什么?!”
“贴近我,可爱的拜托我看看啊!这样我就愿意帮你查。”
手指夹着的烟,烟灰突然掉落,椎叶慌慌张张的在烟灰缸内按熄。
“……宗近,你是白痴啊!不要开这么无聊的条件好不好?!”
椎叶以为这又是宗近的玩笑,毫不留情的直接不予理会。
“什么白痴……你不想就算了,我可不管你!”
宗近闹彆扭的转开头去,令椎叶一片愕然,只能呆呆的看着宗近。
看样子他是认真的。
这样说起来,记得以前也曾经叫我坐在他的膝盖上。
到底让一个男人坐在膝盖上有什么乐趣可言───?可是如果这是宗近式的让步,椎叶也只有妥协。椎叶在心中轻叹像个傻瓜一样,抬起腰开始移动到宗近的腿上。
“我坐了!”
“还没拜托啊。”
势同水火似的相互瞪视,椎叶“拜”一声开了口,不过一直没有继续说下去。
“拜?”
宗近以令人生气的面无表情继续催促。
椎叶心里念着可恶!毅然自暴自弃的说道“拜托你。”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刚刚那个死板的发音是什么?”
被低沉的声音埋怨,椎叶捶着宗近的胸道“够了吧……!我已经配合你的无理取闹了耶!”
忍住怒气想说[不要叫我做这种丢脸的事],椎叶从宗近的膝上下来。
“我收回前面说的话。你果然一点魅力也没有。那是什么啊?!那种拜托的方式!完全勾不起我的兴致。”
看着不满的宗近,椎叶也不掩饰他的愤怒“不要要求我什么有魅力!首先、你向来───”正要开始抱怨时电话响了,宗近独断地丢下一句“等一下重新说。”
便抓起话筒“……嗯、是我……没关系……东明吗?然后呢?……是吗?真是受不了这家伙呐!我知道了,我们明天见个面。”
宗近的样子好像有点焦急,最后有气无力的说了声“真不好意思”很疲累的挂上电话。
宗近同父异母的弟弟,松仓东明,继承死去的父亲坐上松仓组组长的位子。
在新宿拥有据点的松仓组,是知名的大型武斗帮派,估计成员超过千名。
也许这么庞大的组织要一个20多岁的人来继承有点困难,组织内部似乎有许多问题。先代组长侧室生的宗近,实际上并不参与松仓组的组织营运,顶多以组织投资企业的身分给予莫大的资金援助,以隔着一点距离的立场支持着弟弟。
“你弟弟怎么了吗?”
“跟你没关系。”
被宗近冰冷的拒绝,椎叶心中感到稍稍刺痛,不过椎叶依旧静静点头说“说的也是。”
说完站起身来。
跟你没关系,真是一句对的不能再对的话了。
椎叶走进卧房,拾起地上散乱的衣服快速换上。
随着遮盖肌肤的动作,椎叶的表情变得谨慎起来,周身的空气也进入了警察的气氛。
“要回去了?”
“嗯。”
从发誓要贯彻警察与S的立场那夜以来,椎叶便不在宗近的房间过夜,也许是一种很无聊的坚持,但这是属于椎叶自己的区隔。
走向玄关,宗近跟随其后“等一下!椎叶。”
发窘的声音。
宗近似乎注意到自己刚刚拒绝的语气伤害到椎叶。或许自己确实受到伤害了,但那也是椎叶自己任意的想法,并不是宗近的错。“……对不起。”
宗近难得的说出抱歉的话。
“你不用在意。自己亲近的人的事谁也不想别人多嘴吧。”
宗近以前曾说过弟弟这个存在就像是切也切不断的羁绊,是不得不背负的包袱。
到底两个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压下想要询问的心情,椎叶轻轻拍拍宗近的胸口“宗近,不要有多余的顾忌……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就在现在,像是要再一次确认两人的立场般清楚的说出口,我们之间是警察与S,生死与共,虽然我们也拥抱彼此,却不是恋人同志。
“那、我走了。”
打开门踏出一步的时候,宗近抓住椎叶的肩膀,椎叶一回头,宗近迅雷不及掩耳的掠夺椎叶的唇。
“我会调查私造枪的传闻,要有什么发现再联络你。”
“……拜托了。”
从宗近修长的手臂抽身,椎叶离开了公寓。
电梯下降,穿过奢华的大厅,走下入口的阶梯,门口24小时的门员将门打开“您慢走。”
向已经熟悉的门员点头打个招呼,椎叶走出门外,迎面吹来冰冷的风,快步朝向车站前进,椎叶一瞬间留恋起宗近的床。
要是能在那个温暖的地方,身边还感受着宗近,一直安详舒适的睡到早上的话……明知是无意义的撒娇,却忍不住心中向往,椎叶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厌烦。
椎叶自嘲的笑,合拢黑色的外套。
要是真这么迷恋那个男人,你可以把警察辞了啊!这样两人不论要腻在一起多久都可以。
高兴的时候互相拥抱,甜言蜜语说到厌烦为止。
就算全身沉浸在让脑浆都要溶化的快感中,谁也不会责怪你,也不会被永不停歇的罪恶感折磨。
想爱就爱,想要就要,然后───然后?然后会变成怎么样?也许能获得一时的安逸,身体与心灵的饥渴也可以平复;可是一定马上又无法忍受,一旦将自己放置在过于充足又安稳生活中,绝对又会想要进行搜查工作,然后坐立不安的。
曾经身为高员并被警察厅内定的椎叶,却选择能直接面对犯罪的非高员道路,决定以一介普通警察的身分走下去。
他并不觉得这个选择错了。
像是走进满布荆棘的平原一样,即使全身是伤,一刻也不休息的走到现在。
将称作S的野犬当成领航员,自己是追捕猎物的猎人,两人都绝不回头的向前进,走过的道路上也确确实实地留下了痕迹。半年前,同事永仓在自己面前被枪击,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椎叶了解到自己的弱点,不、应该说是终于面对自己的弱点,承认自己的脆弱了。
在宗近怀中哭泣的同时,椎叶向自己发誓:不否定脆弱的自己,接受它并且变得更坚强。
强撑在外表下的坚强并不是在保护自己,熟知自己的胆怯、不安与迷惘,才能成为不输给沉重压力的人。
所以除了前进别无他法。
如果除了继续前进其它的自己都不允许的话……一打开门走进店里,便看见GUNSHOPAVIIS的店长正弯着腰勤奋的擦着展示柜。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啊!柴野先生。”
回头认出是椎叶的堀部,严肃的脸上立刻浮现亲切的笑容。
因为浓密的络腮胡与矮胖身材的缘故,椎叶每次看见他都有看见熊的感觉,不过浮现脑海中的可不是野生的熊而是熊娃娃。
“我要打扰一下啰。”
“请进,我帮你倒杯咖啡。”
中断手边的工作,堀部身影在店内消失。
椎叶坐上柜台里面的椅子,环顾陈列模型枪的店内。
还有几分钟就是打烊时间,店里没有客人。
这家店现在是宗近拥有,以前则是椎叶的前任S安东在经营,安东死后,身为他朋友的宗近将这里买下直到现在。
堀部是安东雇用的,在玩具枪的世界人面很广,对那些枪狂热者的动态也非常清楚。
与犯罪组织并没有什么关联,安东也很信赖他,椎叶从刚开始接触他时便将自己是警察的身分直言不讳,只不过并没有告知本名。
“柴野先生,黑咖啡可以哦?”
两手拿着带手把的大杯子,堀部走了回来。
堀部个性温和,对搜查非常有帮助。
有时候也会带来普通人持有枪械或私卖等有利情报,所以椎叶定期会跟他见面。
“我刚刚还在想等一下要打电话给柴野先生。”
椎叶边以口就杯,将视线转向堀部。
堀部将手提电脑开启,移动滑鼠,打开一个画面,告知椎叶“你看一下这个。”
“这是今天我朋友以mail寄来的照片。”
画面上是没见过的手枪。
外表看起来近似Smith&;Wesson手枪(注:通称S&;W手枪,为美国最大武器厂制造的手枪),枪身却比较短。
照片中有从各种角度拍摄的画面,另外还有为了展现它的威力,有一张被枪打击过的铝板照片。
“这把枪是……?”
“咦?不是那个吗?最近造成骚动的私造枪。”
“什么?!”
吃惊的椎叶再一次注视照片。
从上司那看见的照片不是很清楚,没有办法确认细节,不过经堀部这么一说,某些特征的确很像。
“这是怎么得到的?”
“在有上网的枪狂热份子中转来转去。除了被逮捕的那些人,好像还有人也收到这种mail。”
警方也推测除了依照枪械法逮捕的那三个人以外,应该也有其他人曾被询问是否有意愿,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获明确的情报。
“警方已经掌握买这把枪的三个人的共通点了吗?”
“目前的状况是,平常有上网、是枪狂热份子,其他还不清楚有什么共通点,那三个人彼此也不认识……你发现什么了吗?”
堀部得意的笑了下。
椎叶压抑兴奋的心情,等待堀部继续说。“送这张照片给我的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在新宿一间叫做GUNVINO的模型枪店当店长。那家伙觉得第二名被逮捕的人很眼熟,便查一下了他店里的顾客名单,结果发现是自己店里的会员。他觉得有点在意继续追查下去,居然出现了最初那个被逮捕的打工族的名字。他越想越恐怖,前天不是抓到第三个吗?20岁的大学生?”
“不会吧!那名大学生也是会员?!”
“BINGO!”
椎叶为了要排解内心的兴奋,开始深呼吸。
这真是一个大收获!被逮捕的三个人,有这么明显的共通性。
“那家伙似乎也很不安,所以寄了mail要跟我商量。他知道通知警方比较好,却又担心万一导致店不能营业的话……于是我便回答他我会跟我认识的警察讨论看看。”
“只要他没有牵扯什么不好的事,是不至于勒令停业的。不过为了搜查,可能会扣押店里的帐簿以及顾客名单吧……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必须跟上头报告。”
“OK~那……我跟他说明天大概会有警察到他店里。”
“……是你朋友哦?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吧?”
虽然是没办法的事,但要是因为向他透露情报结果导致两人关系恶化,那椎叶也不希望预见。
“没问题。那家伙也讨厌枪狂热者被贴上犯罪者的标籤,而且应该也知道会有某种程度的麻烦吧。没有柴野先生会在意的事啦。”
“真不好意思呐。”
记下GUNVINO的地址与店长的电话,椎叶站了起来。
“呜-好冷啊~”送椎叶到门口的堀部,因着吹进来的冰冷夜风皱紧眉头。“堀部,老板换人了,有没有变得比较难做?”
“没有啊,跟安东社长在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宗近社长的秘书一个月一次会来看看店里的情况,帐簿也很快的看过一遍,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好像姓鹿目是吧?”
秘书鹿目是宗近的心腹。
沉着冷静毫无破绽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年龄不详,不过大约是比宗近小比椎叶略年长吧。
印象中总是穿着驼色西装,长发束成一把绑在后面。
“啊!不过偶尔鹿目先生会一直看着店里的商品哦~也许那个人对模型枪很感兴趣吧?”
“是吗?他看起来对玩具不怎么留意啊。”
如果是鹿目的话,应该能很轻松的操纵真枪或步枪吧。
在那个没有表情的假面下,总觉得有藏也藏不住的火药味。
“我会再来。要是知道了什么,随时跟我联络。”
堀部点头答应。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声说道“那之后已经一年了啊。”
不用多问也知道堀部指的是什么。安东被台湾黑道杀害是去年11月的事,再过些时候就是那个日子了。
“……以前像现在这样快要打烊的时间,他常常突然一个人出现哦。带着饺子或是章鱼烧什么的。”
眺望着眼前的首都池袋线,堀部轻笑道。
“安东吗?”
“嗯,带着什么点心之类的。尽兴之后总是说“要是有什么消息,就算再怎么小的事情,也要跟柴野先生联络哦。”
像是他的口头禅一样……虽然他很沉默看起来又不亲切,不过还蛮照顾人的啊~”时间的流逝让惨剧的冲击减轻,但是因为失去带来的痛楚并没有完全消失。
对椎叶来说安东是很优秀的S,决不动摇的信赖关系与绝对的忠诚,不多管闲事但也不会逃避责任,不浮华无实,经常提供准确性高的情报。
与沉浸在往事中的堀部分别,椎叶走向池袋车站。
8年前,姊姊由佳里被卷进黑道的抗争中死亡,1年前重要的夥伴安东、再来半年前同属组对五课的警察永仓……在如今枪械管制严格的日本,三名认识的人就这样被枪杀,真的是非常少见的案例。
虽然清楚是因为自己与黑社会的间接关联性,以及只搜寻枪械的特殊工作有关,椎叶却被囚禁在由于自己憎恨枪枝,所以枪枝也同样的憎恨着自己这种奇妙的错觉中。
恨因恨而生,愤怒因愤怒而孕,悲伤因悲伤而存在。
就算突破缠身的负面感情继续前进,也决无法产生出正向的情感。
只有这点是确实的。
不过,还不到让它结束的时候。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个地方裹足不前。
对现在的椎叶来说,这种想法已经快要变成与生俱来、像遗传因子组合而成、本能性的冲动了。
不知道会否一天,出现停下来的时候呢?到底,自己是不是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呢?还是───。
第三章(上)回到世田谷区自宅,通过前面暗巷时,椎叶停下脚步。
因为发现在自己房子前有人站着,椎叶瞬间闪过紧张感,但接着立刻发现是谁时,心怀意外地开始向屋子方向前进。“……姊夫?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昌纪,你回来了。”
等待椎叶的是,曾是由佳里的丈夫,篠塚英之。
与椎叶同属警察组织,但两人的地位可说是天差地远。一边是37岁警视正,拥有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理事官的身分,能力优秀的高员;一边是非高员的巡察部长。就算两人在官厅内碰面,也是不被允许随便打招呼的。
“一直在等我吗?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叫我去你那边啊。”
“反正我也刚好到附近。要是等了许久你都没回来的话,我也就打算回去了。”
椎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但是在篠塚那非常适合无框眼镜的知性面容上,仍旧是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
椎叶招呼篠塚入内,为了泡茶在厨房煮起水,篠塚在只有餐厅厨房的空荡荡屋子里,稀奇地到处看着。
这是篠塚第二次来到这房子。
第一次是三年前椎叶刚搬进来的时候,说是为了庆祝搬家,还正式包了礼金特地送来这里。那时候椎叶对篠塚的抗拒心还很强,觉得他突然来到自己住的地方还真有点困扰。“请用。”
“啊!不好意思呐。”
椎叶将杯子放在桌上,便看见坐在地板上的篠塚淡淡地笑着。
总是面露和善的篠塚,初见面给人没什么气势的高员印象,但他无意识中便散发出让人正襟危坐、有一种难以言喻独特的硬质气氛。
也许因为这样,无论篠塚如何亲切的对待椎叶,椎叶在这个姊夫面前,总是没办法真的放松下来。
不过适度的紧张让椎叶能保持与篠塚之间刚好的距离感。
“工作方面怎么样?五课现在应该正为了之前私造枪的事件很忙吧?”
“我也是才开始进行打探而已。”
稍微报告了彼此的近况之后,篠塚从西装的内口袋拿出一张纸,将它摊开静静地放在桌上。
“你看看这个,觉得是什么?”
纸上是复杂的图示上有着细小的文字,还并排着一些见过的单字。
“对象组织”
“基础调查”
“行动调查”
“计画构想”
“接触”
“获得”
“经营”
“累进培训”───。
“……这是协助者工作的顺序吗?”
协助者工作就是S工作的正式名称。“嗯,这是协助者选定作业的基本项目简介。警备局为第一线公安警察讲习的时候,实际上采用的就是这些。你们这些情报搜查员也应该在情报搜查专科讲习的课堂上依照大概的顺序上过了吧?”
“是的,课堂上就是教导我们要按照这些顺序进行。”
“不过、在现场是没办法完全按照这些循序渐进的吧?据我所知,这几年情报搜查员的丑闻不断发生,难道不是因为漫不经心地选定协助者,随便经营彼此的关系造成的吗?!”
篠塚说话时表情虽然温和,但是狭窄的房间中开始充斥紧迫逼人的气氛。
椎叶谨慎地注视着篠塚,篠塚到底想说什么呢?
“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责备身处现场的你们……公安的警察对于协力者人选均进行彻底的基础调查,只是针对一个人便收集莫大的资料,最终并经由上位者判断这个协助者是否合适。比起拉拢作业,选定的步骤才是被要求最须慎重小心的部份,为什么呢?因为深怕有个万一便极有可能产生[双重间谍]啊。”
公安警察,也就是情报警察,散播在全国各地监视,像是蜘蛛网一样,守护着日本的治安。
也许是因为很多部份是不公开的秘密进行,这种作法的反对声浪亦不在少数;不过现今的警察结构不论人力、预算、组织,都以警备和公安为中心而成立,其情况特殊甚至有这么一句话:抓不到小偷国家并不会灭亡,但是若任由左翼人士胡作非为后果便不堪设想。
“我觉得你们的状况变成下达命令的一方将协助者工作想的太简单了,不论是谁都好,只要能接触到消息的人都可以拢络,而你们身处现场的警察,想法也都被煽动成这样吧?”
“这……”
椎叶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篠塚指责是正确的。
在上位者强行将[只要能获得他的协助,任谁都可以拉拢]这样的气氛传递下来;再加上,从以前就有[只要用不上了就舍弃]这样的武断命令的倾向。
与公安所进行的S工作相比,自己做的这些这些追根究底只不过是装模作样、虚有其表罢了。
“从不成熟的基础调查选定协助者,又没有经过确实的经营,迟早理所当然失败。问题发生时,不只是协助者,现场的警察被在上位者放弃的也不少见。虽然无情,但从组织防卫的着眼点来说,也有情非得已的部份。所以只有自己注意别无他法,总之超过太多的搜查方式是很危险的。”
篠塚一度沉默不语,之后强烈的注视着椎叶“───比如说,与自己的S过分接触。”
椎叶不只呼吸,连心跳都要停止了……这真是一句让他感受到这样冲击的话。
篠塚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来的吗?!他了解到什么程度?自己与宗近是哪一种关系,已经全都知道了吗?!即使很想知道篠塚真正的意思,椎叶也没办法与篠塚正面相视。
“我希望你记住:只有自己才能够保护自己。”
篠塚慢慢站起来。
椎叶由恍惚回到现实中,也赶紧急急忙忙跟着站起来。
篠塚在玄关穿好鞋,以沉痛的眼神看向脸色苍白的椎叶“昌纪,我并没有打算要插嘴你的作法,我只是担心你。”
“……姊夫的心意我一直都很感激。”
椎叶生硬的回答,向篠塚轻轻地鞠个躬。
由佳里被杀的时候,两人为了事件解决的是与非起了冲突,形成对立,之后椎叶在心里单方拒绝篠塚;经过了8年,才将隔阂与反感舍弃,渐渐能够面对他。
对于对自己关怀倍至的篠塚,椎叶现在只有感谢。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因为这件事而抗拒篠塚。篠塚将手放在大门手把上,却又像是忘了什么没说似的回过头来“昌纪。”
“是。”
椎叶应答了之后,却不见篠塚开口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僵硬紧绷,严肃底下暗藏着挣扎。
宛如与什么争斗似的沉默了一段时间,篠塚终于轻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开口说“───最近人事会有行动。”
“……!!”
用力的看着摒气瞠目的椎叶,篠塚继续说“我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些,真对不起呐。”
篠塚打开门,静静地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椎叶瞪视着自己的脚边。
人事会有行动───。
所谓的人事乃指监察。
监察是为了调查警察丑闻而于内部设置的部门;对象是针对警视厅及警察厅的职员,通常由警视厅警务部第一课担任这项工作。
尾随在向来将跟踪与埋伏监视当作家常便饭的这些专业人员身后,进行彻底的人身调查。
监察是与公安并列的精英组织,其优秀程度比起公安警察有过之而无不及。
篠塚真正想说的其实是这件事。
假装担忧他幼稚拙劣的S工作、要他小心谨慎已经过了头的搜查行为,其实是知道了监察将有所行动而苦劝椎叶;要他慎重的行动,完全为了留下提醒才来的。
监察的内部情报是至高机密,绝对不可以泄露,要是被发觉走漏消息的话,是会被处以严重的处分的。
椎叶突然跳起来赤足冲出走廊。
不过已经看不见篠塚的身影,只剩下无人的微暗通路。
KURO指定的会面地点,是位于涉谷道玄坂的酒吧。
位置在东急百货公司附近出租大楼的地下一楼。
一打开陈旧的木门,便传来GeorgeBenson的“TURNYOURLOVE”(注:应该是TURNYOURLOVEAROUND,不过原着就是少了AROUND。
GeorgeBenson黑人演奏家兼歌手),不管微暗店内沉稳的气氛,周围的客人因为年龄层低稍嫌吵闹。椎叶坐上柜台的椅子,向将头发理的只剩中央一直线的调酒侍者问道“有一个叫KURO的男子来了吗?”
侍者视线环绕店内一周,摇头道“还没来耶。”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空余,椎叶点了无酒精的啤酒,从外套口袋拿出烟。
昨天深夜,KURO打电话来,说是查到了阿智的事情。
椎叶当初根本没有指望KURO这条线索,因此感到挺意外的。
“……你是KURO的朋友?”
手臂上刺着夸张的刺青的调酒侍者,递出火的同时问道。
“不是,只是认识而已。今天也不过第二次见面。”
椎叶以眼神表示感谢,接受了点火。
侍者将打火机放下,说了句“我想也是呐。”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那种常跟他混在一起的那群人的感觉。”
“哦~KURO是什么样的人?”
对于椎叶的问题,侍者的回答倒是让人容易明白“危险的男人……你最好小心点呐!他来我们店里的时候通常都已经醉了,稍有一点冒犯,马上就会触怒他的。”
在渡边的店里他也曾经拿出刀子挥舞,不过当时并没有喝醉,应该是说他根本就是个没耐性的人吧。
椎叶正一边希望他等一下一起的时候可不要随便发脾气,一边喝着酒时,调酒侍者以“来了!”
的讯号向椎叶使了眼色。
椎叶转过头看向后方。
三名男子穿着花俏的衣服正走进店里,走在最前面的KURO一看到椎叶便微微一笑,身后的男子与渡边店里看到的人不同。
“柴野先生,好高兴能再见到你~”KURO走到椎叶身边坐下,一起来的长发男子插嘴道“什么啊?”
“这个哥哥、是KURO你的朋友?”
“是啊~我跟他约在这里碰面的。现在开始我要跟他约会啦,所以今天我不跟你们一起了。”
“不要这样嘛~不然、四个人一起去玩嘛!嗯?”
而另外一个人,对着椎叶假装亲热的靠近脸说道“好嘛~”
“不好意思,我想单独跟他谈话。”
“对啦对啦~你们是电灯泡耶,回去啦!”
被扔下的两个人夸张的开始发牢骚“为什么~”
“好啦~KURO,让我们也加入嘛~”KURO突然对着长发男子的脸揍了一拳,紧接着在踉跄的男人肚子上毫不容情地再补上一脚。调酒侍者一脸[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不予理会。
“给我滚开!再在那边叽叽歪歪我就赏你们一颗子弹!”
KURO一声命令,两人脸色苍白的快速离开店里。虽然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亲近,不过还是有很明确的上下关系。“我们移到里面的位子吧。”
椎叶一站起来,KURO向调酒员拿了一瓶Singha(注:泰国的啤酒),一边喝一边跟在椎叶身后。
两人一起走到最里面没有什么人的桌边。
“告诉我吧。你已经知道阿智这个男人的来历了吧?”
椎叶快速进入正题,结果看见KURO露出不满的神色“什么啊~马上就要说这个哦?是不是应该先聊一下啊!我好想知道柴野先生的事情,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互相多认识认识吗?”
椎叶实在很想回答[我完全不这么想],不过也不能扫了KURO的兴,于是尽可能的面露微笑说道“你想知道我什么?”
“这个嘛……柴野先生,你有情人吗?”
椎叶回答没有,KURO大概听了高兴,发出撒娇的声音说“那这样吧~”
“不要说不喜欢年纪比你小的,跟我交往嘛~很划算哦,我又有钱,到很多店都吃的开,对情人又很温柔~”沉不住气的左右摇晃身体,KURO不怀好意的脸一直靠近椎叶。还真像是有钱人家的笨蛋儿子会说的程度低俗的话啊。
“我说、KURO……”
椎叶亲切的叫KURO的名字“我忘了说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骗人。不可能,柴野先生你一定有男人的经验。”
KURO想都没想的回答,让椎叶绷紧了脸。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特别有魅力嘛~而且很会利用眼神跟对你有意思的男人交流。”
KURO一边玩弄耳上的耳环,一边断言道。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椎叶不想深究,不过如果这是因为与宗近交往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培养出来的处世之道的话,也真是太悲惨了。
“对了,KURO是暱称吗?”
想要转换话题,椎叶随口问道。
“是啊~我是CLAUDERAINS(注:克劳德雷恩斯,英国演员,代表作:北非谍影、阿拉伯的劳伦斯等)的影迷,你知道这个人吗?”
椎叶摇头回答“不清楚。”
那是摇滚歌手的名字、还是K1拳击手的名字,椎叶完全状况外。
“曾经主演过“透明人类”、“歌剧魅影”的演员啊。
黑白片。
不过因为演的是透明人类,所以脸只有出现一下子,很夸张吧?”
KURO笑的拍起桌子。
“哪里夸张?”
“因为、因为、明明是主角却没有出现在画面上耶!那个脚色、还真演的下去哦,像白痴ㄧ样……!”
对着抱着肚子狂笑的KURO,椎叶用冷静的眼神看着“你今天也嗑药啦?”
“啊?你说什么啊?!我才不嗑药咧~就算没有那种东西,刚刚那件事,实在是好笑才笑的啊!”
笑到眼角都流出泪来,KURO仍旧不停抽动身体。虽然本人否认,不过像这样情绪突然就亢奋起来,应该是吸了毒没错。为了枪械的调查,即使看见吸毒者也必须装做没看见。
不仅如此,为了获得他的协助,还不得不附和他那些无聊的对话。
凡事想的太漂亮是没有办法持续下去的,这样的现实让椎叶心情沉重,不过这已经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事了,这几年之间,非常日常的反覆不断出现。“KURO,也该说到正经事了吧。”
笑了一阵也许累了,KURO疲倦地将上半身挂在桌子上。
“阿智的本名是?联络方式也知道了吗?”
“谁知道~”撑着下巴的KURO摇头道。
看到KURO这种无所谓又无力的态度,椎叶皱眉道“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不知道嘛~”被毫不在乎的回答,椎叶累积在额角的怒气终于爆发“你在戏弄我吗?!”
“讨厌~我没有戏弄你啊!”
KURO努力表现出他意外的样子,夸张地惊讶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叫出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想见你啊~柴野先生生气的表情也很有感觉耶~”听到这样的话,椎叶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疲累的将烟捻熄。
“不要这样嘛~……其实啊、虽然我还不知道阿智的底细,不过他现在在某家club,我朋友刚刚电话跟我说的。要是可以的话,一起去吧?如果他还在,柴野先生就可以跟他说话啦。”
“地点呢?”
“六本木一间叫做FALSARE的club。(注:falsare歪曲之意)有好的舞场又没有烦人的小鬼,而且气氛很好哦~外国明星跟艺人也常常变装出现。”
直接与阿智接触可能不太好,不过若是可以跟踪的话,应该也能知道他的底细,椎叶决定照KURO说的话试试看。
两人快速的离开店,搭上KURO拦下的计程车。
计程车行驶在六本木大道,在六本木十字路口处右转后途中再左转,在某栋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这里吗?”
入口处写着“Falsare”,门口仅仅是个铝制的门,从外表看不出是一间CLUB。
“对。来吧!”
KURO嚼着口香糖推开门,一走进去,看见的是一条只有在脚边装饰着照明的灰暗通道,走道尽头有个木制的门,门前站着一名穿着西装的黑人壮汉。“HI!JESSE。”
KURO一声招呼,男人盘问的表情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不过椎叶察觉到应该是有关自己服装的问题。“Noproblem!Heismyfriend!”
KURO用力的拍拍黑人的肩膀,黑人勉强地打开门。一走进门,吵杂的音乐声迎面而来,重低音的拍子让腹部好像也跟着震动。
“要穿正式服装吧?没关系吗?”
“不用担心。实际上是穿牛仔裤就不能进来,不过因为我是他们老板的朋友,随便一点没关系啦。”
搭上椎叶的肩,KURO得意的眨眼道。
在柜台付了钱,店里的工作人员将两人引导到别的通路,并非主要入口。
KURO所说的特别待遇看来是真的。
没有经过舞场,直接到达一间看起来像贵宾室的房间,KURO和椎叶终于可以安静的在沙发上落座。
房间在可以看见整间店的二楼,所以舞场的状况看的很清楚。
舞场上已经有不少人,相当热闹,客人有一半是外国人。
椎叶本以为会是间蛮庸俗的店,没想到店里装潢连细小部分都很讲究,统一以精心设计的装饰艺术为基调,店内全体有种虚无颓废的气氛。
(注:装饰艺术指强调将艺术融入在生活风格中,坚持对色彩、形式与实用性的追求。
代表建筑物:美国纽约超高层大厦ChryslerBuilding克莱斯勒大厦)与耳边震耳欲聋的音乐有很大的差距,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现代与古典优美混合的奇妙空间。“喂?是我。”
KURO拿起手机不知正和谁讲电话“我现在在店里。阿智咧?……啊!不会吧!真的吗?那没办法了,那就这样,要是知道了什么再跟我联络。”
挂断电话的KURO,面向看着他的椎叶耸耸肩“那个男人、已经回去了啦,好像是我们跟他错过了。”
虽然令人失望,不过也没办法总是那么顺利,椎叶点点头,要求KURO继续查探那个男人的背景。
“难得来这里,要不要跳舞?”
“不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椎叶一站起身,立刻被KURO抓住手腕“不要这样说嘛~”
“你要是讨厌跳舞,要不要到楼下的吧台喝个酒?”
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不过KURO嘴角却表现出天生的傲慢态度。
在尚未获得情报前有必要稍为应酬一下,虽然椎叶提不起劲,不过还是答应只喝一杯,两人一起走下楼去。
途中许多人跟KURO打招呼,有白人女人,也有黑人男人,还有不知在哪见过的日本人。
KURO每当有人跟他说些什么时,他总是很高兴的应对。
椎叶先走到柜台边坐下喝酒,视线却被一群人吸引再也离不开。从角落的门走出来的是5名男子与一名女子。
男人都是西装穿着,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上班族,椎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凝重感。
要是在有陪酒小姐的高级俱乐部看见这些人的话并不奇怪,但是在大家欢乐跳舞的场合看到流氓就有了强烈的违和感了。
尤其是走在最前头,身穿藏青色西装35岁左右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搂着的年轻女子特别引人注目。
男人身高很高,腿很长,拥有优美的身形;稍微有点卷俏的头发略长,拥有与其贵族气质相貌相衬的不似日本人的华丽气息。
另一方面,那名女子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穿着黑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奇特短礼服,眼线画得异常浓厚,眼睛周围涂满令人觉得不祥的一片漆黑,映在椎叶眼中,像是拍摄前卫照片的模特儿一般。
撇下欢闹的客人们,这群人静静地走向二楼的贵宾席。
“你在看~什么?”
回到身旁的KURO,开玩笑的抱住椎叶背后问道。
“啊~那些家伙啊。”
跟着椎叶的视线,KURO不愉快的眯眼道。
“他们常常来吗?”
“一个月一、两次吧。走在前面那个醒目的男人,是这家老板的自家人,就算来也是在上面闷闷地喝酒,很无聊的人啦~女的呢有时候会晃下来,不过也不跟别人说话,只是一个人摇着身体。要是不小心跟她打招呼,旁边那些男人的手下就会用可怕的表情快速冲过来,所以这边的常客总是远远看着而已。”
“应该是流氓吧?那个组的知道吗?”
“这就不清楚了。啊!对了,这么说起来,之前在这里见到阿智的时候,那家伙好像跟那个流氓头不知道说着什么,而且还蛮亲近的样子。”
椎叶很在意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心里也清楚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所以然,因此沉默下来,这时KURO偷偷注视着椎叶道“柴野先生,就算不小心也不能跟那个男人询问关于阿智的事哦。流氓可是很恐怖的,太轻忽会吃亏呐……比起这些,离开这里之后要不要到我住的地方?在安静的地方继续喝嘛~”KURO将自己的手覆在椎叶的手上。
椎叶厌烦地想着[又来了],将KURO的手挥开“我说过你就算费尽口舌也没用吧。那边不是有很多可爱的女孩子吗?去找别人吧。”
“你真的、很无情耶~虽然这一点也不赖啦。”
真是纠缠不清啊。
椎叶背转过头时,口袋中的电话响了,是告知有信件的振动讯息。
来信的人倒很稀奇,是椎叶的朋友井野濑。若无其事的浏览收信箱,椎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关于由佳里的事件有事要谈,有时间的话跟我联络。”
“柴野先生,怎么了?”
听到KURO的叫声,椎叶才回到现实。
“不,没事……我去跟个朋友回电话。”
椎叶需要一个没有人的安静场所,因此走向二楼的洗手间,一离开吵闹的音乐声,椎叶立刻按着手机按键,打电话给井野濑“井野濑吗?是我,我收到你的mail了,你要说的是什么?”
“由佳里的事件有新的发现,我想让你也听听看,电话里有点不方便,你现在能来我家吗?”
新的发现───。
椎叶握着手机的手渗出汗来。
“我知道了。我现在六本木,马上就到你那。”
第三章(下)挂断电话,椎叶看着眼前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表情非常紧张。
距离由佳里被杀今年已经第8年了。
表面上,犯人已经被逮捕事件已解决,事到如今,井野濑又能有什么发现呢?为了使骚动的心情冷静下来,椎叶用冷水洗手。
背后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椎叶抬起头,透过镜子与对方对上了眼。
是那个男人。
那个穿着藏青色西装、令人印象深刻的男子。
身边并没有跟着其他人,独自一人慢慢走到整衣间。他应该是那一群人中地位最高的吧,也许是因为稳重的表情与洗炼的气质,让他并不太有流氓的感觉。不过现在从那男人身上正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紧迫钉人的逼过来。
毫无道理的,肌肤可以感觉到的危险信号正涌出一种强烈的视觉印象。
经过数秒的思考,椎叶找到共同点,这种感觉与第一次和宗近照面时的感觉很像。
人只是站在那里就释放出压倒性的存在感,一靠近神经立刻处于毛骨悚然的状态。“你脸色不好喔。”
沙哑与甜美绝妙混合,在耳朵里回荡起令人舒服的感觉,真是好听的声音。
他突然对椎叶说话,让椎叶不由得警戒起来。
男人按了一下洗手乳,以优雅的动作开始洗手“要是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工作人员?”
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椎叶感到困惑。
到底他只是单纯的亲切?还是有什么企图?这让椎叶难以决定如何回答“不用了,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
男人向椎叶展现文雅的微笑“那,失礼了。”
男人拿起手巾擦干后,带着与进来时一样沉静的脚步走了出去。
大约隔了一分钟,椎叶也走出洗手间。回到一楼,向喝着酒的KURO道“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万一再被KURO缠上就麻烦了,椎叶没有等待KURO的回答就转身离开,但从背后传来KURO不慌不忙的声音“柴野先~生~”
椎叶还是不得已停下脚步。
“我一定会好好调查阿智的背景的,不要忘了呦,这个。”
KURO若有所指的笑道,舌头还快速的吐了一下,椎叶看见光线一闪而过,以为他含着糖果,不过并不是。
KURO舌头正中央的是,镶有红色宝石的舌环。“哦哦~你来啦。”
井野濑的事务所兼住家是位于荣大道往南约一百公尺的地方。
老旧公寓中的一间房间,与往常一样仍旧堆积着大量的书和文件,连脚可以踩的地方都没有。
“好久不见呐,进来吧。”
距离上次和井野濑见面已经隔了三个月。
都已经是10月底了他却仍然穿着短袖T恤,从袖子处得以窥见晒得浅褐色的结实手臂。
单以外表印象来描述,比起作家,井野濑更像是健壮的肉体劳动者。
“突然把你叫来真抱歉,你正在工作吗?”
“正在被戴满耳环的小鬼搭讪当中。”
“耳环……?!”
穿过面露惊讶的井野濑眼前,椎叶在到处都是裂痕的合成皮沙发上坐下。
窝在沙发角落的[公主]感觉到被打扰的看向椎叶,那是井野濑脾气很大的同居人,美国短毛母猫。
“关于你刚刚在电话里提到的事……”
“啊,事实上是───咦!电话响了,等我一下。”
井野濑拨开堆在电话上的文件,抓起话筒“是,啊!岩井先生?唉呀,不好意思,我还没写,我今天晚上写好会送过去。”
似乎是编辑催稿的电话,椎叶判断他可能会谈很久,便自己到厨房泡起咖啡。
与脏乱状态的房间形成对比,厨房看起来应该是经过仔细清理,非常整洁,连水槽都干净的能映出脸来。
[最能转换心情的是打扫厨房]井野濑这样的习惯似乎依然健在。
椎叶大学时代的朋友,到现在还连络的只有这个井野濑了。
两人并不是特别亲近,只是对事情的看法跟想法常有同感,对不擅长与人交流的椎叶来说,井野濑是个少有能够与其长时间相处也不辛苦的对象。
井野濑的理想是从事新闻工作者,大学毕业以后进入一间有名的报社,曾有一段时间属于警视厅的记者俱乐部,负责跑警备、公安的新闻。
三年前一件大型民间电视公司的新闻播报部门遭政治家介入,强加压力改变播报内容的问题发生,井野濑因为跟上司对这个事件起了严重的冲突,结果藉由那次的机会成了自由身的报导记者。
井野濑曾经苦叹道“如果你属于某个组织,就没有办法追求真实到自己可以接受的地步。”
这种心情,椎叶也痛彻体悟。
井野濑独立后从事的采访范围非常广泛,从色情行业到社会问题都有。
虽然生活上并不是很宽裕,不过到目前为止也出过几本书,继续坚守着纪实小说作家的立场。
嘻皮笑脸写着风俗报导的样子有时虽然有点没出息,不过说到底他本质也是个不羁的硬派新闻工作者,阅读他写的纪事与着作,常发觉会传达出[不挑战便得不到真实]、[消息是战胜而来的东西]这种不寻常的骨气与气慨。
手上拿着两个杯子,椎叶回到房间,井野濑已经讲完电话坐在沙发上了“啊!不好意思呐。”
从椎叶手中接过爱用的边缘缺了一角的杯子,喝了一口皱起眉头,井野濑叫道“烫!”
十足男子气概的脸庞,不过却很怕烫。“好、接下来……要从哪说起咧,前面说明会有点长,没关系吧?”
“嗯,说的容易懂一点。”
“我知道了……我现在针对流氓正在进行调查,之前在某本周刊写过黑帮的现况报导,简单来说是有关不被公开的流氓生意跟金钱往来这些事。结果颇获好评,便委托我是否要写的再详细一点。因为只写经济面不怎么有趣,既然有这个机会,我想说可以报导一些过去大型的黑道斗殴事件,或是组织势力的变迁,集结成一本书试试看,目前正在收集资料。”
地下世界算是井野濑的拿手领域,虽然因此常身陷危险事件中,不过也因为这样反而涌现更多的力量。
“而最近,我碰上了正在悄悄扩张势力、一个新兴的帮派,叫五堂组的,你知道吗?”
“只有名字有印象吧。我听说他们不会引发公开的斗殴、是以金钱扩张它的势力范围。”
“嗯、没错。在最近一年之中,只要没有倚靠某个大型组织的帮派,通通被五堂组并吞了。在事情尚未闹大前彼此谈好条件,也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呐……今年春天,不是发生了一鸿会的椚会长被杀事件吗?就是一开始被认为是矢神组做的,结果发现凶手是警察的那个案子。”
椎叶没办法马上附和。
因为私怨杀死椚的同事永仓,在椎叶面前被一鸿会的手下报复,枪杀而死。
“记得是组对五课的警察吧,是你认识的人吗?”
“只是名字和脸有印象的同事而已……然后呢?”
不想再被继续追问,椎叶适当的避开话题并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永仓可以说是S工作的牺牲者,他的凄惨死状所造成的伤痕,到现在仍然非常鲜明的残留在椎叶心中。
而这个伤口,暂时还无法痊癒。“失去首领没办法统一内部的一鸿会,有段时间有被矢神组并吞的倾向,但到了夏天的时候,不晓得为什么,突然间所有的小冲突通通停下来,似乎是一鸿会提出五五分帐,公平拆解的和解条件,而矢神会也接受了。”
椎叶也只知道两者的互动陷入胶着状态,却不知道握手言和这件事。
“矢神会的背后有关西浜根组在撑腰吧,只是五五均分的条件我想似乎不会因此做罢呐。”
“是不得不放手的状况啊。原因是浜根组突然跟矢神组切断关系了,再加上一鸿会背后多了五堂组加持,应该说已经被五堂组侵占了,一鸿会的干部对五堂组唯命是从,总之矢神组除了接受条件也没有其他的生存方法了。”
“一鸿会会那么轻易甘愿成为一个新组织的旗下?!这跟收购IT企业或是电视公司可是完全不同的呐。”
“都已经把他们组的代表徽章卖掉了啊!这在以前根本想都想不到。不过因为一鸿会本来就是三个组织联合起来的,比起旧体制的其他组织,想法比较灵活吧?听说五堂组花了不少钱,也就是说比起组的名称,[实质上的东西]比较重要吧……接下来的不过是臆测,浜根组突然放弃进军关东,五堂组在背后操作的可能性也极大,因为他们撤退的时机也太巧了呐。”
要是井野濑说的都是真的,五堂组便是趁着混乱将一鸿会收入旗下,再对其抗争对手矢神组穷追猛打赶进绝地,让双方处在相等的地位到最后以和解收场,也不管本来处于劣势的一鸿会,其实是必须付出一笔高额的赔偿金。
“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的行径呐,真是下流的手段。”
“没错,因此突然激起我的兴趣,开始调查五堂组。经过各方面的访察,找到一名以前担任五堂组组长的保镖,他曾是格斗家,没落后变成混混,因为魁武的体格所以受僱担任保镖。一年前身体变差,现在已经跟黑社会完全没关系了。于是我拜托他,无论什么样的事,只要是关于五堂的就告诉我,结果听到了令人感到有趣的事。五堂组的组长叫做五堂能成,是个才35岁左右的年轻人,听说相当聪明;经营投资、股票,持有莫大的资产,听说他虽然是流氓,却分不清他是中核派还是革命马克思派,总之提供极左集团活动资金。(注:所谓中核派(即日本新左翼党的通称)或是革命马克斯派都是极左派份子团体,两者在日本都拥有不小规模,警方将之称为过激派。)思想上好像也是个非常危险的男人……另外,这家伙虽然是渡月组组长妹妹的小孩,出生时却是住在组长家,和组长的两个儿子一起生活,教育方式也和组长亲生儿子同样。”
“什么……?!”
突然出现的名字让椎叶完全没有防备。
8年前击中由佳里被当成犯人逮捕的,就是渡月组的年轻组员。渡月组根据地在大阪,是日本少数的广域暴力团,当时与其抗争的对手是我国最大的暴力团组织高仁会。
宗近所属的松仓组便是高仁会的伞下组织。
渡月组组员带着凶器向警方自首,这件事便被当作顺利解决;可事后某周刊报导其实开枪的是组长的儿子,由于警方当时棘手于毫无停歇征兆的、未曾有过如此大型的斗殴事件,因此主动提出默认替罪的条件,要渡月组与高仁会和解。
报导记事中如此怀疑。
社会上多的是这种三流的杂志社,所刊载的事情当然不能全盘相信,但枪击事件解决之后,抗争便真的突然结束,一个月后两组织和解,还设置了和解盟约的场面,这让椎叶的疑惑更形加深。
当时还是大学生的椎叶没有寻找真相的方法。
可是对他断言“警方的搜查没有错”、却仍旧藏着什么苦恼的篠塚的样子,让椎叶不得不对事件解决的真相抱持怀疑的态度。
渡月组组长有两个儿子。
在那事件之后,当时已经是记者的井野濑利用各种门路调查,证实事件当时长男在大阪,次男正在美国旅行;结果只留下所谓的“开枪的是组长的儿子”这个传闻,真相一直没有解开,而时间已经过了这许久。
───渡月组组长有一个可以说是第三名儿子的外甥存在。
为了经过8年岁月才浮上台面的事实兴奋不已,椎叶的背部闪过一阵哆嗦。
但是、还没结束,井野濑还没将所有的事情说完“……井野濑,你特地把我叫来,应该还掌握了什么其他的消息吧?”
椎叶静静地问道。
井野濑像是表示主题现在才开始似的,大大的点着头“五堂是枪械爱好者,不是模型枪,据说是真枪狂热者。收集的枪枝上都另外装饰有ENGRAVING(雕刻)。”
所谓ENGRAVING是指在枪的金属部份,由专门的师傅用小的凿子或是鎚子竭尽心力的雕刻。
通常高级来福枪枪身的地方常常施加雕刻图样。
“雕刻……难道、那就是───”椎叶的声音有点颤抖。
内心存在着想要听下去的自己与害怕知道些什么的自己,要是井野濑接下来说的话与心里的预测相同,那扇门便开启了;那个一直封印在内心最深处、既炙热又丑恶的东西就要出现了。
椎叶紧握权头,强烈的程度像是指甲要刺进皮肤里。没问题的,自己不会被吞噬,绝对不会被吞噬。
“椎叶”面向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井野濑,椎叶撑起坚定的眼神“嗯!你说吧。”
井野濑凝视着椎叶开口道“……是蝴蝶。他所持有的枪,全部都刻上精巧的以蝴蝶为主题的雕刻。”
───蝴蝶!!椎叶被错觉包围,全身的毛孔开启,一口气将身体的热气散发出来,颈边的汗毛倒竖。杀死由佳里的枪上也有蝴蝶的雕刻。
从原所辖署转调到警视厅的生活安全部时,椎叶最先去的便是证物保管仓库,在那里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夺去由佳里生命的凶器。
枪是精巧模仿COLT公司出产的PYTHON手枪的私造枪。
(注:PYTHON手枪为美国COLT公司制造的大型手枪,因其制造精良,有左轮手枪中的劳斯莱斯之称。)在枪托与框架上都有可以视为艺术品的、细致优美的蝴蝶模样雕刻其上。
当时椎叶得到的消息是,被逮捕的渡月组组员不断重复枪是朋友转让的,而那个朋友已经死亡的供词,对枪本身的背景无从得知。
“呐、椎叶。就算查出多少真相,一旦下过的判决是不能推翻的。”
井野濑将[公主]抱上来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摸猫的下巴,猫舒服的闭着眼睛享受。
“曾经有个小学男孩被自动卸货卡车辗死的事件吧,司机最后没被起诉;小男孩双亲不服警方的搜查与对应方式,将一连串的事情经过投书各新闻媒体,结果掀起报导运动,赞成双亲的连署达到23万人次;因为舆论的推波助栏,案件以特例的方式再次展开搜查,最后东京地检一反当初原有判决,以业务过失致死起诉司机,宣告那名司机有罪……这可是平常不会发生、由媒体与社论产生的奇迹啊。”
椎叶知道井野濑的意思。
警方会再次搜查只有在有外界压力的时候,就算内部表示[搜查不合理],这个抗议也自然会被抹杀。
假设五堂是杀死由佳里的真正凶手,法律上的裁判也永远不会到来吧。
先不论传闻所说背地里交易那件事,首先关于有可能会曝露警方与黑道勾结的问题就已经是不可以的事了,就算五堂自白自己是杀人犯,警方也必定将这个消息给一并掩盖的。
“……我明明是取缔犯罪的警察,却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椎叶无力的轻声诉说。井野濑抱以同情的眼光“没办法啊。由佳里的先生也一样吧,就连他是高级官员,不、应该说正因为他是高官,更没办法做出会动摇组织的事情。”
确实篠塚在他的立场上是舍弃个人感情生存的,只要是为了保护组织,便必须扼杀自己的懊悔。
要是自己不断朝着真相前进的话,也许哪一天会与最了解自己心情的篠塚对立也说不定。
“……井野濑,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知道真相啊!”
假设知道了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也许只是加深椎叶对警察组织更多的失望而已。
即使如此椎叶还是想知道,饥渴般的想知道。
他不知道在这之前有什么在等待,但是强烈的希求在胸中翻烧。
“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打算按照自己的方式,彻底的调查一番。”
这声音透出井野濑的决心。
从以前,周围的人总是以怪人或奇人称呼井野濑,但他仍是平静的走着自己的路,这样贯彻自我的性格,椎叶总觉得有几分羡慕。
曾经手中拥有前进高员官僚的车票,毅然决然撕破舍弃那张票,选择担任可说是一个小兵的非高员警察的椎叶,从奇特的着眼点来说两人也许是同类;可是自己的内心总是经常被什么束缚,做事绑手绑脚,井野濑的奔放与自由的心,对自己来说炫目的不可得。
“我待在警视厅记者俱乐部的时候,每当我知道警察的不正当行为或是内部刻意隐藏某些情报,便对这个国家的警察越来越感厌烦……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写一本抨击警察组织的书;想要逼出那个巨大组织的黑暗面,彻底揭发出来。不过这对你们警察来说应该是麻烦的言论哦。”
井野濑静静地笑道。
这个男人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付诸行动的。
“要是又发现了什么再跟我联络。”
椎叶站起身,井野濑也抱着猫站起来“你……好像有点变了。”
井野濑对着走向玄关的椎叶说道。
“这句话、三年前你也说过。”
椎叶低头笑道。
井野濑也笑着说“好像耶~”
“……明明学生时代静静的像个娃娃般的男人,成为警察之后的你,表情也变得尖锐,整个给人不和善的感觉。”
也许是吧。
大学时代虽然双亲已经去世,但有一个姐姐守护在身边,过着安稳的生活;稍稍有点懦弱内向,是个到处可见的平凡大学生。
可是由佳里的事件发生,被媒体与社会的好奇注视,又感觉被最信赖的夥伴、篠塚背叛,从今而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人生。
而后,再也不追求什么,再也不依靠谁,只相信自己活到现在。
这样的自己在他人眼中,一定是非常执拗又排他吧。
“这次又是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自己都已经如此顽固拘泥了,还会怎么变化?椎叶觉得很介意,边穿鞋子边问。
结果得到一个没有要领的*“我也不知道。”
椎叶苦笑回过头“什么啊!这个*。”
“但是、真的变了哦。”
井野濑再一次斩钉截铁的说“怎么说呢……表情变得比之前安稳,可是同时又有一种手上好像抓不到东西的感觉,有点恐怖吧。”
“恐怖……?”
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井野濑沉浸在思考中沉默了下来,结果再也没说什么。离开井野濑的公寓,椎叶走在黑夜的道路上想着。
也许自己与宗近相遇后确实变了。
在宗近之前,不论是谁也不能踏进自己的心中,就连生命共同体的安东,虽然心里信赖,却也没办法将自己完全交付出来。
不过安东也感觉到椎叶这近乎胆小的敏感,从不曾蛮横无礼的闯进椎叶的内心。
与安东不同,宗近毫不留情的撬开自己的心入侵,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煽动椎叶的欲望,扰乱椎叶的内心与身体,硬将椎叶不想被任何人看见的心拖出来宗近不要椎叶仅远远的站在一旁温和守护,也不愿椎叶放弃一切任由他为所欲为;因为是兼具温柔与热情的宗近,所以可以将自己交托;因为了解了被揭露的疼痛,才能直视赤裸裸的脆弱;因为自尊已碎裂,才能承认自己的弱点。“表情比之前安稳。”
刚才井野濑说的话正在脑中翻腾起伏。
脆弱不是必须隐藏的弱点,反而是要变得更坚强的材料,因为心境上的转换已经表现在外了吧。
将身与心交在宗近手里的一瞬间,自己的内心有各种各样的感情在互相争执。
怀抱着挣扎面对原来的自己时,脆弱与坚强互相混合,像化学反应一样,总是有什么东西产生,不过自己却无法掌握那是什么。但是就连负面的感情如今都不觉得是无用的,全部都能成为支撑自己的基石。
───越拥抱你越觉得饥渴,越拥抱越觉得不够。
宗近的轻声细语好像幻听一样在脑中苏醒,胸口无法排遣的一阵疼痛。
好想见宗近。
不是以刑警的身分,而是出于想见心爱男人的爱情欲望。
正因为这样所以不能去见他,绝对不可以见面!被囚禁在感伤的气氛之中,椎叶抬头望着天空映入眼帘的是没有一颗星星,辽阔无边际的黑暗夜空。
第四章被上司高崎股长通知,椎叶隔天又前往涉谷。
在为了情报股松田班准备的、可称为秘密据点的公寓一室中,除了高崎别无他人高崎告知事件股在新宿模型枪店GUNVINO搜索的同时,要求店长一同回到警局,询问事情经过协助调查。
“会员名单以磁片保管,其中的确有被逮捕的三人的名字及邮件住址,不过这消息怎么泄漏的目前还不清楚。”
“店长有没有关联呢?”
“店长应该是清白的。那间店人员交替很频繁,事件股的重点似乎会放在店员方面着手调查。”
椎叶向股长报告有关KURO的事情,高崎立刻说“要慎重行事啊。”
并疲累的揉揉眼窝。“……我帮您泡杯咖啡吧?”
椎叶询问道。
高崎摇头道“不了”眼睛一直停留在桌上的一点。“椎叶。”
“是。”
“你……会不会累?”
很唐突的一问,让椎叶“欸?”
的一声。
“举发枪枝的一流能手、组对五课的元老、东大毕业的非高员,就算被说长道短,你每次也能确实的提出消息;松田班、真可以说是因为有你这个好像强力的磁铁一样,聚集情报才生存下来的。不过……唉,人都是只看结果吧。”
突然之间股长是怎么了?椎叶想不通高崎想说什么。“……我露出了疲倦的表情吗?”
反过来被椎叶询问,高崎苦笑道“不是、真抱歉。”
叹了口气“累的是我……大概从永仓那件事开始,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我年纪也到了吧。”
永仓的事件应该让高崎受到非常大的责难,虽然幸好只是减薪而继续留在本部,不过他的心情也相当复杂吧。
“警部啊、还真不是人干的,刑警在现场的时候可是黄金时期喔。”
多数的非高员就算升官,最多到达副警部的职位就停止了,以这些人的角度看来,45岁便晋升到警部的高崎该算是胜利的一方吧,可是他这毫无霸气的样子,飘荡出中间管理职的悲哀。
“不好意思呐、尽说些奇怪的话,只是发发牢骚罢了,你不用在意……去写报告书吧。”
看着站起身的高崎,椎叶冲出口道“股长。”
“什么事?”
一瞬间椎叶想与他商量监察的事,不过说出口便会被追问是从哪听说的,自己可不能给篠塚添麻烦。
“不、没什么,您辛苦了。”
“嗯……你也好好加油哦。”
平时的严肃宛如假象一样,高崎留下无力的话语,踩着疲惫的脚步走出房间。现阶段尚未有任何监察的迹象,何时会被跟踪也不清楚。
“人事会行动”,也就是人事一课的监察股的行动,它的开端通常来自于小道消息,男女的不伦关系、与取缔对象勾结、借贷等等;只要假设这些问题浮于台面时,会对组织带来负面影响的话,就会成为监视的对象。
一旦被监视,对多数人来说等同警察生命已经完了。
已掌握证据的监察通常会先规劝监视对象自动辞职,要是不听从,便威胁以惩戒免职的处分;因为万一被免职,遣散费、退休金将不会给付,大部分的人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自愿辞职。
监察的目的并非为了处分监察对象,最终只是逼迫目标者自动退职,这样做的结果,就算社会上发现了当初监察的问题,警方也可以藉口“该名员工已经辞职”来逃避责任。
针对警察的监察制度,并非为了组织自清,而是着眼于组织的防卫措施。
椎叶他们这些从事S工作的情报搜查员,因为事前提出文件注明其为从事特殊潜入搜查的工作,所以不会成为监视对象,当然要是被认为是从事许可范围外的问题行动时,不在这个限制之内;比如自身涉及药物买卖、由搜查对象身上接受献金,像这样的状况,便会由其他警员内部侦查,拍取可作为证据的照片。
不过椎叶回头想想自己的行动,并不觉得有什么是会成为监察的原因。
唯一有可能被认为有可疑之处的,也只有自己和宗近过从甚密这点了。
与自己的S接触频繁这件事本身并不是问题,而是肉体关系不会被承认;但是这种关系会知道的也只有当事人的自己与宗近,再加上宗近的秘书鹿目,而身为宗近心腹的鹿目,是不可能向谁泄露什么秘密的。
若是这些都不可能,监察会有所行动一定是因为别的理由。
椎叶为了写报告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现阶段自己一昧地烦恼这烦恼那也想不出*的,能做的只有小心是否被跟踪、慎重行事而已吧。
在新宿搭上江户线之后,椎叶立刻有种讨厌的感觉,于是从中间的车厢慢慢移动到最前面的车厢。
然后若无其事的确认后方,椎叶看见混在乘客中一名穿着双排扣外套的男子在间隔一个车厢的地方也跟着椎叶作同样的移动,男子移动到隔壁车厢后便停止了动作。
远远看去像是普通上班族,不过椎叶的直觉告诉他,监察开始行动了。
从什么地方开始跟踪的呢?记得从家里出门时尚未看见跟踪的样子。
听说监察向来由三人一组展开行动;可能是在住宅附近距离较远处监视的人,向在离住宅最近车站监视的人连络,由车站开始跟踪的吧。
电车到达国立竞技场站,椎叶等待车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快速地从门缝穿出,目送双排扣外套男搭乘的电车离开后,椎叶走出车站,立刻走向旁边的总武线千駄之谷站,换搭往三鹰方向的电车,以坐回头的方向,椎叶这次搭乘电车过新宿站在荻漥站下车。
走了20几分钟,椎叶在闲静住宅区一间外貌寻常的房子前停下脚步,确认没有人跟踪,椎叶打开门进入。
这里是宗近的房子,名义上登记为他人,但对宗近来说算是他的隐匿处。
平常很少使用,不过房间整理的很仔细,日常生活用得到的家具用品一样不缺。
椎叶过去与侦查中的中国贸易商发生问题惹上麻烦时宗近曾带他来过这里,那时便丢下一句“想用的时候就用”将钥匙交给他,不过在那之后这还是椎叶第一次使用。
今天晚上和宗近约好要交换消息,椎叶却不想就这样到六本木。
监察一定知道宗近是椎叶的S,也许会先绕到宗近家附近监视。
椎叶在餐厅的桌边坐下,打电话给宗近。
“椎叶吗?怎么了?”
椎叶向宗近告知目前在荻漥的家中,也许宗近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低沉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椎叶困惑着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也挤不出掩饰的力气,于是说了声“对不起”
“稍微有点状况,你来的时候注意一下有没有人跟踪。”
“……知道了。”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椎叶内心涌现出对自身的行为一种说不清的不愉快,因为监察的行动感到困扰的是自己,与宗近无关啊!烦躁的心情敲着桌子,椎叶站起身,走到客厅横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冥想。
要是彼此的关系是普通的S与警察,根本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见面,如此慎重行事的原因,是因为对两人超过界线的关系感到愧疚。
椎叶责备自己的态度暧昧。
宗近可是在本厅正式登录的S啊,跟他接触没有任何人有理由说不对;关起门来的事又有谁能打探的到。
既然如此,便应该将那些内疚的心情完全隐藏,更加堂堂正正行事就好了嘛。
运用S收集情报,正是自己被交付的工作啊!椎叶在心中反覆的说给自己听,紧绷的神经渐渐稳定下来,慢慢做几次深呼吸,椎叶意识逐渐模糊。
他作了一个梦。
梦中的椎叶跟永仓不知道在哪里散步。
“永仓先生,身体已经好了吗?”
“嗯、如你所见,已经很有精神啦!”
咬着菸的永仓耸肩道。
“真生呢?”
“他也很好啊~下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吧?那家伙也很想见你呐。”
听到这不像永仓会说的话,椎叶再次强烈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在现实世界,但仍旧单纯的因为能见到永仓而开心。
“永仓先生,我也许找到杀死姊姊的真凶了。”
“哦~那很好啊。”
永仓脸上浮现往常一样讽刺的冷笑。
“你可以再对我说一次吗?你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你不会和我犯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我保证。永仓被杀之前向他说的那句话,椎叶不论如何好想再听一次。
“啊!抱歉、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就这样啦。”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永仓突然向右走去。
“永仓先生!”
出声呼唤永仓他也没理会,自顾自的往前走。
“等一下、永仓先生……!”
那边不行!不能过去!椎叶感到不明所以的焦躁感,拼命的追着永仓跑,突然间、永仓回过头来,变得像幽灵的形体一样瞪着椎叶。“别过来!你不能来这边!”
永仓吓人的魄力让椎叶停下追赶的脚步。
“你要在那边坚持到最后!”
就在永仓表情稍稍缓和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没有脸浑身黑色的男子,向永仓连续开了几枪。
震耳欲聋的凶音。
永仓的身体哆嗦摇晃,身上被打中的地方喷出大量的鲜血。
“永仓先生……!”
现实发生过的恶梦再度出现,椎叶忍不住大叫。
跌落在柏油路上永仓的身体,逐渐被血海吞噬,血红色的涟漪拓展到椎叶脚边,黏稠的赤黑色血块像蛇一样扬起镰刀状的脖子,纠缠上椎叶的脚。“……!”
恶心的感觉引起全身鸡皮疙瘩时,椎叶听见嫌恶的金属敲击声音,好像在耳中挥舞着槌子一样的声音。
椎叶因此清醒,但那个奇怪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令人不快的声音渐渐微弱、转换成摩擦的声音,不久之后就消失了;椎叶思考了一下瞭解到,那个声音是自己的血管发出来的,传进耳朵的声音是因为听见血液流动。
椎叶看了一眼时钟,自己大概睡了两小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椎叶感觉到厨房有人,而且有香气飘出。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站在瓦斯炉前的宗近正翻炒着锅子,他将西装外套脱下,领带也没系,袖子还往上卷。
“大概30分钟前。我看你睡的很熟就没叫你……要吃饭吧?已经好了哦。”
“你亲手做的?!”
椎叶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问道。
“嗯,是啊。”
宗近得意的回答。
椎叶来到餐桌边,宗近整理餐具让椎叶坐下。
“说是你做的,还以为会端出什么惊人的菜色,结果不过就是煮熟的义大利面上淋上罐头酱而已嘛。”
“很了不起的料理吧,趁热吃。”
一边在椎叶的杯子里倒入红酒,宗近催促道。
椎叶卷起义大利面送入口中,试吃了一口。
“好吃!”
预想不到的美味令椎叶不禁脱口说出真心话;面软硬恰当有弹性,番茄酱汁里罗勒的效果十足,酸味跟辣味也配合的刚刚好。
“要说感谢的话跟鹿目说,那家伙虽然外表看起来那样,对口味可是很啰唆的,即使是买来放的一个罐头,选购的时候也相当花时间呐。”
即使知道宗近是在开玩笑,但一想到鹿目在食品卖场仔细挑选罐头的样子,椎叶忍不住嘴角上扬。因为作了一个将自己的不安与恐惧具体化的梦,椎叶心情正觉得烦闷,所幸宗近的态度一如往常,让椎叶也轻松了起来。
在这里很安静,感觉时间慢慢流逝;虽然房子很高雅讲究,但却不是毫无生活感的高级公寓,在平凡的家中像这样面对面一起吃饭,很不可思议地心灵就觉得安定,身体也获得放松。
结束用餐,宗近静静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不想再想起脆弱的自己,椎叶立即回答道。
“没发生什么、却叫我要小心被跟踪?”
被宗近追问,椎叶道歉道“对不起,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没什么特别的事。”
“你说谎……椎叶,你不要有事瞒我哦!”
看着严肃的宗近,椎叶放弃坚持叹了口气,反正一开始他也没打算瞒混过去。
“……监察官有行动。”
宗近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在监视你?!为什么?”
椎叶回答不清楚原因,宗近立即苦涩的说“我的关系吧。”
“不是!你可是我的S耶,不可能是因为你的缘故!”
“……椎叶,这一阵子、我们先不要见面吧。”
椎叶听了之后皱眉,凝视着宗近说道“为什么?!”
“当然啊!这是为你好。有了消息可以在电话里说,要有什么状况也可以透过鹿目,暂时先看看情况怎么样再───”
“不行!我不赞成。和你接触获取情报可是我的工作耶!”
椎叶用力地敲着桌子强硬的说。宗近嘴角扬起苦笑。
其实椎叶只是坚守强势而已,现在不能让宗近看出任何破绽,不论是迷惘也好、恐惧也好,都只能完全隐藏。
“你这种硬脾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生来就这样啦。”
也许了解椎叶的坚持,关于监察的事宗近没有再多说什么。“之前私造枪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你说吧。”
被椎叶一催促,宗近回道“你先去洗个澡吧。”
听到这样的话椎叶不禁有点生气,宗近不怀好意的笑道“干麻?被我抱也是你的工作吧~我会在床上慢慢说给你听的。”
“可恶……!摆什么臭架子!”
椎叶咒骂一句,用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按照约束,宗近在床上说明了私造枪贩卖人的背景。
一名叫丸冈安雄的建设公司社长,虽然不是特定为哪一个帮派的转投资企业人士,却从以前就和黑社会的关系很深,在他们那一圈据说很有名气。
丸冈的公司-朝日建设,与其说是建筑业,大多数的作业是派遣人员到其他承包公司的工程现场,也就是派员劳工。
劳动派遣法中对于从事建筑业务的公司是禁止派遣劳工的,看来这个男人有不少不为人知的背景。
丸冈以黑道份子作为贩卖私造枪的对象大约是从今年夏天开始,他手上拥有不输给真枪性能的私造枪,而且接受修理与维护;令人吃惊的是,要是愿意多花钱,甚至可以应顾客的要求制作。
“如果侦查丸冈,也许能查出制造枪枝的人。”
椎叶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道,躺在一旁撑着手肘的宗近却说出奇妙的话“没办法,你不能侦察丸冈。”
“为什么?他是那么小心谨慎的人吗?”
宗近的手指徘回在椎叶的锁骨处,摇头道“不是”
“丸冈昨天晚上被车撞死了,死人是没办法跟踪的吧。”
惊愕之余椎叶更感愤怒,将宗近的手拨开“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说?!”
“现在不是说了?干麻这么急躁?!”
也许这个人对宗近来说是自然死还是他杀死都无所谓,可是对椎叶来说也许与事件有关,是为数极少的线索也不一定。
“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后天……喂!你该不会想要去吧?”
面对皱着眉的宗近,椎叶怪异的表情道“为什么是该不会?与私卖枪械有关的人应该会出席葬礼吧,即使只是样子我也想去看看。地点呢?”
宗近沉默地坐起身,披上长袍走下床。
“喂、宗近!”
“你绝对不准去!丸冈虽然说是公司社长,但可是与流氓差不了多少的人啊。悼问的客人中也多是黑社会有关的,可不是你这个进行潜入搜查的条子可以去的地方!”
说完这些话,宗近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态度走出卧室,被独自留下来的椎叶坐在床上搔头想着。
椎叶知道宗近要他不能去完全是为他着想,可是椎叶却没办法静静等待什么都不做,为了开启越来越一筹莫展的情况,不论什么事都得紧咬不放才行。
椎叶走在隔开歌舞伎町一丁目与二丁目的花道大道,看见一间混杂大楼的前面聚集着一群围观的人,椎叶路过时顺便驻足观望,看起来像是警察正在进行盘查某个帮派的事务所。
这附近有许多帮派事务所,事务所前光明正大违规停车的干扰之辈越来越多,现在真是非常欢迎强化取缔。
“喂!走快点!”
椎叶正打算走开,却因为听见熟悉的声音又停下脚步。
将态度胡闹、短发烫得卷卷的流氓交给制服刑警的正是浅川。
浅川也注意到椎叶,只轻轻的与椎叶交换眼神打个招呼,又走进里头。歌舞伎町是椎叶负责的范围,不晓得身边有谁的眼线看着,浅川也知道不能随便和椎叶说话。
走没几步,便接到浅川打来的电话。
他询问椎叶有没有什么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以说话,椎叶将附近某间咖啡店的名字及地点告知,便挂上电话。
在没有窗户微暗的咖啡店等不到数分钟,浅川便出现了,他快速地在悠闲的店里浏览一遍,看看数名客人,判断应该没有问题,便靠近椎叶在他对面坐下。
点的咖啡送到后,浅川开口说“不好意思呐,昌纪。”
“不会,你们正在搜查吧?有什么可疑的吗?”
浅川是警视厅组对四课的警察,专门取缔暴力团犯罪事件,他是经过反黑历练一路走来的副警部,也是篠塚的友人。
“那是帮派组长的诈欺事件,假借租借名义租赁公寓的样子。”
“有发现什么情节重大的吗?”
“总之有一些武士刀跟毒品吧,应该还会查出些其他的。”
浅川很难得的脸上并不是络腮胡,看起来比平常整洁有精神。
不过衬衫依旧皱巴巴,西装也到处都是皱摺。
就算工作很忙,身边没有女人照顾,要是多注意一点外表,应该会更受欢迎吧,椎叶每每都忍不住这么想,同样都是37岁的盛年,与篠塚却有很大的差异。
“你要跟我说的话是?”
椎叶边点起烟边问道。
浅川绷着脸垂眼道“嗯。”
“……你、被监察监视着,是吧?”
椎叶吓了一跳,不过立刻想到他应该是从篠塚那里听来的,篠塚对唯一的好朋友防范心也会减弱吧。
“我进入店里时有稍微注意一下,看不出来有人跟踪。”
“因为被跟着很烦,所以我都找机会甩开,到目前为止我是全胜哦。”
要将椎叶没有规则且变化多端的行动完全掌握是非常困难的事,要是认真的想要掌控他的行动,没有24小时监视的心理准备恐怕没办法达成。
“你怎么这么轻松……一听到监察这两个字,普通的警察可是吓得发抖啊!”
愕然的浅川将咖啡就口。
“只要行为无愧,按照平常做事就好了吧?没有确实的证据,对方也不能采取什么行动。”
“你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对了,你最近有跟篠见面吗?”
浅川用含糊不清态度不佳的口气问道。
“上个月底曾经跟姊夫见过面。”
“那时候他看起来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样、这……就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啊!”
浅川说了声“是吗?”
就双手交叉于胸前沉默不语。“姊夫怎么了吗?”
“不、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他最近有点奇怪,该说是神经紧张吗,还是心情不好。那家伙就算是再怎么不高兴,也能一边笑一边说些挖苦的话;要是真的生气,才会板着脸。”
这是长年亲密来往的好朋友才会说的话。
“不过那样的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听说那天篠走进本部的人事课,跟一课的课长起了冲突。”
“发生了什么事?!”
“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从人事二课的朋友那听到一点,不过好像很严重。”
“因为我的关系吗?”
就算是篠塚,也不会因为个人的理由跟监察抗议,但因为时间太凑巧,椎叶不禁担心是自己的原因。
“也许有关系,不过我倒认为事情应该没这么单纯。另外,你现在正在追私造枪的案子吧?”
因为浅川改变话题,所以椎叶也没办法再问关于篠塚的事。
“嗯。四课方面应该也有人在行动吧?”
“不,现阶段还不知道是否与黑道有关。我们课,暂时会静观其变。”
“……你知道朝日建设一个叫丸冈的人吗?”
浅川表情一变,成了严苛警察的样子。
“你也知道丸冈?!”
“因为怀疑他跟私造枪的案子有关,想从他身边的事情调查看看。不过也许跟一连串的事件没有关联也不一定。”
可能会扰乱了四课的搜查范围,因次椎叶简单说明。
“撞死丸冈的车祸逃逸事故是故意杀人吗?”
“目前朝两种方向调查中,不过因为现场没有煞车的痕迹,所以可能自然被认定是杀人事件也不奇怪。那家伙跟几个帮派都有来往,非常有机会被卷入什么麻烦中……不过你说的是私卖枪?!这事情倒是第一次听到,你从哪知道的消息?”
椎叶一下子回答不出来,浅川便悻悻然的地说道“宗近啊~”
“我还真想来一次将那家伙扭送法办,让他把知道的情报吐个干净!这样做的话,也可以把握最近流氓的动向,可是一大帮助呐~”看见浅川彆扭的表情,椎叶想起前些时候井野濑说的话“听说一鸿会跟矢神组和解了?”
“啊!这又是一件奇怪的事哦……最近、黑道的势力版图在迅速变化,从前水火不容的帮派突然联手,大规模的组织底下的小组织突然转到其他帮派旗下。说真的、变化之快连我们都快跟不上。”
要是井野濑说的都是正确的,那么这些动作都与五堂组有关。四课是对付黑道的专门单位,一定也掌握了这个情报,但是从浅川口中却没有听见五堂组的名字。
不轻易触及这个名字,证明了五堂组的存在威胁对四课来说也还是个未知数。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挤进来,让思考变得散漫,与其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如活动一下让脑筋清楚。
椎叶与浅川告别,开始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在区役所大道中途岔开,穿过闹街,因为是白天,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走过小酒店街的一角,左边便看见花园派出所,这周边已经不属于新宿署、而是四谷署的管辖范围。
椎叶慢慢地走上眼前的阶梯,尽头是花园神社,从正殿后方绕进去可以进入神社院内。
这个时间很寂静没有人,不过就快要是庙会了。
到时候在前夜祭及本祭时会有许多路边摊林立,购买祈求生意兴隆的竹耙形吉祥物(熊手)的人会很多,非常热闹。花园神社的庙会,对即将迎接热闹年底的新宿这个城镇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代表性景象之ㄧ,每年均涌进60万以上的人次。
虽然椎叶并没有信奉什么,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在香油钱箱中丢了一些零钱,空有样子的双手合拾。
垂手的椎叶胸中交错着许多想法。
篠塚的事、丸冈的事、五堂组的事……特别是连浅川都担心的、与平常不一样的篠塚的事,只不过椎叶现在必须把搜查的事情摆在第一位。
KURO说那个拿私造枪自夸的男人表示,只要向认识的社长拜托,不论多少货都可以得到,那个社长指的就是丸冈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丸冈会被杀呢?!因为私造枪的买卖有了麻烦,所以───手上拥有的牌实在太少,现阶段什么都脱不出臆测的范围。
无论如何必须要得到能将这些片段的消息连接在一起的情报啊!第五章椎叶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相当距离的地方下了计程车。
虽然中途已经甩开监视,不过慎重起见椎叶还是仔细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跟踪。
大约走了5分钟,便看见一间宏伟的殡仪馆。朝日建设社长-丸冈安雄的葬礼是在这台东区莺谷车站附近的葬仪会馆举行。
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身穿黑色丧服的弔唁者大多集中在招待处的帐棚下。
椎叶通过登记与收付处,混进招待处的人群中。
明明是公司社长的葬礼,却明显的感觉到许多人是帮派份子。
“丸冈先生、是被驾车肇事逃逸撞死的吧?”
“听说犯人还没抓到。”
“因为他都用一些狠毒的手段做生意,我看恨他的人多的很吧?”
“什么啊、所以是被杀的哦?!”
椎叶一边听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传闻,一边眺望着以公司名或个人名义送的花圈,其中有个花圈写着“吉泽德十郎”,椎叶觉得这名字好熟,却想不出在哪里听过。将这个名字留在脑海中,椎叶打算继续往前走时,突然背后不知道是谁抓住了他的手,正想摆出姿势用力反抗,却发现是熟悉的身影。
“请您过来这边,社长找您。”
弯着健壮的身体,在椎叶耳边轻声说话的是宗近的部下、应该说是他的小弟-犀川,在这之前也见过几次面。
椎叶跟着犀川走向会场内的停车场,便看见宗近坐在黑色宾士车后座,犀川将车门打开,椎叶只好不得已的钻进去。
“你也受邀参加葬礼啊?既然这样,当初就应该跟我说一声───”
“你是白痴啊!”
一劈头就被骂白痴,椎叶气得嘴唇紧绷,宗近也脸色难看的瞪着椎叶。“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吗?!居然潜入丸冈的葬礼,要乱来也该知道适可而止吧!在这边的可不只流氓,条子也监视着啊!”
“我混进去就看不出来了吧!而且认识我的警察应该不多。”
“你打算乔装?!”
宗近将椎叶戴着的眼镜夺下,粗鲁地拨乱椎叶好不容易梳上去整整齐齐的前发。
椎叶摇着头,躲开宗近的手。
“不要啦……我不会乱走动让人怀疑的,只是想看看参加葬礼的人罢了。”
“你很吸引人注意,拜托你有点自觉再行动好不好!”
宗近的语气很严肃,看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
“鹿目,你待在这边,好好看着这位莽撞的[小姐]!”
在驾驶座的鹿目点头答是。
宗近一移动,犀川立刻将门打开。走出车外的宗近,拿下犀川挂在胸口的墨镜,丢向椎叶“我回来以前你都给我待在这里!要是走出外面一步,就等着看我回来处罚!”
椎叶戴上墨镜,正想回嘴说什么惩罚啊,却看见宗近贼贼的一笑,于是便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你那是什么笑容?!”
每当宗近浮现这种笑容时,通常心里都在想着不正经的事。
“你穿丧服的样子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呐~让人受不了啊。”
在椎叶开口前,宗近已经下车走开了。
真是色老头!椎叶在心中毒骂着,眼神对上后照镜中的鹿目。
“……鹿目先生,我真的很醒目吗?”
“是的,特别是在这种场合。”
鹿目间不容发的立即回答,堵得椎叶说不出其他的话。
葬礼开始的时刻,弔唁者陆陆续续走进会场,过了一会,从广播器中传出诵经的声音。
“宗近跟死去的丸冈有来往吗?”
在荻漥的家中,宗近告知情报时听不出他与丸冈有什么私人的交集。
“他们两人并不曾直接见过面,不过松仓组的前任组长与丸冈颇有交情,所以社长代替现任组长出席葬礼。”
椎叶询问为什么现在的组长不参加,鹿目摇头道“不知道,那位向来很随性。”
从不将感情表现于外的鹿目,很难得的用带刺、冰冷的声音说道。
似乎对宗近同父异母的弟弟印象不是很好。
“我能再问一点私人的问题吗?”
“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鹿目先生,你跟宗近认识多久了?”
“今年第18年了。”
“18、年了啊……?!”
椎叶以为听错了,重复说了*,不过鹿目立即明确地点头。“那是在……宗近15岁的时候吧。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鹿目先生今年贵庚?”
“我比社长大3岁。”
椎叶吓了一跳,那是比他想像的年龄还要多出5岁。“……我开始跟在社长身边是刚好在松仓组正准备大张旗鼓扩张势力,与别的帮派斗争事件连绵不绝的时候,前任组长的夫人因为担心在外面到处走动的社长,所以任命我以保镳兼照顾的身分侍奉社长。”
先代的妻子应该就是现任组长东明的亲生母亲,对宗近来说虽是继母的身分,但从她关心爱人的小孩这点来看,是相当温柔的女性吧。
“先代组长的夫人,现在还在松仓家吗?”
鹿目稍微一停顿,摇头道“不”这个停顿让人感到些许的不协调。“很不幸的,她已经去世了。”
“啊,是吗。”
椎叶想要再进一步的提出问题,不过由于本人不在场,问东问西的似乎不太好,但是要椎叶直接问宗近本人,却又更觉得犹豫。
椎叶没有问,是因为怕被冷漠的拒绝。明明自己断然说出两人并不是恋人般亲密的关系,可事实上,椎叶内心希望自己对宗近来说是特别的。
比起任何人宗近更信赖自己,最想要的是自己,椎叶现在脑子里净想着这些过份甜腻的事。
内心里一堆矛盾。
原则与真心话分站两边,在互相欺骗互相隐瞒的关系中,怎么会有安宁来访呢。
椎叶明知如此,仍然隐藏不了盘据胸口的空虚。
等待一段时间后葬礼结束,接着是出棺,灵柩车从会场驶出,客人三三五五散去,宗近也跟着犀川回到车旁。
就在犀川为宗近打开车门的瞬间“宗近。”
一名男子直直地走过来呼唤宗近,后面跟着三名高大的男人。
“好久不见呐~”椎叶因着这个意外人物的豋场,墨镜后的眼睛瞪得老大。
状似亲密打招呼的,竟是KURO带往的俱乐部中见到的那个男人!即使被丧服包裹,他那独特的华丽感丝毫没有减弱。
“你该不会……代理东明吧?”
“是又怎样?!”
宗近粗暴的回答,从他爱理不理的态度一眼就可以看出宗近对与这个男人的再会一点也不欢迎。
男人完全不理会宗近的不高兴,依旧悠然自得的微笑着,两手插在口袋中。
“最近、你都没有理他吧?你不将他当回事,他正在发脾气呢。那家伙可是很依赖哥哥的咧~”面带微笑、温柔的语调、英俊的男人,猛一看是个谁都会有好感的完美绅士;但是仔细观察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某些地方甚至让人觉得不像人类,笑脸反而助长了他莫名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你好像代替我当他的伴了嘛,照顾小孩很累吧。”
宗近带着随便的态度回答。
“不~会。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在一起都不会腻啊,现在呢、可非常喜欢接近我。就算你因为他没什么用,而将他逐出松仓组,我也可以养他到死,你不用担心呐。”
男人愉快的表情和声音,诉说着荒唐的话。
“……你也不用多心,就算东明跟你亲近,松仓组也不可能跟你称兄道弟,你最好记住这点!”
宗近虽然低沉的声音静静说着,但他宽广的背却如实地渗出怒火。
“我们走着瞧吧~比起这个,你自己也小心点啊,那家伙只要是关系到最喜欢的哥哥的一切,可是异常敏感呐。万一发起脾气,可是会抢走你正在迷恋的[玩具],把它破坏殆尽,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哦。喜欢的玩具,最好是收在柜子里上锁比较好~”这些话让到目前为止都不曾认真应对男人的宗近绷起了脸,男人的视线从宗近身上移到了车里的椎叶,恶作剧似的眼神嘴角微扬道“男人还真是无可救药的生物啊~不管到了几岁都还是会对新的玩具着迷。”
男人像是估量椎叶似的注视着他,语气轻薄的说道。
色素淡薄的缘故吧,男人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因为包裹瞳孔的虹彩颜色偏淡,让男人看起来更冷酷。
他到底记不记得椎叶,从男人的表情实在推测不出来。
为了阻隔两人间交错的视线,宗近坐进车里。关上门的犀川坐上副驾驶座,鹿目静静地将车驶离。“那是谁?”
散发独特气息的男人,带着微笑与充满危险的宗近交锋,魄力完全不输宗近。
在俱乐部遇见时椎叶也很在意,可是却越来越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宗近没有立即回答,交叉着手臂,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闭着眼睛。
“宗近?”
“五堂能成、五堂组的组长。”
“───!”
椎叶一阵战栗,同时心跳数瞬间高涨,鸡皮疙瘩从脚尖一口气扩张全身。
那个男人是五堂!也许就是杀了由佳里的男人!
“椎叶?”
宗近注意到椎叶的样子不若平常,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椎叶背过脸,眺望着窗外。
他的双眼,完全没有注意任何景色。
“我先走了。”
护送宗近与椎叶回到房间,鹿目在玄关轻轻一鞠躬便消失了身影。
只剩下两人的瞬间,椎叶紧绷的心情缓和,突然觉得连站着都很辛苦,于是像突然无力似的坐进沙发里。“椎叶,你认识五堂?”
在身边落座的宗近,一边解开领带一边问道。
椎叶对于要说到什么地步感到困惑,而且他现在连选择说话内容的力气都没有。
“……我姊姊在8年前因为卷进帮派斗争事件被杀死了。”
“被渡月组组员射出的流弹打到死亡的吧?”
椎叶惊讶地望着若无其事说话的宗近“你知道?!”
“因为跟安东来往注意到你的那时候,我仔细调查过了。”
“原来如此……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也可以查得到啊。”
“我因为在意你那个姊夫,从他那里开始查起的,当然有的根本不用调查,高员官僚的妻子被流氓杀害的事件,我也有印象,那时候曾经被大肆报导过吧?”
椎叶没有想到宗近会知道。
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从来没有提过,这是宗近的温柔吧。
“那个事件和五堂有什么关联?”
椎叶将从井野濑那里得来的情报告诉宗近,宗近听了又陷入思考保持沉默“……确实五堂被当成渡月组的组长亲生子一样养育,对枪狂热,喜欢蝴蝶也是事实。不过,他那时应该不在日本才对。”
“什么?!”
椎叶紧盯着宗近的脸。
“五堂大学毕业以后,就到了香港,在那边从事期货市场非常成功,算是一种天才型的交易员吧,回到日本不过是5年前的事。”
“也有可能某一段时间回国吧?”
“是有可能。不过他没有理由卷进渡月组与高仁会的抗争,那家伙跟伯父渡月组组长的关系,应该从小时候就已经绝裂了。”
面对这么肯定的宗近,椎叶怀疑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你跟五堂是什么关系?”
“我曾经有段时间、跟五堂一起在香港工作。”
知道两人意外的接点,椎叶小小地震动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偶然与他认识,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工作帮他忙,我答应了,就只是这样。一起工作了两年,实在无法接受他的做事方式和思考逻辑,我就带着自己赚的钱回来了。记得你姊姊被杀的事情,应该是紧接着在那之后吧。”
“你回来以后便没有再和五堂联络了?”
“是啊,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不过前年我弟弟继承第三代组长时,他却突然出现在袭名宴会上……以五堂组组长的身分呐。”
虽然在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可是言语中仍然传达出宗近非常不喜欢五堂。
椎叶因此感到安心,毕竟宗近万一跟可能杀死由佳里的凶手有什么亲近的关系的话,椎叶会变得不知如何处理这中间的冲突。
椎叶坐立不安,突然用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头紧绷嘴唇向下看着宗近“……宗近,我想要真相,凶手到底是不是五堂,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
椎叶咬紧一字一句说出口后,宗近用力的抓紧椎叶的手,眼睛眯起像是要看穿椎叶一般,变得尖锐刺人“不要接近那家伙!”
被宗近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令,椎叶不禁心生抗拒“为什么?!”
“五堂不是那种可以用你的常识判断的人。虽然一副温和面孔,但是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人。”
宗近认真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丝胆怯。
面对不似平常的宗近,椎叶强烈的感到不耐烦。
如果只以组织的力量比较,松仓组绝对比五堂组优势,不论是资金、成员、与其他友谊帮派的交情,完全都是松仓组占上风,可是宗近却害怕那个男人。
五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让宗近如此畏缩,难道是非常危险的人物吗?
“绝对不要接近那家伙!拜托你答应我!”
虽然是冷静的声音,可是宗近的眼神却给人阴沉的感觉。私造枪事件就在没有新局面发展下,完全陷入胶着状态。丸冈的撞人逃逸事件搜查也进入困境,没有获得与犯人有关的有利线索。
在丸冈的葬礼上印象非常深刻的“吉泽德十郎”这个名字,椎叶打电话向情报管理课核对中心询问,试着寻找吉泽德十郎的犯罪履历。果然如椎叶所想吉泽拥有前科纪录,而且罪名还是违反武器等制造法及火药类取缔法。
椎叶确信这线索的一致性并非偶然,便拜托高崎将当时的搜查资料放在涉谷的公寓。
吉泽现年已是69岁高龄,过去曾经两次因犯罪遭到逮捕。
当年在铁工厂当车床工的吉泽,因为利用车床的技术制造枪枝,被各判决了3年与5年的有期徒刑拘役。
其实吉泽的犯罪背景颇令人同情。
被认识的流氓威胁拜托他修理枪枝,事后懵懵懂懂的收取了报酬,流氓再利用这个事实,强迫吉泽制造枪械。
也许一开始便设计要让吉泽卷进枪械私造的计画吧。
要是拒绝便以家族的性命要胁,吉泽不得不开始接受私造真枪的工作。
吉泽的枪每一把都相当优良,久而久之在黑道之间便有“吉泽的枪”这种风评,结果造成高价买卖,在黑社会中流通。
虽然是20年以前的旧闻了,但是椎叶曾经看过的犯罪资料中有记载过,因此记忆中模糊的留着吉泽的姓名。
过去曾是私造枪师傅的吉泽,在传言贩卖私造枪的丸冈葬礼上送上花圈,对这个消息产生高度兴趣的椎叶透过高崎的协助查知吉泽的住所,立即开始侦查的行动。
吉泽现在在墨田区北十间川附近经营一家名为“吉泽铁工厂有限公司”的工厂,工厂旁便是自家住宅,与孙女两人过着朴实的生活。
铁工厂主要做些工业机械零件的加工,作业员有他本人以及19岁的孙女吉泽纪里,再加上另外两名社员,是一间小坪数小规模的街道工厂,与死去的丸冈的公司朝日建设,似乎有商业往来。
公司是6点下班,两名社员最迟8点左右也会回家,可是工厂却每晚到深夜电灯都还亮着,有时候到半夜2点都还听得见机器的声音,可以确认一定是有人在作业。像CRS这种仿造枪在菲律宾的宿雾岛经由师傅手工便能制造可以知道,枪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机械。
利用旧式的鉆床就可以轻易完成,像日本城镇间工厂要是拥有NC车床加工机的话更不是问题。事实上,过去曾发生黑道帮派从菲律宾将技术人员带进来,在日本制造枪枝的事件;另外也有将枪的各零件分别在不同工厂订货,再集合制造出162支私造枪的帮派。
铁工厂的话一切材料及设备一定齐全,而且在这里还有擅长枪枝制作的技术者-吉泽。
两者条件皆备,要制造出高性能的枪非常简单。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具体的证据,椎叶连日来都往吉泽工厂跑。
可是虽说是极小的工厂,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入,椎叶只能在外围反覆略作试探监视,就这样过了数日。
这样下去一个人行动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感到极限的椎叶决定仰仗事件股的帮助,一边打算着今天将侦查工作告一段落,向吉泽工厂方向前进。来到工厂边时,椎叶发现了一名蹲在路旁的老人,似乎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椎叶走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老人家是吉泽,而停下脚步。
普通是不能跟侦查对象接触的,要是对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便不能继续查探下去了。
不过椎叶想了一下,既然今天要结束侦查的话,也许这会是一个机会。
椎叶立刻下了决定,开口向吉泽问道“您怎么了?没事吗?”
吉泽的手紧压胸口轻轻点头,但满是皱纹的脸很是苍白,似乎相当痛苦的样子。
“要是你身体不舒服,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不用了、我没事,这常常发生。”
吉泽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脚步仍旧不稳,椎叶慌张的扶住吉泽的身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真不好意思。那麻烦你送我到前面的吉泽铁工厂吧,工厂旁边就是我家。”
“啊,看得见招牌呐。”
爽快的点点头,椎叶撑着吉泽开始走。
吉泽的家是木造平房,不只外表连室内也很老旧,到处都是破损。椎叶就这样直接走进吉泽家中,帮吉泽将床被铺好。
放在磨损的榻榻米上陈旧的薄被,随处所见都是简陋的东西;看样子即使说的好听,吉泽的生活也不能说是宽裕。
也许吃了药横躺休息后比较轻松了,吉泽惶恐的不断重复感谢的话“柴野……先生是吧?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怀有别的意图却一直被感谢,椎叶感到很内疚,不过现在这个好心的青年形象也只能彻底扮演下去了。
“您不去医院没关系吗?”
“我从以前心脏就不好,偶尔会像刚才那样发作,只要休息一下就会舒服了,不用担心。”
从他服药后状况立刻减缓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心绞痛吧,如果常常发作的话,最好是接受手术比较好。
“不好意思……您家人呢?”
“我和孙女两个人一起生活。”
在这个狭窄、老旧又贫瘠的家中,只有老人家和孙女两人相依为命。
椎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状况,但是从吉泽口中亲耳听见,虽说是别人的家事,心中仍旧感到一抹孤寂。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那您孙子外出去了吗?”
椎叶尽力稳下心绪以开朗的声音回答,并若无其事的询问吉泽孙女的下落。
“大概在工厂吧。今天是星期天工厂休息,但是那个孩子很喜欢操作机械,所以……”
虽然面露苦笑,但还是可以感到吉泽透出一丝喜悦。
能够在自己的工作上帮忙,吉泽应该是非常疼爱这个孙女吧。
看他满是皱纹但温柔的眼神,椎叶自然这么觉得。
注意到玄关处有人的动静。“纪里?纪里吗?”
躺在棉被中的吉泽一喊,拉门便应声开启,一个女孩子出现在门边,正是吉泽纪里。
瘦小的身躯套着一件满是油墨沾染、宽大的工作服,手上带着肮脏的棉手套,及肩头发应该是自己随意剪的并不整齐,水汪汪的黑眼珠配上细长的眼窝,给人意志坚强的感觉。纪里看见家中出现陌生男子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椎叶。应该是19岁的年龄,但看起来相当年轻,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只有15、6岁。“这是我孙女纪里……纪里,爷爷在那边的路上突然身体又不舒服,结果路过的这位先生担心我,还特地送我回家,你帮我倒茶来请人家喝。”
“您不用客气了。”
椎叶虽然插嘴表示,不过吉泽还是坚决的摇头道“我们没办法有些什么谢礼,请您务必喝个茶。”
虽然吉泽的身体还不是能走动的状态,但他仍然勉强从床上起来,缓慢地请椎叶移到隔壁的起居间。坐在狭小的矮饭桌旁,椎叶与吉泽一起喝着纪里泡的茶。
纪里在较远处的走廊边坐下,手抚摸着系在庭院的狗,那是一只乖巧的杂种老狗。
“……她不容易亲近别人,请你不要介意呐。”
吉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令椎叶“啊?”
的一声抬头。“我说纪里啊,她不会说话。”
这是资料里没有记载到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是生来的残疾吗?”
“───可能是因为发生过不幸的事情,在那孩子心上留下很大的伤害吧,突然有一天、声音便发不出来了。”
吉泽心痛的看着纪里的背影,言语间流露出10年不曾听见孙女声音的寂寞感。
椎叶很能理解吉泽可怜孙女不能说话的心情。
“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你曾经谘询过专门医院吗?我听说心因性的失声治癒的可能性很高啊。”
因为心理上的损害造成身体上的病症称为转换性障碍,压力引起的失声也是转换性障碍的一种,跟因为脑部受到损伤而造成的失语症是完全不同的病况。“以前曾经带她到医院看过,但是那孩子渐渐不喜欢诊察,所以现在也没去看医生了。也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心里也半数放弃……不过、以一个车床工来说,那个孩子的技术非常好哦。不会说话以后,学校也几乎没去了,但是却开始每天在工厂帮我,现在她的能力跟一个老手差不多啦。只要有一技之长,人怎么也可以活下去的。”
对吉泽来说,他担心的是万一自己死了孙女的将来该如何吧。
资料显示吉泽铁工厂在20年前是由吉泽的儿子吉泽宽克经营的,因为经济萧条没有办法维持下去,而当初为了投资工厂的设备也借了不少钱,结果公司连同一家人被逼的走投无路,到最后、10年前社长宽克竟带着妻子美佳子自杀了,两人身后留下的寿险让公司勉强撑过破产,铁工厂也不必转让他手;之后,吉泽再次成为经营人。
椎叶回过神时已看不见纪里的身影,一直待下去也很奇怪,椎叶找了适当的时机起身,虽然拒绝吉泽送别,不过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跟着椎叶一起走到门外。
工厂的门开着,椎叶若无其事的向里头窥视,看见纪里站在高速回转的研磨盘前面,似乎正在打磨什么金属片,手边火花四溅,有一种焦臭的味道飘了过来。
“……她正在磨刨刀啦。”
吉泽说明了一下,所谓刨刀就是削损金属的利器。
“纪里能使用附有焊接功能的刨刀吗?”
听到椎叶这么问,吉泽表露出[哎呀!]的神情“柴野先生,你也知道关于车床工作的事情啊?”
“因为我读工业高中,所以有实习过,不过也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椎叶含混的说,吉泽听了高兴的点点头“现在的工厂多是使用用完即丢的刨刀,许多车床工根本没有磨过刨刀。我们工厂常常接到试作零件的订单,为了配合那些试作品的形状,我们还在用旋转非常灵敏、含有焊接功能的刨刀。手磨制造焊接刨刀的技术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可是那个孩子在这方面非常优秀啊……现在的NC车床是自动化的,什么都能做,可是车床工如果不能从普通的车床操作起,是没办法了解切削这种工作的。”
在吉泽眼中,纪里除了是可爱的孙女之外,同时也是继承了自己衣钵、非常专业的技术者。
其实应该趁这个机会以警察的眼光来检查这个工厂是否有制造枪枝的痕迹,可是椎叶的心思完全被认真研磨刨刀的纪里所吸引。
注意到吉泽和椎叶的纪里,将研削盘停下来后走了过来。
“柴野先生要回去啰。”
纪里也没有微笑,仅仅点头示意。
她这个年纪普通应该都很爱打扮喜欢流行服饰才对,可是纪里在年轻的男性面前,也完全不在意自己满是油污的样子,瘦小的身体宛如青少年时期的小男孩。
“好好照顾老爷爷啊。”
椎叶一这么说,纪里像是表达谢意一般轻轻一鞠躬。
心里想着她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孩子,椎叶离开了吉泽工厂。纪里失去说话能力是在10年前。
如果从时间上来推敲,双亲自杀应该是原因。
吉泽夫妇在家中的一室上吊自杀,一个9岁的小女孩,要是撞见了那么冲击的场面───光想像就令人忧心。
实际与吉泽见面后,椎叶原本坚信的推断不禁动摇,那个衰弱的老人真的能制造枪械吗?!技术上是可能的。
但是他过去遭受两次判刑,坐过多年牢狱,已经这个岁数了会不断重蹈覆辙、犯下同样的错误吗?!假使他真的私造枪枝,精神上一定背负着相当大的压力,以如今体力与精力都大不如前的吉泽,椎叶认为私造枪枝对他来说应该是太过沉重的负荷才对。
难道自己的直觉错了吗?因为自己得意忘形而忽略了什么吗?原以为已经接近的真相,却又错失了,看样子再次陷入一片迷网当中。
椎叶黯然的心情,凝视着被染成一片赤红的黄昏天空。
第六章从某一天开始,监察的踪迹突然消失了。
是因为判断无法跟踪椎叶?还是因为收集不到确实的证据证明椎叶不法的行为而放弃了?虽然不清楚原因,不过再也不需要玩那些麻烦的躲猫猫游戏,对椎叶来说也算是一种压力的消失,是很庆幸的事。
椎叶这天比平常早回到家,毫无音讯的KURO突然打电话来“现在能见面吗?阿智的身分我终于查到了呦~”是KURO习惯拖长尾音过份撒娇的声音。
椎叶不能忍受再被欺骗,沉着声音确认道“是真的吗?”
“真的啦~我不会再说谎,这次是真的,我也不想被柴野先生讨厌啊~”难得地KURO用认真的声音回答,椎叶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阿智的本名呢?”
“不要着急嘛,见到你再说啰。对了,跟我约定的事你没忘记吧?”
要让他在自己身上别上耳环的约定,很悲惨的,椎叶如今还清楚地记在脑海里,可以的话还真想忘掉。
“肚脐也好,乳头也好,随便看你想钻在哪里都行。”
KURO在电话那头传来呵呵的笑声“柴野先生、你很干脆嘛~我很期待哦。”
一样是在涉谷见面,不过这次指定的店与上次的酒吧不同,椎叶立刻出门前往涉谷。
要是能知道阿智的身分,确认他持有私造枪的话,事件股便能进行案件调查;若从阿智的口中举出丸冈的名字,就能搜查丸冈的公司及家里,一定能在那里发现什么决定性的证物的。
KURO约定的地点是一间落没的小酒店,老旧的电子招牌写着俗气的店名“AMOUR”。
椎叶焦急地打开店门,便看见KURO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状似无聊地抽着烟。
没有其他客人,吧台里只有一名年轻的调酒侍者。
与外观完全相符,这里恐怕是一间跟不上潮流的酒店。
“呦呼~柴野先生。”
KURO撑着脸颊,像小孩子一样举起手招呼。
椎叶一在他身边落座,便擅自帮椎叶点了加水威士忌。
“首先为了我们能再见面干一杯!嗯?”
基于接下来将要被提供情报的立场,要是让他不高兴也不好,椎叶顺着KURO的要求,与他碰了杯子。
“来、一口气喝干它嘛~酒过三巡,我们再聊。”
笑眯眯的KURO自己先将酒喝干,椎叶没办法只好也以杯就口,心里觉得这酒比平常来的烈,但椎叶自己酒量也不差,遂也没多留意便将酒喝完了。
KURO冷冷地吹了声口哨“很厉害嘛……啊!糟糕,穿耳洞的时候不要喝酒比较好说,不过算了~柴野先生,流一点血应该没关系吧?”
“不好吧,我讨厌血啊,你小心点,要是让我流血了,我可是会昏倒。”
椎叶认真的回答,KURO忍不住笑出来“又来了。”
好像听到非常好笑的笑话,KURO夸张地笑出声。
应该要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切入正题,于是椎叶开口道“呐~KURO、说吧。”
“嗯、好啊……啊!抱歉,电话响了,等一下。”
时机不好KURO的手机响了,心存可惜的椎叶拿出烟。
“喂?啊~你啊……蛤?什么?不是啦。现在?在涉谷啊……嗯、是啊~”这通电话讲得很久,椎叶不耐烦地吸着烟,却突然觉得头晕。
以为是空腹喝酒的缘故自己已经有点醉了,可是接着这种扰人的酩酊感却源源不绝,好像脑袋的中心被人钉上钉子,缠在上头无数的绳子被拉向四面八方,脸已经抬不起来。
“所以我说~你就乖乖地等,我一定会带礼物给你的啦,绝对会喜欢的,那可是很少见、很稀有的点心哦~”KURO的声音渐行渐远,椎叶无法忍受地趴在柜台上,KURO立刻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啊咧~柴野先生,怎么了?该不会喝醉了吧?……喂~调酒先生,你做的是什么加水的威士忌啊、这么强咧~”KURO将手摆在椎叶肩上,脸靠近椎叶。KURO兴奋的声音以及过于甜腻的古龙水香味,都令椎叶感到不舒服。
“呐~你还好吧?该不会想吐吧?!要不要去厕所?”
作呕的肉麻声音让椎叶反射性地产生抗拒感,想要挥开KURO的手于是将身体扭转,却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地。
“唉~呀~如果你要昏倒,至少也等穿了耳洞再说嘛,一滴血都还没流出来就昏倒,真是扫兴啊~”KURO有趣地低头看着坐地不起的椎叶。椎叶拼命强打起越来越混沌的意识,撑着眼睛瞪着KURO。
“你在……酒……里下……了什……么……吧?!”
“是啊~可以让柴野先生好好睡一觉的药啊。不错吧?你看起来一脸失眠的样子嘛……你就这样把地板当床睡吧~”KURO高亢的笑着,把脚踩在椎叶脸上。
被夹在鞋子与地板中间,椎叶感到额角一阵疼痛。
可是就连这股疼痛都没有办法让椎叶的意识继续停留在现实世界中。
打破昏睡的是沉静的旋律。
轻松优美的旋律,甜美无奈抒情的音调,是一首熟悉的歌曲,但曲名却想不起来。
记得是一部旧电影的主题曲,由佳里喜欢的女星演出的作品───“在MoonRiver的曲子中醒来,会觉得精神愉快。”
告知卡在喉咙说不出来的曲名的是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觉得怎么样?可以的话把现在的心情告诉我,椎叶?”
似曾相识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
椎叶闭着眼睛,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对。
还有力气,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任何束缚。“……还不赖,很清爽啊。”
椎叶慢慢张开眼睛,看见在身边的是五堂。
其实心里多少有点预感会变成这种状况。房间中只有五堂和椎叶。椎叶躺在L型的布沙发上,而五堂则在对过桌子的沙发那头悠闲的坐着。
撑起身体的椎叶注视着五堂轻声说道“真舒服。”
“好像能飘到彩虹的那一端。”
“那很好。”
听到椎叶引用MoonRiver的一部分歌词,五堂笑了,要是对方不是五堂,那么这会是一个令人不自觉回以微笑的魅力笑容。
宽广的房间摆放着许多豪华的家具,格调高贵,像是一流饭店昂贵的高级套房一般。
五堂身上并非西装,而是米色的缎面长裤配上黑色光面衬衫。
从休闲的服饰可以推测出这里不是五堂的家就是私人会所。
“……带我来这里那个叫KURO的男人、是宗近的弟弟?”
“那家伙是东明、你居然知道嘛。”
本来想套五堂的话,没想他这么干脆的承认了。
从丸冈葬礼上宗近与五堂的对话中可以知道东明和五堂很亲近,于是椎叶想到该不会吧,于是提出于疑问,看样子是被他猜中了。
“松仓组的组长最喜欢掩饰身分变装到处玩了,不管周围的人多要他小心,他向来都随自己高兴行事。不过、也因为他那个年纪就当上这么大组织的头儿,要是没有发泄压力的管道,柔弱的小少爷可是会被重压给击垮的吧。”
原来KURO是东明的另一个身份,并不是为了让自己上当才变装的;而他那到哪里都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也是因为已经熟练这种打扮的关系。“那家伙、是不是说了他是CLAUDERAINS的影迷?”
五堂若有所指愉快的语气,让椎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演出“透明人”的CLAUDERAINS的影迷,也就是“CLAUDE”等于“透明”然后等于“东明”这种文字游戏吧!(注:演出透明人表示CLAUDE就是代表“透明”,而“透明”日文音与“东明”一模一样,故由此来。
)也或许KURO这名字正是暗示了他就像透明人类一样是现实不存在的人啊。
虽然不论哪一个解释都像是无聊的牵强附会说法,但是一直以来东明不断给与提示,而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KURO的真实身分,椎叶为自己的迟钝生气。
“你还真是冷静耶。”
“我吓得都快尿出来啦,现在想打110求救呐。”
其实现在真的是要感到危险、脸色发白的状况,不过不可思议地椎叶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并非五堂不可怕,他是一个完全不清楚背景、令人毛骨悚然的人,也不知道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可是明明是紧迫的场面,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杀死由佳里的凶手,这个现实反而让椎叶冷静了下来;冷静的原因不是因为理性战胜了一切,而是因为脑中静静燃烧的青白色火燄,将感情已经燃烧殆尽的缘故。
“叫警察有困难,不过我可以帮你通知别的男人。”
五堂拿出手机,视线依旧停留在椎叶身上,开始拨电话给某个人。
“……是我。哦!不要挂电话啊,我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才打给你的。东明拿了你重要的[玩具]到我这里来啰───不,还没。总之呢、我已经通知了你这个所有人啦。”
电话那一方是宗近,椎叶悔恨地听着五堂的声音。
“你要是担心就来领回去,地点在我惠比寿的家。”
椎叶低沉的声音询问将电话挂上的五堂“叫东明把我抓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的命令,那个笨蛋自己乱来。”
“什么?”
随着一声轻叹五堂的回答另椎叶感到一丝困惑。
“他啊极度恋兄呐~最近觉得宗近的样子怪怪的,自己找人调查,为了清楚你的背景似乎花了3个月。把自己的哥哥跟条子搞在一起这件事拿来找我商量,我回答他不要管,有一个高官亲戚做靠山的警察是不可以随便对他出手的。你那个姊夫的名字叫……篠塚英之、吧?”
这一句话,让椎叶全身紧张了起来。
五堂泛起古典的笑容,像是期待椎叶的反应似的,直直地看着椎叶“有趣的是,去年他的名字还登记是警视厅公安部的参事官,今年警察厅组织图中已经没有“篠塚英之”这个人了,精英官员突然从组织上消失───也就是说,你姐夫已经变成所谓的“千代田”地下理事官了吧。
(注:何谓千代田,小说本文稍后会解释,至于“千代田”的由来只是因为警察厅理事官的办公桌是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警察厅本厅而来。
)”椎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直视着五堂的眼睛。
因为这是连椎叶都犹豫是否要直接询问篠塚的、称为禁忌的事情。
警察厅在战后没多久,据说便存在着管理、指挥全国公安警察活动的背后组织,现今以“千代田”的代号统称与此组织有关的人,由警备企划课的理事官担任这个组织的领导。
警备企划课有2名理事官,而记载在组织图上的只有一位,也就是说没有登记的那名理事官,便是千代田的领袖。
从井野濑那里得知五堂与极左派团体关系匪浅,他会非常清楚公安内部的事情也不奇怪。
可是、真的只有这些吗?也许这个男人还隐藏着更重要的事情?你应该从以前就知道篠塚英之这个名字了吧?!他可是8年前那个被你杀害的女子的丈夫啊!不可能不知道的。
椎叶在心中说着,其实现在应该立刻质问他关于事情的真相;可是如今自己处于非常不利的状态,随便将内心的想法披露出来并非上策。
“你是现役警察,再加上亲戚中又有那么麻烦的人物,不可以贸贸然出手,我对东明提出再等一阵子的忠告,结果他擅自鲁莽行事,我知道他假装偶然遇见你,却没想到他居然会绑架你,真是一个没有耐性的家伙啊。”
虽然五堂解释现在这种状况并非自己所期望的,但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不安与焦虑,反而觉得他正因为这样的意外而感到有趣。
“什么啊、已经醒来啦?!”
突然间门被粗暴的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KURO,也就是松仓东明,后面跟着两名全身黑色服装的男子。
“正好……柴野、不、应该是椎叶,你要遵守你的约定呐。”
化名KURO时过于甜腻的说话方式已经无影无踪。
不怀好意的一笑,东明手上握起冰锥。“把他压住!”
东明一抬下巴,两名男子便将椎叶围住,从左右两侧压了过去。
五堂依旧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椎叶拼命抵抗,东明伸出舌头,愉快地舔着冰锥前端“哪一边的乳头好呢?右边?还是左边?”
东明用力拉掉椎叶的衬衫,钮扣飞开,露出白皙的胸口。
东明以手指开始揉捏小小的乳尖。
“你要干麻……?!”
“你不是答应我可以别上耳环吗?啊、我还没给你情报呐。在派对上拿枪的阿智就是我啦,不过那把枪只不过是玩具枪而已。”
嘻嘻笑着,东明将脸埋进椎叶胸前,在左边的乳头上用力一咬,椎叶瞬间呼吸一滞“好、应该可以了。”
东明将冰椎尖锐的针毫不犹豫地刺进椎叶的乳头“……!!”
接着不客气的将已经穿过的大针一口气贯穿薄肉,激烈的疼痛让椎叶的身体反射性地弹起,两名男子却面无表情的继续压制住椎叶。“就算很痛也不要昏过去哦,不然就不好玩了。”
沉醉地看着因痛苦即将昏厥的椎叶,东明继续不留情地旋转针头让钻孔扩大“我的收藏里,有一个很好的乳环,我觉得跟你很配,所以带了过来……呐~五堂,之前你送我的乳环,转送给这家伙没关系吧?”
东明拿起来给五堂看的是一个翅膀透明,雕工细致,蝴蝶样子的乳环。“随便你。”
打算彻底当个旁观者的五堂轻轻点头道。
东明将染血的冰锥拔出,把乳环轴心的部份穿进去,胡乱地将伤口再次扩大,椎叶紧闭的口中流泄出痛苦的呻吟。
将蝴蝶的装饰物合上轴心,转上固定的零件,东明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的东西,那个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市面上贩卖的瞬间接着剂。
“为了不让你能轻易的拿下来,我要帮你好好地别在上面。”
东明在固定的零件与轴心之间滴上接着剂。
“真好看啊~条子的乳头上别了一个这么大的乳环!我帮你拍照送到警视厅去吧?嗯?!”
东明伸出手指粗暴地在蝴蝶翅膀上用力压下,再一次被强烈的痛楚袭击,椎叶紧咬牙根忍耐。
“对了!下面也帮你穿上一个吧?勃起的那里被针刺穿,一定会痛到眼泪鼻涕都流出来,还会在地上打滚吧?!哈哈、哈、哈哈……!!”
大概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有趣,东明神经质的尖笑道。
“……东明,够了。”
五堂劝东明道。
东明眼睛闪着光,用力回头看向五堂“还不够!好不容易才请到他来参加这个[派对],不玩得开心一点怎么行!喂!把那个拿出来!”
被东明命令的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塑胶盒。
东明接过手小心地打开盒子。
一发现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椎叶立刻用力撞击右侧男子的头部。
“呜……!”
趁着男人脚步不稳,椎叶想逃出去,立刻又被另一名男子及东明制住,押回沙发上。
“你们在干麻?!好好押着啦!”
“对、对不起!”
被椎叶撞开的男子晃晃头,与东明交换位置。
东明对着死命挣扎的椎叶一声砸舌,从盒子中拿出注射器。
“你不要突然乱动啦、差点就掉下去了说……把他袖子卷起来!”
男子听从东明的命令,将椎叶的袖子卷到上手臂。
“住手……!”
“可以忍受乳头被针穿过却讨厌打针?!明明这边比较不痛的说,你还真是奇怪耶。”
像是戏弄椎叶一样,东明伸出别着舌环的舌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不管椎叶怎么抵抗,刺在右腕内侧的注射器还是被打入了不知名的液体。“为了让他发作的时候不要乱闹,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男人们解开自己的领带,开始绑缚椎叶的手脚。看见东明这样做,五堂不快地皱眉道“真是破坏气氛,你给他打了什么?”
“天使尘。这种药会立刻发作,很有趣吧?”
东明的表情显露出他感到非常愉快,转着眼睛抚摸椎叶的脸颊。天使尘───正式名称是PCP、全名PhenylCyclohexylPiperidine,与LSD、Mescalin并列为迷幻药的一种。与其他药物相比,较容易产生不好的幻觉因此恶名昭彰。
“你还真是坏啊。”
“为什么?!都已经帮他准备好了,感觉好像到天堂耶。”
东明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这种状况下应该是到地狱去了吧。”
“没差啦。喂~五堂,这个条子、等一下杀了也没关系吧?让他活着挺麻烦的。”
“还不行。”
“为什么啊?!”
五堂立刻反对,这让东明激起反抗,眼神闪动。
对照东明兴奋的表情,五堂可以说是异常冷静。“东明,我ㄧ开始应该已经说过了。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对这个男的出手,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我记得啊。可是一个、两个警察有什么关系?!呐、全部都交给我嘛,只要把他分成几块丢到海里就没有问题了吧?”
“够了、闭嘴!”
五堂厌烦地背过脸“等一下你哥哥就会来了。喜欢的[玩具]被人夺走,想必一定很气愤吧~”一听到这句话,东明脸色一变,抬脚踢开桌子。
“可恶……!不准你没通知我就擅自做主!”
东明发起脾气一阵怒吼,抓起五堂衣领。“五堂!你干麻叫奎吾来?!”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可以见到你最喜欢的哥哥呐。最近他都没陪你玩你很寂寞吧?真是过份的哥哥啊~放着可爱的弟弟不管,居然还跟条子混在一起。我替你骂骂他。”
五堂的声音温和,却完全将东明当成笨蛋耍。
东明骇人的表情极力反驳“很吵耶!就算是你、要是对奎吾做了什么,我也不会饶你!”
“哦~你要怎么不饶我啊?东明。”
轻柔的握住东明的手,五堂的头稍微靠近“明明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嘴巴倒是挺厉害的。”
“我可是松仓组第三代组长啊!跟你这种暴发户混混可不同!要是太小看我───”那是一瞬间的事。
五堂快速抓住东明的身体,一口气交换了两人的位置,拉住俯趴倒地的东明的手,用力扭转到背后。
“好痛!五堂……!”
“东明,你的任性孩子气、疯狗一样的愚蠢,我都觉得很可爱,但是、可不要因此忘了你自己的立场呐。”
五堂的声音一点都不慌乱,淡淡地对东明说着,同时却不留情地继续扭转东明的手。
“住手!会断……!五堂、放开我……!”
“五堂先生!”
对着恐慌的东明部下,五堂静静地说“不要吵。”
“怎么样?东明,要向那边你的忠狗们求救吗?可以啊~我无所谓。”
“我不会、不会啦……!喂!你们!不要出手哦……!”
五堂压住脸色惨白的东明,更进一步将手扭了上去。
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痛楚,东明疼得龇牙咧嘴开始哭泣。
“好痛、好痛啊、断掉了啦……!”
“要不要我真的把它折断?”
五堂的唇靠在东明耳旁轻声说道“手跟脚都断了的话,你应该会乖一阵子了吧?不用担心,你在床上像人偶一样躺着就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哦。帮你擦身体,喂你吃饭,也会照顾你大小便啊。这样好像也很有趣不错啊~”或许是害怕五堂这个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说法,东明什么也不顾地开始抽噎。
“为什么哭?讨厌我了?那么你哪里都可以去啊,不用勉强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不、不要……我不会走、不会离开啦,原谅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东明一边哭泣一边拼命道歉的样子,像极了恶作剧过头被父母责备的小孩子。
“你知道就好了。”
五堂终于放开了手,可是东明却无法动弹,仍旧压着自己的右手,身体窝成一圈掉眼泪。五堂将东明抱起来,温柔的擦拭着东明因眼泪与鼻涕搞得乱七八糟的脸。
“能够了解你的就只有我,对吧,东明?”
五堂的声音充满慈爱,完全想像不到就在刚才他还想把别人的手折断。
宛如看见恶魔在一瞬间变成天使,椎叶一片愕然。
“不管你多么孤单、多么辛苦,都没有人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看见你的外表,就随意地中伤;只有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全都了解,所以你就待在我身边吧,只有我才是你的朋友。”
五堂抱着东明,在他的耳边用令人舒服的声音轻声道。
东明将筋疲力竭的身体靠向五堂,身心都寄托在五堂身上,让全身笼罩在甜美的语言中。
“好了,去洗洗脸吧,长得这么帅不要糟蹋了。”
听到五堂的话东明点点头,边啜泣边摇摇晃晃地站起。
看着他被部下搀扶着没有依靠走出房间的可怜姿态,连椎叶都忍不住寄予同情心,那样子丝毫不见身为流氓首领的威严。
东明完全被五堂拉拢,不、应该说是被支配在手。
“糖果与鞭子啊。”
虽然手脚被束缚,椎叶由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清醒地吐露这句话,五堂一听见立刻露出意外的表情说道“看起来是这样吗?”
“不是吗?”
因为药的缘故,椎叶觉得异常口渴,思考也无法集中。
椎叶用力地将指甲刺进身后被束缚的手,注视着五堂“让他吃到苦头再安慰他,这就是你的手段?”
“还真是无趣的解释啊。他的自卑感非常强烈,要对付他有诀窍。通常自卑感强的人不是对别人具攻击性,就是完全相反的恐惧他人非常内向,东明很明显地属于前者。他用彻底攻击对方的方式,让自己产生优越感的错觉然后感到安心;不过人类是非常复杂的生物,那家伙在心底其实也有着想要被比自己强的人支配的期望,可是既没有人斥责他也没有人欺负他,周围的人都像是触摸着发肿的伤口一样轻轻柔柔的对待他,毕竟也因为他是一组之长嘛;所以我不过是实现了那可怜家伙的小小愿望罢了。”
“不要狡辩了!结果你不也控制住东明,将他放在自己的支配底下吗?!”
“那是他所希望的方式啊。你也没立场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自己和宗近又如何?你们的关系、难道可以说是健全的人类关系吗?!”
五堂站起来,走到椎叶身边坐下。
“宗近可不是没有任何报偿就会乖乖听警察的话行事的人……你给他的、是这副身体?”
五堂的手伸向椎叶胸前,轻轻抚摸乳环周围。
明明是不经意的碰触,椎叶却全身一震。
身体虽然陷入轻微的麻痺状态,皮肤的感觉反而敏感。
“要是你只用性就能牵着宗近的鼻子走,那当警察还真是可惜了。你如果是女人,我一定毫不犹豫从宗近身边把你抢走。”
五堂脸上带着淫靡的笑容,非常近距离地看进椎叶的眼睛。
椎叶想要背转过脸,无奈下颚被抓住无法躲开。五堂更进一步,从椎叶的额头、眼睑、鼻尖到嘴唇,并没有直接碰触,但是他的气息玩弄着所到之处,这是比起直接亲吻更屈辱的行为。
好想像狂犬一样削尖自己的牙,咬碎他那形状美好的鼻子,椎叶被这样凶暴的冲动笼罩,瞪视着五堂浅咖啡色的眼瞳。
“好眼神!闪闪发光,看得我全身发热,你是头不知道屈服为何物的野兽呐~为什么要当警察?走错路啦。”
“不关、你的事……”
舌头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思活动。
不管手指多用力,这点疼痛已经没有任何效果,椎叶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的眼神不是警察的眼神,是犯罪者的眼神啊。在你心底的,是控制不住的愤怒与憎恨。怎么样,猜对了吧?”
五堂的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椎叶产生了错觉,以为这些反应不是因为药的效力,都是五堂的魔法施加在自己身上。
椎叶突然撇开五堂的手指背开脸。
“……?”
奇怪的东西映入眼帘,装饰在白色墙上数个四角盒子,是昆虫的标本盒,玻璃箱中收藏着各色蝴蝶。
“怎么了?”
五堂跟着椎叶的视线看过去“啊、那个啊,那是蝴蝶的标本,漂亮吧?我自己亲手将那些蝴蝶的翅膀铺开的。”
“翅膀……”
椎叶忍不住说出口。
箱子中的蝴蝶姿态都很奇特,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只有一只翅膀!漂亮整齐地排列着,每只蝴蝶却都缺少了一边的翅膀,椎叶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标本。
“翅膀只有单边需要这么惊讶吗?对我来说这可是最美的。”
抱住椎叶的肩膀,五堂以怜爱的眼神眺望着标本说道“将活着的蝴蝶一边翅膀撕碎,你觉得会有什么反应?蝴蝶会拼命挣扎着要逃跑,想从我的掌心飞出去,可是只有一边翅膀怎么飞呢,结果又笨拙地掉下来,好像树叶一样轻盈地飘下来。”
“真是恶劣的兴趣……”
椎叶将头靠在沙发背上,用奇怪的发音低语。头晕的厉害,头部已经没有办法顺利抬起。
眼睛看出去的空间是歪斜的,好像都在晃动,整个世界在旋转。“没有了应该拥有的东西,缺少了必要的东西,那种变形真是有趣啊。不安稳又可怜还很滑稽的样子,让我的眼睛都不想离开。”
映在视网膜上不曾消失的单羽蝶,朝着自己飞来,蝴蝶是令人恐怖的巨大,身上的翅膀有着令人可憎的图样。
拼命挥开却还是一直缠在脸上,好像要令椎叶窒息,明知是幻觉却就是莫名的恶心,飘下来的鳞粉飞进气管里,呛得椎叶难以呼吸。
耳边不断传来永无止境的MoonRiver让人快要抓狂,声音忽高忽低在脑中引起光的晕影,所有音符全都反射成视觉效果;配合着旋律,蝴蝶拍打翅膀,每拍一下脑中便弹射出万花筒般的光彩。
“……把音乐、关掉!”
“为什么?这不是一首好曲子吗?听着听着就可以飞到彩虹的那一端啦。”
五堂在椎叶耳边唱起歌,突然间和由佳里的声音重叠。“姊姊总是唱那首歌。”
在厨房做菜,由佳里常常嘴里哼着这旋律。
“因为很好听啊。“第凡内早餐”奥黛莉赫本边弹吉他边唱着这首歌的那一幕是我最喜欢的呦。
”这是过去幸福的记忆,曾经的光景刻印在心中柔软的地方。
而躲在这美好回忆里等待着椎叶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悽惨情景。
刚刚还微笑着的由佳里,脸色苍白的被关在巨大的标本箱中,手脚均被无数的针刺着。
椎叶语无伦次地吼叫,拍打玻璃,玻璃碎开,幻化尖锐的碎片割伤椎叶,即使满身是血,椎叶依旧向由佳里伸出手。
“昌纪,救我!”
由佳里的眼中流出鲜血般的眼泪。“我现在马上救你!”
椎叶拼命地拔开针,从由佳里的伤口喷出的血像淋浴一般洒向椎叶。“可以了、昌纪、够了……”
从悲伤摇着头的由佳里口中有东西蠢蠢欲动爬出来,是单羽蝶。
蝴蝶不断地冒出,朝椎叶飞来,椎叶胡乱地将扰乱的蝶拍落,想尽办法再接近由佳里时,由佳里的身躯已经冰冷。
“姊姊……!”
抱紧不会说话的尸体,椎叶嚎啕大哭,8年前的绝望再次降临。即使知道这是幻想的世界,椎叶依旧诅咒无能的自己。
不知道谁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从他擦拭眼泪的动作可以知道自己真的在哭。
“梦见悲伤的梦吗?真可怜。”
五堂的声音充满同情。
抚摸椎叶脸颊的动作异常温柔,好像真的从内心替自己着想。
可是那只不过是伪造的温柔,即使椎叶现在精神状态错乱,也依然分辨的出。
“尽情的哭吧,在宗近来之前我让你一个人静一静。”
感觉五堂站了起来,被留下来成为独自一人的椎叶,让仅存的一点点理性振作自己的精神。
看清现实吧!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药的成分强硬地混乱自己的神经细胞,在感情与记忆中产生效果而已。
可是不论椎叶怎么抵抗,只有坚强的意志什么事也做不到,不久他又被幻觉袭击,拖进恶梦的深渊中。
所有感觉都已经失去秩序,确实的东西一样也掌握不到。
歪歪扭扭的世界,声音与色彩幻化的妖怪群起乱舞,连对时间的感觉也没有,不、应该说是已经乱掉了,在幻想中自己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
谁来救救我!把我从这个恶劣的幻觉中救出去!虽然喊叫但实际上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是流泄出虚弱的呻吟声。
“没关系、不要紧的……”
伴随着细语,椎叶感觉到额角边有人的气息,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女子的声音。
“恶梦很快就会醒了,没关系……”
柔软的手掌抚摸着椎叶的脸。
“姊姊……”
椎叶以为是由佳里的幻影,好像寻找依靠一般将温柔的手按向自己的脸庞;感受到那温暖,椎叶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
梦中的由佳里,依旧不断重复着“不要紧、不要紧……”
第七章“椎叶!”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椎叶!振作一点!”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椎叶拼命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宗近……?!”
原以为这也是幻觉,却原来不是。
宗近抱起睡倒的椎叶。“没事吗?”
椎叶发现即使要点头回应也耗尽所有力气,就算意识恢复,脑袋还没有办法正常运转。“鹿目。”
听到宗近的叫唤,鹿目蹲下身将绑缚在椎叶手脚上的领带解开。宗近将椎叶交给鹿目,回头面向坐在沙发上的五堂,他的表情虽然沉静却盛满愤怒。
“你用了什么药?到底打算做什么?!”
“药是PCP,注射的人不是我、是东明。”
五堂将前额头发拨上去一边说道。
“那家伙在哪?!”
听了五堂的话,宗近的脸色更加可怕,低沉地质问。
“刚刚回去了,他不想跟你见面吧?”
“社长。”
鹿目呼唤宗近,拉开精疲力竭的椎叶的衬衫,让宗近看椎叶沾附着血的胸口。
看见伤口的那一瞬间,宗近脸一沉“你!”
“那也是东明的杰作。不要那么生气哦,不过就是乳环嘛,药也是只会产生轻微幻觉的剂量而已,跟你以前对东明做的事相比,没什么大不了啊~”
“住嘴!我跟东明的事不用你多管。我要把他带走了。”
看着宗近抱起椎叶,五堂一声“等一下”制止了他们。
“把他带来的是东明,不过这里可是我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带他走,海谷!”
站在五堂背后三名男子中最魁武的一名走出来站在宗近面前,男子身高近200公分,是个粗短脖子的巨汉。“社长,请您退后。”
插进宗近与男人之间的鹿目,面无表情的正对着壮汉。壮汉看着身型比自己娇小的鹿目,似乎判断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嘴角冷笑挥出粗壮的手臂。
鹿目快速地打落壮汉手腕,接着也打出强烈的一拳,正中男子的腹部,也许是打在经过锻炼的强韧肌肉上,壮汉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是动作却渐渐迟缓,脸部不断地挨了好几拳。
被激怒的壮汉开始胡乱挥舞拳头向鹿目猛冲,可能以为如果能够抓紧鹿目掐住不放,一定可以将他打倒吧。
鹿目敏捷的动作流畅地移动,对方完全跟不上鹿目的速度。
鹿目发出致胜的一击。
抓住猛扑的男子,看准脖子后部,鹿目从背后以手刀打下。
“啊……!”
要害被击中,男子发出痛苦呻吟,动作停了下来,鹿目一喝踢出像是要击破天空一般强劲的一击,漂亮地踢中男子脸部,壮汉应声倒下。
“接下来是谁?”
看着其他的手下,鹿目脸不红气不喘地问道。
“不用了。实力相差太悬殊,根本没有看头。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你们都退下吧!”
两名男子匆匆忙忙地将昏倒的同伴搬出去。
“鹿目的身手还是没变呐,太精采了,你的动作已经称得上是艺术。”
五堂惺惺作态的声音极力称赞鹿目的厉害“要是能买你的忠诚,多少钱我都出,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我想要侍奉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没有抑扬顿挫、鹿目非常认真的回答。
五堂听了冷笑道“这个*、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你真是个生错时代无趣的奴仆。”
“要是你满意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宗近搂抱着椎叶往前走,鹿目为了开门先走在前头。“还没结束。”
五堂再次叫住宗近“你跟那个条子发生关系了吧?”
“是又怎么样?”
宗近面不改色的回答。
“身为松仓组组长的哥哥,又是少主辅佐的你,却向警察泄漏枪枝情报,这不是天大的丑闻吗?”
宗近重新面向五堂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是被人发现在组织的最高层有背叛者,不仅没办法再命令下属,东明跟松仓组也会感到丢脸,不得不对你做出一些制裁吧。”
为了窥视宗近的反应,五堂故意慢条斯理的说。“你要是想揭穿我跟他的关系尽管去做,我对组织、对黑社会没有半点留恋,就算是制裁我也甘愿受罚。”
面对宗近毫不犹豫的坦然,五堂眼神略带气馁的说道“你变了呐。身上长满了铜锈,再也没有以前的锐气了。算了,既然你自己都觉得无所谓,我换一个角度说好了,你想要保护那个警察吗?”
“不用问也知道我的*吧。”
差点说出不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宗近低沉地立刻回答。
“这样的话,现在开始照我说的做。要是拒绝我,我就继续盯着他,不管他怎么逃我都会揪住不放,直到得到手为止。然后就像那些蝴蝶一样,把他打扮成我喜欢的样子,加入我的收藏之中。一旦说出口就非实践不可,我的纠缠不休你应该最清楚吧?”
宗近愤怒地瞪视着五堂,五堂只是微笑着看着宗近。
“宗近,现在在这里抱他。”
“什么?!”
预想不到的要求,让宗近眉间锁得更深。
“在我的面前,像你们平常做的那样抱他啊。要是你做得到,我就绝不再碰椎叶。说实话,我之前曾经打算只要时机成熟一定会解决他的;不过实际见了面我改变主意了,杀他实在太可惜,相反地我变得更想拥有他。呐~宗近,哪一个决定你都不喜欢吧?不管我杀了他也好,夺走他也好;所以、抱他吧!要是你能传达出你的真心,我就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放过椎叶。”
五堂的手指敲着翘起的膝盖,一边自顾自的说着。
“你不值得相信!”
听到宗近的反驳,五堂微微苦笑道“相信我吧。我可以用以前只和你说过的、我的秘密发誓。”
宗近直直地看着五堂,五堂也毫不动摇地接受宗近的眼神。
“我知道了。”
打破冗长紧迫的沉默的是宗近“我照你说的做。希望你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遵守这个你不会对他出手的誓言。”
“嗯,不过要是椎叶自愿来到我身边,可就不能保证啰。”
“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你可以放心!”
宗近脱口而出立即回答。
“社长。”
鹿目愁眉不展地走近宗近。
“不用担心。你在这里等───五堂、卧室在哪?”
只点着一盏小灯微暗的寝室中,椎叶虚弱地说道“不要、宗近,不要啊……”
虽然意识模糊,椎叶在宗近的臂膀中始终听见两人的对话,在五堂面前被宗近拥抱的耻辱,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发生。
“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看着我就好。”
将椎叶放在床上,一边脱着椎叶的衬衫宗近一边静静地说着。
五堂在椎叶的枕边坐下,轻声道“不要让他哭。”
“流氓跟警察、不就像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吗?能够在悲剧的恋人们身旁体会真实的爱啊,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光荣。”
椎叶横躺着与五堂的眼神相对,明明是卑劣的男人,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端整的脸孔却令人可憎地宛如贵公子一般。
“宗近、不要随便的蛮混过去,不是认真的性爱,这场交易可是无效的。”
对着刻意叮咛的五堂,宗近投以冷冷的一瞥“闭嘴!你只要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就好。”
宗近迅速地将椎叶的衣服脱掉,椎叶使不出力,没有任何抵抗,只能任由自己呈现一丝不挂、屈辱的姿态。宗近覆上椎叶。即使椎叶拼命地推着宗近的胸口,仍旧轻易地被夺去自由,火热的唇落在肌肤上,宗近将乳环周围的血,仔细的舔吮干净。绝望的气氛中椎叶依旧恳求着,现在的椎叶宛如俎上鱼肉“不要、宗近、这种事……!”
除了宗近,不希望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痴态,但是这一切都要呈现在五堂面前了,这个可能杀死由佳里的凶手面前!不管椎叶怎么乞求,宗近都没有理会,近乎残酷地像平常一样探寻着椎叶的身体,强硬地挑起快感的火苗。
“不要、不要───”好像梦话一般,椎叶反覆地说着拒绝的话。
即使知道宗近的决定是为了保护自己,椎叶还是想怨。
对于在五堂面前拥抱自己的宗近,椎叶甚至涌起了憎恨。
“不要抵抗、椎叶。闭起眼睛把一切交给我,想像着这里只有我。”
椎叶正拼命地抑制自己不要被快乐的波涛吞没,宗近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在耳边轻声说道。
椎叶不可能乖乖地听从这些话,内心只有悔恨不断地涌出。
“放松,像平常一样接受我。”
“啊……!”
张开的双腿间,闯进了炙热的肉楔。
向上推动又被拉回,深深地穿刺身体。反覆激烈地*间,不管椎叶愿不愿意,熟悉的快感渐渐高涨。“这表情真好。”
听见正上方降下五堂的声音,椎叶一睁开眼睛,便与五堂至近的眼神交合。
“你不觉得痛苦与快乐很相似吗?体会强烈痛苦的时候与玩味强烈快乐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不论是多么清纯的女人、多么顽固不屈的男人,都没有办法掩饰,那是最有魅力的本来面目啊!”
五堂一个人悠闲地在一旁像是吟唱般轻语“不用忍耐,把声音叫出来啊!很舒服吧?被宗近充满着,无法忍受吧?就像平常一样,好好地享受快感;让我多看一些,这对我来说是最棒的表演了,被流氓拥抱,感觉好到想哭的警察,可不是常常看得到啊~”五堂轻轻地伸出手指想拨开椎叶被汗吸附黏在额头上的发。
“不要碰他!”
宗近蕴含怒气出声制止,五堂冷笑地放开手。
可是却不能阻止他不要看,椎叶顺着宗近摇晃的同时,感觉到五堂强烈的视线。
这样等同被五堂侵犯!椎叶感到太多的屈辱,眼泪渗出了眼眶。
好恨!好恨!这样的场合,五堂不仅仅是旁观者,虽然他什么也没做,悠然地看着两人的情事,但是却确立了他优于两人的地位。
将性爱,人类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纳入己物,成为他人心智的支配者。
“忍耐点!”
宗近又在耳边轻声说,若有似无的声音。
为了不拉长椎叶的痛苦,宗近前后刺激椎叶,强迫引导椎叶走向绝顶的边际。不想在五堂面前达到高潮!惟独不想在他面前!与拼命这么祈祷的椎叶心愿反道而行,身体越来越兴奋,朝着那一瞬间迈进,朝着那一瞬间靠拢。椎叶憎恨背叛自己意思的身体,憎恨不能驾驭肉体的脆弱意志。
那是羞耻这种浅薄的语言所不能表达的激烈感情,被愤怒燃烧至焦黑的心正在哭泣叫喊。
不要!停止吧!不要碰我!不要再碰我!
“不要……宗ㄐ……”
终于被绝望的欢愉掳获……坠落地狱深渊的同时椎叶诅咒如果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摧毁我,干脆现在就让我停止呼吸吧!藉由你的手杀了我!杀了我、宗近───!结束了让人看笑话的性爱,五堂遵守约定放了椎叶。宗近抱起脚步尚不稳的椎叶,伴着鹿目离开五堂的屋子。
走出电梯来到公寓入口,鹿目先去开车走了出去。
“够了,我可以一个人走。”
听到椎叶坚决的声音,宗近默默地将椎叶放下。
椎叶手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出去。
这里是高级住宅区的一角。
椎叶想要一个人走到街上时,被宗近抓住肩膀“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会叫计程车。”
椎叶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拒绝宗近的提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行。”
“我说不用了!”
椎叶一回头将宗近的手用力拨开。“对不起……我现在想一个人。”
不想跟你在一起───!椎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椎叶知道不是宗近的错,甚至还必须感谢宗近;可是就算脑袋里可以理解,感情却没办法镇静,屈辱还在胸中闷烧,愤怒与悲伤让心现在强烈动摇。为什么要答应五堂提出的那么卑鄙的交易!难道没有其他的选择吗?!为什么这么怕五堂?!我所认识的宗近不是这样的男人啊!你还好,你是拥抱人的立场,可是我呢?!在最不想暴露自己弱点的男人面前,张开腿,自始至终都像个女人一样被贯穿;自尊被催毁到不留痕迹、粉碎四散,完全没办法回复。
这件事到底伤我多深,你会不知道吗?!椎叶拼命制止已经往上冲到喉咙的谴责。
如果责备宗近那是搞错对象了,不能因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说出这些话,只有这个是绝对不可以的。
“椎叶、你的心情───”
“昌纪。”
宗近的话被人阻断。
看见从阴暗处现身的男人,宗近将椎叶挡在身后。
“是我啊,昌纪。”
站在暗处的是篠塚,外套扣的整齐,带着手套,围着围巾。
“姊夫?”
椎叶惊讶地看着走近的篠塚,没办法马上接受篠塚出现在这里的事实。
“过来,我是来接你的。”
篠塚向椎叶伸出手。
也许是自己的幻觉,不过无所谓,椎叶像是渐渐被熟悉的笑容吸引,蹒跚地踏出一步。
对椎叶来说,篠塚会在这里出现的理由根本不重要,现在的他一心只希望能够离开宗近,这样才有被解救的感觉,所以他不断向篠塚走近。
“椎叶。”
背后传来宗近的声音让椎叶差点停下脚步,可是最后还是毫不迟疑的握住篠塚的手。
篠塚结结实实地接住椎叶快要崩毁的身体。“没事吧?你不需要再担心了。”
篠塚温柔的轻语让椎叶放心。
“需要报上我的姓名吗?”
篠塚询问宗近。
“不用,我知道你是谁。”
听到宗近的回答篠塚点点头,心疼地看着椎叶。“我收到监视五堂的部下联络,所以来接他,今天晚上我要把他带回去。”
“我了解,就拜托你了。因为他被下了药所以脚步不稳,不过应该几小时后就会恢复正常。”
公寓前车辆暂停的地方驶进一台宾士,发现情况不对的鹿目从车上飞奔而出。
“社长?”
宗近要鹿目不用担心,再次面对篠塚说“我告辞了。”
“宗近先生。”
篠塚叫住了朝宾士走去的宗近。
宗近默默地回头。“同样身为警察,我并不想干涉你与昌纪的关系,所以以下这句话我是以身为他亲人的立场说的。你的存在逼得昌纪走投无路。”
宗近听了没有任何回答,就这样乘上了车。
宾士离开后,篠塚搀扶着椎叶往前走,在没有人的路边停了一台白色轿车。
篠塚让椎叶坐进后座后,命令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开车。
车子应该是公安的搜查车,驾驶员也是公安警察吧。
“今天晚上就在我那里住下,好吗?”
抱着椎叶的肩膀,篠塚温柔的向他开口询问。
靠着篠塚,椎叶轻轻地点头答应。
椎叶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种像是什么在背后追着的不安。
看穿椎叶的警戒,篠塚开始轻轻拍打椎叶的背。
“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放开你,绝对不会舍弃你。”
椎叶心中响起篠塚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的话。
当时椎叶犹豫着要不要辞掉警察时,篠塚用这番话激励了自己,给自己力量,让椎叶终于能够踏实。
渐渐地椎叶放松了紧绷着的力气。
没问题的,现在这个人在我身边,就不需要害怕了,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
被短暂的安宁包裹椎叶陷入朦胧中,车子来到位于千駄木篠塚的公寓,篠塚将椎叶抱起走进屋内,就这样让他睡在床上。
“睡得着吗?”
换上家里穿的衣服,篠塚坐在椎叶床边。
“应该可以。姊夫,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之前说过,不可以跟自己的S太过亲近……我跟宗近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姊夫完全知道吗?”
如果在普通状况椎叶根本问不出这样的话。
不过因为正处于对篠塚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所以才能说出口。
椎叶也知道除了现在自己也不会再问了。
“昌纪,我从来没有监视过你或是他,所以并不清楚真正的情形,但是我能猜想,至于猜测到底对不对,我并不打算要你回答;对你而言他又是怎样的存在,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因为对于我跟你之间,他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你不是我的部下,我会担心你但不会命令你,今后你也只要照着你想的去做就好。”
倾听篠塚的声音让椎叶想哭,他总是能够说出自己需要的话。
“还有一件事,公安在监视五堂吗?”
椎叶虽然犹豫,但却不得不问。
“嗯。那个男人提供资金给过激派与危险思想家;而且怀疑他利用某位政治家向警方内部施压,是一个不能放任不管的人。”
只有这些吗?篠塚还抱持着他也许杀了由佳里的疑虑吧。
“姊夫、姊夫是不是知道五堂……”
椎叶问不出最后的话。
如果篠塚不知道,椎叶也没打算告诉他。
对篠塚来说,由佳里的事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再旧事重提,只是增添篠塚的痛苦罢了。
“对不起,没什么。”
这件事就藏在自己的心中吧,椎叶闭上了嘴。
“你这里有血,要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篠塚突然指着椎叶的衬衫。
“啊、这个不是、姊夫……!”
椎叶想要躲开却来不及,胸前的乳环被篠塚看见了。
篠塚脸色一变,但愤怒的样子一瞬间就消失,又恢复面无表情。
“蝴蝶啊、还真是完全展露了那个男人的兴趣。”
将椎叶的衬衫拉好,篠塚静静说道“我听说五堂收集只有单边翅膀的蝴蝶。”
“───我见过他装饰在墙壁上。”
“恶劣的兴趣!”
篠塚冷笑说道“昌纪。”
篠塚的眼神像是沉湎着什么似的望着远方,轻轻抚摸椎叶的头发“……我重要的蝴蝶、也不幸被那个男人撕下了一边翅膀,那非常漂亮的蝴蝶啊。”
抽象的话语令椎叶困惑,想要知道篠塚真正的涵义,椎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是篠塚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你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像平常一样安稳的微笑就在椎叶眼前。
被五堂摘下翅膀的篠塚的蝶,指的会是由佳里吗?椎叶虽然这么想,但篠塚温柔的眼神却透出拒绝继续对话的神色。
也许篠塚知道。
要是他因为知道所以淡然地监视五堂的话,篠塚压抑私情的意志力真是太强了,自己根本比不上。
椎叶闭上眼睛,也许是因为已经累垮了,睡魔立刻来袭。“昌纪。”
椎叶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篠塚的声音。
“就着单片翅膀飞翔的蝴蝶实在太可怜,看着心里便不舒服,真的想将它放在手中好好的保护,但是这种心情只是我的自私任性罢了。现在我所能做的,只有远远地守护着仍旧拼命飞翔的牠而已。”
渐渐沉浸在睡梦中的椎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涵义。不过记忆深处有一个强烈的影象残留。
单羽蝶在飞。即使好几次都快要坠落了,即使摇摇晃晃的随风摆动,它还是拼命地张着单边的翅膀,朝向某处继续飞翔。
随着药效看见的恐怖幻觉消失,蝴蝶的身影却同时在心底产生了勇气。
椎叶在平静的心情下失去了意识。第八章两人之间如果间隔一段时间,会变得很难面对面。
椎叶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那件事的两天后打电话约宗近出来。
没有告诉他什么事,只说想见他,宗近便乘着鹿目驾驶的车来到约定的地点。“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
下了车的宗近,面向眼前宽广的大海,因为眩目眯起了眼。
冬季静悄悄的海面,反射着午后的阳光。
“我想说偶尔来海边约会也不错啊。”
椎叶靠在货柜箱上回答,宗近立刻哼!的一声“你果然没什情趣~既然都要约会,就不要找这种到处都是货柜的码头,应该在有漂亮沙滩的海边吧。”
“可以看见海就行了。”
对岸并列着像是长颈鹿般的货柜起重车。
宗近也走到椎叶身边,和他眺望着相同的景色。
两人回复沉默,气氛让人如坐针毡。
就算以轻松的口吻互相调侃,两人之间感到的隔阂仍旧隐藏不住。
“……椎叶”宗近的眼神依旧看着海开口道。
“什么?”
“现在对我们来说算是一个机会吧。”
耳边响起宗近沉静的声音。
椎叶直直地看着宗近的侧脸“你想说什么?”
椎叶低沉的问道,宗近终于面向椎叶“删除我的S登录吧。”
椎叶立刻摇头,虽然心里多少有些预感,但这依旧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我拒绝。你是我的S,我没有打算放手……你不可能到现在才说害怕吧?你也不是那么胆小的男人才对。”
椎叶像是责备似地说的斩钉截铁,而宗近却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逆来顺受“胆小吗?随你怎么说吧。”
阴郁的眼神,宗近自嘲的笑“很抱歉、我要放弃。”
“宗近……!”
椎叶不能接受这说词,冲动地抓住宗近的领子。
突然被最信赖的男人下了最后通牒,背叛的冲击让椎叶脑中一片空白。
“我们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你应该也感觉到极限了吧?”
“没有这种事!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怕……!”
宗近被阴影遮蔽黯淡的眼睛让椎叶一阵揪心。
不是只有自己,原来这个男人也是一样的心情。
他感到徬徨,迷失在只要两人一起便没有出口的道路中,从互相发誓贯彻警察与S立场的那夜开始。
“可是我怕啊!从心底涌起恐惧感,和我在一起便会伤害你,我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宗近温柔地注视着瞪大眼睛的椎叶,继续说着“只要想到你万一遭遇了什么事,我就睡也睡不着,虽然很丢脸,但我就是这么胆小的男人啊。”
面对吐露真情的宗近,椎叶说不出话来。
宗近真正害怕的,不是五堂,也不是他自己的安危,他最畏惧担心的,是让椎叶面临危险的处境。
“你姐夫说的对,再这样和我有关联,你总有一天会遇到无可挽救的事情。我们在事情发生之前结束吧!”
“宗近……”
一切都是为了我吗?!因为想要保护我,所以故意撇清关系吗?!宗近太过厚重的真心,打得脆弱的椎叶体无完肤。任性的向来都是自己,利用他的也是自己。
把身体交出,继续束缚着宗近,明明知道他要的一直都不只这些。
事实上椎叶是知道的,像宗近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甘于只是S的立场;对于我这个对警察与S以外的关系异常排斥的胆小鬼,宗近硬是配合。
明明早就已经察觉,椎叶仍旧装作视而不见。
代替交出自己的心的,是埋葬罪恶感,不惜持续提供的肉体。自己真是可悲,真是厚颜无耻,只替自己想,不知羞耻、最糟糕的男人!这样卑劣的男人,宗近却还是为自己担心,真正的替自己打算。
“宗近,我……我……”
椎叶的声音颤抖,胸口像被堵住一样不能呼吸,眼泪从眼眶泛出,映着眼前的宗近变得模糊。
好恨好恨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可是又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生存方式,椎叶想干脆就这样消失吧,想把自己杀了!
“我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我、想要你、也许是错误的作法,但是、我……我需要你啊……!”
椎叶知道自己很厚脸皮,也了解自己很无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失去宗近,他也不想放弃!
“会伤害我也没关系,被你杀了也没关系,所以、不要说你要结束,我绝对不会答应,你是属于我的、……是我的S啊……!”
好像缠着人撒娇的小孩行为,充满情绪化,硬是将自己的欲求加诸在别人身上。
椎叶知道这是任性,可是现在除了这样他想不出别的方法。
“哭泣可是破坏规则哦。”
宗近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椎叶抱进自己的怀里“你知道我对你的眼泪最没辄吧?”
“谁、谁知道啊!我、我只是……”
───爱着你。
我爱你,比谁都爱,比什么都爱。
即使说不出口,即使态度无法表达,内心却像是要炸裂开来般只爱着你。
好想就这样觉悟,想将曾经发誓绝不爱的心丢进这大海里,将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宗近面前,想要跪下来希求让我爱你。
可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完全反向的两种想法将内心用力撕开,好像传出破裂的声音。
宗近两手拨起椎叶的发,在他额上亲吻“不要哭的像个孩子。”
虽然是惊讶的声音,但宗近的眼神中满溢深深的爱恋。
“……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会拒绝我的帮忙,所以心情变得软弱了。”
在五堂公寓前选择了篠塚的事让宗近产生不安了吗?那么让他信心动摇的是自己,该被责备的也是自己。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只能拼命地压抑自己的心情,没有办法顾及其他的事。”
“不要道歉。那天到底对你做了多么过份的事,我自己也很清楚,可是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处理那些事。”
“我知道,全都是为了我……”
椎叶抬起头,宗近嗤!地笑出来“真惨的脸啊~眼睛鼻子通红。”
“这要怪谁?!”
椎叶忿忿不平的绷紧唇,宗近轻轻地在眼睑上落下一吻。
“……可以让你更惨一点吗?”
宗近在椎叶耳边轻语,椎叶也同样的靠近宗近耳边低声道“在这里?”
“在这里。”
码头上没有其他人,眼前只有海天辽阔。
椎叶在瞬间下了决定,两手环绕宗近的肩上,埋首颈边,深深地吸进L‘INSTANT甜美的香味“我很怕冷哦。”
“马上就让你温暖。”
宗近将椎叶推向货柜箱旁,落下热情的吻,椎叶两手骚乱着宗近的头发,沉浸在激烈的热吻中。
嘴唇互相传达,舌尖互相了解,彼此的欲望之深,彼此说不出的情爱之深,直到碰触的地方都融为一体,直到交缠的舌分不出你我,片刻也不想停止。
品尝着椎叶的唇,宗近将椎叶的裤头解开,肌肤碰触到冰冷的风,背后窜过一丝颤抖。
椎叶自己背过身,宗近将喀什米尔的外套展开包覆在椎叶身上。
“你可以忍受不舒服吗?”
耳边掠过宗近热烫的气息,椎叶点点头“没关系,赶快来……”
好想合为一体,用身体最深处好好地感受这个男人。
椎叶裸露在外的腰主动靠向宗近,宗近将唾液沾湿的手指压在椎叶密处,稍稍湿润将要承接的地方。
这样的刺激煽动椎叶的欲望,嘴里发出呻吟。
宗近的男性缓缓推进。没有足够的润泽让椎叶感到强烈的疼痛,椎叶伸手向后,自己张开承接处容纳宗近。
得知椎叶的期望,宗近于是毫不留情,抬起腰深深刺入。
“啊……嗯呜……!”
椎叶甚至想连痛楚一起承受,不要有任何保留,感受宗近的全部;想将宗近给予的、不论是什么通通咀嚼吞下,让它成为自己的血肉。
“宗近……还、不够……”
再更深入一点,椎叶挺起背诉说着。
“我也是啊,我还要你!再多感受我一点,让我疯狂吧,椎叶……”
激烈的穿插动作,让脑袋跟着颤动摇晃。
椎叶的脸颊将碰上冰冷的货柜时,宗近的手臂伸了进来,小心翼翼不让椎叶碰撞。
椎叶喜欢这个男人这些不做作自然的小地方,有时候也许根本没注意到吧,非常细微的爱情表现,到现在为止自己一定忽略掉许多次啊。
椎叶将脸颊靠在外套袖子上,不断用脸磨蹭,亲吻宗近的手掌。
被内心无止境涌出的爱意怂恿,椎叶含住宗近的手指。
承受着身后的*,同时含舔骨节分明的长指,好像婴儿一样无心的吸吮。
突然间宗近从背后掠夺椎叶的唇。
“嗯……哈啊……呼……”
“……椎叶、不要忘了……”
亲吻间传出的耳语,含有绝非甜言蜜语的认真语气“宗近……?”
“你对我发誓绝不背叛,那同样也是我的誓言……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倚靠我,绝对不要自己一个人啊。”
也许预感到迫近的危机,宗近的言语中有着过去从没有过的一丝不苟。
“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要……”
对于耳边不断反覆的话语,椎叶在沉醉之中只能点头应答。
两人回到车上,鹿目默默地起动车子。
从车子停靠的地方应该是看不见适才两人激烈情交的样子,不过感觉敏锐的鹿目肯定留意到有什么事发生吧。
椎叶尴尬地眺望车窗外的景色,将外套脱下的宗近手轴不小心撞到椎叶的胸口。
“……!”
看见椎叶皱紧眉头,宗近惊讶地问道“难道是那时候的伤?!”
如果只是伤口也就罢了,东明那时别上的乳环也还留在胸口上。
将这件事告诉宗近,宗近生气道“为什么不拿下来?!”
“我也想拿下来啊。可是你弟弟还仔细的用接着剂固定住,可能要用什么工具切断不可,我家里的剪刀都太大根本没办法,又没有时间去买新的。”
椎叶涩涩的将事情说明一遍,宗近不高兴的说“你来我家。”
“记得家里有尖端细小的缆绳剪。”
到达宗近位于六本木的家,鹿目将工具箱跟急救箱拿过来。
椎叶脱下毛衣在沙发上坐下,宗近交叉手臂在一旁看着。
“变红肿了,还会痛吗?”
“有一点。”
鹿目取出一把下端尖锐的剪刀,这么细小应该可以穿过皮肤与乳环之间。鹿目手法漂亮地将连接点切断,轻轻地抽起乳环轴心。
虽然动作谨慎小心,尚未痊癒的伤口依旧渗出血来。
“请你在家里也要消毒,要是化脓可就不好了。”
在椎叶胸前贴上纱布,鹿目站起身。
“谢谢。”
“我去泡咖啡。”
鹿目的踪影消失在厨房,宗近走过去向椎叶道歉“对不起呐。”
“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害的,东明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椎叶看着宗近。
他了解宗近想要说什么,可是看见宗近失去光采的眼睛椎叶又很犹豫,那是自己可以听的事吗?现在的自己有知道的权力吗?
“宗近,不用勉强自己说。”
“不、已经不是跟你无关的事了。”
听到宗近没有迷惘的回答,椎叶点点头“好,那你告诉我吧。”
宗近手指拨弄着从椎叶胸口取下的乳环,静静地开始述说“我的母亲在赤坂的俱乐部担任公关小姐,在那里与松仓组的前任组长一见锺情,成为他的情妇生下我。那时候,前任组长还有老婆,东明的妈妈是第二任妻子呐。我很讨厌上一代组长,只会让我母亲受苦,自以为了不起的流氓,我鄙视他。他与最初的妻子离婚后也不娶我母亲,又迎娶新的女人做老婆这点我也看不惯……我12岁的时候母亲生病死了,于是我被带到上一代组长的家中收养,可是对于要入他的户籍这件事说什么我也无法忍受;母亲有一个很照顾他的伯父,曾经担任某个组织的组长,退休后在黑社会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那位伯父把我当成他的接班人,因此即使我进了前任组长的家也可以不用承继松仓家的姓。”
“你没有想过住到那个伯父家里吗?”
明明有替自己着想的对象存在,为什么宗近还要委身在松仓家呢?椎叶想不通开口询问,宗近苦笑道“伯父也曾经要我到他家去,不过我拒绝了。虽然我恨前代组长,但是也同样地恨着从未见过面的弟弟与他的母亲;不知道我母亲的痛苦,逍遥自在的生活着的正妻与那个小鬼,都令我感到愤怒啊。因为有这样的反感,所以促使我产生了小孩子一样的心态,认为可以趁机进入松仓家对他们报复。”
鹿目端着放有咖啡杯的拖盘回到客厅。对于放好东西想要退下的鹿目,宗近出声挽留“你也坐下吧,跟你也有关系。”
鹿目轻轻点头,在沙发上落座。
“东明的母亲是一位名叫绫乃的年轻女子。似乎是因为着迷于她的气度,前任组长硬将她收做自己的女人。20岁生下东明以后,便被娶进门当后室。我被接到那屋子的时候,东明5岁,绫乃25岁。绫乃是一个很温顺的女人,在屋子里也避开众目和东明安静的过日子。我那时感到大失所望,原以为是个什么大姊头之类的,可以好好地欺负个够呐。绫乃对我这个情妇的小孩也很温柔,东明也很快地跟我亲近;我对前任组长的反感虽然没有消失,但是对凌乃和东明却渐渐产生了感情。特别是凌乃有着孩子般的天真无邪,什么事都依赖我,而我也希望能够守护这样的绫乃。”
静静说着的宗近突然停了下来,记忆像是被遥远的过去捕捉,眼瞳中的光采渐渐消失。
轻轻叹了口气,宗近继续说了下去“……我把绫乃视为女人,当作对象追求,而凌乃也渐渐把我当做男人,爱上了我。”
宗近以前说过他曾经深爱过一名女性,为了她即使自身毁灭也没有关系,想来就是东明的母亲吧。
“当然这种关系是不被允许的。我们虽然偶尔在外面见面,但可能被谁看见了,我们的关系在一年后被前代组长发现。虽然我被气疯了的前代组长狠狠地揍了一顿,却仍然没有放弃绫乃的念头。我下了决定,某一天晚上,带着绫乃从那个屋子离开。”
“那是……”
“是啊、私奔。我们两个舍弃了所有,从前代组长身边逃走了。租了一间老旧狭小的公寓,开始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像办家家酒一样的生活呐,而且维持不到两个月。”
宗近沉默了下来,椎叶询问道“你们被找到了吗?”
“不是,因为绫乃死了,割腕自杀。”
椎叶说不出话来,注视着宗近。
“事件在前任组长的压力下暗地里处理掉了,表面上,绫乃是因为心脏病发作死亡的,组织中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也只有少数。我和前任组长断绝关系,和松仓组也再无任何关联。唯独担心东明的事,互相还保持着连络;4年前前任组长去世,东明也希望我能帮助他,于是我才又与松仓组有了交流。”
“我对他有强烈的自卑感。”
那句话的背后,原来隐藏着这么沉重的事实。
宗近一直不断自责自己从东明身边夺走她母亲的事吧,而东明的心里一定也残留着被母亲与哥哥抛弃的伤害。
“我们兄弟之间的争执还牵连到你,真是对不起啊。”
宗近一脸疲惫地站起身。
看着宗近身影消失在寝室,椎叶面向鹿目“绫乃为什么自杀呢?明明两人好不容易逃出去了,确实是不被允许的关系,但是丢下宗近一个人自己死去实在是……”
鹿目静静地摇摇头“绫乃小姐会自杀的原因没有人知道,就连身边最亲近的社长也不清楚吧。是突发性的冲动?还是罪恶感?对将来的不安?后悔丢下东明?已经去世的人的内心谁也无法探知。”
鹿目难得的自己继续说下去“那天,我接到社长打来的电话,语气听起来非常不寻常,我急忙赶到两人住的公寓去。进到屋子里时,社长在浴室,抱着绫乃小姐的遗体愕然失神。似乎是社长从外面回去的时候,绫乃小姐早已经断气了。”
“……我可以到宗近身边去吗?”
椎叶站起身,鹿目也跟着站起来“您请便,我也要告辞了。”
椎叶要将卧室的门打开时,鹿目在身后说“椎叶先生,社长是一个深情的人。因为用情太深,有时候会逼得对方走投无路……对脆弱的人来说,太强烈的爱情是有可能就像剧毒一样。”
鹿目是一直在身旁看着宗近所有一切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宗近,所以才会希望椎叶能比自己更了解宗近吧。
“对不起,我多话了。”
鹿目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是椎叶第一次看到鹿目脸上显露出近似人类才有的表情。
看着鹿目鞠躬后离开的背影,椎叶想起半年前的一件事。
当时他正烦恼着与宗近越来越深的关系,而被宗近狠狠地折磨了一夜,那是为了让椎叶能够痛下觉悟的暴力;那时鹿目也站在这门前,像是为了劝诫宗近一般叫了一声“奎吾先生”。
也许那就是鹿目的忠告,要宗近不要以逼迫对方到无法呼吸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情;隐含着不希望他再度重蹈覆辙,才刻意采取以前的称呼呼唤宗近吧?椎叶打开门走了进去,宗近横躺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楞“鹿目呢?”
“刚回去了。”
椎叶跪在地板上,上半身靠在床上,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宗近的额角边。
宗近轻抚着椎叶的头,轻声道“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过东明可不是过去的人物。以前的他是一个真诚又开朗的孩子,自从绫乃死了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过那也无可厚非,自己的母亲跟兄长私奔,到最后,母亲还自杀。我离开了松仓家,他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不能逃,只能一个人背负着许多事。”
宗近深深地叹口气“一直以为放纵他就是在赎罪,可是我也许不过是在逃避罢了。说真的,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东明,因为这种暧昧的态度,犹疑不定,才会连你也牵扯进来。”
“宗近,不要以为这全是你一个人的错。不论你怎么对待他,东明的心情也只有东明自己才能改变啊。”
椎叶自己也是。
对篠塚的反抗心消失,也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已经改变;对方尽管表现出多么真诚的态度,要是自己还是那么固执的话,是没有办法坦率地接受的。
宗近撑起身体,拍拍床铺“你过来。”
椎叶依言横躺后,宗近将头靠在椎叶胸前,像是要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般,一直将耳朵贴紧椎叶。宗近那看似寂寞的样子让椎叶心里感到很难过。10余岁时与可以交付生命的对象相遇,曾经拥有却永远消失。
宗近是不是恨着那个丢下自己远去的人呢?是不是责备着逼死她的自己呢?他一定体悟了各种感觉吧。
忍受着失去的痛苦,从绝望中站起来,怀抱着罪恶感继续生存下去,活着、然后和自己相遇。
这种时候若不说些什么,会令人莫名地觉得不耐。
要是普通的恋人,也许便可以用温柔的言词、甜蜜的耳语,治癒他内心过去的伤痕也不一定。
椎叶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彼此的关系这么不自由过。“宗近……”
“嗯。”
没有接下去的话语,四周又回到沉默。
椎叶在惨淡的气氛中,将手臂收起,紧紧包裹住宗近靠在胸前的脸。
第九章(完)那一天椎叶没有回去,整夜待在宗近的家。
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与宗近分开。两人没有交谈,也没有作爱,只是包裹着一张被单,紧靠而眠。
好像与世界完全隔绝一样,非常沉静的一夜。
隔天一早,椎叶留下尚在睡眠中的宗近,离开了温暖的房间。回到自宅一趟,换了衣服用了早餐,立刻又出门。椎叶的目标是吉泽铁工厂。到了工厂看见大门是开着的,椎叶便向里头张望,却只看见大约50岁的中年男子和一名20岁左右的年轻人。
青年注意到椎叶,停下手边的机械操作走了过来“有什么事?”
“吉泽先生在吗?”
“社长应该在里面的自家屋子里吧。因为身体好像不是很舒服,可能躺着休息。”
椎叶向直爽的青年道声谢,走向吉泽自宅的大门。正打算按下电铃,便传来吉泽的怒吼“你也差不多一点!不可以照你想的那样!”
椎叶心里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想向里面窥视时,玄关的拉门被打开,纪里飞奔而出,力量太猛结果撞进椎叶的胸口。
“哦!小心。”
被椎叶压住肩膀,纪里惊讶地抬头望。
“没事吧?”
纪里没有任何反应,回过头就跑向工厂的方向。
“纪里、等一───”
“你好。”
椎叶向追着纪里走出来的吉泽点头打招呼。
“柴野先生?你怎么会来?”
对于椎叶的再度来访吉泽感到相当的惊讶。
“突然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想说那之后不晓得你身体怎么样了,所以……你正在忙吧?那我下次再来。”
“啊!没有没有,没什么大事啦。”
吉泽邀请椎叶进屋喝杯茶,椎叶不好意思地走上起居间。“也许是我多事,不过这个医院非常好哦,专门医治像纪里这样症状的患者。我想也许你会合适,就把简介拿了过来。”
椎叶递出的是某间医院的介绍,吉泽老实地深深鞠了个躬“特地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还那么关心纪里的事……”
想要寻找能再度造访吉泽家的理由,椎叶调查了医院的讯息。
虽说是为了搜查,不过椎叶也真心希望纪里的状况能够改善。
“您跟纪里吵架了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吉泽无力地笑了笑,满是皱纹的手接过椎叶带来的简介“我最近啊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常常休息没有做事,很多事情都交给那个孩子,可是她却随意的接了新的工作呐。那是非常麻烦的零件,没有办法大量生产,我已经要她不要接了;可是那孩子似乎越是精密的东西越有兴趣制造,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啊,如果是兴趣就算了,可如果是工作上的话……”
吉泽将身体状况、工作的事情,抱怨烦恼一股脑儿说给椎叶听。
在老人家反覆的言谈当中也许可以打听到什么新的发现,椎叶耐心的附和,可惜并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
如今的吉泽身心都很衰弱,是一个平凡的老人。
结束了第二次的接触,椎叶更坚定了吉泽与这次的私造手枪事件无关的想法;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表示吉泽与丸冈的联系和这次的事件无关了。
以流氓为对象贩卖私造枪的丸冈,向新宿模型枪店GUNVINO的会员推销的私造枪,能够制造精密的手枪的吉泽;难道这三者之间毫无关联,只是碰巧一起出现的消息吗?───不可能!一定有关系!他们之间一定有看不见的线连系着。
从吉泽的家走出来,椎叶看见纪里站在工厂旁的饮水处。
她脱下工作服的上半身,用袖子卷在腰间。椎叶一边想着纪里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只穿一件吊带式背心不会冷吗?一边走近她,椎叶想将医院的事直接告诉纪里。
“纪里。”
椎叶一出声纪里便回过头。也许之前洗过脸,鼻尖和下巴还有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滴,不整齐的头发也贴在脸颊上。
“刚才我将一间医院的简介交给你爷爷───”太过惊讶让椎叶突然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像是要把纪里吞了一般注视着她的手腕。
纪里一发现椎叶的视线是看着什么地方时,立刻解下腰上的袖子,快速地穿起上衣。
椎叶追上要走进工厂的纪里,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刚刚那是什么?!”
纪里看不透感情的黑色眼瞳,直直地看着椎叶。“你右手腕上的、是……”
纪里不能说话的唇动了一下───蝴蝶。
纪里说的确实是蝴蝶!椎叶愕然之中,纪里已经挥开椎叶的手冲进工厂里。椎叶像是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面向适才纪里站立的饮水处。
在纪里右手腕上的东西,是色彩鲜艳的蝴蝶刺青,这并不稀奇,在刺青中常有的图案。
可是纪里刺上的不是普通的蝴蝶,而是只有单边翅膀的蝴蝶!那只是偶然吗───?!椎叶的脑中盘踞着昨天在纪里手腕上看见的刺青。
要是那个刺青代表了纪里与五堂有什么关联的话,事情的状况将朝向椎叶最不期望的方向前进。丸冈脱手的私造枪不是吉泽而是纪里打造的吗?!纪里是吉泽认同的、有着优秀技术的车床工。
要是吉泽活用自己的经验传授给纪里的话,一定能毫不困难地制造出高性能的手枪吧。
在葬礼上得知五堂与丸冈是旧识,藉由丸冈,五堂与纪里认识也不无可能。
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过若以五堂是手枪迷这方面来看,对纪里而言多了一分亲切感,而五堂也正好感到有其利用价值吧。
可是事实上有一个现实问题,那么年轻的少女,会明知违法仍然坚持制造枪械吗?更何况椎叶完全无法想像吉泽会传授纪里枪械的私造方法;受过刑罚服过劳役的男人,不可能会做出让自己重要的孙女也犯下相同罪过这种蠢事的。
越想谜团越深,事情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太阳穴阵阵刺痛了起来。
今天是要在涉谷公寓定期报告的日子。
纪里的事目前不过是自己的臆测,尚无报告的必要吧,椎叶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股长高崎打来的。
“椎叶,你、已经听说了吗?”
“什么事?”
“那大概还没吧。”
高崎自言自语的说“你冷静听我说,宗近奎吾被枪击中了。”
理解这句话涵义的那一刹那,椎叶眼前一黑,耳边响起激烈的耳鸣。椎叶闭上眼,将背靠在墙上。
“喂!你没事吧?”
“……是,那宗近呢?”
准备好听到最坏的消息,椎叶等待高崎的回应。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椎叶安心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似乎是在他从西新宿的公司出来的时候被狙击的。犯人乘车逃逸没有抓到,这次的事件被认为是组织间的冲突所引起,由四课开始着手调查。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现在的状况很复杂,暂时别跟宗近接触了,等一下在涉谷碰面吧。”
椎叶回答知道了后将手机挂上,接着试着打电话给宗近,可是手机一直不通,应该是在医院里,所以电源可能关上了。
椎叶放弃再连络,将出门时,手机响了,画面上显示的是公共电话“喂?”
“我是鹿目,您现在方便吗?”
“鹿目先生?!宗近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被射伤了。”
像是为了让椎叶冷静下来,鹿目用力的说“请您放心。”
“子弹虽然射中腹部,不过并没有伤到骨头或脏器。”
“宗近没事吗?”
“是的,意识还很清楚。”
实际上待在宗近身边的鹿目都这样说了,椎叶终于松了口气“犯人有眉目了吗?”
“没有,现在所有的组织都没有大型的争斗事件,所以没有头绪。”
“……该不会、是五堂指使的?”
“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不过可能性相当高。椎叶先生,这阵子警察或是组织的相关人士会进出病房,我知道您很担心,不过还是别来比较好。要是有什么事,请打我的手机。”
挂断电话,椎叶用力的以拳头捶着墙壁。
宗近都被枪击中了,自己却不能去看他。
知道这是莫可奈何的事,心情却怎么样都无法平复,好难过,好不甘心,令人着急。
为了压抑越来越焦躁的内心,椎叶不断地反覆深呼吸。
涉谷公寓的报告会大约1小时左右结束了。
平常总是带着半分忌妒开椎叶玩笑的前辈搜查员,今天也一反常态地对椎叶寄予无限同情,话也变少了。
每个搜查员都或多或少运用S进行搜查,替S着想的心情全体都是相同的。
回到新宿和几名线人见面后,却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椎叶没有继续搜查的心情,于是这天提早收工踏上归途。
在上北泽车站下车,距离自宅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手机响了,画面上出现浅川的名字。
椎叶心想也许他要问一些关于宗近被枪击的事,于是按下通话键。“啊!昌纪吗?”
浅川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你在干麻?电话一直不通!”
“刚刚搭电车,所以切到震───”浅川不耐的声音大喊“你现在在哪里?!”
“哪里?这、我正朝家的方向前进啊……”
“等一下!不行!你不能回去!”
浅川吼叫的声音,令椎叶将手机拉开一点距离,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绝对不能回到家里!刚才篠跟我联络,他现在抽不出身,说要我代他跟你联络。”
“姊夫?怎么回事啊?”
“你听好。现在、你家前面有监察埋伏着。”
监察又开始行动了啊!椎叶忍不住叹气,可是浅川接下来的话,却冰冷的能让吐息也冻结。“似乎已经决定追捕你了。”
“……什么?!”
椎叶以为自己听错了,浅川却重复着同样的话“追捕啊。你回去的话监察官立刻将你强制拘捕,就这样带到本部去,如果被带走的话就完了。”
所谓的追捕指的是直接向本人审问的行动。
椎叶不可置信地向浅川控诉“等一下!我已经完全甩掉了跟踪,他们应该掌握不到任何可以处分我的证据,更何况我根本不了解监察拘捕的道理何在?!”
“主张要监视你的似乎是人事一课课长个人的判断,当然表面上是说得到某个人的线报,但是根据篠的调查,支配那个一课课长的好像是某个大官。”
椎叶轻声道“是吗。”
篠塚那天晚上告诉他的话───。
五堂有动用与他有关的政治家,向警方内部施加压力的嫌疑,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五堂对东明交待,在没有他的许可前绝对不可以对椎叶出手,那是表示被监察逼迫的椎叶总有一天会辞去警察,在那之后就随东明高兴的意思了。
椎叶第一次感到五堂的可怕。
五堂对可说是警察内院的人事课也拥有能介入的势力啊。
“你想到什么关键吗?我是完全搞不清楚啊……总之篠说千万不要被监察拘捕就是了,他还没有掌握到一课课长与政治家勾结的确实证据。这只是我的推想,那家伙现在一定为了你拼命地疏通奔走吧。”
篠塚事前知会监察会有所行动,那天夜里还来迎接满心创伤的椎叶,现在又为他的事情到处奔走;篠塚是一个不会将私情带进工作的人,如今却竭尽所能的想要保护自己。
椎叶用力的握紧手机“浅川先生,姊夫那边我会亲自打电话给他,谢谢你的联络。”
挂断电话,椎叶在道路的这头窥视对面自己的公寓,家门前确实停了一台像是监察的车。
椎叶回过身,快步地走向甲州街道,拦下计程车,告知司机先到新宿。
篠塚透过浅川连络,表示对椎叶来说情况已经相当急迫。
要是真是五堂暗地里操纵,便不能以“没有处分的道理”为由,轻轻松松的面对了,随便捏造一些与搜查对象勾结、借高利贷、或是有女性问题等等理由,对那个男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五堂向宗近保证不会对椎叶出手,而宗近相信了这个承诺,所以才在五堂面前抱了椎叶;要是他遵守之前的约定,现在事态根本不会变成这样,结果,那个男人还是欺骗了宗近,用根本不打算信守的约束玩弄自己和宗近。
怒气在肚子里沸腾翻涌,现在的状况等同五堂已经下了宣战书,不、不对,如果枪击宗近的也是五堂的话,椎叶等于被他打了两次嘴巴。
椎叶在计程车后座闭上眼睛思考。
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当不成警察的,不、不只,最糟糕的情况有可能被任意栽赃,甚至夺去自由。
虽然篠塚也正为自己努力,但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现在你最达成的事情是什么?不得不完成的事情是什么?要是明天生命到了尽头,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椎叶问着自己。
其实不需要问。
在椎叶心中,*早在开始时就已经决定了。
五堂或警方也许正在监视也不一定,椎叶选择员工用的出入口潜入医院中。
宗近的病房在最上层最里面那间。幸亏鹿目事前已经知开所有人,病房中没有其他人。
椎叶感谢鹿目的安排,慢慢走近白色的病床。
宗近吊着点滴正睡着。
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椎叶看着宗近的睡脸。
要是可以,真希望能一直待在这里,像这样,一直注视着宗近的脸。
可是这是不被允许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椎叶难分难舍的从椅子上站起身。
背向宗近的时候……“……椎叶?”
沙哑的声音传进耳里,椎叶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床上的宗近已经睁开眼看着自己“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都没感觉。”
也许是药效的缘故,宗近的表情有点恍惚。
“刚到,看你睡的很熟,想说不要叫醒你正要回去了。”
“真是薄幸的家伙呐。”
宗近轻笑道。
声音很清醒,但是脸色实在不好,椎叶知道这是因为子弹穿过肚子旁边,大量出血的缘故。
“我要走了,等一下还有工作。”
“是吗。”
椎叶双手撑在床边,轻轻靠在宗近身上“伤口很痛吗?”
椎叶宛如喃喃细语的问道。
“现在有药效,没有那么痛。”
“赶快好起来啊。”
“马上就复原了。下个礼拜的这时候一定已经可以抱你啰。”
椎叶嗤地一笑“我等着哦。”
椎叶垂下头,轻轻落下一吻。
这也许是最后一吻也不一定,一想到这里,椎叶心中一阵强烈的刺痛,可是不能让宗近察觉,要是被他挽留自己会不想走。
“那、我走了。”
抬起脸,椎叶朝向门口。
“椎叶”被宗近叫住,椎叶又回过头。宗近真挚的眼神轻声道“绝对不要忘了哦。”
“什么?”
“我说过的话,在那个码头对你说的话……”
椎叶不需要问是哪句话。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依靠我,绝对不要自己一个人。
明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却好像什么都看清楚似的说出那样的话,真是一个绝妙的时点啊。
椎叶想要点头答应,无奈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光是承受着宗近的视线就已经耗尽全力了。
你会觉得这是背叛吧?会生气我的擅作主张吧?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去,离开你,只有一个人去。
可是不管身在何处,我在心中都是依靠着你的,只依靠着你───。
椎叶再次走近床边,靠在宗近身上。
自己主动展开激烈的吻,探求宗近热切的舌;强硬的力量单方面的充满掠夺的吻时间上只是短暂的一刻,对现在的椎叶来说却等于永远。注意到宗近的手抬起想要拥抱自己,椎叶迅速错开,快速地离开床边。
“椎叶……?”
“我不会是一个人。就算与你分别,在我心中还是一直感受着你,所以,没问题的,我没事的。”
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椎叶断言道。
宗近一听,可怕的表情硬撑起身体“你在想什么?!你打算做什么?!”
虽然伤口疼痛让表情狰狞,宗近眼神依旧清楚地注视着椎叶。椎叶背后的手搭上门把。
“椎叶、等一下!”
宗近忍受着痛苦,想要从床上下来。
椎叶见状用力地摇摇头“不要过来、宗近,我只是去做我应该要做的事,你不要那种表情,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不要去……!”
对着向着自己伸出手来的宗近,椎叶微笑道“等我,宗近。”
打开门,椎叶冲出走廊。
“椎叶!!”
挥开背后追来的声音,椎叶奋力向前跑,抑杀想要回头的心情,坚定地前进。椎叶怀抱着宗近的呼喊,一个人在夜晚的街上奔驰。S间谍迷情4残光第一章“先生,请问您要怎么办?”
计程车司机用略略不耐的声音询问道。
对于不明确表达要不要下车的客人感到生气了吧,在路边停车已经经过了5分钟之后。
“……我下车。”
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椎叶昌纪,将脸转回来取出钱包,计程车司机这才松了口气告知金额。付完钱下了车的椎叶,慢慢地在人行道上走着,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门上仅仅写着“Falsare”,之前,KURO也就是松仓东明曾经带他来过这个位于六本木的俱乐部,是间名人也会微服光顾,只有真正的玩家才知道的店。
虽然现在是平常日子有点晚的时间,但路上行人还是很多,椎叶身后便有一群男女吵闹地走了过去。
椎叶注视着不绣钢制的门,在心底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如果打开这个门走进去,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哦。
心里没有任何动摇。椎叶确认在自己的决定之中没有任何的迷惘,握住黑色外套口袋中的那样东西,从指间传来坚硬冰冷的感触,让椎叶紧张的心情瞬间高涨。椎叶想都没想过会有依赖这东西的一天,不过他不在乎,自己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分站在这里。如果没有把能利用的东西都尽可能利用的觉悟,是没有办法与那个男人对峙的。
椎叶推开门走了进去,细长通路的尽头站着一名魁武的黑人。
“Hi,Jesse。”
椎叶露出亲切的笑容,用爽朗的声音打招呼“Doyourememberme?IamKURO‘sfriend。”
也许是提到了KURO的名字,黑人记起了椎叶,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将门打开。一走进店里,闷闷的重低音节拍便传到肌肤上。
椎叶在柜台结完帐,走过楼层打开另一道门。开门的瞬间音响的强大音乐席卷而来,舞池上满满的年轻人都随着恍惚的节拍摇晃身体。椎叶站在墙边向二楼的VIP室望去,在最角落的房间前面,站着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今天晚上的保镖是椎叶没见过的。
───五堂在那里面。
在医院向宗近奎吾告别,在新宿办完一些事,椎叶搭上计程车前往惠比寿,目的是为了与五堂组组长五堂能成见面,可是要在五堂的公寓前下车的时候,看见五堂乘坐的车子从停车场驶出。
椎叶于是继续搭车跟踪五堂,黑色的宾士在Falsare店前停下,五堂和另外两个人一起下了车,司机在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稍晚也进入店内。
要是他并没有与谁相约,那么VIP室中便只有五堂、五堂的手下两名男子、和之前也见过的那名打扮花俏的女子四个人而已。
想到通常都是更多人跟着,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
椎叶走出舞池回到通道。
沿着右边一直前进的话,有一个能直通二楼的门。椎叶为了让心情沉静下来,站在烟灰缸前点上烟。
紧张并没有关系,但是绝对不能失去冷静。通道的另一头,有一名貌似工作人员的青年抱着一大束花走了出来。
对着即将从身前走过的店员,椎叶用爽朗的声音叫道“真是漂亮的花呐。”
年轻的店员露出亲切的笑容,得意的回答“是啊。”
“你要拿到哪里去?VIP室吗?”
“是啊,好像是要送给一起来的客人的。”
椎叶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老板五堂先生订的吧?”
店员惊讶的盯着椎叶“您是老板的朋友吗?!我真是太失礼了。”
看着鞠躬的店员,椎叶内心暗笑,刚刚想起东明曾说过自己是这间店老板的朋友,便猜想那老板也许便是五堂,于是藉机试试看,不出所料,这间店果然是五堂的。
椎叶将烟捻熄,走近店员“我帮你把那个拿给五堂先生吧?我现在正要上去。”
“可、可是───”
“没关系没关系,好啦,借给我,只是顺便而已,你不用介意。”
椎叶硬将花束拿过来,店员大概认为不能得罪老板的朋友,所以虽然困惑仍然鞠躬道“那么,就麻烦您了。”
椎叶走上二楼,走在通往VIP室的走道上,在最里头五堂的手下站着,以落地玻璃隔开的VIP室内,百叶窗是拉下的,虽然里面的样子完全看不见,对椎叶来说却是恰好。
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左手捧着花,一接近VIP室门口,男人便凶恶地挡在面前“什么事?!”
“送东西,花束,你们订的吧?”
男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椎叶,伸出手示意将花束交给他,椎叶刻意避开男人的手“我直接拿进去,你跟五堂说椎叶来找他。”
“他交代过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他要是知道你任意赶走我的话,可是会生气哦,这样好吗?”
椎叶态度强硬的样子让男人砸舌,丢下一句“在这等着!”
便打开门“五堂先生,您有客人,有一位自称是椎叶的───”男人的背不预警地被猛然撞开,椎叶迅速钻进房内,顺带把门关上。
“你这家伙!”
对着回过头的男人,椎叶立即拿起枪指着他,已经将手伸进怀中的男人,脸色瞬间惨白。
“闪开……那边那个也是,走到沙发后面,两手上举面向墙壁!稍微乱动我就开枪!”
椎叶快速敏捷的下达命令,两名男子只好不甘愿地听从椎叶的话。
“你今天晚上心情很差呐~”耳边传来愉快的声音捉弄椎叶。五堂对椎叶的闯入一点都不为所动,依旧舒服地翘着腿坐在半弧形的皮革沙发上,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流行杂志上随意摆个姿势,外貌端丽的外国模特儿一般。
旁边坐着的长发女子好像装饰的娃娃一样,身上穿着鲜艳花样的肩带长裙,肩上披着一件薄纱披肩,眼睛用黑色的眼线以及鲜红的眼影勾勒,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椎叶看;因为浓厚的妆看不出表情变化,不过仍然可以知道她也和五堂一样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一点也不害怕。
“你订的东西。”
椎叶将花束丢在桌上的时候,面向墙壁的其中一名男子悄悄地要将手放下。
椎叶完全没有警告,手指便扣下板机,干脆的枪声响起的同时,子弹射进男人脸部附近的墙上。
这种程度的枪声,外面吵杂的音乐可以完全地遮盖过去。
“我说过了,不要动,下次就会射中你了,知道吧?”
椎叶压低声音警告,男人点头如捣蒜。
“那不是警察的枪嘛~怎么到手的?”
五堂冷笑的出声道。
即使用枪指着他,五堂还是一如往常,并不是刻意装作从容的样子,而是真的不害怕。
“我的工作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五堂抖动肩膀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警视厅组对五课的警察,竟然像枪械走私的人买枪?!这就是所谓的堕落啊,从原本狩猎枪的立场。身为代表正义的警察,到底心境上是怎么变化的,告诉我吧。”
从五堂的口中听到正义这两个字,让人感到愚蠢荒谬,椎叶不禁挑起嘴角“警察要守护的不是正义,而是法律与秩序。”
“你现在可是违反了那个所谓的法与秩序哦,也就是说,你已经从警察身份毕业了吗?”
“对,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这句话是事实,椎叶已经在来这里之前以限时的方式寄出辞职信给上司高崎股长了。
虽然受理会是在明天之后,现时点椎叶还是警察,但是因为椎叶将辞职信的日期留为空白,万一发生什么丑闻,上司也可以自由的将日期填上昨天吧。
“你辞掉是正确的,你不适合当警察。”
五堂像是谈论生意的态度,微笑的点头道。
椎叶明明举着枪却没有办法控制场面,五堂犹有余裕的态度让椎叶的心情混乱,焦急化为汗水湿了指尖。
“……不过宗近知道这件事吗?那家伙可是拼命地要保护你呐,你居然若无其事的践踏他的心意,真是过份的男人啊。”
“不要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了,我不是来这里玩的!”
椎叶隔着桌子冷冷地看着五堂“我来这里、是要杀你!”
五堂很感兴趣地眯起眼,拨弄着一旁女人的长发“……你扣下板机之前,我应该可以听一听你的理由吧。”
“因为你杀了我姊姊,也差点杀了宗近!”
打算下达最后通牒,椎叶刻意压低声音。
“你姊姊?什么意思?”
对着装傻的五堂,椎叶突地将枪往前指“8年前,你杀了一名叫篠塚由佳里的女性吧。就是那个渡月组的年轻手下自首的事件,当时渡月组的组长为了保护外甥的你,让自己的手下代为顶罪吧。”
五堂将女人的发拉起靠近嘴边,轻声道“还真是久远的事呐。”
“8年前的事现在才拿出来说是要做什么?为了那种都已经发霉的旧事你要断送自己的人生吗?!真是愚蠢的男人。”
椎叶听到这种并不是揶揄,而是充满同情的语气,让他瞬间激动起来“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姊姊是我唯一的亲……!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回答我、五堂,是你开的枪吗?!”
椎叶将枪瞄准五堂的额头,放在板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明明身体没有动作,可是额头上却满是汗水,呼吸也混乱。即使假装平静,内心却怕的很。
随着五堂的*出现,椎叶完全不知道自己将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也许数秒后,自己就变成杀人犯了。
可是真正可怕的是,对于可能演变成那种情形却一点都不畏惧的自己,自己是真的觉得与五堂互相厮杀也无所谓。“椎叶,你想开枪就开枪吧。”
激烈的眼神注视着椎叶,五堂静静地回答。
椎叶立刻摇头以对“我要的、不是这种*。”
“这就是我的*。”
“你承认了?承认自己是犯人?”
椎叶不想用暧昧的*来决定自己的行为,椎叶期望的是能从五堂口中听到“是我开的枪”这种明确的字眼。
“我不打算承认,不过要不要射杀我是你的自由,随你高兴~”五堂用无所谓的语气道。
椎叶怒火中烧,五堂是因为自己绝不会开枪所以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吧。
“五堂、我说过我不是来玩的吧。”
为了表示自己不只是威胁而已,椎叶往前踏出一步。
“是啊,我听到了。不过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有意思要告诉你真相。”
“为什么?!你以为不给我肯定的*,我就会放过你吗?!”
像要丢出自己的不耐一般,椎叶大声吼出。
五堂反而扬起嘴角微笑,那是一个会让人猛一看误以为是菩萨般慈祥,但其实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想要的不是真相,不过是杀我的理由而已。”
好像被看穿了内心一般,椎叶倒吸了一口气。
“你只是想杀我吧?大肆标榜着自以为是的理由,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说实话,我没有杀你姊姊,没有证据擅自认定我就是凶手,也真是够了。”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相不相信是你的自由……不过,狙击宗近的确实是我下的手。”
否认一项肯定一项,到底这是他计画好的,还是事实?迷惑一点一滴占据椎叶的心,不过现在不得不忽视它。
“那么、这点也足够了。”
椎叶自己曾向宗近发誓,万一宗近身处危险的时候,他一定会抛弃生命保护他;所以杀死伤害宗近的五堂,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正当的原因。
虽说再怎么解释也不会认为这是正义,但是不对的是五堂,只有这一点椎叶是相当确定的;因此现在他不选择法律,而是遵循着自己的意志行动。
“为什么狙击宗近?他阻碍你了吗?”
“阻碍?怎么说?”
“你想拿下松仓组吧?虽然能够顺服组长东明,但只要有宗近在,就没办法打进松仓组内部,所以才想让他消失,你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虽然只是椎叶的猜测,但以五堂到处以近乎收买的方式夺取各组织的现况来说,这可能性很高。
“松仓组的确很吸引人,不过却也非到一定要弄到手的地步。我会狙击宗近不过是私怨……椎叶,你要是真想守护宗近,你便不能杀我,要是杀了我可会后悔哦。”
五堂用非常肯定的态度断言道。
“什么意思?!”
“我交给某个男人枪跟百发子弹,跟他约定了只要能在宗近奎吾身上射中一颗子弹,我就给一百万当奖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像是为了窥视椎叶的反应,五堂眼睛朝上看着椎叶悄悄笑着。
“你……”
椎叶说不出话,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拼命的反覆深呼吸。
“也就是说、宗近接下来也会被狙击?!……那么这样就更不能让你活着了!”
“我死了钱也照付,所以游戏会永远持续下去。能够中止这场游戏的只有我,这是从一开始就订下的契约。我想重要的生财之道,对方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杀死宗近吧,他会继续避开危险部位扣下板机的,因为万一打到不妙的地方,游戏立刻就结束了嘛。”
一直到宗近死亡都会持续的残忍游戏,目的是为了彻底威胁宗近以及宗近身边的所有人。
“对方是一个不会那么简单就被逮捕的人……真可怜啊~就算身体复原出院,宗近也还是会被枪击呐。”
五堂用愉快的语调说着,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状况不只没进展还不断恶化,只有时间慢慢流逝,椎叶感觉到额头上的汗突然滴下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椎叶越来越焦急。
想要在一瞬间结束这一切。
想要不管五堂怎么辩解都扣下板机。可是却完全陷入五堂的步调中。
即使这样,自己却挡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唇,不论如何都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憎恶宗近?”
“因为我有恨啊。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了解,你以为我杀了你姊姊,为了报仇雪恨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所以恨到想杀掉一个人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吧?”
“住口!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一被椎叶否定,五堂不可思议地偏头道“为什么?不是一样吗?假设我杀了你姊姊,然后你杀了我,两个杀人有什么不同?!夺人性命的罪应该一样重吧。”
“不一样!我有理由。”
椎叶忍住颤抖的声音,握着枪的手更加用力。
“理由任谁都有吧。杀了你姊姊的男人,也许也有不得不这么做、迫不得已的理由啊。”
五堂的一言一语慢慢地逼迫着椎叶。椎叶不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是也不觉得自己错了,说服自己只能这样做、这样做是最好的,下定决心才来的。
可是已经确定了的心绪却开始紊乱。椎叶觉得呼吸困难,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我扣下板机是舍弃了自己的人生。”
“所以?觉得自己的罪过是可以饶恕的?”
五堂用嘲笑的口气道“你杀了我然后自首,接着在监狱待上10年,再回到社会上,过着普通的生活。也许你就此失去了社会上的信赖、和漫长人生的一部分,可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夸张的说什么舍弃了自己的人生。”
椎叶开始感到混乱。自己的意识一直集中在杀死五堂这件事上,完全没有想过之后的事,不、甚至觉得杀了五堂,自己的人生也就这么结束了。
五堂用着怜悯的眼光看着椎叶“因为你太过依赖理由,所以犹豫了。把枪放下吧。”
“闭嘴……!!”
椎叶渐渐薄弱的杀意再度沸腾,在指尖凝聚了力量。
不要在现在才来犹豫!已经到了这里了,不能再回头!要是放弃就中了五堂的计了!───-就算自己错了也无所谓,杀吧!杀了这个男人!扭曲的冲动从自我的晦暗处,以一种丑陋的姿态慢慢浮现,好像空气的气泡从淤泥底部逐渐浮上一样。
椎叶一直等着这一瞬间。八年来,心底一直疯狂祈祷着这样的场面来临。因为由佳里的死在椎叶心中刻划下的所有负面情感,已经卷成一团互相缠绕,燃烧不完全所产生的灰烟持续不断地向上冲;而心里最深处,像烈火一般的怒气一刻也不曾停止。
黑色火炎命令椎叶赶紧扣下板机!在自己的心燃烧殆尽前、灰飞烟灭前,化作激怒的一颗子弹一吐为快吧!这样做就可以轻松了,可以从没有终点的怨恨牢笼中解放出来,可以恢复自由。
可是有一股与负面感情同样强烈的理性制止了他。
杀了由佳里的是五堂。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椎叶的本能告诉自己犯人就是他。
可是,万一、万一弄错了呢?杀死由佳里的不是五堂呢?而且杀了五堂,狙击宗近的犯人线索就断了,宗近会不断地被身分背景完全不明的狙击手射杀。
像是为了打断椎叶的犹豫,从刚刚一直静止不动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
“不要动!”
对于制止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女人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挡在椎叶与五堂之间。为了保护五堂的女人,让椎叶已经动摇的心更形混乱。“你让开。”
五堂温柔地劝告女人。
可是女人依旧动也不动,直直地看着椎叶。隐藏在浓妆底下黝黑的眼瞳,没有透出任何感情,却是能让注视者慌乱骚动的坚定眼神。
心脏好像冻结了。
不会吧!椎叶心里一有这样的念头,冲脑的怒气一下子消逝下去。
椎叶拿着枪走近女人身边,伸出左手,快速地夺走女人肩上的披肩,单薄的披肩从苍白的肌肤上滑落。
看见女人的右手,椎叶一片愕然。
纤细的手臂上有着单羽蝶的刺青。
“……吉泽、纪里!?”
椎叶发出沙哑的声音。
女人用手在头上一拨。
遮蔽脸部轮廓的长发,碰地掉落在地板上,然后显露出自己随意修剪、不整齐的头发───脱去假发的女子,毫无疑问是吉泽纪里。
穿着满身油污的工作服在铁工场工作的纪里,瘦小的模样一点都不像19岁的少女,可是在眼前的却是拥有苗条身段、美丽的女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会说话的纪里不可能回答,椎叶明知如此却忍不住询问,对椎叶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相信的事实。
与年老祖父两人朴素的生活着、饱尝不幸的少女,因为双亲的自杀使得她失去声音,仍然撑着纤细的身体操持铁工厂的工作,这样的纪里只会让人不由得心生鼓励的心情。
椎叶隐隐知道五堂与纪里有所关联,而纪里与私造枪有关的可能性也很高;但正因为这些不出臆测范围,让椎叶实际上亲眼见到两人真有亲近关系时,心里受到极大的冲击。
果然是纪里在制造私造枪吗?用她那纤弱的手腕,制造出那么精巧的枪枝───“纪里,你听话,到一边去。”
五堂不断重复劝说,纪里仍是一动也不动。
从纪里挺身而出保护五堂可以得知,她与五堂的交往是出于自发性的,不是被威胁,是自己的意思。
膨涨到即将破裂的紧张感突然一口气消失了。
纪里对五堂有特别的感情。
椎叶没有办法在那样的纪里面前,在那双淡漠的眼瞳面前杀死五堂。
纪里亲眼见到双亲的自杀,失去声音,椎叶不想再让她尝到同样的打击。
椎叶闭上眼睛,慢慢将枪口垂下,内心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失败与挫折感,全身顿时失了力气。
知道椎叶已经没有杀气,纪里也回到原来的位置。
“椎叶,虽然说你没有成功,但也不要露出那么后悔的表情吧。只要你有那个意思,任何时候都可以杀我,我既不会逃也不会躲。”
五堂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算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失败了。
好想蹲下来,不过椎叶只是低头眺望着自己的脚。但五堂接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回应。
“要是你真的想保护宗近,就成为我的人吧。”
“什么……?!”
五堂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身高比椎叶高,于是眼神成了向下看的方向。
“只要你成为我的,我便告知狙击宗近的男人停止计划。虽然因此付出一笔相当的金额,不过如果是当作买你的费用,可是一点都不可惜。也许因为刚刚处在极度紧张的状况下,现在突然放松让思考无法集中,椎叶没有办法理解五堂现在说的话。“───我成为你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椎叶垂着手,眼神无力的看着五堂。
“从宗近身边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你可以当作这是交易。你想守护宗近吧?”
“如果我拒绝了,那么宗近未来又会继续遭到攻击?”
“当然,就像被卷进俄罗斯轮盘般的游戏一样,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椎叶愣愣地望着五堂。
现在感情麻痺,没有办法做出正确判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你如何保证你一定遵守约定?”
五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单手插进裤子口袋“你只能相信我啰。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宗近,只不过是想要他受苦。要是你成为我的,就能给予他最大的痛苦啦。”
椎叶想要看穿五堂的意图,正视着他冷酷的眼睛。
可是不管他怎么探查,仍然不知道五堂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得到自己,真的只是为了报宗近一箭之仇吗?
“我不想加害你,因为要是不小心让你受伤了,可是会被气得发狂的高官姊夫报复的。”
椎叶清楚知道,五堂说的话从头到尾都不值得信任,可是现在只有接受别无他法。
椎叶看向纪里,纪里即使正面承受椎叶的视线,眼神仍旧越过椎叶不知道看着何处。
“如何?椎叶。”
视线回到提出问题的五堂身上,椎叶舔了舔干燥的唇。
要是转身离开这里,自己依旧还是会继续迷惘。
怀抱着不知道往哪里发泄的怒气,徬徨在没有出口的路上。
若是顺从五堂的话,也许能够找到什么,能够打破这胶着闭塞的状况。椎叶的右手连同枪枝一起插进外套口袋。
听天由命吧,在这里赌上前进这项选择,自己的个性也不喜欢中途放弃。
“我跟你走───不过、如果你利用我对宗近下手,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我为了保护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五堂以手指勾起椎叶下巴,轻轻点头“放心吧,我对自动归顺而来的对手可是很宽大的。”
五堂手指的温暖产生一种奇妙的气氛。
椎叶一撇过头,五堂便将唇贴近椎叶耳边轻声道“……要是担心的话,那把枪就让你贴身带着用来保护自己吧。”
椎叶毫无反应地注视着五堂。
除了明知危险仍然参与五堂的游戏,椎叶没有其他可以前进的道路。
就算是陷阱,如果自己不踏进去,也没有办法改变形势。
第二章“手机给我吧?”
一坐进车里五堂马上说。椎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五堂立刻命令椎叶在他面前传简讯。
“简讯?传给谁?”
“你姐夫,因为他是一个最麻烦的人物呐,先通知他你会有一阵子无法取得联络,要他别担心……喂!有没有公安的家伙盯梢?”
手握方向盘的手下,利用后照镜确认并无人跟踪。
“那按照预定去叶山。”
“叶山?!”
椎叶惊讶道。
五堂揽住坐在身旁纪里的肩。
“我和纪里这一阵子将会在别墅度过,也带你一起去。”
椎叶发出简讯后,五堂便将手机夺走,电源关掉。
车子从FARUSARE驶出,穿过横滨横须贺道路,在逗子IC收费站时进入逗叶新道,然后行驶一般道路,大约在出发后一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虽然是夜晚周边不甚清楚,不过延着海边兴建的别墅看起来规模不小。
“您回来了。”
一走进玄关,便看见一名老年人,大约已过60岁,绅士风度的老人向五堂深深一鞠躬。
建筑似乎采西洋风,入内不需要脱鞋。
室内装饰艺术基调的气氛非常统一,总觉得与FARUSARE的设计颇为一致,这种19世纪末颓废派的风格大概是五堂的喜好吧。
椎叶的视线环绕四周时,五堂开口说“我讨厌榻榻米或是有纸门的房子,可能是在阴森的纯日式家里长大的反抗吧。”
五堂修长的手指,爱怜似地抚摸着精心装饰的门把。
五堂应该是在伯父渡月组组长家长大的,要是相信他说的话,那么小时候的回忆或许不怎么好。
椎叶跟着五堂走下楼梯,被带到的地方是地下室。
是个大约6坪大没有窗户的房间,大型的液晶电视、高价的音响摆设一旁,另外只有沙发一件。
“刚才那个男人是?”
“住在这里的帮佣。平常保持这个家的完美状态,若是我带客人来的时候,也能像一流的饭店招待员一样担任接待。”
“你常带谁来这里?”
“只有纪里跟东明而已。这里就像我的隐匿处一样,平常大约一个月来一次,有时也不一定。”
不常来还拥有这样的房子,甚至派遣常驻的帮佣。
这种花钱方式真是恐怖啊,椎叶冷冷地看着五堂。
“纪里呢?”
走进房子里时就已经不见纪里的踪影。
“冲澡吧。她不喜欢化妆,从外面回来总是先跑去洗脸。”
“……你跟她是什么样的关系?”
五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反过来问椎叶“你好像很喜欢纪里嘛,要是想要她我无所谓啊。”
不了解五堂的涵义,椎叶皱起眉头。五堂似乎觉得很有趣,不怀好意的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抱她就随你高兴。就算被宗近抱过,对女人也应该不会不行吧?”
这种故意激怒人的说法让椎叶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怒气。
“她不排斥作爱,只是性冷感,好像抱着人偶一样没什么意思。”
“你玩弄还像个孩子似的她吗?!跟东明一样只是把她当成你自己的玩具吧!真像是你才会有的烂兴趣!”
椎叶语带嫌恶的责备,五堂却一脸意外的耸起单边眉毛“说是玩具也太过份了吧。记得我之前也说过,东明是自愿跟我在一起的,纪里也是一样,我从来没有强迫他们。”
“是吗?!”
椎叶怀疑的说道,五堂又将宗近的事举出“跟男人做宗近是你的第一次?最初被他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应该第一次对性爱感到满足吧?”
五堂也不理会什么都没有回答的椎叶,继续淡淡地说道“你的本质其实是需要男人多过女人的。”
“不要随便乱说!”
椎叶无法忍受下去终于插嘴,五堂愉快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跟女人做你一点都不兴奋吧。比起女人,你对男人的视线更敏感,这种念头让你很烦恼却没有办法忽视,不是吗?你应该比较喜欢男人啊,只是因为自尊太过高傲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你的弱点,所以无法自主的追求别人……有工作上的需要这种名正言顺的理由真是太好了呐,如果没有了藉口,你就是个不能允许自己被男人拥抱的胆小鬼。”
“……你到底想说什么?!”
椎叶架起警戒心,本以为他只是开自己玩笑,却在不知不觉间踏进了自己内心深处。
五堂一边笑着,继续往椎叶的胸口刺一刀“没什么,只是就我的想法分析你而已。你实在穿了太厚的伪装了,为了不被看见肌肤拼命的穿上好几件衣服,我一看见这种人,就很想把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
“你应该已经看过我的裸体了吧。”
椎叶苦笑的说出自虐的话。
将之前自己与宗近的性事拿来讽刺挖苦,五堂却无趣地摇摇头“可惜被宗近干扰没怎么看见……不过、那也有那样的精采,我第一次看见在别人面前那么认真作爱的宗近。”
这种说法让椎叶无法释怀,眯起了眼睛,五堂注意到椎叶的反应,继续解释道“我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曾经分享过女人。高兴的时候三个人一起享受也是有的事,那家伙在作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很清楚。”
就算拼命不想被五堂看出反应,椎叶也知道自己的表情自动变得僵硬。
“不用担心,不是我跟宗近作爱呐。”
五堂哼地笑出声站了起来走近门口“暂时、要将你监禁在这里。”
“……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可以当作是要成为我的东西的一种仪式,几天之后就会放你出去,食物就忍耐一下吧,这里有洗手间,水也不是问题,慢慢地将你那警察的汙垢抖落吧。”
五堂轻松地丢下椎叶走了出去。
听见钥匙锁上的声音,椎叶意识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脱离。如果只是几天,有水应该可以撑过去,问题在于是不是真的能从这里离开。不过再怎么想也束手无策,自己已经加入了五堂的游戏,除了顺应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椎叶在沙发上坐下。
只剩下一个人的瞬间,椎叶感到强烈的无力感袭来。
头靠上椅背,无意义的看着天花板,口中连叹息都发不出。
没有办法整顿自己的心情。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这个选择没有错吗───?用不想中途放弃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很有道理的原因跟着五堂来到这里,可是自己真的这么想吗?难道不是先入为主的笃定只有这个方法,才放弃考虑别的途径的吗?被监察盯上,椎叶开始焦急了。
害怕除了警察生命之外,自由也被夺去。
明明终于找到杀死由佳里的人了,却有可能因为自身失去自由而让他逃走,而且也无法保护宗近。
如果在现阶段因为监察而动弹不得,椎叶会后悔一辈子,一想到这件事就变得坐立不安,而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下了决心,向宗近告别。为由佳里报仇与保护宗近,椎叶认为只要杀了五堂,这两个目的都能达成。
要是在FARUSARE时五堂承认,或是纪里根本不在,自己肯定已经开枪。
杀了由佳里的男人,差点杀了宗近的男人,本来就该死吧,自己有夺去那个男人生命的权利,法律无法制裁的话,由自己来解决。虽然椎叶这么想,但是五堂的一句话将这一切都打乱了。
“你要的不是真相,只是要杀我的藉口。”
好像被看穿了心底最深层的念头,椎叶为不能否认这句话的自己感到狼狈。椎叶一开始是有很明确的杀意的。
就算五堂否认一切,椎叶也不打算相信,只希望能达到目的。
希望杀了五堂为事情画下休止符,让所有的一切都有着落,椎叶被这种偏狭的想法囚困。
脑中只剩杀意随意地横冲直撞,想杀所以杀,跟杀人魔没有两样。
就像五堂说的,不管有什么理由,杀人罪就是杀人罪;无论是为了复仇,无论是为了快乐,同样都是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
在那里没有杀了五堂,以一个人的立场来说是正确的行为。
虽然椎叶了解这个道理,但是也许因为自己反覆思量才决定即使用人生交换也在所不惜,如今目的没有达到,心里便只涌现挫折与失败感,以及对这样的自己的恐惧。
自己真的差点杀死一个人,越过界线自己跳进无底黑洞。
绷得紧紧的线一旦断裂,心就好像涣散到不知何处去。
失去集中力,意识逐渐扩散。
渐渐地所有事都变得不明白,好像徘回在深深的黑暗中,分散不成块的自己,怎么样也凑不起来。
椎叶从口袋中拿出枪,冰凉凉的触感不知道为什么带来安心感。
枪是设计粗糙但沉重的SIGP229手枪(注:德制9釐米手枪)。
椎叶从之前屡有接触的地下掮客手中以两个月的薪水买的。
从事S工作的情报搜查员中,为了提高实绩,向自己的S买入枪枝的大有人在,椎叶一次也没有沾染这种作假手法,但是他可以理解同僚拼命的心情。
任谁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只是陷入不得不这么做的状态罢了,被逼入绝境的人类,当然会为了保护自己拼命挣扎。
人是脆弱的生物,所以总是希望轻松过日子,但是椎叶却与其他人不同,总是像折磨自己一般,类似某种被虐狂对自己异常严苛。
上级的期待、同事的忌妒、只有玷污自己才能得到的情报,每当快要输给这些压力的时候,椎叶只有咬紧牙关拼命忍耐。
跟宗近的事也是这样。
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能够在他面前完全解放的对象,像发狂似的强烈被吸引,可是硬是抑制自己不可流露私情,心里是被两种相反的念头拉扯的快要裂开,却仍旧只是看着前方不断前进。既没有朝着什么方向,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却一味地告诉自己再一点点、再撑下去,到底自己的“再一点点”是什么呢?!也许那只是激励自己不要放弃生命的方式而已。
可是现在已经一步也走不下去了,除了蹲下来其他都做不到,什么再一下下,椎叶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已经很努力了对不对?终结一切,放轻松也没关系了吧?难以抗拒的诱惑逐渐潜入椎叶心中。
好累。
已经用尽力气,什么也不想想了。
想要就这样深深掉进不会醒来的睡眠中。
并不是非常肯定的追求死亡,椎叶的手却无意识的举起枪。
解开保险扣,大拇指抵着板机,然后将嘴打开,把枪口插进嘴里。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强烈的诱惑着椎叶。接着只要扣下板机就好了,这样什么都结束了,回归零。
这个时候,扩散在舌头上金属的味道,让椎叶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脑子里想着到底是什么,原来是那件事。
第一次到宗近家的那个夜晚,宗近用Beretta手枪指着自己的时候,椎叶挑衅的想回敬一句,舔吮枪身后说道“要不要也像这样舔吮你的Beretta啊?”
而宗近……椎叶不知不觉地将枪拿出来,脸上浮现苦笑。
“可惜呐……我的[枪]可不是Beretta、而是Magnum!”
这样回答。
那是椎叶记忆中听过最低级的色老头言论了。
什么Magnum啊!真是白痴。止不住的笑意让椎叶一手撑着额头,等到注意到时,才发现自己边笑边哭。
不行!还不能结束!我已经清楚的告诉宗近要他等我回去。
在医院为了留住自己时宗近的叫声,现在还附着在耳边。
只有宗近,我不能背叛他,只有与他的约定,我不能违背。
就算多么痛苦,我发过誓要与他共存的,以我的灵魂发誓,要好好守护他的。
所以,完成这个誓言吧!就算被空洞吞食了心,就算被关在黑暗中看不见前进的道路───不要背叛将心与生命都交付给你的男人!椎叶依旧泪流满面,茫然地注视着紧握在手的枪。
虽然跨越了突发性自杀的冲动,但是监禁生活宛如地狱。空腹的痛苦尚可忍受,比起肉体的折磨,渐渐恶化的精神状态才是问题所在。
随便走动会消耗体力,所以只能尽量静止不动。
电视、音响的配线全都被除去了,因此也无法靠那些消愁解闷,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将自然光线与声音都遮断,完全得不到外界的刺激。
发光的照明下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只能一味等待被解放的时刻到来,这种状况形同精神拷问。
就算自己一点都不想思考,思绪仍旧自顾自的运作不会暂停。
椎叶初次了解到,人的意识是靠着消化看见的、听见的东西来保持正常的状态的;处于没有外来刺激的地方,意识只好朝向内面,把自己当做消耗品持续运作。
被关在自我的这个牢笼中,椎叶只能追着漫无止境飘渺的意识。暴走的思考能力好像玩起了联想游戏一样,将埋藏在灰色脑细胞中的记忆一个一个唤起。
刚刚想起幼年时期的事情,某个关键便成为诱因,又拖出了其他的回忆。
就在这意识回荡之间,脑中突然一个跳拍,想起了由佳里死的时候的事情。
平常总是刻意疏远这一块记忆,如今跳出来竟还是这么鲜明,令椎叶非常吃惊。在大学附近的咖啡店和朋友见面,初夏的阳光照进店里,位置在最里边靠窗的地方,每次来这家店椎叶总是坐在这里。点了咖啡,椎叶的手机响起。
“昌纪吗?是我。”
电话传来篠塚低沉的声音,不是很清楚,椎叶用力的将手机贴在耳朵上。
“姊夫?!怎么会在这时间打给我,怎么了吗?”
椎叶开朗的声音回答。
单单接到篠塚的电话心里就很高兴,手上的电话也是篠塚为了祝贺自己通过国家公务员一级考试三天前买的。
“……昌纪,冷静地听我说。”
稍微停顿一下,才又传来篠塚的声音,不同于平常、僵硬的声音,让椎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由佳里被卷进某起事故,送到医院来了,你现在能不能到我说的医院来?不用急知道吗?”
由佳里已经断了气,椎叶赶到医院的太平间时,这才了解篠塚说的不用急的意思。
盖在由佳里脸上的白布、飘荡在冰冷灵室中线香的味道、篠塚惨白的脸。
这里不像是现实世界,自己前天才刚和由佳里见面啊。
由佳里一边为椎叶煮着料理,一边幸福地笑着说“明天是定期检查哦。”
怀孕5个月胎儿的生命也随着母体一起消失。
高官的妻子、而且还是孕妇,被卷进黑道斗争事件,遭到射杀,这令人震惊的消息让社会一片譁然。
椎叶没有时间沉浸在哀伤中,便遭受一连串媒体的强烈攻势;其中有周刊连椎叶已经被警察厅内定,等同高员的后备军的事情也报导出来。
对杀死由佳里的凶手的愤怒、对只是纯粹兴趣本位骚扰不休的没神经媒体的焦躁、对以结束抗争为交换条件,接受替罪的警方的不信任;而最让椎叶痛苦的,莫过于与最最信赖的篠塚之间产生的摩擦。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篠塚冷静的回答面对控诉着难道不能再继续搜查的椎叶。椎叶的意识从由佳里的死转移到了篠塚的事情。
不论椎叶怎么说、怎么恳求,篠塚都没有把内心话说出来;以依存在组织中的人的身分,将心中失去最爱的妻子、未出生的孩子无限的懊悔完全扼杀。
吞下憎恨、愤怒,能维持微笑的人,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的真心,椎叶虽然憧憬篠塚的坚强,但却认为那是太过悲哀的坚强了。
篠塚的生存方式含有壮绝的孤独,太过坚决让人不由得心痛。
椎叶还有宗近,就算辛苦,心仍然有可以依靠的对象。
可是篠塚谁都没有,恐怕篠塚自己也不想依赖谁,寄托谁吧。
───如果有一天他也有这样的人出现就好了。
椎叶一直任性的希望篠塚不要爱上由佳里以外的人,可是现在不得不这么祈愿……人生如果只有一个人走未免太过漫长,不论多么坚强的人都需要一个能帮忙分担旅途中沉重负荷的对象。
如果自己能成为支撑篠塚的人就好了,椎叶如今这么想。
如果能早点理解篠塚的想法,打开自己顽固的心,与篠塚真诚相对……可是椎叶已经遇见了宗近,而且选择了那个男人。
这一瞬间好想听篠塚的声音,想到胸口发痛的程度。
与想到宗近完全不同种类的、好像仰慕一般的悲恸充斥心中。
───姊夫,你现在在想什么?篠塚温柔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微笑着。
椎叶想着篠塚,而重新涌过来的思绪洪流又再一次将他吞没。第三章“还活着吧?”
五堂打开门走了进来。
椎叶依旧坐在沙发上,只有眼神移动看向五堂。
“站起来走过来。”
五堂交叉双臂靠在门边,好像叫着自己养的狗一样呼唤椎叶。“已经可以了?”
椎叶竭尽全力发出声音。
“对。这是很难得的体验吧?以现在的日本来说,要完完全全一个人隔离根本接近不可能呐。”
椎叶很想抱怨一两句,可是根本提不起劲说话。
连发出声音这么微不足道的行为,都伴随着惊人的疲劳感。
椎叶脚步虚浮地跟在五堂身后,来到一间宛如饭店客房的房间,五堂指示椎叶冲澡并更换衣物。
结束多日不曾进行的沐浴,椎叶穿上准备好的衣服,接着被带到连接着客厅的餐厅。客厅的一面全部是玻璃墙壁,放眼望去就是沙滩与灰沉沉的海洋。
餐厅里那名老人正等着伺候“椎叶先生,很抱歉这么迟才向您问候,我是岩永。要是有什么需要,请您尽量吩咐。”
椎叶轻轻点头,岩永鞠了躬将放了食物的拖盘端出,上面有粥、汤、优格。
“因为你是在禁食之后,今天就暂时吃这些忍耐一下。”
五堂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喝着咖啡。
椎叶虽然没有食欲,仍然默默地移动汤匙,将所有的东西收进胃里。“我认为像你这样的男人,与其要你做什么,不如什么都不让你做会来得有效果,果不其然呐。你的脸还真是悽惨,眼睛已经没有神啰~”五堂的眼光透出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神情,愉悦地说着。
“不劳你费心,我很快就会恢复。”
椎叶逞强的回答,而事实上感情还是麻痹的,完全涌不起对事物的兴趣、关心。
这是一种轻微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也就是像PTSD一样的症状吧。
(注:PTSD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
)就算看着五堂,椎叶现在也没有任何感觉。已经那么熟悉、深刻的愤怒与憎恨,好像遗忘在何处了,这让椎叶很不安。
只不过是几天的监禁,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椎叶向来有强烈地被自虐思考囚禁的倾向,所以要恢复到内心尚未被意识侵蚀的健全状态需要一段时间。“这正是我的希望。宛如废人的你可一点都不好玩,就算态度顺从,眼神也多少露出一点敌意吧!处在不知何时会在睡眠中被杀的状态下,充满了刺激才能好好享受呐~”椎叶心想,这并不是为了五堂的乐趣,而是为了自己必须振作。
结束用餐,场景移到客厅沙发上,五堂递出从椎叶身上拿走的手机。“打电话给宗近。”
椎叶本来伸出手要接过手机,听到这句话反射性地一顿,五堂强硬地将手机塞给椎叶。“我要你这样说……我要跟你分开,再也不见你。”
椎叶忘了呼吸,只能承受着身旁五堂的眼神。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吧?所以利用完的S可以丢弃啦。”
“……宗近不只是S。”
“我知道,是你心爱的罗密欧嘛。在莎士比亚写的故事中,罗密欧看见假死状态的茱丽叶,愚蠢的喝下毒药自杀了,就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样。宗近就这么相信了你的话?还是能识破这不是你的本意呢?”
五堂想要试探并捉弄他们两人的关系。“好了、打电话吧,不过可不是光用嘴巴说,你要说到让对方相信的程度,否则我不接受。要是做不到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连要骂他卑鄙的力气都没有,五堂打算彻彻底底地折磨宗近,自己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
椎叶将宗近的手机号码调出,手机贴在耳边。
宗近应该还在医院里,不知道通不通───“椎叶吗?”
响了几声,宗近接了电话。
一开口就呼唤自己名字宗近那急切的声音,让椎叶内心深处阵阵发疼。
“你现在在哪里?!从哪里打来的?”
“……宗近、对不起。”
椎叶奋力地挤出这句话。
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令人生气。
“回来!马上回到我身边!”
听着宗近的声音,椎叶看着五堂,而五堂的眼神冷酷的命令他快点说。“宗近,我不回去……我已经不打算回到你身边了。”
“椎叶?!”
“原谅我,我……我要跟你分开,不再见面!”
椎叶万分悲痛说得绝决,宗近沉默了下来。
“就算和你在一起也只有不断地痛苦下去而已,我已经受够了,我想要快活,我想要自己一个人,所以我要跟你分别。”
“椎叶,到底怎么了?”
宗近沉静的声音询问。
“没有怎么了,这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事,现在终于得出结论……忘了我吧,我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椎叶,还不能───”椎叶硬逼着自己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切断通话。
五堂从椎叶手中取走电话时,手机又响了,应该是宗近吧,五堂冷冷地关掉电源。
“这样你满意了?”
椎叶无力地说着,五堂微笑道“是啊~现在他应该愕然地坐在床上吧。”
五堂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会儿,接下来要做什么随你高兴,晚上就回来。”
“纪里呢?”
“在那里。”
眼光随着五堂所指的海滩处,椎叶看见了纪里。
“她很喜欢海呢,每次来到这边不是看海,就是随处躺了就睡。平常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似的拼命工作,离开了工作就完全不动,真是有趣的女人啊……对了,你去过吉泽工厂了?”
五堂的口气听来并非试探,只是一种确认事情的轻松口吻。
“你从纪里那里知道的?”
被椎叶反问,五堂无言的点点头“她向来不关心别人的事,不过倒很在意你的存在。”
五堂不需要追问椎叶到工厂的原因。
椎叶推测私造枪事件的背后是五堂操作,而五堂应该也注意到椎叶的行动了吧。
不过却完全看不出他在意的样子,也许因为椎叶已经不是警察所以安心,还是警察不足以构成威胁,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呢。
“怎么跟纪里进行交谈?”
“加上动作她大概就都可以了解,必要的时候写出来也可以,不过她的字很难看得懂,可能比较辛苦哦。”
五堂耸耸肩,看着墙上的镜子将前发往上拨。
事件的主谋者或许就在眼前,不过对已经不是警察的自己来说,这是无关的事了。
“跟纪里好好相处吧,乖乖看家的话,等我回来可以把我跟宗近以前的事说给你听哦。”
透过镜子看向椎叶,五堂笑道。
“我才不想听那种事。”
穿过五堂身边,椎叶走出客厅,接着出大门走上海边。
椎叶烦躁的在沙滩上走着。
宗近会用什么心情看待自己所说的话呢?如果能看穿这并不是他的真心话就好了,可是万一他囫囵吞枣照单全收,肯定以为自己背叛他正生气吧。
尽管是为了保护宗近,但是仍旧对自己不得不说出口是心非的道别话语感到生气。
自己是这么没用的男人吗?!只能待在五堂的手掌心里无能为力,已经没有龇牙咧嘴地面对他奋力一搏的力气了吗?柔软的砂绊着脚难以行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移动的关系,椎叶站着感到晕眩,再加上体力本来就不足,一下子呼吸不过来。
椎叶暂时停下脚步,吹着湿冷的海风,看向四周的景色,许久不见的阳光让眼睛一阵刺痛。
为了眺望湘南的海散落在海边并列的房子,每一间看起来都像是精心建造的,这一带是以有钱人休闲别墅进驻地有名。
穿着裂口的牛仔裤、格子花纹灯芯绒衬衫,纪里坐在沙堆上,鞋子似乎也没穿就跑了出来,苍白的脚丫子沾满沙。
“你不冷吗?”
椎叶走到纪里身边蹲下身问道。
纪里垂着头轻轻地摇了一下。
纪里不断重复着将沙渠起再放下的动作,享受着沙子沙沙流下的触感,看起来就像是沉醉在玩沙游戏般的少女。
椎叶看着纪里的手,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于是开口问道“你爷爷知道你在这里吗?”
纪里终于抬起了头。“要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家里,爷爷一定会担心的呐。”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多管闲事,但是他们只是爷孙两人一起生活,要是不知道纪里身在何处,吉泽绝对会急死了。
纪里用食指在沙滩上写下“我说了”
“真的吗?爷爷也知道你跟五堂在一起?”
纪里这次以点头表示回答,椎叶脸色复杂地沉默下来。
吉泽会承认五堂跟纪里的关系吗?椎叶不认为那么宝贝纪里的吉泽,会放手认可纪里跟五堂这样的男人交往。
纪里拉了下椎叶的袖子,似乎有什么事想问椎叶“柴野?椎叶?”
椎叶在吉泽家报上的是柴野这个名字,不过五堂却用椎叶称呼他,纪里应该是在意到底哪一个是真名吧。
“工作上我都用柴野这个名字,但椎叶是本名。”
一想到不会再使用柴野晃这个名字,椎叶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三年来不断使用的名字,以柴野这个身份度过的日子,对自己来说到底算什么?不管完成多少工作却从来没有体会过满足,置身在充满不信任与嫌恶的组织中,只招来疲劳感,于是一昧地投身搜查行动。
就算对这样的生存方式产生怀疑,也不能辞去警察工作的原因,是因为自己透过憎恨犯罪来排解私怨的缘故;虽然知道这不能代表一切,但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法确定。
由佳里的事件让椎叶舍弃了高员的梦想,成为直接面对犯罪的非高阶警察。
要是以工作为藉口与罪恶抵抗是一种代偿行为的话,遇见也许是真正犯人的五堂,现在辞去警察不正是当然的结果吗?静静地在身体内侧像血液循环一样流动的怒气是椎叶的原动力。
因为有了这个,才能够一步不停留、不顾后果的走到现在;杀了五堂最后残存的、应该是变成灰烬的自己吧。
连怒气都消失了、什么也没有剩下───自己真的是一个空壳的人类啊,这个念头突然像绊倒脚步一样,让心中袭上不安。
“……你喜欢车床的工作?”
椎叶忽视不想面对的不安,向纪里提出问题。纪里毫不犹豫地点头。椎叶很羡慕这样的直率。
如果被问到是否喜欢警察的工作,他是一次也没有办法点头的,因为自己一直认为这并不是喜欢讨厌的问题。可是内心有某个地方,仍然期望着有说出喜欢自己工作的一天到来。
不过这个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在还未能感到自豪之前,就已经葬送了身为警察的自己了。
椎叶无法处理不断涌来的空虚,于是干脆躺在沙滩上仰望天空,眼前是万里无云、清澈湛蓝的天空。
明明天空与海洋都那么的美,椎叶的感情却没有共鸣,变得迟钝的感觉让椎叶无端地忧郁起来。
眼神像是瞪视一样望着天空,纪里也摆出与椎叶同样的姿势开始仰望晴空,似乎想知道椎叶到底在看什么。纪里看起来警戒心很重,却又像根本没有防备;既不亲近他人,但也不害怕;瘦小的身体好像轻易就会断折般纤细,却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坚强。
椎叶看着一心一意眺望着天空的小小侧脸,心里悄悄想着: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啊!与纪里一起回到别墅内,岩永帮两人准备了红茶。
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时,椎叶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小鸟鸣叫声。
客厅的角落一个黄铜架子上挂着别致的竹制箱子,细腻的做工猛然一看并不觉得是个鸟笼,不过鸟似乎就在其中。
纪里打开鸟笼的门,一只雪白的小鸟便飞了出来,看起来已经习惯人类的样子,小鸟停在纪里的手指上。
回到沙发,纪里非常靠近地看着小鸟,以手指在小鸟的头上、胸前轻轻抚摸,而小鸟不只不讨厌,还露出很舒服的样子眯起眼睛。
“这只小鸟很亲近纪里小姐。”
一边收拾空了的茶杯,岩永一边向椎叶说明。
“这是白文鸟吗?”
与普通的白文鸟颜色稍有不同,头的上半部以及腹部的地方都有些许黄色。
“这应该是乳色文鸟。大约半年前,牠受了伤在庭院中迷路了,刚好那时候纪里小姐在这里,似乎非常喜欢这只鸟,便在屋里养牠。”
岩永温柔地看着纪里一会儿,撤下餐具后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走回来“纪里小姐,这是能成先生寄放的礼物。”
纪里让小鸟停在肩上,打开包装,里面是一本书。
看见打开的内页后,椎叶不禁皱起眉头,那是一本刊登了各种各样枪枝的照片,像是图鑑一样的书。
纪里像是完全被占据了心灵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枪械分解后的图片。
“……你对枪很有兴趣吗?”
岩永退下后椎叶问道,纪里率真的点头。椎叶再问原因,纪里便在椎叶的手掌上以手指写道“因为很漂亮”虽然是简洁的回答,却很有说服力。
纪里是自由在金属上加工的车床工,她会拥有觉得枪械独特的型态很美丽的感性一点都不奇怪。
流通在社会上的私造枪果然是纪里制造的,椎叶直觉的认为。
“……纪里,你被五堂利用了,你是不是听从五堂的命令制造那些东西?”
委婉的询问却看到纪里摇摇头,又在椎叶手上写下“因为纪里想做才做的”她是在包庇五堂吗?这让椎叶不禁担心起来。
要是纪里只是单纯的被五堂利用,说什么也要帮助她;可是她若与东明同样是被五堂洗脑了,那么说道理也行不通吧。
结果,失去警察身分的椎叶,连救助他人的力量都没有,考虑到现实状况,现在椎叶光是自己的事就已经耗尽心力了。
“哈!你们两个手牵手感情好的很嘛~”从背后飞来轻率的男子声音,椎叶抬起头来。
站在门边看着两人的是宗近的同父异母弟弟松仓东明。
把手插进T恤下摆,发懒的搓着肚子,头发也乱七八糟,满是耳环的脸看起来一副想睡觉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才刚起床。
“五堂不在,两个人就学起不良人妻搞在一起啦?拜托~椎叶、那种一点都不性感的女人,碰了也只会令人作呕!”
东明不怀好意的走近,旁若无人地在纪里身边双脚大开的坐了下来。
东明虽然才20多岁,但已经是在新宿拥有据点、大型组织松仓组的组长了。
心智上尚未成熟,手上却握有莫大权力,是相当麻烦的家伙。
“什么啊、纪里,又再看鎗的书啊?!”
东明将纪里手上的书夺走,鄙视的语气说道“要是从你身上把枪夺走,应该什么也不剩了吧?!为了不被五堂抛弃,紧紧抓住枪这一点嘛。”
纪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东明,虽然窥探不出感情,但眼神相当冷漠。
“干麻?!想抱怨就说话啊!你这个性冷感的女人!”
东明粗鲁的抓住纪里细瘦的下颚。
停在肩上的小鸟受到惊吓,慌乱地挥动翅膀。
纪里毫不犹豫的朝东明的手咬下。
“……呜!你这家伙……!!”
被打到一旁的纪里摔在地上,东明又伸起手,椎叶突然站了起来,将东明的手臂扭到背后“不要乱来!”
“啰唆啦!不要命令我!”
东明将椎叶的手甩开,目光赤红地看向停在沙发背上的小鸟,快速地伸出手抓住。
东明故意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纪里,椎叶感到不妙,想要阻止东明时已经来不及东明两手状似将小鸟隐藏起来,却传来折断什么的闷闷一声。
“喂!”
椎叶抓住东明的手,东明不怀好意的笑着,将小鸟塞回椎叶手中。
小鸟的脖子已经被折断,仍有温度的身体却松软无力没有气息。
东明看着瞪大眼睛的纪里,满足的嘴角微扬“哔-哔-叫吵死人了,从之前就觉得很烦,现在这样正好安静下来。”
纪里站起身,向椎叶伸出两手,椎叶递过小鸟,纪里将不会动的小鸟抱在怀中,走出了客厅。“真是活该!”
东明吊儿郎当的坐在沙发上,将身体靠在椅背。
“你不要做这么过份的事!”
含着隐藏不住的厌恶感,椎叶出口责备东明。
东明应该知道纪里很喜欢那只小鸟,就算被纪里咬了很生气,但杀死活生生的动物就像破坏玩具一样,东明的残忍与脾气的不稳定真是让人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被椎叶一问,东明无趣的眯起眼“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打算从奎吾换成那家伙吗?!”
“不是这样的,不过是五堂叫我ㄧ起来我就来了而已。”
“叫你就高高兴兴的跟来,你脑袋有问题啊?!明明是条子,还不管对象是谁都张开腿迎接,比那些没常识的水性杨花女人还低级!只有奎吾不能满足你,还要勾引五堂啊?”
东明似乎还不知道椎叶已经辞去了警察的工作。
“我有我要做的事。”
东明一脚踹开桌子“什么事啊!不过就是要男人吧!跟流氓睡换取情报烂透了的条子,做的事也是厚颜无耻,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淫乱的人!”
即使听到东明说的这么难听,椎叶也气不起来,也许是因为赤裸裸地听过宗近的过去吧。
宗近与东明的母亲互通款曲,两个人私奔,可是只有母亲那方自杀身亡,对年幼的东明来说一定受到相当的打击。
被两个最重要的人舍弃,心里残留着被背叛的伤痕长大,继承一个大组织。
太多的压力、经常被拿来与有能力的兄长相比的自卑感;因为可以想像得到东明背负的痛苦有多少,所以现在才没有多大的愤怒。
“东明”
“不要叫的那么随便!现在的我可不是街头的小混混,我是松仓组的第三代组长!”
对于东明顶撞的话一听而过,椎叶继续道“你知道吗?向宗近开枪的是五堂啊!”
东明挑眉“蛤?!”
的一声威吓道“你在乱说什么啊!五堂不可能对付宗近,那件事是不知道哪个组的白痴想立功才做的。”
“不是,是五堂用钱雇人狙击宗近的。五堂跟我提出交易,要是我成为他的所有物,今后就不再对宗近出手,所以我才跟他来的。”
短暂的沉默后,东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身体晃动大笑起来“你被骗了啦!这么说来,这是五堂为了让你乖乖听话,扯谎骗你的啰!”
东明突然收起笑容,瞪着眼睛憎恨似的说道“这么容易就上当,明明是条子脑筋却不怎么样。”
明显偏袒五堂的东明,不管对他说什么都没用。
但是东明应该对宗近相当执着,打从心底需要宗近才对。
“东明,你好好查一下,事件的背后一定有五堂。你冷静想想时机跟状况,应该会知道除了五堂不会有别人。他把你当作是能照自己意思行动的人偶,阻挠松仓组,没有了松仓组的干扰,他才能继续收买其他组织。总有一天,连松仓组都会被置于五堂支配下的。”
椎叶拼命的说明,可惜对东明完全无效,反而只像是在他的怒火上加油。
“闭嘴!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干预我们的世界!五堂是最了解我的人,而且、我才不会被别人利用!”
情绪一起,东明抓起沙发上的书,用力往椎叶身上丢。东明盲目地信赖五堂,再加上不论自己怎么说,东明也不愿意听进去,椎叶没有办法,只好闭上嘴。
“五堂说绝对不能对你出手。不过、你要是再继续瞎扯淡,我可是忍不下去了!我觉得你真的很碍眼!”
东明气愤的站起身,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四章9点左右五堂回来了。
虽然有两名手下跟在身后,但一进屋里就退到房子后面去,也许五堂禁止其他人在别墅里随便走动。
椎叶回到房间洗完澡,五堂打了内线进来,要椎叶陪他喝酒。
走下一楼接近客厅时,椎叶听到争吵声停下脚步,将耳朵贴在门上窥视里面的状况。“所以不要让我说这么多次!我已经说了那家伙很危险,就算他装的很乖的样子,也是组对的条子耶!”
激动的说着大气不喘一下的是东明。
“我没有什么让他知道会感到困扰的事。”
五堂冷静的说。“你在说什么啊!纪里你打算怎么处理?!椎叶也注意到枪的事了。”
“好像吧。”
“什么好像!……喂、五堂,不要做了啦,干麻一定要坚持做这种没有赚头又危险的工作啊?!”
“那不是工作,是我的兴趣。”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枪,我帮你在菲律宾那附近准备一间工厂就好啦,在那里你高兴做多少就多少,不用全都交给那个小鬼吧?”
“……东明,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纪里制造的最好的枪在这世上流通,并不是为了将品质粗劣的枪乱卖赚钱。”
一阵沉默后,东明喃喃说道“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了解不要紧。只要我了解你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什么足够了!不论是纪里的事、还是椎叶的事,你都太自我主张了!偶尔也听听我说的!”
“我很清楚你为我担心的心情,要有什么万一,我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这点、你应该也知道吧?”
看来虽然东明很听五堂的话,但也并非对他的作为没有疑问,只不过那个不信任的嫩芽被五堂巧妙的摘掉,结果东明还是任由五堂摆布。
房间安静了下来,于是椎叶敲了门走进去。
东明一看见椎叶,就露出讨厌的表情在沙发边坐下。
白色遮光帘展开的客厅中,五堂与椎叶碰杯。
五堂穿着的衬衫领口稍微敞开,轻松地喝着白兰地,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走出客厅。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像箱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今天到手的,很美吧?”
五堂放在桌上的是一个标本箱,看见里面放置的展翅蝴蝶,椎叶不禁瞪大了眼。
那是一只拥有鲜艳青色翅膀的蝴蝶,翅膀上散发着独特的金属蓝光芒,椎叶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
“这是生长在中南美洲、可以称为世界上最美的摩尔佛蝶,又被称为有生命的宝石,或是在天空飞翔的宝石。虽然看起来是这么美丽的蓝色,不过有趣的是这并不是翅膀本身的颜色。”
五堂的手指瞄着玻璃,静静的继续说明“这种蝴蝶的鳞粉有着非常复杂的结构,只会反射蓝色波长的光线,跟彩艳吉丁虫或孔雀一样,称为构造色。”
椎叶被色彩艳丽的翅膀吸引目光,却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仔细一看,蝴蝶的样子很怪异。
“只有头部!”
蝴蝶没有腹部,所以翅膀看起来才会那么大。
“这也是你的怪兴趣之ㄧ吗?”
之前在五堂的公寓中看见的蝴蝶标本,每一只都只有一边翅膀,那是五堂刻意将翅膀拔掉的。
“这不是我做的,从标本商那里买进来就这样了。因为这种蝴蝶腹部的油脂特别多,死了之后油会渗出,造成翅膀变色破坏牠的美丽,所以通常抓到摩尔佛蝶的当下便会将腹部切除了。”
为了保持美丽所以拿掉腹部,想一想真是有点过分。
“太残忍啦,蝴蝶又不是为了让人观赏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椎叶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轻声道,五堂立刻反驳“是吗?这不是很幸福的蝴蝶吗?蝴蝶的生命很短暂,若是这样制成标本,就能够继续以牠美妙的姿态存在了……这种蝴蝶只吃奇怪的东西,喜欢腐臭的果汁或是动物排泄物里的水分;吃了肮脏的东西,在肚子里囤积脂肪,却让虚有其表的美丽媚惑世人;明明要是没有了麟粉,就只是只普通的茶色蝴蝶而已呐。”
五堂靠着椅背,懒洋洋的撑着一只手“我对只是美丽的东西没有兴趣,我会被异形或是外表虽然美丽,但是却包裹着丑恶、歪曲的东西极度吸引……你也再丑陋一点更美呐~”对于五堂矛盾的言论,椎叶感到厌恶。
“在我面前跪下,亲吻我的脚看看。”
悠悠然丢下一句话,五堂交替翘着的脚。椎叶听了皱起眉头“不要开玩笑!”
“你已经成为我的东西了,没有拒绝的权力。”
五堂继续轻松的说,椎叶咬紧牙关。不管五堂提出什么无聊的要求,自己都只有遵从。
椎叶离开沙发在地板上跪下,而五堂伸出了右脚“亲我的鞋子吧。”
东明挺起身,用刺人的目光激烈的瞪着椎叶。“来~亲吻憎恨男人的脚吧,可以尝到最大的耻辱哦。”
五堂的声音降了下来,椎叶停止呼吸,慢慢地低下头。擦的发亮看似高级的皮鞋越来越近。
椎叶用力地绷紧嘴唇,碰上五堂的鞋尖。
心底墨黑的火焰晃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椎叶以意志力将火焰关进更深的地方。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单纯的一个动作而已,既不是顺从五堂,也不是屈服;椎叶将真正的感情抑杀,使尽全力达到五堂的要求。
“……看样子真正的你还没有回来呐。”
五堂抓住椎叶的下颚,硬让他的脸朝上仰“就算被锁着也不要隐藏你的牙!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五堂扫兴的将眼神从椎叶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东明“东明,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松仓组的那些家伙应该不知道你在哪吧?”
“我每天都有联络。那些家伙自从奎吾被枪击了之后,突然在我身边跟的紧紧的,在家里连上个厕所都有人监视,烦都烦死了!”
“真是任性的组长呐~这里可以住到你高兴为止,不过可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地点,这里是我重要的隐匿处。”
五堂喝了一口白兰地,若有涵义的看着东明“你在纪里的眼前杀了那只鸟?”
“对啊,那又怎样?!”
东明挑衅的回看五堂“过来”五堂面无表情的下命令,东明“赫!”
地一声吐气“干麻啊!?该不会也要叫我亲你的脚吧?开什么玩笑!”
“不要管那么多,站到我面前。”
东明赌气的面对坐着的五堂。
五堂慢慢地抱住东明的腰移到自己面前“干、干麻啦……?!”
“你是个不乖的孩子啊,总是要人多费心。”
五堂的手像是抚摸着困惑的东明的身体一般,轻盈巧妙地落在裤子口袋上,再次伸出右手时,手上已经握着一把银色的蝴蝶刀,然后迅速地在一瞬间将锐利的刀子打开。五堂抓住屏住呼吸的东明的手的那一刹那,刀子便划了下去,一秒的犹豫都没有,非常流畅的动作。
“呜啊……!!”
东明的手心浮现一条红色的线,涌出的鲜血滴了下来,东明拼命地想将手抽回,可是不被五堂允许“恶作剧过头的小孩就必须给予惩罚。”
五堂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继续在东明的手心划下一刀。
手掌被划下十字型的裂痕,东明脸色苍白的直接蹲下“啊……啊……呜……!!”
五堂也蹲下身,抱住东明的头“东明被我惩罚了以后心情是不是轻松许多?……因为你是坏小孩所以被遗弃,所以被弃之不顾。很寂寞对不对?你的心里一定很想当个乖孩子吧?只要乖乖的,就没有人会舍弃你,不会有人把你当成累赘。可是、你怎么也做不到,所以只要一被责备,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稍微变成乖孩子一样很高兴。你这种心情我很了解,你一直想被责骂啊。”
五堂一边温柔的抚摸着东明的头发,一边像催眠一样在东明耳边低声道“这个疼痛对你来说是必要的。”
五堂轻轻地在东明额上落下一吻,将刀子放在地板上,若无其事地走出客厅。东明握紧满是鲜血的手,忍耐着痛苦。
看不过去的椎叶取过放在桌上的毛巾,折成细长形将东明的手卷覆起来。
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裂成十字型的样子,没办法一下子止住血。
“等一下要消毒。”
“……不要你多管闲事!”
挥开椎叶的手,东明倒进沙发重新坐起来“干麻?!你一直在看什么啊!”
东明充血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吼。
“你为什么还要待在五堂身边?!他这么对你、你不会讨厌吗?”
刚刚五堂说因为东明是坏孩子所以被舍弃,那句话再怎么想,应该都是指东明的母亲与宗近私奔的事。
五堂利用东明内心的伤口卑劣的控制着他。
“啰唆耶!要怎样是我的自由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是窝囊废一个,我还以为你是更有骨气的家伙咧!”
东明轻蔑地看着椎叶。也许是不能忍受别人的同情吧,所以利用攻击他人来保护自己。
“我为了保护宗近,就算是要舔五堂鞋子里的东西我也做得到!”
这句话就这么冲出口,椎叶自己也吓了一跳。
明明听起来就像是丧家犬的台词,一说出口才发现……不管受到多么强烈的屈辱,心中还是有比自己的自尊更重要、比自己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宗近。
椎叶一直以来都只为自己而战,为了守护自己拼命。
可是现在为了宗近,虽然不是攻击,但自己却确实地在战斗。椎叶的眼神恢复了强烈的光采。
自己还没有输给五堂。
就算不是警察,以一个人的身分也能与他对抗,椎叶终于能够这么想。
“五堂不可能对奎吾出手!拜托你好好看清楚!”
东明厌烦的背过脸。
“该睁开眼的是你!”
椎叶注视着东明的侧脸,认真的劝说“……东明,我为了我的信念与五堂对抗,不管怎么笨拙、怎样难看,我也不会认输。你也不要逃避、起来对抗吧!和宗近见面,将自己的真心说出来!”
“吵死了!”
东明捉住玻璃杯,用力地往地上一丢,破裂的玻璃飞散四周。
“你到底想怎样?!明明是个利用奎吾使小伎俩立功的臭条子,不要装得好像他的情人一样!看了就想吐!要是被人知道他泄露情报给你,奎吾就完蛋了耶,那个严重性可不是剁一根手指头就可以了结的,你要是真的替奎吾着想,就不要再接近他了!”
东明说的没错。虽说是凭藉着两人都能接受的关系,可事实上椎叶一直以来都在利用宗近,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回报不过是藉口罢了,其实自己也渴望被宗近拥抱。
从将宗近当成一名男性追求的那一刻开始,两个人之间警察与S的关系就已经有了破绽,可是却依旧深信能够顺利下去,继续着走钢索的危险游戏。
“我不想被你教训,不要随便插嘴我跟奎吾的事!”
混合着愤怒与不耐,东明站起身时手机响了。
东明从口袋中将自己的手机取出,因为伤口太痛,割伤的左手完全不能动,只有一只手让动作变得很迟缓。
“是我。啊、土井啊?什么?……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蛤?!就说我不知道啊!反正我只是摆着好看的组长而已嘛,你自己处理就好啦,我这一阵子都不会回去……什么?跟侠和会的聚会?随便找个人代替我去就好啦!”
椎叶看着东明带刺的态度讲着电话,知道他仍在挣扎。
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被许多事情绑手绑脚的很痛苦。
东明离开剩下椎叶一个人的时候,椎叶郁闷的站了起来,打开窗户走出阳台,看见夜晚黑暗的海面上飘荡着几片白色的波浪。
吹着冰冷的海风靠在墙上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动,头上有蜘蛛的网,一只蛾缠绕其上。
被蜘蛛的网囚困,拼命挣扎无力的飞蛾。
不管怎么抵抗也逃不出来,没有办法再恢复自由。
就像现在的自己和东明一样,椎叶忍不住流露干涩的笑。
隔天下午五堂又出门去了。
比起黑社会的身分,五堂在其他方面的工作显然非常忙碌,就从他接电话谈事情看来,至少他手上还拥有投资信托与不动产的公司。
五堂一不在,东明也开着他的黑色FAIRLADYZ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注:FAIRLADYZ日产(NISSAN)的跑车,2007最新款要价日币约2600万)似乎是自己从东京开来的,想到他没有带任何一名手下,应该是接近离家出走的状态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宗近虽然是侧室的小孩,但说来是长子,而且也是松仓组的少主辅佐。
这么重要的人被枪击中,组织里一定非常混乱,东明却躲避现实逃到五堂怀里。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失去组长的地位吧。
椎叶既没有被约束行动也没有人监视,可以在别墅里自由活动,就算晃到外面去也不见有人阻止。
椎叶尝试着假装在海滩散步,走到离别墅很远的地方,结果岩永或是五堂的手下也并没有慌慌张张的追出来,要是有意愿的话,现在立刻逃走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自己还不能离开。除了保护宗近这个目的外,椎叶打算再一次面对五堂探求真相,无论如何都想从五堂口中问出由佳里事件的原委,椎叶知道不釐清这一点,自己没有办法再往下走。
从海边回来,椎叶一进屋子便看见纪里在客厅沙发上缩成一团睡着,露出天真无邪的睡脸。
“椎叶先生,怎么了吗?”
椎叶无意识地在走廊上眺望着纪里的睡颜,一个小心谨慎的声音出声叫他,一回头,便看见岩永站在那,手上拿着折好的毯子。
“没事……那是给纪里的?”
椎叶看见毛毯问道,岩永笑着点头。椎叶退开门边,岩永走进客厅,在纪里身上披下毛毯,那个样子宛如温柔守护着孙女的爷爷一般。
椎叶反射性地想起了吉泽德十郎,于是又闷闷不乐起来。
吉泽知道自己的孙女被五堂利用了吗?岩永走回来将门关上,柔和地看着椎叶“纪里小姐很喜欢那张沙发。”
“岩永先生认识五堂已经很久了吗?”
“是的,从能成先生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侍奉他了。”
椎叶在心中叹了口气,说什么只是普通的帮佣,真是一个狡猾的男人。
“那么也曾经待过渡月组啰?”
“是的,不过我并不是组员只是下人。从先祖开始长时间都在能成先生的伯父光成先生家中,受到他们的照顾。因为我年纪大了,他们让我休息,不过能成先生从国外回来之后,问我要不要在这个家工作,于是我再度跟在身边侍奉他。”
听到岩永知道五堂以前不少的事情,一想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也有天真无邪的孩提时代,心底忍不住涌出奇怪的感觉。“如果您有任何问题,请您尽管说。能成先生曾经交待只要是椎叶先生的问题什么都可以回答。”
就算什么都被知道了也没有值得困扰的事,椎叶的脑中浮现五堂这样笑着说的表情。
也就是说五堂要椎叶也试着剥开他的外衣,挑战能否得知他的内心吧。
“那么,我稍微追根究底问问看。”
“好的,无论什么都可以。”
岩永端正姿势重新面向椎叶。“……我听说五堂以前住在伯父渡月组组长的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岩永稍微想了一下开口道“能成先生的母亲、佐夜子小姐与组长五堂光成先生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妹。佐夜子小姐未婚生下能成先生,因为身体并不是很好,于是便一直待在娘家,抚育能成先生。能成先生在18岁以前都在佐夜子小姐与光成先生的庇护下长大,佐夜子小姐去世之后,能成先生便离开家一个人生活了。”
岩永的说明非常流畅没有停顿,内容也听不出有什么奇怪的部份,但是椎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组长应该还有两个小孩吧?五堂跟堂兄弟相处融洽吗?”
椎叶的问题让岩永的表情暗了下来“不,很可惜,他们的关系不能说是好。光成先生非常溺爱能成先生,两位少爷对这件事很不满。”
“光成的妻子怎么样呢?”
“太太也是一样的,光成先生对佐夜子小姐能成先生两母子太过爱护,导致太太相当厌恶他们两人的存在,特别是欺负能成先生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当然光成先生也会注意,所以在看得见的地方还蛮控制自己的行为。”
“也就是说背地里五堂受到不少狠毒的欺侮啰?”
岩永无言地点点头。“这是我侍奉的人家不名誉的事,我也不方便说的太多,不过能成先生的确遭受到许多不愉快的对待。光成先生不在家的时间很多,佐夜子小姐又总是自己关在偏远的房间,也因此他们的攻击都集中在能成先生身上,能成先生为了佐夜子小姐,总是一个人努力容忍着,真的是一位忍耐性很强的人。”
看到现在的五堂,实在无法想像他一直忍耐非常温驯的样子,更何况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母亲,椎叶感到非常意外。
“为什么跟光成氏绝裂了呢?”
“……因为能成先生原本就相当抗拒的样子,一直想着要早一点脱离那个家。所以佐夜子小姐一去世,他立即就离开了,之后不管光成先生要求他多少次,他都再也不曾回去。”
正因为是同住一屋簷下、宛如父亲的对象,所以能够了解也许经过长时间亲近的接触反而产生强烈的争执,但是椎叶却还是放不下,只靠着岩永的说明仍旧有着什么不能理解的地方。
由佳里因为卷进渡月组与高仁会的抗争事件而被杀害,五堂却为什么和伯父组织的斗争事件有关呢?椎叶不能了解他的动机。宗近之前也说过,五堂不可能刻意为了讨厌的伯父而把高仁会当作狙击的目标啊。
明明之前那么确定五堂就是犯人,如今这样的信念却完全动摇了。
为了五堂收集相关的情报难道都是白费的吗?!只是抓到了事情的边缘吗?那个男人随意地做出残忍的行为,那股冲动的根本到底是什么,是否应该要彻底搜查他身边的事迹?搜查就找得到原因吗?椎叶不知道。
怎么做才好?在侷限的状况下,自己到底要怎么行动?真相都在五堂心中,可是自己明明就在他身边依旧触摸不到。
紧咬牙根忍住焦急的心情,椎叶用力地握住拳头。第五章到了夜晚,五堂回来了,送了一件非常女性、华丽的印染洋装给纪里当礼物,应该是高级品牌,不过对女性流行服饰没有研究的椎叶可就不清楚。
“你试穿看看。”
被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五堂催促,纪里当场就依言换起了衣服。
身边就有年轻的男性在,纪里也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椎叶这边不知道眼睛要看哪里的好,立即背转过脸。
“来这里坐下。”
五堂拍拍自己的大腿,纪里顺从的坐下。
“偶尔穿穿这种衣服也不错啊,你穿什么都很合适。”
纪里既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感到麻烦,只是面无表情的承受着五堂的目光。
像是赏玩着喜欢的人偶一样,五堂温柔的爱抚着纪里的发。
虽然两人应该有肉体关系,但五堂的手势一点都感觉不到情色的涵义。猛一看觉得五堂是用买东西来拉拢纪里,但是就算送了许多东西,以纪里对物欲之淡薄,应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点就连椎叶也懂,所以五堂让纪里打扮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吧。
“不喜欢吗?”
纪里摇摇头,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五堂肩上。
“又在玩换穿衣服的游戏了啊?!”
东明喝着罐装啤酒走进客厅,似乎已经喝得相当多,脚步摇摇晃晃的,左手绑着白色绷带。
“这种衣服根本不适合粗俗的你,脱掉吧!”
东明嘿嘿笑着,蛮横地拉扯洋装的下摆。纪里立刻站起来撞开东明,其实力量并没有那么大,不过因为东明已经喝醉了,结果一撞之下让他蹒跚地一屁股摔在地上“你这婊子!”
“东明、你不要作弄纪里……纪里,你回房间去吧。”
纪里离开之后,东明依旧坐在地上,怀疑地看着五堂“五堂、你到底要把椎叶放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东明用尖锐的声音说道,似乎非常不喜欢椎叶的存在。
“椎叶是我养的狗。你要是觉得碍眼,可以把他赶走,不过并不是勉强的方式,必须要下工夫让椎叶自发性地离开才行。”
五堂将放在桌上的白兰地倒入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摇晃杯子中的冰块。五堂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眼睛朝上地看向东明“───要不要跟椎叶做做看?”
“什么……?!”
惊讶的不只东明,椎叶也是,直盯着五堂端整的脸看。
“你跟男人也可以吧?抽干了宗近的是怎样一副身体,自己确认一下吧!兄弟抱同一个男人不是很愉快吗~?”
五堂充满期待的眼神,交互地看着椎叶与东明“呐~椎叶,这对你来说是最难的考验吧,跟亲我的脚那种程度的屈辱完全不同,你能忍耐吗?”
最难的考验───也就是想要测试自己对宗近的感情有多强烈?
“要是觉得做不到你可以逃~”椎叶没有回避五堂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在五堂面前被强迫与宗近发生关系的那晚,椎叶感到过去没有的深深伤害,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不止对五堂,自己连对宗近都产生强烈的不信任,宗近明知会被椎叶憎恨,仍旧做了苦涩的选择。
跟那次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对椎叶来说,特别的是与宗近的性爱,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只是肉体上的接触罢了,不论是羞耻、快感、还是痛苦也好,他都可以做到压抑自己的感受。
“我不会逃。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克服给你看!”
椎叶毫不迷惘的回答,五堂轻轻点头道“真是好眼神!值得我这么折磨你啊……东明、你就好好玩玩吧。”
东明一脸不耐烦的站起身,摆出要覆上椎叶的样子,将两手撑在沙发椅背上。
椎叶毫不退缩,回看着东明沉淀的暗黑眼睛。
东明用力拉开椎叶的衬衫,釦子因而绷裂飞了出去,露出了肌肤。“……你也稍微害怕一下吧,很无聊耶。”
东明低声说道,吐出满嘴的酒臭味。
“该不会、你也跟纪里一样性冷感?”
东明脸上浮现嘲弄的微笑,抓着椎叶的项炼将他拉近身,就这样转动手腕,用炼子勒紧椎叶的脖子;颈部被强烈地压迫,椎叶显得痛苦。
“你喜欢什么方式啊?说说看,我会照你说的做。”
“……问……”
椎叶嘶哑的声音回答,
“什么?!”
东明又问了一次。
“去问你哥哥啊!我的事他最清楚了……既然是兄弟,不用客气尽管问!你要是认真的跟宗近面对面,相信他也一定会堂堂正正接受你的挑战。”
椎叶将问题转成东明与宗近之间的关系,相信东明也能明白吧。
“你这家伙……!”
东明突然瞪大眼睛,硬将项炼往上提,一瞬间椎叶的身体跟着被拉起,但下一秒项炼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就断了。
“东明、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
“吵死了!你跟笨蛋一样永远只记得一件事啊!一直重复一直重复───五堂!面对这种家伙,根本站不起来吧!”
东明回过头对着五堂大声叫嚣。
“如果是这样,你让他帮你舔一舔吧,我想要看被你侵犯的椎叶呐~”
“我拒绝!”
东明尖锐地看着五堂“要是说拿刀子在他身上划几刀我还做得到,要我为了你那种无聊的想法,像观摩一样的作爱就不必了!……不要把我当成小丑!”
丢下这句话,东明走出了客厅。“你的期望落空了呐。”
椎叶冷冷地道,五堂反而微笑道“是啊~”
“如果不管对方是谁都乱咬一通那还挺可爱的,可是居然还选择对象,那就失去疯狗的资格啦。”
椎叶不客气地望着喝着酒的五堂。
“怎么?有什么话想说?”
“……对你来说纪里算什么?”
“你真的很在乎那个孩子耶,你真的可以抱她一次啊。”
椎叶心里想着又来了,故意叹了口气。
“光是看,有些事情是不会瞭解的……你明明不胆小,个性上却总是一步一步慢慢确认了之后才能往前进吧,太过认真,你应该也知道对自己没有好处。”
“脱[男人的衣服]这么有趣吗?”
五堂脸上浮现冷笑,单手撑在椅背上将前发拨起“你要是觉得总是自己被剖析不公平的话,你也可以扒扒看我的衣服啊。我已经开始准备要让你裸体啦。”
“你以为我会再在你面前裸露吗?!”
五堂一声是吗~丢出缠人的视线“你就好像是被锁困住的野兽,总是处在焦躁的状况,明明拥有野生的激烈性格,却硬要装得像是忠犬一样活着,还害怕束缚的锁被扯掉;明知道轻易就可以把锁咬断,却拼命克制自己不能这样做。”
“……你说的话太抽象,说些比较容易懂的吧。”
椎叶心神不定地抱怨。
“在你心中完全相反的东西常常互起冲突;理性与本能、激情与冷静、情爱与憎恨、信任与不信、真心与藉口、不妥协与随意的态度……我还真是佩服你能不发疯耶,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你够坚强;能够保持正义不偏颇的原因,是因为你已经是扭曲的了,你已经病了。”
“不要把我跟你归为同一类!我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人类,但至少脑袋还算规矩正派。”
“正派的人不会举着枪要杀人的,也不会用想要挖出别人的心脏、吃干抹净的眼神看人的……椎叶,宗近那么重要吗?”
突然间,五堂说到了宗近,椎叶不禁小心谨慎了起来。
“是因为他是搜查协助者?还是因为他是你爱着的男人?可不要贪心的说两者都是呐。”
椎叶爽快的应付五堂充满恶意的质问“真不巧我就是这么贪心的人,我认为宗近完完全全是我的……不论是哪一边我都不可能让给你。”
椎叶曾经发誓绝对不爱。
只要自己担任警察的一天,绝不将宗近当成一个男性追求。
不过,这样的戒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自己早就已经跨越了底线。
“我能够理解你受到宗近的吸引,因为我也曾经强烈的被他迷住。他虽然拥有谋略却不会处心算计,虽然隐藏真心却不会说谎骗人,看似冷酷无情其实感情丰富,内心虽然复杂但从不会被负面的感情拖垮───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却不曾动摇、坚守自己的立场,这样的人太稀有了,普通都是倾向某一边的;这么少见的男人,所以我好想要而且终于到手了。”
“可是结果被他逃掉了吧?”
听到椎叶的讽刺五堂依旧笑容以对。
五堂总是挂着微笑,让人很想看看当他真正动怒时会是什么样子,撕开假面具激动的样子,让人想见的要死。
“被宗近逃走了你想必不甘心的很吧?心里一定憎恨这个不受自己控制的男人憎恨的要命,所以才故意亲近东明,就只是为了报复他,不是吗?!”
五堂听完之后不只不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你就这样子继续反抗我吧!就像在床上引诱宗近的时候一样,你也让我有想作的心情啊!要是能让我[站]起来,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真相。”
虽然知道五堂只是比喻,但是盯着对方互揭疮疤,气氛真的变得就像在床上交易买卖一样,并不是性上面的兴奋,而是五堂的声音跟视线刺激着心里面易感的部份。
“……你说我已经扭曲了,你自己又如何?就我看到的,我想你已经疯了,脑袋根本不正常!”
“我同意,我的脑袋本来就不正常,我自己知道……我是生来就只有一边翅膀的蝴蝶。”
单羽蝶,椎叶反射性地脑中浮现那个展开翅膀令人毛骨悚然的标本。
“只有单片翅膀的蝴蝶非常羡慕有两片翅膀正常的蝴蝶,因为牠们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不过憧憬的同时其实又非常忌妒,忌妒他们那飞得如此漂亮的身影。”
五堂将杯中残余的酒喝干,用阴暗的眼神看着椎叶“我诅咒命运让我以这样难看的姿态出生,趴在地上到处挣扎。仰望着天空,疯狂地渴望哪一天翅膀也许可以长出来,可是愿望不会达成,不过只是加深绝望而已;然后等到我长大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改变,只要抓下在眼前优雅飞舞的蝴蝶,将他们的翅膀拔掉,变得跟自己一样就好啦,这样我的心就会获得平静,只要放在身边的都是跟自己同样姿态的、单羽蝶就好了。”
椎叶感到惊讶,五堂说自己是生来就是单片翅膀的蝴蝶,可是不论是他外貌的得天独厚,还是拥有的财力以及权势这样的优势,竟然还让他有着无法抹消的强烈自卑感,这也许和他过去待在五堂光成家的日子有关。“在我看来你也是单羽蝶。眷恋着失去的翅膀,在地上挣扎徘回憎恨着掠夺者,我可以了解你的痛苦,你一定很想自由吧,对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束缚着的日子已经感到极限了吧?那么、你可以舍弃过去,再一次成为蛹,诞生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只要你希望这就不是不可能,我也是如此,把一切都舍弃了之后,才首次获得了自由。不要被无聊的常识或道德、规矩囚禁,照着自己的希望活着就好。”
椎叶一直静静地听着,变得快要被五堂的话拉走,好像一点一滴被施以什么法术,五堂的声音难道有催眠效果?
“认真的面对自己是很辛苦的事,不过也因此知道问题所在才能解决。背转过不想面对的事情可无法改变什么哦。你也应该更诚实的面───”
“够了、无聊的话也说得太多了!”
椎叶遮断了五堂的话。
这种状况根本就像是接受心理谘商师的心理辅导,椎叶没有办法再忍受五堂拿自己的想法来分析。
“不要这么怕我嘛。我想多知道你的事,我跟你很像,我们有同样的味道,所以我想脱下你的衣服,切开肚子,看看五脏六腑是什么颜色,甚至连血的味道都想知道,大概、也会是一样的吧?!”
如果是五堂搞不好真的会吸自己的血,椎叶一瞬间想到这点忍不住鸡皮疙瘩。
“想要知道我的事,首先你先说说自己吧。听说你在伯父家被他的妻子跟表兄弟欺负?”
“你从岩永那里听来的?”
“嗯、似乎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孩提时代。”
也许这是五堂不想被碰触的地方,不过椎叶硬是逼问,要想揭露五堂这个人,避开以前的往事是得不出结果的。
“也无所谓不幸。伯父对我很好,母亲也溺爱我,只不过他们对我也有同样程度的憎恨。”
“可是你跟你伯父决裂了吧?”
“怎么说呢?将人逼到绝境的并不是只有恨,有时候盲目的爱情更形恶劣。”
“你母亲怎么去世的?生病吗?”
无意的询问,接着却让椎叶吓了一跳。
五堂静静地笑着,可是那笑容不似以往的装模作样,而是蕴含疯狂令人害怕的微笑。
“───母亲、被我用这只手杀了。”
带着笑,五堂像是吟唱一样地回答。
椎叶的心跳加快,也许自己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那种类似恐惧的念头让胸口翻腾起伏。
“……为什么、把自己的母亲……”
椎叶发出暗哑的声音。
五堂递出倒了酒的杯子“你也喝吧~这是太清醒会听不下去的故事。”
椎叶接过玻璃杯,五堂慢慢开始说“我母亲在18岁的时候未婚生下我。虽然由我这个儿子说有点不妥当,不过她是一个非常美的女人,美丽到不像人类,甚至有时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令人害怕的美人,到底有多美椎叶想像不到,不过看到五堂显眼的外貌想必便是遗传自母亲吧。
“虽然是美人,不过我母亲的脑子却不正常。不是所谓的精神异常,而是虽然正常,某部份却很疯狂。”
“某部份?什么意思?”
椎叶无法理解,皱起了眉头。“母亲虽然宠爱我,但她表现爱情的方式却很不寻常……你第一次射精是什么时候记得吗?”
五堂突然跳开话题,令椎叶感到困惑。
五堂似乎也并不期待椎叶的回答,没有等到椎叶的*就继续说了下去“通常都是梦遗或是带着好奇自己弄出来的吧?可是我的状况却是在我母亲的嘴里第一次射精。”
五堂在说些什么椎叶一下子无法理解,可是在了悟的瞬间却不禁感到恶心。
“是性虐待吗?”
“以现在的观点来说是吧~不过母亲并没有虐待我,我也并不觉得是被虐待,只是害怕母亲异常的爱情;母亲的行为不断升级,终于在我高中的时候赤裸的爬到我身上。”
即使事不关己听起来依旧毛骨悚然,母亲以一个女人的身分索求着儿子。
对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吧。
“即使是这样怪异的女人,对我来说也是唯一的母亲,我忍下了快要发狂的心情,心里想着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的,如果没有办法,那离开这个家就好了……我考上大学,准备离开家独立,原以为母亲会反对,她却意外的很平常的为我高兴,我感到安心,以为她终于愿意放开我了。可是、并不是这样,她是因为找到了另外可以倾注她的爱情的对象,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对我说───偶尔也要回来啊~这孩子应该也会想见见自己的父亲的。”
五堂的话令椎叶震撼,母亲怀了自己孩子的小孩!这是决不可以的事。
“我走到伯父的房间,抓了武士刀回来,抬起刀不断刺向母亲的肚子,于是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毙命。事件被伯父压了下去,而我从那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回去那个家。”
太过悽惨的经过让椎叶说不出话来。
杀害母亲的时候,五堂的心里到底存着什么?愤怒?嫌恶?还是憎恨?又或者是悲哀?
“……我的[脱衣秀]如何?你也不要吝啬的让我瞧瞧吧?”
“在你这么精彩的秀之后,我的就相形见绌了。”
五堂愉快地笑出声,喝了一口白兰地。
椎叶宛如被打垮一般走出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焦躁不安地在床上坐下。
椎叶再次感受到,五堂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可以一边笑着一边说出那么悽惨的事情,其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寻常,与其说是坚强,不如就像他本人说的那样已经疯了。
明明已经疯了,却还是狡猾的处处精明,毫无空隙。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椎叶确实害怕五堂。
虽不至于像东明一样被洗脑,但在一瞬间屈服于那个男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却是事实。
因为恐惧,所以无法再往五堂的内心深处试探。
并不是藉口,而是本能在发出警告,说着不要再深入那个无底泥沼般的内心了!万一被拖进去,极有可能永远也回不来。
自己完全没有从五堂身上拉出真相的力量,好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好想揪掉自己的脑袋。
明明真相就在那里却抓不到,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不过、椎叶现在脑中并没有放弃这个选项。
黎明前,椎叶感觉到外面下着大雨而醒来。
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雨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睡意,椎叶出了房间走向客厅。从只开了一条缝的门透出光亮,心里想着到底是谁在里面呢,椎叶轻轻窥视其中。
是五堂与纪里。
横躺在沙发上的五堂,头部枕在纪里的大腿上。
穿着洋装的纪里抚摸着五堂的头,温柔的动作,反覆不断地摸着,五堂像是因为内心安定,脸上浮现出非常满足的表情。
“……你想要新的小鸟吗?”
五堂温柔的说“只要你希望,我可以找到与死掉的小鸟一模一样的给你。”
纪里摇摇头。好像诉说着不需要似的,手掌靠在五堂脸颊边。
五堂握住纪里的手,将自己的手覆上纪里小小的手,怜爱的让手指深深纠缠;五堂看着系在一起的手,慢慢拉近自己的嘴边,亲吻纪里的手指。
只有雨声的房间,两人沉默地用着什么交流;即使没有言语的交谈,也能心意相通,这是让人自然产生这种感觉的温馨一幕。
那是自己不能进入的两人世界。
椎叶看到不应该看见的情景,心中感到苦闷。
令人意外地五堂非常重视纪里。
也许是因为想让纪里好好休息,才刻意一直待在如此不方便的别墅里。这两个人之间的羁绊远比椎叶想像的还深。
要是两人是真心相爱的话,那么椎叶想要帮助纪里的心意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
到底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了呢───?越思考、越搞不清楚。
椎叶以为五堂就像是穷凶极恶的恶魔一样。
可是一旦知晓了他过去的事情,窥视到他内心的黑暗,就再也不能单纯客观的下判断了。
现实并不像故事中那样可以轻易区分出孰善孰恶啊。
“我跟纪里明天回东京,你呢?”
穿着西装的五堂在即将出门的时候询问椎叶。“你已经告知狙击宗近的男人行动中止了吗?”
反过来被椎叶质问,五堂含意颇深的笑着说道“要是你有心与我继续玩这个游戏,可以跟我到惠比寿的家啊,我可是很欢迎。”
椎叶没有回答,五堂像是看穿椎叶的心思似的补充道“应该还不能让这个游戏结束吧?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到最后吧,真正有趣的地方现在才开始呢。”
挑衅的露出无畏的笑,五堂出门去了。
即使近距离的观察,即使知道他的生长经历,还是难以理解五堂这个人的心里。在想要杀了自己的对手面前摆出无防备的姿态,丝毫没有警戒的样子,明明应该是处事周全的人,做的事却太没有一贯性,让人无从了解。
椎叶看向沙发,纪里又像猫一样蜷曲着打瞌睡。
正眺望着纪里的睡脸,脑中想着今后该怎么做的时候,东明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系着领带,不过他今天倒是西装笔挺,而且头发也向后梳拢。“你要出去?”
椎叶一问,东明便亮出手上的车钥匙“去兜风,你也一起来!”
被东明不容分说的命令,椎叶摇头道“抱歉我没那个心情,你一个人去吧。”
“不要啰唆!”
东明吼出带着焦躁的声音,抓住椎叶的手“你只要闭上嘴乖乖跟我来就对了!”
大雨中强拉着椎叶走到他那台FAIRLADYZ车边。
椎叶非常知道东明反覆无常的个性,只好拿出配合小孩子任性的心情放弃抵抗,坐进副驾驶座。
东明嚼着口香糖边系上安全带,让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用力踏下油门,车子一下子冲的太快,身体反射性的沉进椅子里。“喂!不要开的那么快!”
“干麻?!害怕啦?”
东明的驾驶很胡闹,不过技术倒是不错。习惯了之后,椎叶也有余力眺望窗外的风景。
从车里看着烟雾弥漫的相模湾,车子渐渐朝南走。
车内播放着非常吵闹的重金属摇滚乐,不过东明将CD转换成FM频道后,便传来沉静的钢琴曲声。
“要不要把车停在哪边,来个车床战怎么样?”
东明用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对象是我,你不是站不起来?”
椎叶冷冷地应对,东明浮现令人讨厌的笑容“放一点春药、总有办法的。”
“不需要那么勉强一定要跟我作吧?你积那么久了?”
知道东明只是嘲弄自己,椎叶也轻松的回答。
“是啊、积了很久、都积到快满出来啰,已经到达极限、快要爆炸了。”
虽然东明应该也是玩笑话,不过听来却隐含真心。
快要爆炸的,应该是东明的心吧,被松仓组组长太过沉重的头衔压得崩溃,已经是窒息边缘。
“不讲作爱、我们继续之前的游戏怎样?”
椎叶诧异的回过头,东明愉快的摸着自己的耳朵,拨弄银色的耳环。“耳环啦。我帮你别在身上,耳朵啦、鼻子、舌头、跟之前相反方向的乳头、肚脐全部,就连你最重要的[那个地方]也一起。”
椎叶想起上次被冰锥刺进身体时的疼痛,心里不禁叫着开什么玩笑。
在左边乳头上留下的伤痕,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复原。
“我拒绝。我没有你那种伤害自己的身体还高兴得起来的兴趣。”
被椎叶冷冷地一瞥,东明咧嘴道“看到你那个一本正经的脸孔,我就想随便往你身上刺,让你全身是血。”
“你恨我是因为我跟宗近很亲近吧?要真这么重视宗近,为什么不好好地跟他面对面?!宗近也很担心你啊,你应该适可而───”
“吵死了!!”
东明的手一度离开方向盘,朝椎叶胸口一拳打去。
强烈的冲击让椎叶呼吸一窒。
“我说过不要多嘴我跟奎吾的关系吧!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又了解我们什么?!”
椎叶边咳嗽,边压着胸口说道“也……也许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宗近的心情我了解。他打从心底后悔伤害了你,而且希望能跟你恢复以前的关系;你也许也很痛苦,不过宗近也同样痛苦,请你原谅宗近吧。”
椎叶话说完,却忍不住自嘲苦笑。
讲得这么了不起,其实自己跟东明不是一样吗?从来都不曾从过去的束缚逃开,即使期望着自由,事实上却让炽热的愤怒与怨恨烧得全身焦黑。
因为了解宗近的苦,所以任意地要求东明原谅他。
可是如果五堂就是杀死由佳里的凶手,而他也在悔恨的过去错误中折磨,自己能原谅他吗?会因为对方现在的心情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吗?必要的是惩罚?还是赎罪?被掠夺的人如何忘记憎恨?掠夺者如何获得饶赦?!沉重辛苦的沉默中,车子在途中左转,进入三浦纵贯收费道路,且立刻经过衣笠IC收费站,进到横滨横须贺道路。
FAIRLADYZ就这样加速通过逗子IC收费站。
“为什么不在逗子下交流道?”
椎叶以为一定是要回别墅,所以感到相当惊讶。
“不回去五堂的别墅啦。”
东明脸朝前方认真的说。“为什么?!那、我们要去哪?”
“回东京。”
东明断然的回答让椎叶一片愕然“你一个人回去,我不能从五堂身边逃开,我说过吧?因为我们以宗近的安全做为───”
“闭嘴!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
东明尖锐地打断椎叶的话,焦躁地咬住嘴唇“要是你真的想保护宗近,根本没时间当五堂的玩具,扮演悲剧的主角吧?!如果宗近真的被狙击,你反而应该抱着被枪击的觉悟,死命的跟在宗近身边,展现你的骨气才对!”
“……你相信我的话了?!”
东明首次说出类似接受了椎叶的话“我不是相信你。可是、如果、五堂真的要宗近的命,我也有我的打算啦。总之你跟我来,看到你在五堂身边,我就气得想真的杀了你……我拉着你到处晃的时候,五堂应该不会以为你逃走了才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东明准备违逆五堂。
五堂摘掉的不信种子,还是悄悄的在东明心中萌芽了。
第六章东明的家,也就是松仓家,靠近目白区,位于下落合高级住宅区的一角。
是一栋纯日式豪华建筑物,不过边缘被高耸的围墙包围,所到之处都设置有监视摄影机。也许因为这个缘故,空气中充满了与闲静的外观不相符的森严气氛。
跟着东明走进玄关,从屋内飞奔而出一名表情凝重上了年纪的男人“东明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昨天是关东侠和会的聚会,明明之前不断提醒您务必要出席的。”
“哦、是吗?我完全忘记了。”
东明装糊涂的回答,男人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我拜托您,请您有点自觉再行动好吗?如果是组织内的事情我们还能处理,可是对外能够代表组织的只有东明先生您啊!”
“够了,土井,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啰唆个没完,你的牢骚我听得很烦啊……你过来。”
东明冷冰冰地敷衍了事,粗暴的拽住椎叶的手腕。
“这一位是?”
“我朋友。我要用西侧的客房,你们谁也不要靠近,等一下我们两个要做些有趣的事。”
东明无谓的笑笑,不知道男人是否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绷着脸一声不吭。
目送着东明拉着椎叶走开,男人的眼神浮现出放弃与轻蔑神色,看来对于任性的年轻组长感到相当棘手吧。
椎叶被带到一间宽广的西式房间,东明命令他坐在奢华的皮革沙发上,然后打了内线电话“笠井吗?从我房间拿一个红木盒子过来,放在桌上那个。”
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一名年轻男子走进来,手上拿着木制的小箱子。
“放在桌上,你出去。”
男子离开后东明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是尼龙袋包装好的各式各样耳环,堆的像小山一样。
东明的手在盒子里喀擦喀擦的找了半天,拿出穿洞的穿耳针、小颗粒的环状耳环以及消毒液。
“首先在耳朵上穿吧。你不要动哦~要是像之前一样,需要我手下压住你像强奸才会兴奋的话,你也可以说呐。”
知道东明真的想在自己身上穿洞,椎叶感到厌烦。
看不出椎叶有抵抗的意图,东明移动到他身边。
沙发上落座后,在椎叶的右耳、穿耳针以及耳环上都消毒,在耳针上涂上像软膏一样的东西。
看来东明今晚似乎并不打算像之前一样胡来。
“……你刚才说、要我原谅奎吾对吧?你从奎吾那里听到以前的事了?”
将穿耳针压在耳朵上,东明小声地说着,视线只停留在椎叶耳上。
“是啊,全听说了。”
东明第一次表现出对自己的话感兴趣,椎叶心里希望他再多热衷一点。“想要修复跟我的关系、真的是奎吾说的吗?……要刺啰。”
耳朵传来强烈的痛楚,椎叶咬紧牙关。东明将耳针贯穿,装上与耳针成对的耳环。满足地看着皱着眉头的椎叶,东明又拿出一个新的耳环“只有一个有点无趣呐,装三个好了。”
之后又再次消毒,在刚才的耳环旁再穿上一个。
“宗近对于夺走你的母亲有着强烈的罪恶感。”
以不刺激东明为前提,椎叶尽可能若无其事的说,东明却浮现冷笑“如果后悔、当初不要私奔就好啦……那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有一阵子、奎吾被老爸打得几乎不成人形。”
东明指的是宗近与绫乃的不伦被发现的时候吧。
“我从小就很怕我爸,从那次之后就更恐惧了。”
第二个耳环穿好后,东明淡淡地拿起第三个耳环,也许已经习惯了,即使一边说话他的手依旧很平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天提心吊胆,结果接着妈妈跟奎吾又从家里消失。我不断地问周围的人他们两人到底到哪里去了,可是谁也没告诉我真话。妈妈害怕父亲,奎吾也恨着父亲,我以为他们两人一定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丢下我,还是小孩的我每天哭。可是我心里的某处一直相信,只要我当个乖孩子,哪一天妈妈跟奎吾一定会偷偷回来接我的……可是两个月之后,回来的却是妈妈的尸体。”
感觉到第三个耳针穿过耳朵,看样子耳环又增加了。
耳朵犯疼,可是比起椎叶,东明的表情反而更苦闷。
“妈妈葬礼的时候我知道了真相,因为父亲侧近在说那件事的时候被我听见,比起震撼,整件事让我无法置信,自己的母亲与同父异母的哥哥私奔,到最后只有母亲自杀这种事!”
别完三个耳环,东明似乎累了,将整个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椎叶一边触摸着别上耳环的耳朵,一边看着东明发呆的侧脸。
“宗近没有再回家吗?”
“嗯。葬礼结束过了一段时间,在鹿目的安排下跟他在外面见过一次面。奎吾来跟我道歉,我却狠狠地骂了奎吾一顿,把母亲还给我!你这个杀人犯!奎吾跟松仓组切断关系,从我面前消失了。偶尔、会来电话,不过我每次都责备奎吾不要再逃避了、你想办法偿还我!”
虽然宗近很痛苦,但是责备人的东明也一定同样辛苦。
可是,也唯有这样东明才能将情绪发泄在宗近身上吧。
“父亲死了以后,奎吾应我的要求将户籍迁回松仓组,不过我们的关系依旧不好。他身为组织投资企业的身分,对组织提供了莫大的资金。明明用金钱补偿,我也不会高兴啦……母亲去世已经15年,我却还不能原谅奎吾,对于我的执着我自己也吓到了。”
东明用直率到令人不舒服的地步,讷讷地说着自己的心情。
也许因为知道了椎叶了解事情缘由,忍不住一吐为快吧。
“其实你已经原谅他了吧?要是真的恨他,应该连见都不愿意见他才对。”
“不是!是因为我很孤僻,所以想要把他摆在身边不断折磨他啦!”
不是吧,椎叶在心中否认。东明对宗近任性其实并不是因为惩罚,而是正好相反,他想要回到从前的友好兄弟关系,却因为做不到所以感到焦躁,跟小孩子想要与父母亲近却故意使坏引起注意的心理相同。
“……接着要别哪里好呢?舌头?奶头?还是肚脐好?”
像是要改变心情似的,东明的眼睛对上椎叶的视线贼笑道。
“我有说出希望的权力吗?”
“那我来决定……肚脐好了,把衣服脱掉。”
椎叶叹口气,手指伸向衣服钮扣时“什么事啊?!”
东明惊讶地看向门口,从走廊传来争吵的声音。
突然间门被打开,预想不到的人冲了进来。
“奎吾……”
东明愕然地轻叫出声。
站在那里的是宗近没错,椎叶也瞪大眼睛无法动弹。
宗近脸上挂着可怕的神色跨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鹿目,仍旧穿着与平时相同的立领西装,头发束在背后。
“等一下!奎吾先生!”
东明的手下想要制止宗近,不过宗近粗暴地将阻挡男子的手挥开,直直地走了过来。
“奎吾,你、从医院溜出来的吗?!”
宗近没有回答东明的问题,而是抓住椎叶的手,强迫他站起来,向桌上散乱的耳针、耳环一瞥,手伸向椎叶的右耳“只有这些耳环吗?其他地方呢?”
宗近低沉的快速质问,椎叶依旧愕然地摇摇头。“看起来没有受伤,五堂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没事。”
听到椎叶的回答,宗近安心的吐了口气。
“回去了,过来!”
东明突然插进宗近与椎叶之间,脸色泛青,眼中浮现凶恶的神色“等一下、奎吾,他是我的客人!你随便就把人带走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我不需要得到你的许可,因为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明,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椎叶,即使那个人是你!”
宗近说的如此决绝,让东明脸色一变,非常愤怒地瞪着宗近“他对你这么重要?!”
“对!很重要。”
比起激动的东明,宗近的声音显得沉静。“对方是条子耶!你选他就表示背叛组织,会变成怎样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已经有所觉悟。”
宗近非常干脆的回答,东明接着“喂!”
的一声叫唤手下“把奎吾赶回去,鹿目也是!”
两名手下感到困惑的互看一眼,却没有马上动作。
“你们在干麻!还不赶快动手!”
被东明斥责,两名手下的其中一人即将踏出一步的时候,站在门口处的一名男子大声制止“笠井、够了、你退下!”
站在大门的是刚才规劝东明、名叫土井的老人“东明先生,请您长大一点不要再胡闹了。再这样下去,松仓组可是会毁了的,信赖你、让你继承的前代组长,也会在那个世界悲伤哭泣呐。”
被劝说似的语调责备,东明的脸越来越红“吵死了!不要命令我!……这个也是、那个也是、每一个都瞧不起我,都在心里面嘲笑我……!!”
东明快速地从裤子口袋拿出蝴蝶刀,手一挥亮出刀刃,用力的刺到椎叶面前“奎吾,要是不想伤了这家伙的脸,就从这房子里滚出去!这是我家,我是主人!这里不是你这个早已经离开了的人还能死赖着不走的地方!”
东明非常的激动,随便刺激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椎叶小心提防留意着东明的动作。
“好了、给我滚!从我眼前消失!”
即使被东明用刀子指着椎叶也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拼命威吓着宗近的他很可怜。心里最需要的对象,身上受着伤来到自己面前,却对别的男人伸出援手,再加上这里是东明住的地方,却没有人站在他那一边。
宗近严厉地注视着东明,慢慢将彼此距离缩短;应该是威胁别人的东明,反而被宗近的魄力震摄地越来越后退。
“东明,把刀放下。”
宗近渐渐迫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东明将刀子的尖端贴近椎叶脸颊。“东明!”
宗近大喊,那声音连空气都被震动,东明反射性的身体吓得一缩,宗近抓紧这个一瞬间的机会将椎叶的身体拉过,移动到东明的刀子构不到的地方。
威胁的对象被逃走,东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刀子反指向自己的喉咙“不要再动了!你再靠近我就死给你看!”
东明被异常的情绪控制,完全失去了自我,颤抖的手拿着刀压着喉部,眼看就要刺破皮肤。正当谁也不敢乱动的时候,只有宗近走向东明。
“不要过来!奎吾……!我是认真的哦!真的会刺下去!”
宗近的视线一瞬间也不曾从东明身上移开,跟着开口道“你刺吧!如果你是认真的、就刺吧!”
宗近放弃似的口吻让椎叶感到惊讶,但是更惊讶的是东明,他吞了口气,凝视着宗近。
“要是你割开自己的喉咙,我也会马上做出相同的事。”
“什么……?!”
东明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似地眼睛瞪得老大。
“你遭遇到的痛苦我也陪你尝,你流多少血我也陪你流。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
宗近的声音平静但力量强大,真挚地只注视着东明。
“闭嘴……!只是嘴巴上说,谁都可以把话说的漂亮,明明根本、没有认真的这么想!”
感情爆发出来的东明脸部狰狞,此时宗近的手快速移动,抓住东明握住刀子的手。
“可恶!放开……!!”
一边压住乱暴的东明,宗近将刀子拉向自己“我来刺吧。如果是为了你,流再多血也无所谓。”
宗近将刀子的利刃压上自己的颈边,尖锐的刀锋刺破皮肤,鲜红的血噗哧地喷出。
“住手!你要干麻?!奎吾!”
惊吓的东明使出浑身力气将刀子从宗近手上扯下。
争执的过程中一用力,刀子掉落地上,东明冲出去想要捡起刀子,鹿目敏捷地靠近,快速地将刀子踢飞,而刀子便被那个叫土井的男人捡了起来。
东明像是放下了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眼睛没有焦距的茫然一阵,便抱着头开始啜泣,静静的房间中,只回荡着东明哭泣的声音。
“东明,你要恨我也可以,你不原谅我也可以,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可是、为了你自己好,不要再回首过去了!”
宗近在东明身边坐下,抱紧抖动着肩哭的抽抽搭搭的弟弟。
“……妈妈死了以后,奎吾根本就没再看我。”
东明一边抽泣一边像小孩子一样控诉“就算脸朝着我,眼睛也没有看我;只是任由我的任性,根本就没有接受我,其实我会变得怎样、你根本就不在乎吧?!”
“不是的,东明。我从你身边夺走了你的母亲,我对你感到愧疚,想要帮助你,可是却害怕跟你面对面啊。”
“害怕……?”
东明露出不能理解的神色向上看着宗近。
“是啊,每次见到你我就想责备自己,就会想到过去,然后心情变得苦闷;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打从心底非常难受。可是我在乎你的心意没有虚假,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
宗近大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东明泪湿的脸庞“要是你希望的话,从今以后我会在你身边全力支持你。”
“真的吗……?”
“嗯。可是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放任你了,你有认真与我面对面的觉悟了吗?”
东明撇嘴背过脸道“……什么觉悟啊!逃避的不是奎吾吗?我一直都等着奎吾回来这里呢!”
“东明,只有一件事我要你答应我。”
“什么?”
“你要跟五堂断绝往来。”
对着东明惊愕的表情宗近严肃地继续说“如果你要与我携手,就必须放开五堂。”
“可是……”
忐忑不安的东明视线闪烁不定。
对现在的东明来说五堂就像麻药一样,失去一直以来倚靠的对象,应该会本能的产生恐惧吧。
“做不到吗?”
“也、也不是,不过……”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鹿目突然开口道“东明先生,已经知道是谁对社长开枪了,是从五堂那里接受工作的职业杀手。每在社长身上射中一颗子弹,就可以领取奖金,他们似乎是订下了这样的契约。”
“什么……?!”
鹿目对着愕然的东明继续说道“我的部下潜入五堂组织中调查到的情报是千真万确的,现在正在搜寻那名杀手的去向。”
东明犹豫地握拳又张开,即使知道五堂背叛了自己,东明还是害怕失去那个男人,宗近也不催促东明,静静等着他的回答,椎叶也一样,心中祈祷着东明能够下定决心。
“怎么样?东明。”
被宗近逼迫,东明痛苦的喘息“我……我……我还不能决定啦!”
“东明”听到宗近好像责备的声音,东明瞪着充血的眼睛“烦、烦死了!这又没有那么容易!”
东明用力地站起来。
“你要是不选我而选五堂的话,我便不能支持你了。”
宗近毫不留情的说,东明渐渐地被逼得走投无路,一脚踢开沙发“我知道!我知道啦!你先不要说话!”
咬着拇指指甲,东明心神不定地看着宗近“……就听奎吾的,今后都按照奎吾的态度决定,如果我能相信你不会再背叛我,我就与五堂完全切断关系。”
这已经是现阶段的东明竭尽全力的回答了吧。
宗近无言的点点头,拍拍东明的肩膀“你跟我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再想就好,可是你要完成身为组长的责任,明天晚上把时间空出来,跟矢嶌老见个面。”
“矢嶌……?关东侠和会的理事长?”
“对。加入侠和会的主要组织都已经在将五堂组从关东地区驱逐出境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再这样下去松仓组会被认为将与五堂组联合,而被侠和会视为敌人;你跟矢嶌老会面,由你的口中亲自表明松仓组赞成会议的决定。”
“───我知道了。”
“也要打电话跟高仁会的会长致意,会长等着你主动跟他连络。”
“嗯,我一定打电话。”
东明的眼睛还没有直视宗近,不过今夜陈年的隔阂稍稍纾解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意义的对宗近无理取闹,而不分青红皂白的反抗也将在不久后消失吧。
宗近从沙发上站起来,这次是看向椎叶“你跟我来,我有非常多的事要问你。”
宗近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椎叶非常清楚他在生气。
这是当然的,椎叶违背了与宗近的约定,明明宗近要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结果他还是一个人擅自行动。
宗近和东明在今晚跨越了长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冲突,椎叶也必须正视自己的心情,明确的釐清自己与宗近的关系。“社长,请坐到前面来,把椅子倒下,让身体好好休息───”
“不用了。”
宗近拒绝鹿目的关心,在椎叶身边入座。
鹿目担心的看着宗近,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将车门关上。
鹿目驾驶的宾士从松仓家出发,驶进夜晚的街道中。
宗近交叉双臂,闭上眼睛,脸色实在不能说是好。
从被枪击中只不过经过了一个礼拜,虽然听说内脏并无损伤,不过应该还不是能随便乱动的状态。椎叶想要问宗近要不要紧,可是一想到这全都是自己的错,结果连问候也开不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跟东明在一起?”
宗近一阵沉默后,眼睛看着前方回答“土井联络我,说离家出走的东明带了一个朋友回去,我预测东明是跟五堂在一起,便猜测所谓的友人应该就是你,所以从医院直接过去。”
宗近突然抓住椎叶的手,力量之大让手腕疼痛,椎叶在心底惨叫。
“你说清楚!为什么到五堂那里去?!到现在为止在哪里做了什么?”
刻意压抑的低沉声音让人感到他真的生气了。
“那是……”
“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从离开医院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在我能够接受你的说明之前,我都不会原谅你。”
宗近的怒气跨越空气漂荡过来刺入皮肤。椎叶没有办法,只好将从医院出来后自己采取的行动依序说清楚,买入枪枝的事,寄出辞职申请的事,之后跟踪五堂、甚至拔枪相向的事。
等到椎叶说到东明将自己由五堂别墅带出来整件事告一段落之后,宗近才终于将抓住椎叶的手放开,椎叶手上已经留下红色的淤痕。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跟着五堂的?”
“───嗯,不过、也不只如此,我想知道五堂到底是不是杀死姊姊的凶手……如果状况一直僵在那里的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头再处理下去。”
“太过意气用事会遭致自己灭亡……我说过的话你记得吗?”
椎叶想了一会儿点头,那是和宗近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他说的话。
因为追踪枪枝掮客的中国贸易商太过深入而陷入绝境的椎叶,在危急的时候被宗近所救,那之后宗近给予的叮咛。
“不论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掌握你姊姊事件的真相,都不足以成为理由。你做的事对我来说,就是背叛。”
被冷冷地责备,椎叶咬紧嘴唇。
虽然一点都没有想过会被感谢,可是却也没想到会被斥责为背叛。
“……可是、我有保护你的义务───”
“即便你牺牲了自己,也不过都是顺了五堂的意思而已,不要想得那么狂妄自大!”
椎叶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当然有自己做了鲁莽的事的自觉,现在不管说什么道理,都只是助长宗近的怒火。
“───你的辞职申请还没有批准。”
“啊……?!”
意外的话语让椎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上司、叫高崎是吧?辞职申请还在他手上。”
“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失踪了之后,我跟篠塚曾经数度联络,高崎拿着你辞职的事跟篠塚商量过,篠塚拜托高崎在直接确认你的意思之前不要交出申请书,而高崎答应了。”
椎叶愕然地看着宗近侧脸“那么、我还是……”
“嗯、现任警察啊。”
现任警察───-坚信自己已经失去了警察资格的椎叶,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今后、要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呢?在椎叶考量的时候,车子已经来到宗近位于六本木的家。
鹿目也一起来到房间里,确认宗近吃完数种药。
“要是身体状况变差,请一定要马上联络我。”
“我知道了,你明天早上再来吧。”
鹿目回去的时候,将椎叶唤到了大门边,可能有什么话想要两个人单独谈吧。
“椎叶先生,五堂真的没有对你怎么样吗?”
“我没有事……为什么这么问?”
被椎叶一反问,鹿目吐气般叹了口气“没有事是最好了。社长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请你暂时不要做出任何会刺激他的言行。”
鹿目应该是担心椎叶说些什么让宗近过于激动。
“你失踪后,为了要阻止社长去找你,实在花了不少力气。”
椎叶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向鹿目鞠了个躬。
“那、我先告辞了。”
鹿目出去之后椎叶回到客厅。宗近坐在沙发上看着天空“……过来这里!”
被宗近低沉的命令,椎叶移动到他面前。
“在我面前跪下!”
宗近的声音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椎叶像顺从的小狗一样,按照宗近说的话在他正前方跪下。
宗近的右手打了椎叶一巴掌。
半边脸感到发麻般冲击,可是椎叶咬紧牙关抬起脸,准备着另一边也接受同样对待。
椎叶既不觉得愤怒也不想反抗,甚至反而希望宗近打到气消为止,宗近有这样的权利,可以支配自己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你现在真是特别温驯呐。摆明了任由我责打的表情。”
头顶上降下冰冷的声音。
“我是这么想,请打到你气消为止。”
椎叶注视着宗近的眼睛,明确地陈述。
两人的视线深深纠缠,宗近的眼里晃动着隐藏不住的激情,像是着了迷似的,椎叶没有办法眨眼。
突然间宗近伸出手,将椎叶用力地紧紧抱入自己宽广的胸膛。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椎叶心跳好像要停止一般。
“为什么要离开我……!我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你总是想要一个人解决所有事?!”
宗近的感情爆炸开来,激烈地搂住椎叶的身体;承受着骨头都快要发出悲鸣的抱拥,椎叶忍不住颤抖。
“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
“宗近……”
近似欢喜的心情从背部直驱而上。
好爱毫不保留地将感情表达出来的宗近,明明被责骂,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宗近,说要分开不是我的真心,那是五堂硬要我这么说的───”
“我知道。那种话、我不可能相信吧!”
宗近立即的回答让椎叶不经意流泄安心的叹息“宗近……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椎叶无法顺利地发出声音,疯狂的爱意拥塞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没有背叛你,我本来没有打算那么做……我不可能、不可能背叛你,你是我的S……”
“椎叶,什么S、警察,早就没有关系了吧?不管开始时是如何,我们老早就跨出了当初的立场了,不是吗?难道只有我这么想吗?”
被这么真挚的询问,椎叶终于彻底觉悟。
以前总以为要是说出口承认,就是结束了,太倾心于宗近自己会变得脆弱。
但是错了!不是这样的!一直避开不看根本不是坚强,一直逃避下去什么也不会拥有。
“宗近、我是……我……”
椎叶说不出话,着急得猛摇头。宗近紧抓住椎叶肩膀,用力地诉说“你发誓,不是对S,而是把我当作一个男人对我说出你的誓言,说绝不再背叛我,说爱我,我想听你说真心话,不要再有什么原则什么藉口!”
“宗近……”
情感的海啸汹涌而至,许多感觉一口气来来回回,椎叶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到目前为止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东西正在霹雳啪啦地崩毁,连自己也被宛如肢解成一块一块般的恐惧包围。
椎叶像是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心中被想要哭到声嘶力竭的冲动袭击。
与真实的想望正面相对时,人竟然会变得如此脆弱?!要把自己的灵魂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人面前时,竟是这样的恐怖?!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说!我也想知道!注视着自己光裸毫无遮掩的一切,渴望完完全全被接纳。“───我发誓,几万次我都说,我爱你,我只爱你……”
椎叶颤抖的声音,将之前一直忍着不说、隐藏在心中的爱意寄托话语中───警察这个身份,成为绝对性的铠甲保护椎叶,有时候甚至会让椎叶无法动弹束缚着他。
封闭在坚硬的铠甲中真正的自我。
软弱易碎、为微不足道的事轻易就会受伤的柔软的心。
如果是在宗近面前,他可以脱去盔甲,可以交付出赤裸的自己。
就算被宗近伤害、被撕裂也不怕。
“请让我爱你。并且、请你也爱我……”
椎叶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宗近温柔的以指尖将透明的水滴拭去“不需要请求我,因为我也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着你了。”
“宗近……”
椎叶扑进宗近怀里,两手紧紧环绕宗近的颈。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了,再也不能掩饰心中满溢的爱慕,再也不能刻意背过脸去。
因为将以警察的身分立下的誓言丢在一旁,以一个人的立场承诺了新的誓言。
因为有着警察与S的前提,所以椎叶才能勉强自己允许两人的关系。可是如今个人感情已经凌驾其上,彼此已经认同这是热爱,便再也不能用跟以前同样的方式面对宗近。
尽管如此,比起不安,终于能真诚地将自己交托出去的喜悦更强烈,在好像能包裹住所有一切、紧抱着自己的宗近臂弯里,椎叶感到天旋地转般的幸福。
“……你终于成为我的了。”
宗近近似苦笑的言语,让椎叶忽然想起那拼了命也要让宗近成为自己的S的时候───宗近、成为我的人吧!───不对、不是我成为你的人,而是你成为我的人。
多次讨价还价、总想要占上风的那个时候,不想被看到脆弱的部份,挑衅的张牙舞爪,为了使自己振作。
一旦被看穿心意就是输了,但如今却没有涌上一分一毫的挫折感,两心相通,便无关优胜劣败。
在那里的只有,互相渴求立场平等的心与心───“对,我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
脸颊被宗近两手包围,轻轻降下了温柔的吻。
椎叶自己将唇打开诱导,一如希冀,宗近热切的舌潜了进来。
不是警察与S的立场,而是确认相爱的两人首次交缠的吻;不是作为情报的代偿,已经不需要任何理由。
想望所以索求,想要侵夺所以给予,只是因为这样。
沉醉在宗近的吻中,不知不觉衬衫的釦子已被打开,椎叶察觉到这样下去会演变为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于是不情愿的制止宗近。
“宗近,你的伤还没好……”
“不用担心。”
对于椎叶的踌躇宗近完全置之不理,开始在椎叶颈边深深爱抚,椎叶缩着脖子推开宗近。
“笨蛋,我当然会担心。”
“比起伤口的疼痛,不能抱你反而更辛苦,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吧?”
对着脸上浮现一如往常傲杰不逊笑容的宗近,椎叶叹口气“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
“要是我昏倒了就帮我叫救护车。”
“谁理你啊!”
椎叶将头转向一边,随即又被宗近抓紧下颚“在这里做?还是去床上?”
椎叶知道一旦宗近有那个心思就不可能阻止他,所以尽可能的不要造成他的负担,于是自己站起身来“我们去床上吧。”
第七章宗近一在床上坐下,立刻盯着椎叶上下瞧。
“干麻啦?”
“……把衣服全部脱了,在我面前转一圈看看。”
“蛤?!”
“好啦,照我说的做就对了。”
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啊椎叶一边念着,还是将衣服全脱下在宗近面前转了一圈。
“到现在才要看我的脱衣舞,很有趣吗?”
“是啊、很有趣……可以了,过来。”
椎叶扑进展开双手迎接的宗近怀里。宗近开始在椎叶的肩膀、手腕之间抚摸,却是毫无情趣的摸法。
“……你该不会以为五堂对我做了什么吧?”
“你向来不诚实,我不用自己的眼睛确定是不会安心的。”
宗近一边说,一边将视线环绕椎叶周身,检查是否有瘀青还是伤痕。
“我说了没事,真的什么都没有!”
也许全身确认已经可以相信,宗近将椎叶推倒在床上,自己也将衬衫脱去。
结实的胸口上缠绕着白色的绷带映入眼帘。
“我要怎么做才好?我不想影响你的伤势。”
对着认真询问的椎叶,宗近贼贼一笑,在椎叶鼻间落下一吻“你只要收歛一下你那不服输的个性,乖乖让我抱就好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嗯……”
抗议的言语被热情的吻吞没,交缠的舌淫秽的动作,让呼吸自然急促起来。
“椎叶,不用考虑那么多,只要想望就追求,我也会尽情地享受你。终于拥有了你,我要好好地品尝一下。”
在亲吻之间宗近轻声道,让压抑的情欲开始抬头。“不要撩拨我哦,万一太激动可是会抓开你的伤口。”
椎叶倔强的回答,让宗近轻笑道“无所谓啊,哪里都可以抓,抓到你满意为止。”
椎叶的皮肤被粗暴的咬噬,宗近的指尖用力地在敏感的地方刺激。
覆叠的肌肤,令人舒服的重量,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喜悦,在椎叶全身到处奔走。
胸前尖蕊一被宗近的舌头舔吮,身体深处就涌起一股近乎疼痛的快感,椎叶仰背撑起腰,手塞进口中,如果不这么做,他会忍不住大叫出声。
“刻意压抑声音也没用,你有多大的感觉我全都清楚。”
即使被宗近开玩笑似的说椎叶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很有感觉,敏感的可怕。
只是宗近在身边就兴奋异常,欲望源源不绝地涌出。
屹立的昂扬被握住,椎叶立刻咬住自己的手,可是宗近旋即拉开他的手“你今天真是特别害羞呐……不过、偶尔这样也很可爱。”
“吵、吵死了……你可以不用说话,专心你的行为就好了!”
因为不甘心说出抱怨,宗近轻咬椎叶耳垂“我很专心啊,满脑子都是你,快变得好奇怪了。”
明知道这是宗近一贯的玩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椎叶感到强烈的羞耻,好想躲起来。
宗近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着脸咬着唇的椎叶“……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处女一样哦。”
“你、你不要再说话了!”
椎叶抬起身体,硬跟宗近交换位置。
椎叶认为不可以一直处在被动的一方,于是自己拉开宗近的裤头拉炼。
“突然变得这么积极啊。”
“受伤的人就要有受伤的样子,安静一点!”
宗近的男性彰显着即将一触击发,一被椎叶的手碰触,立即硬挺起来。
椎叶弯下腰含住,心中涌起言语难以形容的安心感。
被狙击的当时,万一击中的地方不妥宗近就死了,也许,再也见不到面了。
事情要是真的发生,自己将会多么后悔啊!一次也没有将真正的心意告诉他,无视宗近的感情,椎叶一定不会原谅一直逃避的自己的。
所以一旦可以这样互相拥抱,触摸着他确实活着的证明,才知道宗近的性命对自己有多重要,心底真实感受到他有多么的无可取代。
椎叶专心一致爱抚着宗近的热楔,心中满溢对他的情爱,性与爱完美结合,原来欲望也可以这么神圣。椎叶想要就这样以口承受宗近,却在途中被制止,椎叶勉强抬起头来。
“你趴着,接着是我品尝的时间。”
顺从宗近的话,椎叶横趴在床单上。
宗近下床拿了乳液回到床上。
濡湿的手指抚弄着密处,让椎叶身体猛地一颤,只不过是表面被指腹抚过,腰便忍不住发抖。
宗近的手指轻轻在臀缝间上下拨弄,椎叶的腰即因为想望而抬高。
“宗近、快点……”
短暂的申诉,宗近的手指立刻潜入内部。
坚硬的手指擦过柔软的部位,椎叶发出急迫的叫声,心中掀起极度的快感,没有办法再乖乖忍受“手指可以了,你的……”
“我的?你要我怎么做?”
宗近享受着椎叶的着急,想要从椎叶的口中引出赤裸裸的话语。他想听他就说,以着这样的心情,椎叶一边吞吐宗近的手指,腰部一边蠢蠢欲动“……我要你那坚硬的东西,你那热烫的东西深深的插进来,挺进抽撤,激烈的品尝我吧!……你知道的!因为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所有的一切都在诉说着我要你……所以、快点进来,再这样让我着急下去,就换我扑倒你啰。”
椎叶转过头视线投向后方,宗近接受椎叶的撩拨,欢喜的咧开嘴“你啊~其实根本不在乎我的伤吧,要是真的担心,就不会说出这种会赶走我的理性的话了。”
宗近将硬挺的欲望,压在椎叶后穴,椎叶闭上眼睛,脸颊贴在床单上,等待着宗近的入侵。
“啊……嗯……!”
宗近的火热慢慢潜入,毫不容情地撬开椎叶身体最深处。
灼热之楔好像要从内侧吞尽自己所有,每当它用力挺进,全身变因欢乐窜过而忍不住扭动“宗近、好棒……那里……已经……”
一边说出宛如从热气漂浮出来的细语,一边在宗近的动作中翻腾,自然的将两脚张开,腰自动撑起。
宗近的手立刻环绕前方,握住椎叶已然濡湿的雄性,椎叶想着他一定是要给予刺激,没想到宗近的手却缠住根部。
“我不让你马上去,在我满足之前忍耐一下。”
“不要……我要先射……”
椎叶摇着头难过的控诉。“不行,这是你让我担心得要死的惩罚。”
被宗近黏腻地舔吮颈部,椎叶抬起下颚,全身变得敏感异常,被碰触到哪里都非常有感觉,敏感到令人恐怖的地步。
已经濒临边缘却无法发泄,只能承受不断激烈的*,以及同时间落在身体各处的亲吻、甜美的啃噬,让神经快要疯狂。
“宗近、不行了……真的变得好奇怪……”
“我也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很奇怪了,你也堕落到我在的地方来吧。”
椎叶不断地请求,宗近依旧贯彻自己的方式折磨着椎叶,即使他已经忍受不住地啜泣也不停止。
身体渐渐不成形,融化在快乐与甜美的辛苦中。
超过容许量的感觉变成巨大的波涛,不断地靠过来。
思考与理性都已麻痺,椎叶觉得自己真的要坏掉了。
可是他并不害怕,只有这个男人,可以让自己生,可以让自己毁坏;因为他,自己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交托出去。
被宗近深深爱着,同时也同样的爱着宗近;好像寻找到身体的另一半,好像寻找到灵魂欠缺的那部份───体会到心被无止境的填满,不可思议地自己也疼爱起自己。
被宗近疯狂的索求,注入承受不完的爱情,自己宛如再生一般。
就像蛹羽化为蝴蝶一样,就像受伤的灵魂再度拥有了新的生命。
在宗近的怀抱中,椎叶与新生的自己相遇。
椎叶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很像五堂的作风呐。”
在混乱的床上宗近忿忿地说,赤裸身躯撑着手轴横躺“他对于看上眼的对手总是花时间拉拢,是那种播种的时候拨种,在开花结果到来之前,忍耐力强、可以享受等待这件事本身的乐趣的人。”
椎叶在宗近身边翻了个身。
难以处理情事余韵的热烫肌肤,连床单擦过肌肤的感触,都让椎叶忍不住流泄些许叹息。
“怎么?!用这么妖媚的表情看着我,还在诱惑我吗?”
宗近戏弄似的以指尖抚摸椎叶的乳首,椎叶一声“不要闹”将手挥开。“这次换你骑在上面,我刚刚太努力了,现在伤口很痛。”
“笨蛋,所以才叫你不要乱来嘛。”
椎叶愕然地说道,宗近听了维持着撑着脸颊的动作耸起单边眉毛说道“因为你说了情色的话引诱我吧。”
“不要怪到我头上……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件事,那五堂把我带到别墅里,也是为了要拉拢我吗?”
“要是拿我当诱饵的话,你就会听五堂的话了;他认为好好的操纵,迟早你会落入他手中吧……怎么样?跟他在一起一阵子,心情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被这样一问,椎叶开始思考。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椎叶觉得自己虽然恨着五堂但同时也被他吸引,要是一直相处下去的话,也许这种想法会越来越强烈。
“你之前曾经说过五堂是个可怕的人,我也终于了解这句话的涵义。那家伙的内心深沉的就像无底沼泽,想要窥视,就会无止尽的陷落……说真的,恐怖到没有办法正面相向。”
“不跟他面对面是正确的决定,他能靠着本能一眼看穿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再用消极的感情不断侵蚀,擅长让自己和对方负面的部份产生共鸣。”
注意到宗近黯淡下来的目光,椎叶语带保留的问“……你也是这样吗?跟他相处的那段时光,有产生同感的地方?”
宗近的手指在椎叶脸颊上滑动,脸上浮现沉思的表情“是啊,我们都有一个流氓的保护者,自己都拼死命反抗他们,然后丢下所有的一切离开,为了逃避而冲进外面的世界;遇见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就像是反射我的一面镜子一样,可是他是一个连憎恨、愤怒都可以拿来当作余兴节目享受的男人。有一段时间我相信他会是朋友,也考虑过可以共同生存下去,可是他心中抱持的黑暗太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们两人的关系比椎叶想像的还要深刻吧。
五堂拥有自己的组织,以流氓的身分再度出现在宗近面前,也许就是为了报复背叛自己的男人;亲近弟弟东明、让椎叶成为自己的所有物,若说把他对宗近扭曲的执着当做这些事情的原因,那一切都能解释了。
“五堂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样的疑问脱口而出。
金钱上既没有困扰,又有人脉,明明想要的东西什么都能得到,却经手私造枪这种风险极高的犯罪行为是为什么?!从他以低价贩卖这点来看,绝对不是为了钱。“谁知道呢?狂人的思想不是平常人能够理解的。”
宗近想要中断对话,将毛毯拉上盖住椎叶赤裸的肩膀“稍微睡一下吧,接下来的事情明天再想。”
接下来的事───椎叶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与宗近的关系终于走到了关键时刻,对于这样的发展椎叶并不后悔,但是眼前的问题还堆积如山。
还要回到警察的岗位吗?还是请上司接受辞职申请呢?宗近突然伸出手穿过椎叶脖子下,椎叶吓了一跳瞠目道“干麻?!”
,宗近以非常了不起的口吻道“给你当靠枕。”
“怎么突然……”
椎叶苦笑地追问,接着宗近在他额边轻吻“因为你的脸看起来很不安。”
“宗近……”
“刚才很抱歉,责备你是因为我一直对自己很不耐烦,结果将自己的怒气发泄在你身上。”
“不要道歉,你说的没错。”
“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宗近静静地说着,这让椎叶了解到,他被囚困在守护的义务感中,而忽视了宗近的心情,如果今天立场相反,自己也许会更加生气。
“……很辛苦吧?不要再一个人忍受折磨了。”
椎叶像是对宗近撒娇似的,脸埋进宗近颈边,手放在他赤裸的胸前,感受着宗近缓慢鼓动的心脏确实就在这里。渐渐地心情安定下来,椎叶慢慢闭起眼睛,枕着椎叶的宗近的手,怜爱地温柔抚摸着椎叶的头。椎叶真的觉得,能够回到这温暖的怀抱真好。
虽然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内心有着无限的不安与迷惘,但是他今夜想要就这么沉浸在满足的心情下。
什么都不想,只有现在委身在短暂的幸福中───。
隔天一早,宗近的住处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在鹿目的带领下走进客厅的是椎叶的姊夫篠塚英之。
篠塚手上挂着外套,面带微笑地接近椎叶“姊夫……”
“早啊~昌纪,没有什么异状吧?”
无框眼镜背后的眼睛,像是安慰椎叶似的微微眯起。
能与篠塚见面椎叶感到非常高兴,那一如往常的笑容让他胸口一热“是的,可是为什么姊夫会来这里?”
“我让他来的……要你这么早过来不好意思呐。”
宗近有点生硬的语调向篠塚道。
“不会,以时机上来说我觉得刚刚好。”
宗近在椅子上坐下,篠塚也理所当然的入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椎叶,也在篠塚身边坐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篠塚的阶级是警视正,是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理事长这样的高官。
而另一边的宗近,虽说表面上乃青年实业家,但背地里可有着暴力团干部的头衔。
如此对立的两个人坐着面对面,到底要谈什么呢?篠塚喝了一口鹿目端上来的咖啡,面向椎叶道“昌纪,监察的事已经不用担心。”
“啊……?!”
篠塚轻松的告知让椎叶说不出话来。
“昨天夜里,人事一课课长已经遭到免职处分了;他本人之前一直否认从执政党的某位重要代议士那里收取贿赂,但因为已经将确实的证据摆在他眼前,他也只好死心。审问当中,他承认将你列为监察调查对象是毫无根据下做的事。”
篠塚轻描淡写的说明,但是人事一课的课长可是取缔警察不法行为、属于站在监察顶端的人,要将这样的高员菁英与以免职可是极端的特例,本来其实应该采取照准他自动辞职、劝退的方式吧。
“这是收取贿赂、接受警方外部干扰、滥用特权的人非常适合的下场。”
安稳的表情下,篠塚说出冷静而透彻的感想。
椎叶从浅川那得知篠塚独自调查人事一课课长与政治家勾结的事,也就是说这次的处分是由于篠塚的力量。
“监察的事件结束了,之后你要跟高崎股长连络,他非常担心你的事呐。”
“是……这一切真是谢谢您。”
椎叶向篠塚鞠躬道谢,一边在心里再一次感叹篠塚力量之大以及公安收集情报能力之高。
篠塚点点头,朝向宗近道“接着、要听听你的回答了,你那边打算怎么行动?”
“松仓组今后也将加入反五堂的行列,已经跟组长确认过意向了。关东侠和会表面上虽然是单纯的亲睦团体,但在非常时期只要经过各理事的承认,便能够发动机动部队,这个部队的指挥由我负责……我们将会彻底追讨五堂。”
椎叶瞠目结舌,严肃的看着宗近。
以前曾经听熟悉暴力团事情的四课浅川说过关于宗近运用关东侠和会谍报部队的传闻,如今果然宗近与关东侠和会有很深的关连。“武力镇压吗……虽然这本来是非常不被认同的,但是───”篠塚话一停,目光锐利的看着宗近。
被精明的双眸盯着,宗近的眼中也窜出火苗,不过,僵持只是一瞬而逝,篠塚轻轻笑道“这次就当作没看见,我们这边、也会公开追捕五堂,他是一调查就会有许多线索出现的人,不愁没有理由行动。”
篠塚继续淡淡的说“从公安得到的消息中,跟人事一课课长有关的政治家,也接受五堂经营的公司政治献金,这个消息要是交给警视厅的搜查二课的话,应该能够以收受贿赂的嫌疑逮捕他;另外有消息显示五堂也与我们单位特别注意的极左派团体有来往,要让五堂成为重要证人到案说明的资料,手头上都已经备齐。”
宗近与篠塚的视线再度交会,两人之间凝聚的紧张空气,让椎叶插不上话。
“表里世界都将彻底打击五堂,这个意见似乎一致了呐。”
“似乎是吧。”
篠塚微笑地站起身,披上外套,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小声道“……打垮那个男人的日子似乎终于到了。”
椎叶急忙追上走出客厅的篠塚“姊夫,请等一下。”
椎叶唤住在玄关穿鞋子的篠塚“……我送你到下面去。”
椎叶也穿上鞋,一起走出屋子。
篠塚拿出电话不知道打给谁“───是我,现在要下去了,把车子开过来。”
似乎是部下在待命。
两人并肩走着,椎叶犹豫地开口说“……姊夫,姊夫知道五堂───”椎叶颤抖的声音一瞬间中止。
你知道五堂是杀死由佳里的人吗?这是肯定的吗?椎叶很想这么问,但是却说不出口。
不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那*都含有太多的涵义,也许现在的自己不能承受。
篠塚安慰似的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椎叶“我不是你想的那么优秀的人,既不坚强也不正派,甚至也不温柔。”
“怎么会……姊夫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虽然我想要在你面前表现的像那样,可惜不论是软弱、狡猾还是汙秽我都比平常人还多,要是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也许会失望啊。”
对着脸上浮现寂寞笑容的篠塚,椎叶用力的摇头“不会的,不会有这样的事……我才是、已经真的不该当警察了呢。”
椎叶强烈的认为自己已经超过了界线。
爱上身为S的宗近,以不正当的方式得到枪,甚至还开了枪,早就是该被问罪的人了。
“我不应该再继续从事警察的工作,如果不区分清楚的话……”
椎叶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低声说时,被篠塚轻轻拍了拍肩膀“昌纪,任何人都会犯错,可是负责任的方法不会只有一个,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自己的行为,然后维系将来。每个人、都是在某处妥协后又继续生存下去的哦。”
离开电梯,走在出口前长长的走廊上,篠塚继续道“……我在心中一直对由佳里感到很抱歉,恐怕到死这份心情都不会改变。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可以这样一直思念着一个人的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非常幸福的。”
即使死去的妻子停驻在心中,篠塚也不会被过去绊住脚,他是一个能将悲伤、痛苦、愤怒,都升华为生存粮食的男人。
走近大门,门员替椎叶和篠塚打开门。篠塚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重新面向椎叶道“对我来说,由佳里和你两个人是一组的,不是说身型相似,而是说对我同等重要。”
这句话让椎叶恍然大悟被五堂撕去一边翅膀的篠塚的蝴蝶───那并不是单指由佳里,而是指自己和由佳里两个人,由佳里和椎叶是两人一体的同只蝴蝶。
而单羽蝶、指的是失去由佳里的椎叶。“姊夫……”
胸口胀满了热切的物体───篠塚知道!他确定五堂是杀死由佳里的凶手。
“打垮那个男人的日子似乎终于到了”这句话包含了终于能追捕这号注意中的危险人物,同时也代表能够制裁杀死自己妻子、可憎男人的意思。
“……车子好像来了。”
白色轿车停在暂停车位上,从驾驶座走出一名拿着伞、手脚俐落的年轻人,大概是公安的搜查员吧。
“理事长,让您久等了。”
男人一敬礼,篠塚轻轻点头答覆,对着椎叶微笑道“昌纪,不要再胡来了……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对着椎叶温柔说完话,篠塚走进部下撑的伞中,坐进车内。
椎叶目送着驶离的车子,在当场驻足了一会儿。
在篠塚心中也有深刻的黑暗。
那个温和笑容的背后,有着谁也不能进入的黑暗,而篠塚不只没有被吞没,甚至还牢牢包裹住那层内心,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将篠塚的坚强看在眼里,椎叶下定决心不论是与宗近的事,还是自己犯下的过错,都暂时束之高阁。说是卑鄙也好狡猾也好,自己还不能辞去警察的工作。
现在只要想着五堂的事就好,那个男人会如何行动?私造枪事件能解决吗?在告一段落之前都要以警察的身分活着以警察的身分,紧追着五堂到底!第八章椎叶回到客厅,看见鹿目正在帮宗近消毒。
拆下来的纱布上有着血迹,果然昨天的性事还是让伤口裂开了。
“明明叮咛您要好好静养的,真是没有耐性的人啊。”
难得鹿目说话带刺。
“没办法吧?!好吃的食物就在眼前,送到嘴边不吃可是男人的耻辱。”
好吃的食物───该不会在说自己吧!?椎叶一阵气恼“请您也稍微记住忍耐这件事……椎叶先生也是,我明明拜托您不要给予太多刺激。”
突然话锋一转说到自己,椎叶感到不好意思“对、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椎叶认真的道歉,宗近忍不住笑出声来,椎叶生气的想到底是谁害得他要被念啊!用力瞪向宗近,宗近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将头撇开。鹿目将新的绷带包扎好后,宗近穿上衬衫站起身“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想先跟上司会面。”
既然决定要继续警察的工作,就必须跟上司见面不可,要将辞职申请撤回。
可是即使监察的事件解决了,但椎叶已经擅自行动,应该要做好会受到相当处分的觉悟吧。
“我现在也到公司ㄧ趟,顺道送你到半路。”
椎叶接受宗近的好意,和他一起离开房子。
“宗近,你跟关东侠和会是什么关系?”
在鹿目驾驶的宾士后座,椎叶因为相当在意开口问道“为什么会听从关东侠和会的指示行动?”
“因为我欠关东侠和会会长的人情呐。被他不断委托之下,不知不觉间就被当作便利商店啦。”
宗近悻悻然地在胸前交叉双手。
“理事长是什么样的人?”
“名字是矢嶌孝之助,原是黑道大哥,现在虽然退出一线,但仍然是个重量级人物,所以就算引退了,在黑社会还是有强大的影响力。也是我原本的监护人伯父。”
这句话让椎叶想起一件事,这个伯父是那名在宗近母亲去世后要照顾他的人吗?
“……就是你母亲那边的那个伯父?”
“对,对我来说就像是我亲生的祖父一样。”
中立组织的关东侠和会为什么会帮助身为松仓组干部的宗近,之前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知道了这层关系之后也能够理解,理事长的矢嶌对如同亲人一般的宗近,当然是相当信赖并希望他协助了。
椎叶在涉谷下车,临别之际,宗近用强硬的语气要求椎叶要勤于连络“你不要再轻举妄动啰!不管什么事都要逐一向我报告,知道吗?”
宗近喋喋不休的叮咛,椎叶则答应一定照做。
站在人行道上目送宾士离去,心里突然回想起篠塚的话“你不是只有一个人”他说的没错。椎叶一直都是一个人奔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坚信自己没有任何夥伴。
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自己的身边有着强力支撑自己的人们在。
因为孤独,因为自己一个人生存过来,不依赖他人所以才能坚强,但是这不过是寂寞的自我满足罢了。
人要受到别人的激励才能变得更坚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绝对得不到名为勇气的坚强的。
椎叶用公共电话与高崎连络“……我是椎叶……对不起,许多事让您担心了,现在能见面吗?我在涉谷的公寓等您,是、那我先过去了───”高崎在椎叶面前将辞职信撕去,不过因为椎叶无端失去联络一星期,高崎强烈斥责他的擅自行动。
给予椎叶的是一周的自家反省以及三个月百分之十的减薪处分。
姑且不论处罚内容为何,对警察来说接受处分这件事本身已经是极不名誉的事,所幸时间并不长。趁着与高崎会面之际,椎叶将五堂能成涉及私造枪事件的可能性说明了一下;而现在虽然没有具体的证据,但当椎叶表示怀疑五堂与被逃逸车撞击死亡的朝日建设社长丸冈安雄共谋贩卖枪枝的事后,高崎也答应将今后搜查的范围朝这方面进行。
吉泽纪里的事椎叶并没有报告。
从五堂这条线推断出纪里,虽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搜查,但椎叶希望尽可能再跟她见一次面,劝她主动自首,纪里尚未成年,在青少年更生的方式上有许多可能。
在反省期间,椎叶买了新的手机,原手机如果是因为遗失,则旧号码可以沿用,而以前的手机自动无法通话。
宗近每天都到椎叶公寓报到,带来当天发生的事或与五堂有关的消息。
“五堂消失了……?”
反省期的第四天,宗近说了令人想不透的话“嗯,一直在他会去的地方寻找,不过如今下落不明。”
“叶山的别墅呢?”
“完全变成空屋啦,也没有回到惠比寿的公寓,从东明那边探听到他常去的地方,24小时监视,不过依旧没有现身。”
“……是不是察觉到你或是警方的行动,逃到海外去了呢?”
“不知道,突然就失踪了。”
宗近倒向椎叶的床,仰望天花板“抓到五堂组的几个干部,不过每个人都说不知道五堂的下落,在那家伙管理的公司也不见踪影。”
椎叶担心地看着宗近露出疲惫的表情,在他身旁坐下“五堂组呢?组长不在还维持的住吗?”
“本来就是拼凑的乌合之众,五堂一消失就开始动摇了,提出解散通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大家都是唯利是图跟从五堂的,五堂这么快消失,身边不会有那种守信守义精神可嘉的手下。”
关东各帮派都已经从关东侠和会处收到决定排除五堂组的传阅文件,因为其中有着若是袒护帮助五堂就与五堂组同等对处的严厉内容,所以五堂组的伞下组织立刻开始表明脱离的意愿。
另外也收到篠塚说明搜查二课与公安针对五堂展开逮捕行动的连络,面对可说是宗近与篠塚共同阵线的黑道与警方双重追讨,五堂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明天我想到纪里那里看看。”
也许纪里知道五堂的下落也不一定,而且椎叶也很在意纪里本身。
“吉泽纪里吗……可是你还在反省中吧,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去看看他们的情况而已。”
“你真是一个非常静不下来的人耶。”
宗近抬起手轻抚椎叶脸颊。椎叶随意地回握,却吓了一跳“你、在发烧吗?!很烫耶!”
“稍微啦。”
像是没什么大不了似的,宗近轻轻扬起眉。
“宗近……你身体还没复原啊,不要太勉强了,不用着急,五堂总会现身的。”
向来都是宗近要自己不要胡来,这次倒是相反的状况,宗近一反常态的太拼命了。
“嗯、我知道。”
“今天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宗近一听不满地眯起眼“这么想赶我走?!”
“你在说什么啦!我是为你着想───啊!”
椎叶的手突然被拉住,身体跟着往前扑“干、干麻……?”
“要是担心我就吻我。”
被宗近蛮横的命令,椎叶一阵愕然“为什么?!”
“这样我就会有精神了,比起补充维他命,你的吻还比较有效。”
宗近一脸认真,让椎叶无言以对“这种无聊的台词你从哪里学来的啊?!”
“来啦,我一直处于缺乏你的状态,给我补给。”
“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就算见面,你也不让我抱,完全只看不能吃,也会发烧哦。”
“这是什么歪理啊!”
椎叶虽然抱怨,却不禁对提出这种孩子气要求的宗近感到怜爱。
椎叶垂下脸,轻轻地压上自己的唇。
而宗近像是等待许久一样,热切的舌立刻闯了进来。
“嗯……哼呜……”
互相交缠的舌引来鲜明的触感,不小心便流泄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忘我的沉醉在深吻之中,宗近的手从椎叶的衬衫下摆潜了进来,椎叶赶紧抓住那只手,撑起身体“不行,只有吻其他不可以。”
“不要这么小气,又不是还没出嫁的女大学生。”
挥开伸过来的手,椎叶坚决地摇头“你在发烧就不行。要是身体不支倒下,我又要被鹿目念了。”
“念就念,他只是一个跟恋爱无缘的木头人!”
宗近不高兴的说。“不要,我不像你那么厚脸皮!”
宗近像是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绷起脸安静了下来。
椎叶一边苦笑,一边安抚的握住宗近的手,而宗近也用力回握。
只是这样些微的温暖,就让两人感到心意相通。
这种柔和的感觉,在只是身体交合的时候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可是、没有办法一味地沉浸在幸福之中,如今两人的关系剧烈变化,不安的心情也变得无止境。
宗近对着东明清楚的说过了,今后将会待在他的身边,好好支持他。
这代表了宗近将会直接参与松仓组的营运,不是像到目前为止的保持特定距离,而是打算在组织内部辅佐东明。
如果宗近只是单纯的S,椎叶不会这么在意,S工作的协助者在组织中地位越高则危险度增加,但情报也相对的越容易取得,可是在将两人的感情摆在上位的现在,这只会是更严重的阻碍。椎叶本身认为不能再继续警察与S这种实务上的关系了,既不想让喜欢的人身陷险境,也不想做出利用他的行为,就算宗近认为没关系,椎叶也无法冷静地给予指示。
可是将宗近的S登录取消,两人的关系就失去了隐蔽的藉口。
警察与流氓,怎么想都太不可能了。
宗近只要比现在更深入极道世界,则椎叶总有一天必须辞去警察的工作,否则无法继续两人的关系。要选择宗近?还是工作?椎叶被逼得必须二选一。
“……椎叶,在想什么?”
沉静的思考被打断,椎叶视线落在宗近身上“没什么。”
椎叶想要隐瞒过去,不过却被宗近看穿了“你很不安吧?不过现在暂时把一切都保留着,等五堂的事告一段落,我也想了很多,所以你现在不要勉强自己得出结论。”
宗近的意思是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要一个人烦恼吧。
椎叶点点头,宗近将握在手中椎叶的手背靠向自己的嘴唇。
“宗近,我问你一件事。”
椎叶一问,宗近支着手肘撑起身体“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就是、那个意思……的?”
“什么?”
椎叶没有重点的问话方式让宗近皱起眉头。“就、就是说、什么时候……你知道吧!”
明明是自己问出口的,却突然感到强烈的害躁,结果变成带有怒气的口吻。
“你想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吧?”
宗近直言不讳的重新说出,椎叶只好“对、对啦!”
支吾的含混带过。“你怎么都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害羞啊……完全想像不到这个人可以在不认识的男人面前全裸,还堂堂自慰耶。”
宗近抿嘴笑着捉弄椎叶,椎叶拿起枕头朝宗近扔过去“这种想要忘掉的过去汙点,不用到现在还拿出来讲吧!”
“想听这种过去事情的是你耶。那要是我说我就是因为那次的自慰秀喜欢上你的,你不就要羞愤而死了。”
宗近笑着说,令椎叶一片愕然“……真的吗?”
“笨蛋,当然是开玩笑啦。”
可恶!椎叶别过脸去“算了!问你根本是个错误。”
简直就是自己提供被人嘲笑的内容嘛。
“别生气啊,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回忆,你的度量与不服输的个性刺激到我了,舔了模型枪之后挑衅的眼光说也要舔我的Beretta时,我真的全身激动战栗起来。”
“你在那之后马上说自己的是Magnum呐。”
想起这句话,跟着想起了这句话制止了自己差点自杀的冲动,要是告知宗近,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一瞬间椎叶很想说出口,不过还是决定将这件事藏在自己心中就好。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当然这么说。”
宗近自信满满地断言,椎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意思要回答我的问题啊?”
“有啊。不过说真的,什么时候认真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不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很在意倒是真的。”
“第一次、是指在安东的办公室错身而过的那时候吗?”
安东是椎叶的前任S,也是松仓组的干部,熟悉歌舞伎町的内面消息,是一名优秀的S。
一年前被台湾黑帮杀害,也因着那次事件,椎叶才认识安东的朋友、宗近这个人。
“不是,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你了。去年夏天,在一间叫做“BERNARDO”的店看见你和安东在一起,那才是第一次。
因为很在意所以调查了你的背景,才知道你是警察。
从那之后,一直注意着你的事,简直就像是一见锺情呐。
”宗近轻轻笑道,将手指缠上椎叶的手“每次看见你就越被你吸引,最初只是有兴趣,强烈地希望将倔强的条子纳为自己的所有物,可是一知道你复杂的心理层面,就完全迷上了,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连下定觉悟的必要都没有,早就来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听完宗近的话,那些由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爱上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知道原因自己比较能够理解也安心,但是如果没有也无所谓。从相遇开始就互相吸引,在迷惘痛苦中挣扎,然后到现在终于在一起。
这对两人来说就已经是拥有了一切。
“你不问吗?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椎叶开着玩笑说道,宗近立刻浮现充满自信的笑容“还用问吗,当然是一见锺情啊。”
“还真敢说,我每次见到你都非常气愤耶。”
“嘴里说着讨厌讨厌,其实心里已经喜欢上了吧,你是对着被我吸引的自己在生气啦。”
太吃惊到说不出话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椎叶由正上方窥视宗近“你是说真的?”
“认真的啊,你成为我的是命中注定的。”
“……我真是败给你了。”
椎叶苦笑着弯下身,在宗近额上落下一吻。
隔天,椎叶来到吉泽铁工厂。这天明明是平常上班日,工厂却毫无动静,椎叶穿过静悄悄的工厂,走向盖在同一块建地上的吉泽德十郎家。
即使按了门铃也没有人回应,椎叶心想着该不会没人在吧,顺势往庭院一看,便看见吉泽坐在院子边廊下,呆呆地望着庭院。
那个表情太过空虚,让椎叶一下子叫不出声。
“……吉泽先生。”
椎叶不想惊吓到他轻轻地喊了吉泽的名字,吉泽慢慢回过头,面向椎叶“啊、柴野先生,欢迎。”
看见他脸上浮起一如往常的老好人笑脸,椎叶才放下心来,轻轻点点头,靠近吉泽“您身体如何?”
“没有什么变化呐。”
吉泽的手上放着一个狗的项圈。
这么说来,椎叶看着狭小的庭院一圈,不见之前纪里坐在走廊下抚摸的那只白色杂种狗。
“那只狗呢?”
“……三天前死了,牠年纪也相当大啦。”
看见吉泽满是皱纹寂寞的脸,连椎叶也产生悲伤的气氛。
“很乖的狗啊,死的时候也静悄悄的,早上我起来,已经在狗屋里像是睡着一般死了。”
“是吗,想必纪里也会很寂寞吧。”
椎叶若无其事的提到纪里,吉泽的表情很不自然“她……还不知道。两个礼拜前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这样看来纪里一直跟着五堂行动。
“纪里怎么了吗?两个人又有争吵?”
“没有,她被坏男人骗了啊!顺着可怕的男人说的话,打算断送自己的人生……我很担心那个孩子,担心到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也无法瞑目啊。”
吉泽突然抚着脸,身体颤抖。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紧握的项圈上,好像是从那枯老的身躯里用力拧出残存仅有的水分一般。
椎叶再也无法保持缄默,这样下去纪里迟早都会被当成五堂的共犯被警方追讨的,不如从吉泽口中探知真相,多少可以减轻纪里的罪行。
椎叶在吉泽的面前坐下“吉泽先生,纪里是被五堂利用才制造枪枝的吧?”
吉泽瞪大双眼看着椎叶,太过惊讶嘴唇直打颤“为什么你会……”
椎叶垂下头道歉“对不起我一直没说。我是警察,为了搜查私造枪事件,已经调查过你们了。”
吉泽惊讶之余好像也有所顿悟,泪湿的脸庞面向椎叶,不断地点头“……原来如此啊,在我心里总觉得或许是这种可能,坏事总是传千里呐。”
这些话隐含了曾经制造枪枝、两次被判刑的吉泽才有的真实感受。
椎叶抓住吉泽的手,努力的劝说“请你告诉我!纪里为什么会制造枪枝?你过去沾染了私造枪械,你做出来的枪有“吉泽之枪”的称号,受到高度评价吧,那样的技术传授给纪里了吗?”
吉泽深感愧疚地垂下肩“全部、都是我的错,全都怪我……柴野先生,我啊、出狱后仍旧偷偷地制造枪械呐!但不是为了要卖给谁,只是自我满足。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被制造枪械的魅力附了身……那个孩子16岁的时候,表现出她对枪也有异样的兴趣,分解组合、再分解再组合,理解了构造,接着打算自己也开始制造枪枝。这么讲虽然奇怪,但是两个人被同样的东西吸引,也许这就是血缘啊。”
吉泽无力地笑道,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应该非制止她不可,可是那孩子制造出来的每一把枪都非常出色,让我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对我们来说枪不是可怕的武器,是我们竭尽赤诚做出来像艺术品一样的东西,若能完成美丽精巧的成品,我们心中便涌现极大的喜悦,真的就只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就在那时候,工作上认识的人尝试性问我是否还在制作枪枝,是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人。”
“───朝日建设的丸冈社长吗?”
“是的,我虽然拒绝了,但丸冈还是不断地拜托,而有一天,便带着五堂来到这里。”
吉泽突然用力握紧手上的项圈,手还微微颤抖“五堂第一眼看见纪里就非常中意,而纪里平时很怕生,没办法和别人融洽相处,却唯独马上对五堂表现亲近。那个男人几次为了见纪里而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总之五堂知道了纪里也能制造手枪;在我身体状况不好、暂时将工作放在一边的时候,不知从何时开始,纪里接受五堂的请托开始制造枪枝。”
吉泽可能因为太激动气息不顺,开始大口的喘气“完成的枪枝似乎都交由丸冈贩卖。我阻止纪里好几次,在自己的工厂因为兴趣制造还没关系,这样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可是将成品交到别人手上,也许就可能发生谁被杀了的事情啊!我唯独不想让那孩子背负杀人罪嫌,所以我……我明明几次要纪里放手的,可是……可是……”
吉泽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手压上胸口附近。
“吉泽先生!冷静一点!慢慢呼吸。”
椎叶叫唤着吉泽并拍打他的背,可是吉泽的表情却渐渐扭曲,痛苦的喘息着“那孩子、完全只听五堂的……我的话、都没听进去、呜……!”
也许是心绞痛发作,吉泽脸色发青,上半身倒了下去。
“吉泽先生、振作一点!”
椎叶赶紧撑起吉泽的身体,让他仰躺在走廊上。
“药呢?药在哪里?”
“……柴、柴野先生,请、请你帮助纪里……请你务必、帮……”
意识逐渐模糊之中吉泽仍然拼命地诉说着。
椎叶穿着鞋子走进房内四处寻找,看见矮桌上摆着药,与之前服用的相同。
椎叶拿着药和水赶紧回到吉泽身旁,但是吉泽已经失去了意识,椎叶考虑着要不要将药强行灌入,不过要是跑到其他器官噎到,对老人家来说很容易造成窒息。
如果是心绞痛发作,放置一会儿应该就会恢复,但是想到他目前失去意识,有可能是心肌梗塞引起的,万一是这样的状况,可一刻也耽误不得。
椎叶立即做出决定,打电话到消防署拜托救护车来到。
一边唤着意识不明的吉泽过了几分钟,救护车比预期提早到达。“德先生?!德先生?怎么了?”
注意到骚动的邻居飞奔而出“德先生,请你振作一点!”
跑近被担架运送的吉泽身旁的是一名50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好像很担心地叫唤着吉泽。
“你是家人吗?”
被救护人员询问,椎叶摇头道“不,我只是吉泽先生孙子的朋友……”
“是吗。”
救护人员接着转而面向中年妇人,要求她同行,妇人立刻答应,快速地坐进救护车。
只剩下椎叶一个人,于是脱下鞋子从大门走进房子。
放眼看去,感觉这间屋子的时间就停留在昭和时代,非常简单的房间。椎叶的目光停在古老的和式柜子上。
那里放着一个陈旧的相框,里面是一张年轻夫妇带着年幼小孩的照片。
大约5岁左右的小孩是纪里吧。
满脸笑意被应该是父亲的男子抱着,一旁紧靠的母亲也一脸幸福的样子,也许拍照的人就是吉泽。
椎叶将拿在手上的相框放回,走进更里头的房间。打开拉门,是一间大约3坪的房间,床、书桌、书架、柜子、衣橱,虽然知道应该是纪里的卧室,可是这里一点也不像一个10几岁女孩的房间。书架上关于车床的书占大多数,漫画、小说这种娱乐性质的东西都没有,最上层并排着没有使用过痕迹的国中教科书。
吉泽曾说过纪里不能说话以后几乎不再到学校上课,国中应该也就没有好好念了吧。
椎叶在纪里的床上坐下,想像着她的内心世界。
双亲一起上吊自杀,而目击到这悲剧的少女,因为太过震惊变得无法说话。
没有朋友,与年老的祖父两人相依为命,纪里到底靠着什么活下来的呢?只热中车床的工作,没有其他兴趣───在纪里的心中也有黑暗,五堂就是藉着这个吗?将她内心深处沉睡的愤怒与悲伤拉出,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纪里吗?每个人心中最深处都有黑暗面,像处在深海一般、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孤独场所。
黑暗与黑暗产生共鸣,混合在一起,交融了之后,变成更深沉的黑暗。
椎叶强烈地希望,在纪里完全被五堂巨大的黑暗吞噬前,能够想办法帮助她。
并不是因为身为警察,而是因为自己也持续地与黑暗中的自己对抗,所以才这么想。
憎厌与怨恨、怀疑与不信。
椎叶一直在奋斗,与那些将要把自己吞噬掉的东西。
正因为拥有负面感情,才是推动自己的原动力,认清这并不代表一切,所以继续抵抗。
还没有战胜,还在奋斗中,但是祈愿自己不能输。
所以椎叶希望纪里也能回到阳光照耀的地方。
───有什么方法能够说服纪里呢?椎叶抬起头,无意间看见在桌子旁一个三层箱子中,有个令人在意的袋子,椎叶猛扑似地拉出那个小小的塑胶档案袋。
那是有着手机公司商标的袋子,确认过内容物后,果然如椎叶所想,里面放有手机的附属品以及说明书,另外还有契约副本。
契约日期是一个月前,契约签署处是五堂的名字,看来这是五堂买给纪里的手机。椎叶拿出自己的手机,以祈祷的心情按下记录在契约上的手机号码。是不是可以联络上呢?铃声持续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对方什么话也没说。“……纪里吗?是我、我是椎叶。”
椎叶继续对着沉默的对象说话“如果你是纪里,就用手指敲一敲回答我。”
停了一会儿,指甲敲击的声音抠抠响起,虽然没有办法确认那就是纪里本人,不过椎叶选择相信“你现在、和五堂在一起吗?是的话敲两下,不是的话敲一下。”
抠抠两声的回应。
“你在哪里?东京吗?”
又是抠抠的两声传来。
“我现在、在你家。刚刚你爷爷昏倒,被救护车载走了,看起来状况相当不好……我来的时候,爷爷寂寞地坐在屋簷下,而且你养的那只白色的狗死了。”
椎叶停顿一下,用力地劝说“纪里、回来吧!离开五堂!爷爷到最后都在担心你的事,跟我一起到医院去吧。”
这次没有任何的回应,是在考虑?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不、椎叶马上否定自己的怀疑纪里很在乎吉泽的,一定也担心他的状况“要是你没有办法马上摆脱五堂的话,就趁着五堂不在的时候,或是晚上也可以。我会在这里等你的,一直等你,所以回来吧,知道吗?”
没有任何回答,电话便挂断了。
第九章“……嗯、我知道了,我会再打电话。”
与宗近的联络结束,椎叶切断通话。
之前一同搭上救护车的邻居女性已经回来,通知吉泽前往的医院名称,吉泽是因为心肌梗塞发作,目前身体状况仍然不明。
椎叶告知将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等纪里归来,和蔼的中年女性听到后消失一阵不久出现在吉泽住处,亲切的表示“你肚子饿了吧?”
,并递出饭糰和一罐宝特瓶装的茶。
根据女性的说法,吉泽并没有来往的亲戚,万一发生什么事,应该也只有纪里能够看顾照料。
椎叶像吉泽做得那样,自己也在屋簷下走廊边坐下,一心等着纪里回来。
静下来的时间,椎叶心中涌入许多想法,之前的事、之后的事,思绪就像拍打岸边的波浪一样,无止境的涌现。椎叶的个性本来就不擅长等待,与其什么都不做,不如不顾后果的向前进,对椎叶来说现在的时间就像是艰苦的修行一样。
像这样实际体会到等待的辛苦,心里突然冒出强烈地想向宗近道歉的心情。
在宗近不能随意行动的状态下与他告别,是让他多么担心啊!对束手无策的自己的焦躁,除了等待对方回来无事可做的无力感……要是自己是宗近的话,也许根本无法忍受。
自己也等吧。
既然决定相信纪里,那么在这里等就好。
椎叶拾起掉在地上的项圈,心中对纪里说道纪里,你重要的人现在正在受苦,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那个人,非常担心你,非常地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所以,纪里回来吧───。
一边努力地祈祷,椎叶一直等着纪里。
可是不管等了多久,纪里都没有回来。
椎叶想再打一次电话而抓起手机时电话响了,一瞬间以为是纪里,不过看清楚之后是宗近。
“纪里还没回来吗?”
“嗯。”
“今天晚上就此结束,回来吧,你还在戒慎反省中啊。”
“再一会儿,我再在这里多待一下子。”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我现在也去你那。”
“为什么?”
“你就当作我想见你好了。”
椎叶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电话却挂断了。
椎叶苦笑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中,宗近明明不是过度保护的男人,却因为担心自己,就快要变成那样的人了。
对宗近感到抱歉,椎叶叹了口气时房子前的空地射进车灯,椎叶靠近窗口躲在黑暗处凝神望去,工厂前停了一台计程车。
一看清楚下车的人影,椎叶立刻冲向门口,穿上鞋子,用力地打开拉门,便看见纪里站在眼前。
“纪里……”
纪里乌溜的眼睛直直向上看着椎叶,她穿着牛仔裤配黑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针织夹克。
“你回来了。”
听到椎叶的话纪里点个头,慢慢向屋里走去。
椎叶跟在她身后,看着纪里走向庭院,站在狗屋前面,蹲下身往狗屋里瞧了许久,确认了狗真的不在,纪里站起身握紧拳头。“似乎是早上起来狗已经死了,你爷爷说大概是年纪大了。”
纪里悲伤的眼神转头望向椎叶。“爷爷心肌梗塞发作现在相当危险,我们一起到医院去吧?”
好像思考着什么的表情,纪里看了工厂一眼,之后走近椎叶拉起他的手,以手指开始写字“有东西要让你看。”
“东西?”
椎叶讶异地询问,纪里点点头,走进家里,在椎叶眼前从玄关墙壁上取下一串钥匙,然后往工厂走去。
椎叶一边想着纪里想做什么,一边跟着她前进。打开工厂的门,纪里按下灯光开关,将工厂内半数的灯光开启。
穿过并排的车床、研磨机,向右手边深处前进,在以墙壁隔开的小房间门前停下脚步。
转头以眼神示意椎叶,椎叶走近后,再将钥匙插入打开门。3坪大的房间有个作业台大小的桌子,周围放着无数的细小零件,应该是精密零件的试作品吧。
纪里将钥匙插进一个不锈钢制的柜子,打开双并的柜门。往里面一看,椎叶登时猛吸口气瞠目结舌。
昏暗的灯光下,数十支左轮手枪随意地集中放在瓦楞纸箱里。纪里拿起其中一把,从底下取出手掌大小的纸盒子,盒子中弹药包塞的密实。
以惯练的手势,纪里将手枪上膛,子弹总共5发。“这里全部的枪,都是你做的?”
纪里点头,将手枪递出,椎叶接过,拨了转盘一下,没有任何停顿,非常地顺手。
枪本身是单一发射装置,令人惊讶的是枪身上头居然附带着冷却装置,这应该是仿效ColtPython的吧。
(注:英制大型高级左轮手枪)大致上看来,外观与枪口是采用了ColtPython与Smith&;WessonM29型(注:一样是英制左轮手枪)的优点。精密度部分不实际发射、分解没有办法了解,不过仅以这样拿在手上观看来说,这成品比起经过老手调整过的名牌枪毫不逊色。
“纪里,这些枪全部都会转到五堂手中吗?”
纪里拿起桌上的便条纸,以原子笔写下字后,交给椎叶“对。不过全都不要了,我把这边的钥匙交给你。”
“……我知道了,我会负责───”椎叶突然噤声。
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啪撒啪撒的,好像泼洒大量的水的声音。
纪里也注意到了吧,转头看向门口。
椎叶握着枪,冲到工厂里。“……!!”
微暗的工厂中有个男人。
穿着西装抱着塑胶桶,一边走一边泼着透明液体,宛如给植物浇水一样,轻盈的步伐。
“五堂……你在干什么?!”
椎叶大声叫喊,五堂将塑胶桶放在脚边,亲切地笑道“椎叶是吗?在这种地方碰面真是奇遇啊!你被东明拐走后就没回来了,我还很担心呢。东明也联络不上,真是一群坏孩子。”
“你在洒什么?汽油吗?!”
工厂内充满了汽油特有的臭味,椎叶脑中迅速确认位置。
自己这边比较接近门口,要是五堂有什么奇怪的动作,自己必须立刻带着纪里逃出去才行。
“因为许多事情都不顺利,我想干脆一把火烧光算了。纪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五堂温柔地望着椎叶身后的纪里询问道“纪里,把这间工厂全部烧掉吧!把那里的枪完全当作没发生过就好了。你虽然喜欢车床的工作,但同时也想从这里逃走吧,这个用双亲的生命交换来的工厂,太过沉重了。要是没有这间工厂,你父母就不用自杀了……你已经可以自由了。”
五堂向纪里伸出手“你要是不想再制造枪,我也不再拜托你。比起那些你更重要啊……所以回来我身边吧,我们两个人可以到任何遥远的国家去,你不会要让我一个吧?”
五堂伸着手靠过来的同时,纪里就像是被吸附一般走了过去,椎叶立刻抓住纪里“不行!纪里,你要跟我去爷爷那里,不能回到五堂身边!”
纪里的眼神开始不安定,心里正在挣扎。
“纪里,你是我单边的翅膀,过来这边……来。”
五堂寂寞的表情要求着纪里,纪里直直地盯着五堂,突然用力挥开椎叶的手。
“纪里……!”
椎叶再次伸出手,可惜挥了一空,纪里逃了开去,五堂紧抱住扑进自己胸怀的少女,满足地贴着她的发“我好高兴啊,纪里,你真是个乖孩子,只有你是爱着我的。”
五堂一边对着纪里轻声细语,一边看着椎叶。椎叶用力瞪着五堂炫耀胜利的脸。
“私造枪的幕后黑手果然是你!杀了丸冈的也是你吗?为什么?!”
“那个男人太贪心了。我将贩卖手枪的工作交给他,结果他不论是测试品还是失败作品全都任意带走,交给他的部下,而且还兜售给外行人,让社会上知道了私造枪的存在,所以那是当然的报应吧。”
五堂从怀中取出枪。
像是为了让椎叶看似地将枪举高,把枪身靠在唇上,枪口的部份有着精密的图形,是蝴蝶的彫刻。
“很美吧?这也是纪里做的,这么美的东西居然是凶器,你不觉得很了不起吗?”
椎叶的注意力强烈集中在自己手上的枪。
两个人都握着枪,看样子非得有伤亡才能结束了。
“人只要一拿着枪,就会产生自己变强了的错觉,如果再加上枪口指着别人,就会坚信以为别人会乖乖照着自己说的做,枪仿佛是助长人类恶意与欲望的魔法物。我设计、纪里制造的完美手枪在社会中流通,枪如果可以轻易地得到,就能让这无聊的世界多一点乐趣了。”
五堂充满爱意的眼神眺望着手上的枪,静静地说道“───杀了你姊姊的是我。”
突然的坦白让椎叶毫无防备。
万万没有料想到事到如今在这种一触击发的状况下会从五堂的口中听到真相。
“8年前,我曾从香港回来一段时间,为了拜托某个师傅替我的枪雕刻。收到完成品的我,看到那么了不起的作品,当下全身颤抖感动不已,于是产生了想要用那把枪对着人射击看看的念头。”
“什么……?!”
没有办法理解五堂的话,椎叶一阵晕眩,而五堂不予理会地继续说“要在哪里开枪呢?要射谁呢?稍微考虑了一下,结果想到一个好主意。我可以把目标锁定在与渡月组对抗的高仁会组员身上就好了。”
“那是为了组长吗?”
五堂露出晦暗的笑容“不是为了那个人,只是单纯地趁着抗争之便,是开枪的好时机罢了。我把车子停在看得见高仁会事务所的地方,等待着第一个走出来的组员。一名年轻的男人出现,我已经瞄准那名男子准备扣下板机……就在这个时候,你姊姊刚好从旁边的妇产科走出来。”
真相一清二楚了,绝对不会错的真相。
“你姊姊肚子还不突出,但一眼就可以知道是个孕妇,因为她穿着宽松的洋装,幸福的摸着肚子呐。我一看见那个样子,就立刻改变主意决定射击那个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
胸口往上冲的炽热感情是愤怒还是悲伤,椎叶已经快要搞不清楚了。
太阳穴阵阵刺痛,全身所有的血管都在怒火喷张不断跳动。
“你姊姊穿过事务所前面时,我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
不知道想起什么可笑的事,五堂摇晃肩膀大笑起来“你姊姊真的运气很差啊!好可怜呐。”
五堂的脸上完全没有些微感到遗憾的表情,让椎叶的愤怒瞬间爆发。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把由佳里杀了?!由佳里就这样被半开玩笑的男人射出的子弹打中,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
“之后知道她是高员的妻子时我也吓了一跳。心想既然都做了,就让事情更有趣一点好了,于是我将自己是犯人的事告诉了伯父,伯父准备了代罪羔羊,去向警方自首。跟母亲的事时一样,那个男人只会照着我的话做;就算知道我跟母亲的关系,他也装做不知情,他就是那种只要不利于他的什么都可以当作没看见的人啊。我对好好解了闷感到满足,回到香港去了,故事结束……怎么样?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你疯了,每一滴血都疯了!”
焦黑的火燄,从身体里轰隆轰隆地爆发出来,握着枪的椎叶自然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五堂。
“想射我?那就开枪吧。你现在应该很渴望杀了我吧,开枪啊!只要动一根指头就好了,这次可不要失败了。”
五堂不只不害怕,还带着兴奋的眼神挑衅椎叶。───我想开枪!现在立刻杀了他!将子弹射穿他的肚子,让他溺死在自己流出来的赤红血海中。
由佳里所尝到的痛苦原原本本地让这个男人也尝尝。
好想夺去他的未来、好想杀了他!杀死他、渴望到要疯了!椎叶瞄准目标,拉下击铁,接着只剩下在食指上用力就好,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射不中吧。
脑中掠过宗近与篠塚的脸,两人的存在如今也不能制止椎叶的念头。结果、到头来自己还是得走上这一步,因为就是一直这么祈愿地活了下来,这也是必然的结局。
将力量集中在指尖,只要一瞬间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可是、就在将视线稍稍移动时,椎叶的眼神与纪里对上了,纪里像是要诉说什么似地,凝视着椎叶。看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椎叶的决心动摇了。
想起那个一心为纪里祈祷的自己,不被黑暗囚禁,要她回到阳光下的自己。
难道那不也是对自己的期望吗?!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与纪里重叠了?如果是这样,我必须要留下来───留在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
在这里也有为自己祈祷的人。
打消念头吧!为了自己还能是自己,为了替自己着想的那些人。
克服憎恨,战胜给他看看───!只是数秒之间椎叶用尽了一辈子的内心纠葛,放下了枪。
“你想逃避?”
五堂嘲笑地说。“……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什么也得不到。”
“你要逃呐,你这个窝囊废。”
这次换五堂举起枪,毫不迟疑地扣下板机。“───!!”
五堂射出的子弹擦过椎叶的左上臂,将一部分的肉深深挑起,像火烧般痛楚袭来的同时大量鲜血喷出,染红椎叶的左肩。
继续瞄准正在痛苦喘息的椎叶胸膛,五堂缩短彼此的距离“椎叶,对着人开枪的时候不要犹豫,扣下板机需要的不是激动的情绪,只是单纯的杀意与冷静的判断力而已。”
椎叶被五堂逼迫,再次感到困惑。
还是应该开枪射击五堂吗?为了活着回去,无论如何都要用这只手扣下板机吗───突然,纪里比椎叶再度抬起手的动作更早做出了意想不到的行为!为了夺下五堂的枪,她飞扑到五堂的右手。
“纪里、让开!”
五堂用力地将纪里推开,纪里纤细的身体快速倒下,而倒地反弹的动作让她的头撞到了机器。
“纪里……!”
纪里就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椎叶想要靠近照看纪里的样子,却立即被五堂用枪制止。
“比起纪里,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让我看看她!她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对着脸色丝毫不变的五堂,椎叶不禁怒火中烧,大吼了起来。
五堂应该不只是利用纪里才对,椎叶想相信这个男人、一样有爱人的心!
“是啊、很重要,我爱着纪里呐。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椎叶对五堂淡漠的态度感到愕然。
嘴上说着爱,却又不在乎她的生死,这种思考逻辑椎叶完全不能理解。
“……我一定会有一阵子过着想起纪里就哭的日子。不过偶尔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也不坏,悲伤可是最甜美最奢侈的感情呐!”
五堂温柔地凝视着纪里,轻轻的叹息从嘴角流泄而出“纪里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另一边翅膀,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获得平静。失去她我会痛苦的要死,可是、一定会在哪里又找到新的翅膀吧……为了不要留恋已失去的翅膀,把一切都烧燬吧!”
五堂从怀中取出打火机,投向自己身后。
打火机的火瞬间将洒在地上的汽油引燃,火势立刻在工厂内扩散开来。
“真可惜啊,椎叶。”
五堂悲伤的眼神轻声道“我以为杀了我的会是你。我期待着你的愤怒与憎恨能够毁灭我,可是你却失败了,我明明给了你那么多的机会。”
五堂伸直了手对准椎叶。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椎叶为了对抗五堂也将枪口指向他。
“太迟了,你不可能杀我。”
五堂脸上浮现毫不在乎的笑容时,不知何处突然响起干涸的枪声。
五堂的身体剧烈摇晃,腹部被鲜血染红。“杀你是我的事。”
椎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工厂的入口处,宗近手拿着枪站着,身后依旧跟着鹿目。
“我应该早点这么做!在你还没有变得这么怪异之前。”
宗近慢慢地走近,被火焰映照严肃的脸上有着强烈的觉悟。
“……你没有这种权力,你明明已经从我身边逃走了。”
身体摇摇晃晃,五堂还是继续回应,将枪指向宗近。
可是在扣下板机之前,宗近迅速地击中五堂的手,枪从五堂的手上掉落。
“我不是逃走,只是跟你诀别了!从前,我被你腐坏的心所吸引,把你扭曲的内心投射在自己身上。”
宗近一边前进,再次向五堂开枪。
这次从五堂胸部喷出大量鲜血,可是即使满身血,五堂仍然没有倒下。
这时候火已经烧到之前放置一旁装有汽油的桶子边,在五堂背后引火爆炸。
回过神的椎叶,靠近撅倒在地的纪里身边,将她软绵绵的身体抱起,纪里毫无反应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对啊,我们……很像,我一直相信、如果是你、一定可以了解我……我一直、都这么相信呐……”
一边痛苦的喘息,五堂继续说“我明明、以为、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比谁、都能更明白我的……”
五堂一咳嗽,从嘴里便满溢出大量鲜血“是啊,我了解你。但是我跟你虽然很像,却没办法一起生存下去,你心底的黑暗太深了,任何人都救不了你……所以结束吧,我来帮你结束这一切。”
宗近在至近的距离开枪射中五堂的胸口,五堂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啊……!!”
椎叶不禁叫出口,因为沿着地板的火燄,一口气像是舔舐一样瞬间包裹住五堂。
“椎叶先生,赶紧出去!”
鹿目代替受伤的椎叶抱起纪里。
火焰已经覆盖整座工厂,在这里的不只五堂洒出的汽油,还有许多瓦斯及机械油,并且应该也有火药类等引爆物,不早点离开是非常危险的。
“社长也赶快……!!”
鹿目喊叫的同时,不知道哪里突然产生强烈的爆炸,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起的同时金属碎片四散,所有人都被其中几片碎片刺穿肌肤。烟雾弥漫让人睁不开眼睛。
“椎叶、这边!”
被宗近推着肩,椎叶拼命地向出口奔去,而背后又传来爆炸声。
飞奔而出的瞬间,椎叶回头看去浓烟的那一头,有个被轰轰火焰包围的人影红色火燄中黑色的人形,好像在等待着谁一般,一动也不动。
在椎叶眼中,那就像五堂被红莲般的火焰包围,脸上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微笑。
第十章(完)“吉泽纪里的房间应该在302号房,这里边哦。”
“谢谢您。”
向护士道声谢,椎叶继续沿着走廊前进。如同护士所说,302号房门上有纪里的名字,是一间4人病房。
拿着一把小小花束,椎叶轻轻打开门,纪里在最里面的那张床上。
“纪里,你醒着吗?”
椎叶对着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纪里小声开口,纪里立刻张开眼睛,认出是椎叶后坐起身来。
椎叶坐上圆凳,将花放在冰箱上,纪里看着色彩鲜艳的花发呆。
病房中充满了午后耀眼的阳光,因为是冬季,日照显得非常温暖。
“身体痛不痛?”
虽然纪里摇摇头,可是看见她头上以及左手臂包着绷带,模样依旧令人心疼。
来探病的椎叶自己左手也吊着三角巾,幸好伤势并非需要住院的程度。
距离那个夜晚已经过了三天,纪里被救护车载到医院,后头部缝了数针,跌倒时也伤到左手腕产生裂痕,现在敷着石膏。
那天宗近和鹿目先行离开,而椎叶将纪里交托给通报而来的救护车后,便站在稍为离开一点的地方看着灭火行动。
数台消防车赶到,四周非常混乱,拼命的灭火行动徒然,所有建筑物全毁,吉泽铁工厂也被烧得片甲不留。
之后消防署与警方到现场进行采证,在工厂遗迹中发现大量疑似枪枝的物品,于是也动员组对五课,将焦黑的枪枝全部收押。
只有一件令人奇怪的事,在烧燬的现场中并没有发现五堂的尸体。怎么想他都不可能生存下去,就算活了下来,以他那副受伤的身躯也逃不出这里,只能当作他连骨头也化成灰烬了。
接受椎叶诸多报告的组对五课事件股,将在丸冈底下工作的男人当作重要证人进行调查,男人坦白招认从丸冈处接受粗劣的枪枝,透过在模型枪店“GUNVINO”的打工人员获得会员资料,然后在网路上不分对象兜售。
而所有的相关证据也收集齐全,那名男子成了线索,确定了他就是向一般人私卖枪枝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
就在今天,椎叶接到高崎的电话,被告知了一件意外的事。
“制造私枪的果然还是吉泽德十郎。”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椎叶非常惊讶,但听完高崎的说明之后也能接受这个事实。
吉泽在医院的病床上,向前来询问案情的组对五课警察坦白自己制造了私枪。
高崎的话还有后续“吉泽死了。在自首后突然病情急转直下,就这样咽了气。”
椎叶听到的当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像要压坏似地紧紧握住手机。───吉泽已经去世了吗?!在没有与纪里碰面的情况下。
吉泽将纪里的罪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豁出性命保护纪里。
而身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椎叶烦恼着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作假的自白。
可是既然吉泽赔上残余的生命也要守护纪里的话,椎叶觉得自己也必须闭上嘴,将真相一辈子埋在心中。
就算是错误的决定也没关系,就算良心作痛也必须忍耐,不能忘记这谎言的沉重。
高崎总结出结论,认为主要关系者都已死亡,事件没有办法完全清楚,之后只能交由事件股调查。
一连串私造枪事件的幕后黑手是五堂、贩卖者是丸冈、制造者是吉泽,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纪里,我有事要告诉你才来的。”
椎叶静静地说出口,纪里偏过头看着他“今天、你爷爷在治疗的医院中过世了。”
也许心中已经有所觉悟,纪里咬紧牙根脸部紧绷。
“爷爷将你的罪行完全揽在自己身上,在死前的一刻,向警方坦白了。”
纪里的眼中浮现惊讶的神色。
“爷爷保护了你。这是身为爷爷的他对你尽全力的爱吧。”
透明的水滴掉落在纪里放在膝上的手的绷带上。
椎叶抬起头,看见纪里面无表情的流着泪,止不住的泪水沿着脸颊,滑到下颚滴滴落下。
完全不出声静静哭泣的模样,让人胸口像是堵塞般的疼痛。
“你接下来要怎么生活呢?”
失去五堂,唯一的亲人祖父也死去,连工厂也毁了,这个像孩子般的少女,椎叶担心她一个人将怎么活下去。
纪里用右手背把泪拭去,开口道“不要紧。”
椎叶直直地望着纪里。
刚刚、纪里确实说话了,虽然是没有声音,只是以气音说着。
原来纪里并不是失语症,只是使用声带却发不出声音而已,若是轻声细语的程度是可以说话的。
“不要紧。”
纪里又说了,椎叶听到那宛如吐气的声音时想到一件事“之前在五堂的公寓,对我说不要紧的、是你?”
纪里立刻点头。被东明下药的缘故,椎叶面临非常可怕的恶梦,那时候,不知道是谁抱着自己,在耳边不断地轻声告诉自己不要紧。椎叶一直以为那是自己想像出来的、由佳里的幻觉。“不要紧,恶梦马上就醒了。”
因为那个声音,椎叶才有真正被解救的感觉。“谢谢你、纪里。”
纪里突然抓住椎叶的手,将他的手掌压在自己的腹部上。
“什、什么?怎么了?!”
对着惊讶的椎叶,纪里再次点点头,椎叶瞪大眼睛,看着纪里的肚子“纪里……难道你……”
“不要紧。”
纪里只是再次重复这句话,脸上浮现微笑。
这里又有另一个生命产生,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因为她会和新生命一起活下去───感觉到纪里坚强的眼神透出这样的讯息,椎叶说不出话来,纪里力量强大的微笑已经是怀着新生命的母亲模样了。
“……你对五堂、真的……”
话没有说完,椎叶便闭上了嘴。
纪里并没有被五堂的黑暗吞没,她用她自己的方式真心对待五堂。
所以她绽放微笑,所以她能发自内心喜悦。
在这个明日尚且不知道会如何,非常糟糕的状态下她依旧给予体内萌芽的小生命祝福。
椎叶并不相信命运、因果这些人类力量不及的强烈支配,可是对于纪里的怀孕却令他却不得不思考或许真的有其特别的意义。杀死怀着自己小孩的母亲、杀死孕妇的由佳里,杀了两对母亲及胎儿的五堂,理所当然受到报应死于非命,但讽刺的是却在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小孩。
不、椎叶改变了想法。
并不是讽刺,生命总是经由这种方式延续下来的,纪里产下五堂的小孩,养育他,一定能贯注他深深的爱情───。
手放在纪里尚未拢起的腹部上,椎叶感到震撼,眼头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一个生命消失,一个生命诞生。
成为孤单一人的少女,因为这个新生命,再度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孕育在纪里体内的小生命,在这悲惨事件之后,宛如一道炫目的光芒,照耀着椎叶。走出医院,椎叶朝向停车场,坐进宗近的车,今天难得的是宗近亲自驾车。
五堂僱用狙击宗近的男人还没找到,不过如今他也落得被追捕的处境,应该没有多余的心力再攻击宗近了吧,鹿目也是如此判断,椎叶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再陪我一下,反正你也很闲吧。”
椎叶耸耸肩,低声道“不好意思呐、我就是很闲。”
“刚好可以光明正大偷懒,很有福气嘛。”
明知自己在反省禁足中也不予理会,还到吉泽处寻查,再次任意行动,椎叶又被处以更严重的谨慎处分。
椎叶觉悟到这次也许真的糟糕了,因为不管高崎怎么努力,自己都是多次违反命令,经过上级的决定,极可能会被踢到哪个地方属局也不一定。
“要去哪里?”
“到海边兜风。”
“哦~你喜欢的那种白色沙滩?”
嘿嘿、宗近轻声笑笑。
宗近今天似乎也是休息,虽然穿着西装但没有系领带。
也许是因为骨架好,就算随意穿着也不会感觉邋遢,反而还因此增添了粗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有男子气概、很性感。
宗近的目的地是那个码头。两人心中感情互相撞击激出火花的地方;宗近要求将其S登录删除、让椎叶忍不住哭泣的地方。
“什么嘛~你不是讨厌这种到处都是货柜,一点都不浪漫的地方吗?”
“本来是这么觉得,不过我改变想法了,也许是因为在货柜阴暗处抱了[某人]的缘故吧。”
椎叶回以不要说这种废话,走下了车。
夕阳西沉,气温渐渐下降,冰冷的风一吹,身体自然就缩了起来。
眺望着海面上来回的邮轮,椎叶抽着烟,很难得的,宗近也要求要一根。
椎叶将一根烟放在宗近嘴上,帮他点火。
“宗近,五堂的心理为什么那么扭曲呢?”
椎叶一问,宗近皱起眉头说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在五堂的别墅里我听说了他母亲的事,说真的,悲惨的令人听不下去,你也知道那些事吧?”
“算是吧。”
“……以前在五堂的公寓他说过吧,只有对你说过的秘密,是指杀死自己母亲的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一直留在椎叶的脑海里,到底自己知道的已经是全部了吗?母亲的事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五堂也那么憎恨他伯父渡月组组长呢?对于这件事椎叶还有很大的疑问。
“我觉得五堂也很恨他伯父。”
“你说的没错,五堂憎恨他们两个人。”
宗近黯淡的表情注视着手上的烟“……椎叶,五堂啊、是渡月组组长的亲生儿子。”
“不是外甥?为什么明明是亲生儿子却当作外甥养育呢?”
“因为只能这么做,再怎么说他母亲是组长的妹妹呐。”
“这我知道、可是───”不会吧!?一个念头让椎叶停止发问,宗近阴霾的眼神确定了椎叶的想法。
五堂是组长与组长妹妹之间、也就是近亲相奸生下的小孩,至亲的兄妹之间产下的、证明这个禁忌的孩子。
“……这件事、五堂从小时候就知道了吗?”
“是吧,五堂诅咒着自己身上流的血,从这层面来说他是一个可悲的人物。明明拥有那么优秀的外表与能力,却没有办法认同自己的存在呐。”
这是椎叶没有办法想像的世界,憎恨着自己的血统,换言之,不就是憎恨着自己的生命吗?!
“五堂在组长家生活的那段时间,似乎受到组长妻子及其兄弟非常严重的虐待,总是骂他污秽的小孩、受诅咒的孩子。而相反的组长非常溺爱五堂,就算被怨恨也没有办法割舍五堂,不过,也是因为对他有所亏欠吧。”
“所以渡月组组长在遇到我姊姊的事件时,也选择包庇五堂?”
“应该吧。小孩子长大了可以舍弃父母,父母不管孩子几岁都无法舍弃他们吧。”
宗近与椎叶将已经烧短的烟丢进海里。被亲兄妹生下,又与自己的母亲有染,甚至还怀了孩子,五堂除了亲手断送母亲与孩子的性命,已经没有别的方法能够切断这疯狂的血海恩仇了吧。
───舍弃一切、才能获得自由,不要被无聊的常识与道德束缚,照自己的希望活下去。
五堂是这么告诉椎叶的,可是、五堂自己真的自由了吗?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拥有了财富与势力,结果还是被过去囚禁,根本没有逃到任何地方去啊。
突然枪击椎叶的姐姐,也许也是因为想起了母亲的缘故?两人眺望着海许久,椎叶下定决心重新面向宗近“宗近,我要把警察的工作辞掉。”
也许已经预料到了,宗近的表情没有改变“……为什么?”
“我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椎叶这般直接了当,让宗近轻笑道“这是求婚吗?被你抢先啦。”
“我不是开玩笑的……你接下来打算帮助东明吧?黑社会的地位也会比现在更大。如果你对我只是单纯的S还没关系,可是我已经不再当你是S了,我把你当作一个男人,而且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只能这么做,除非辞掉警察,否则我们的关系无法持续下去。”
这并不是简单得出的*,这是别无他法。
工作还是宗近?如果要他选择一个,椎叶现在只会回答宗近。
“不行,你还是要继续当警察。”
被宗近果决地否定,椎叶着急的摇头“你之前不断地让步,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必须牺牲什么才成立的关系,一点都不像你啊。”
宗近像是告诫的说法,让椎叶不能忍受“那、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好……!!”
情感激烈地动摇,椎叶一只手抓紧宗近的西装衣领“我们、怎么办才好?!难道除了警察跟S这种关系之外就没有办法维系彼此了吗……?我们还要继续那种辛苦的方式吗?!”
椎叶悲凄地质问,让宗近伸过手,将椎叶紧紧搂抱在胸前“给我时间。”
额角感受到宗近的气息,椎叶抬头注视着宗近一动也不动。
宗近坚定、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时间……?”
“对。从现在开始我将全力支援东明,可是这并不是一生的事,而是直到他能够独立自主,好好地将摇摇晃晃的组织恢复原状。等到他一个人也没问题的时候───”宗近用尽全力抱紧椎叶,将手指埋在他的发间“完成了我的任务,我就去接你,到那时候,我再也不是流氓,会成为能与警察身分的你相符的男人,一定!”
“宗近……”
“所以、你继续当警察吧,这是我的希望。”
初相遇的时候,宗近曾经要求椎叶辞掉警察到自己身边,当然,椎叶拒绝了,而如今宗近却说出相反的话。
椎叶知道这并不是为了得到对方,而是真的替对方着想才说出口的话,因为痛彻心扉的了解,所以感到悲伤,胸口好苦。
短短的一年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距离起点好远的地方,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互相思慕的感情已经带给彼此内心巨大的变化。
“我知道、我知道了。”
强忍住即将满溢的泪水,椎叶不断地点头。“……让我看你的脸。”
宗近两手贴近椎叶双颊,椎叶抬起头,宗近深切的眼神映入眼帘。
“在一切结束之前,我都不再见你,也不打电话……能忍耐吗?”
“我可以。”
不管多么辛苦,他都要忍下去。
如果这样可以连系到两人的未来,如果除了这以外别无他法。
“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去接你。”
“嗯、我等你,我会相信你,一直等你……”
椎叶咬住唇,用力埋首宗近颈边。
黄昏的天空染得通红,太阳余晖也渐渐消失。
从这里离开之后,椎叶就必须把宗近的S登录删除,与身为S的宗近见面,今天将是最后一次。
不需要宗近明说椎叶也知道,不论工作与私生活,今后两人都不再接触,决定了以警察的身分活下去,这就是最低限度的界线。
明明知道不是永远的别离,但只要一想到会有许久不能再被抱进这个怀抱中,椎叶的心就像撕裂般痛苦。
但是、这不是结束。
两个人从现在开始踏入新的关系。所以椎叶刻意紧闭双唇,不问宗近什么时候会来接他。
不论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后只要这个男人要他等待,无论多久他都会等下去。
“不要再打架了呐!”
椎叶关上审讯室的门,向站在一旁的年轻人说道。
“哦!”
脸部浮肿悽惨的青年回答道。
目送着他敏捷走出去的身影,椎叶唉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在路上和撞到的人吵了起来,结果出手打人。
之后打起架来,被警察抓了。
对方年轻人没受什么伤,也不打算提出被害控诉,于是只是口头上警惕而已。
回到刑事课自己的座位上,主任前原叼着烟走到椎叶身边“椎叶,你收据还没交哦!今天是最后期限呐。”
“啊!糟糕!”
完全没有计算,累积一堆金额了。
如果忘记申请可就要自己出钱,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提出不可。
椎叶立刻把一叠收据以及支付计算单拿出来。
等到完成了一半抬起头时,刑事课整层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椎叶站起身替自己的杯子倒进咖啡,随意地眺望窗外。
在警署内的土地上种着几株樱花,现在正是盛开期。
满开的樱花迎着风,偶尔有些白色花瓣翩翩飞舞。
这里看不见高耸楼层,放眼望去只有悠闲怡人的景色。
椎叶调职到这间小小的警署就快要一年半了。
离开警视厅的时候,高崎用着诡异的表情对他说一定会再把他叫回去的,不过椎叶听了反而松口气。
已经不需要再处理枪械相关事件了,也不必拥有S,因为这样,椎叶感到安心。
能够代替宗近的S并不存在,不论是怎么样的流氓,都不可能接续成为那么优秀的S后补。如今椎叶身在刑事课现行犯股,每天都很努力工作。
从椎叶报到以来,像杀人事件这种重大案件一次也没发生过,可以说是平静到索然无味。
从都厅降职的精英。
刚开始周围的人大多带着这种有色眼光看待椎叶,不过如今椎叶已经渐渐融入这个环境。
其中也有人悄悄耳语说等到舆论平复后,椎叶迟早会被叫回去的,关于这点其实椎叶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在椎叶心中有个确实地、像是自信的东西昭示着,现在不论自己被分派到哪里,都能好好地完成工作。
如果从价值面来看,这里的工作的确不刺激,可是从接触嫌疑犯、被害者的每一天当中,经由一些小事情让椎叶了解到───自己并不是在处理犯罪,而是从事与人相处的工作。
这是以前的工作所无法获得的真实感。
平凡的每一天,对椎叶来说,都是能再次体认警察这项工作的宝贵时间。这世上有非得实实在在累积否则无法得到的东西。
椎叶如今才开始感受到能够担任警察的职务真好。
“椎叶先生,要不要一起去吃拉面?”
结束工作,椎叶走出刑事课时齐藤追了上来,他是刑事课中最年轻的警察,话虽如此,也只比椎叶小两岁。“拉面吗?陪你可以,不过当然是你请客哦?”
椎叶捉弄地说着,齐藤一声“欸?!”
撇嘴道“为什么啦?!”
“因为之前是我请的啊,有借就要尽早还!”
“哇~椎叶先生唯利是图啊~”齐藤对曾经待过警视听的椎叶有一种憧憬。
虽然有时候他会缠着椎叶要他说些警视听的事很令椎叶受不了,不过个性开朗,椎叶还蛮喜欢这个后辈的。
“下次椎叶先生没当班的时候,可不可以一起出去喝一杯?”
“……该不会是、跟交通课的女孩子一起吧?”
椎叶一皱眉,齐藤若有所意的笑道“没错!就来参加一次嘛。她们一直叫我要带你去,我都快被吵~~死了。”
“不用算我了。”
“吼~椎叶先生都很冷漠耶。椎叶先生没有恋人吧?只是露面一下又没什么关系。”
“谁说过没有恋人啊?!你们不要随便决定好不好。”
椎叶不满地抱怨,结果齐藤瞪大眼睛停下脚步“欸!?有哦?欸?是怎么样的人啊?你们什么时候约会啊?根本都感觉不到。”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哦!”
椎叶瞪着齐藤。
“啊!该不会是、远距离恋爱啊?喂~是不是啊?”
“对啦!他在很遥远的地方。”
椎叶对自己的玩笑有点心虚。
根本不远,两人都在东京,可是想见也不能见,连声音也不能听。
可是自己只能等待,因为已经这么决定了。
“那、真的很辛苦耶。要是我的话一定无法忍耐。”
齐藤同情似地自言自语。明明尽量不去想起来的却又被提起,真令人有点气愤,不过对齐藤发脾气也没用。
两个人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正下楼梯的时候,椎叶的手机响了“抱歉,等我一下。”
椎叶跟齐藤知会一声看向手机萤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带着怀疑的态度,椎叶按下通话钮“喂?”
“那个男人是谁?”
是那个熟悉的男人低沉的声音,椎叶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不在的日子,你跟年轻的条子勾撘上了?”
好怀念!这个总是带着玩笑语气的声音!椎叶将手机紧靠耳朵,看向四周。
“真是令人不放心的家伙耶!我可都是独自一人渡过寂寞的夜晚呐。”
“你在哪里?!你看着我吧?在哪───”───看见了!马路的对面那头停着一台银色的LEXUS,就是那!
“椎叶,我来接你,让你久等了。”
这样一句话,让椎叶再也不能自己,焦急地坐立不安“齐藤、对不起,我突然有急事,拉面就下次再去吧?”
“欸?!真的吗?……啊!现在这通电话是你恋人打来的?”
“嗯!对。”
椎叶干脆地承认反而让齐藤吓了一跳“他来找我了,我们很久没见,所以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赶快去吧……不过真令人意外,酷酷的椎叶先生也会有这么高兴的表情啊,看样子你很爱他哦。”
椎叶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笑着“那、明天见。”
“啊!您辛苦了。”
椎叶飞奔而出,趁着马路上没有车,忽视红灯信号穿越马路。
虽然对警察来说是不该有的行为,不过今天就算了。
前方,闪着暂停灯的车停在一旁。
椎叶小跑步靠近,从车窗窥视车内。
与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对上眼,椎叶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你等很久了?”
椎叶问的是在这里等他工作结束走出来是否等了很久的意思,不过得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是啊,等了一年半了。”
椎叶唇角微杨苦笑道“这我也是一样啊,不要说的好了不起的样子。”
“是吗,那同样都是等的很累的夥伴,今晚好好地把累积在心底的话彻底发泄一下吧?”
“聊天就可以了?”
椎叶恶作剧似地开玩笑,宗近大大的手掌若有深意地抚摸椎叶的膝盖“不要抓我语病哦……等一下可会让你哭。”
“你可以试试看啊~”听到椎叶的回答,宗近满足地微笑,踏下油门。载着两人的车,静静地驶入夜晚的街道……エス-咬痕番外Sleepingbeast椎叶下床淋浴过了很久都还没回来,宗近不经意憋了眼浴室,只见躺在浴缸浅浅温水中的他,轻轻呼吸着……呆了一下,马上朝已经睡熟的椎叶走了过去";喂,别在这种地方睡";睁开眼的椎叶一脸朦胧。
";……我睡着了吗";";快出来,不然会感冒的";";头发,还没有洗……";充满倦意的声音回答道,宗近拧开阀,拿起了莲蓬头靠近椎叶的脑袋。
";别动,我帮你洗";";不,不用……我自己来";";让你一个人呆着的话又会睡着,条子溺死在这种地方,我可会被当做犯人的";不容分说,用温水淋上了椎叶的头发,把瓶中的洗发水倒了一点在手心,往那个人脑袋上一抹,很快就起了许多泡泡……椎叶先是很不情愿的样子,后来也慢慢老实了。
仿佛不习惯与人亲近的流浪猫在拼命忍耐别人的搓揉,椎叶半合着眼,心情不爽地瞄着自己。
比起性这样目的明确的行为,现在的状况简直纯洁得令人乍舌,但不知为什么好像他并不擅长这种交流方式。
那像猫毛一样柔软的发质,仿佛稍微用一点力就会纠缠起来,然后断掉……怕泡泡跑进眼睛里,让他脸朝上,指腹小心地按摩着头皮……椎叶好像觉得很舒服,闭上了眼,靠紧了宗近。
眼前的椎叶看起来好像稍稍放下了肩上的一切,正享受着这一时的安逸。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面对宗近再次起誓的他,今夜背上的却是更甚一筹的重荷——不管从今以后会遭受多大的苦难也绝不能放下的重荷。
椎叶对此应该十分清楚。
正因为已经十分清楚,所以他再次接受了宗近,同时自己也被宗近所接受,这一事实让椎叶暂时得到了安心。
将自己所属黑暗世界的情报提供给警察,作为报酬,警察用身体为代价来交换。
既然已经走在一座危险的桥梁之上,就绝对不可以用甜蜜的心情来对待彼此,否则等着两人的只是共同的毁灭。
如果抱着左右不定的心情面对我的话,最好趁早从我面前滚蛋,宗近用这样的话来逼迫已经越来越恐惧两人关系的椎叶,拥抱他,用暴力打击他的自尊……虽然被伤害,被紧逼,但椎叶最终选择了停下逃避的脚步,怀着从未有过的强大觉悟要和宗近在一起。
明知肩上那不能承受之重,但下定了决心就绝不更改宗近深知在看似冲动鲁莽的行为背后,不安与苦恼几乎要压垮椎叶,他那种努力却得不到回报的性格甚至让人感到怜悯。
";你想试探我?想让我做出觉悟?";是的,的确如此,可与此同时宗近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希望椎叶能够就此从自己身边离去。
回去吧,现在回去的话伤害尚浅,在自己认真之前逃开吧——可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如果真的希望如此,明明可以施以更过分的手段把他搞得七零八落,让他根本不想再见自己第二面……用纯粹的暴力彻底伤害他或者叫人来轮奸他,这种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可宗近选择的却是最温和的一种。
万一有什么发生,自己一定会被舍弃,一定会被冷淡地对待——明明做好了觉悟,才能在知道这危险性的情况下,依旧将这个警察拥入怀中,可如今已经无法对椎叶冷淡起来了。
——原来左右不定的是我。
洗完之后用水淋上他的头发,宗近的嘴边浮上一抹自嘲的微笑。
椎叶微睁着眼,任他摆布。
凝视着那张残留着伤痕的端正的脸——不如干脆将警察和S的立场抛在一边,和他一起沉溺在以爱为名,甜蜜的幻想之海中又如何呢?不留一丝空隙地倾吐那些能深入占据他脑海的甜蜜话语,向他的身心满满地注入浓密的情爱,让不习惯被爱的他陷落应该也不会太难。
可是蜜月无法长久,如今的椎叶已经工作中毒了,他要受警察这份工作的支撑才能活下去。
有宗近是自己S这一前提,椎叶才能够肯定两个人之间过于密切的关系。
对于一个只能在警察身份中寻找自己存在意义的人,如果仅用爱缚住他的双手,一开始就会从心中出现破绽。
真的想把这个男人留在身边不要走的话,最要紧的是将他当作是工作上必不可少的对象,绝不夺走他逃开后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最初看见椎叶是在新宿的小酒吧里面,当时的他正和安东喝着酒,外表有点像公关那样轻浮,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内在绝非如此。
幽暗的店内渐渐浮出一张端正的脸,乍看之下十分放松,其实在他的周围飘荡着某种人才拥有的独特的紧张感。
那时的安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仿佛像是陪伴恋人的护卫一样,小心翼翼地带着年轻的同伴走出了店外。
虽然知道这个人对安东来说是特别的,但和他的男性身份相比,自己更吃惊于像安东这样固执硬气的人居然会用那样热烈的目光注视着某个人。
安东是个在极道和坚气的夹缝之中胜于修罗的男人,钱先于色,工作先于爱情,对于一直以来都贯彻这种生存方式的安东,连宗近也无法忽视他。
仅仅想到这个人居然能将安东俘虏就涌出了无限兴趣于是宗近派出了亲信的侦探去调查他。
没想到他的底细却没那么容易挖出来,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查出的真相让宗近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警察,而且还是刑事厅的警察。
安东可是染指了麻药生意的人,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被当作是内奸。
于是担心安东的宗近继续调查了下去。
曾稍微对他提过椎叶,安东略微露出了点不快,";那只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平静地一笔轻轻带过。
如果安东知道自己是被这个男人所利用,或者他是真的喜欢他,哪怕是知道了他的警察身份却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打算和他交往的话,宗近也不会插嘴。
两月后,宗近和这个失去了S的男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那时的他就像只负伤的野兽。
迎面而来的激烈眼神以及这激烈深处所蕴含的孤独内心,越了解他就越被他吸引,越想得到他。
想得到只是把自己作为S的椎叶才插手这件事,可在与他的距离逐渐缩小的过程中,慢慢孕育出那种犹如抚摸野生动物一样的快感。
椎叶抬起了头,露出最脆弱的喉部,吐露着真心,渴求着爱抚。
";洗完了";唤了一声,椎叶却仍旧沉浸在半睡半醒之间,那毫无防备隐约浮现着微笑的表情,让宗近的心不觉间突然一紧。
靠近他的脸,掠夺他的唇,可这个人被附上亲吻也仍旧没有醒来,宗近的吻沿着他的鼻梁游移,轻轻贴在了额上。
第二次起誓之后椎叶像个孩子一样在宗近的怀中哭泣,痛苦的样子让宗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涌出怜爱之情。
如果不是了解椎叶的性格,一定早就让他辞掉警察的工作,把他养在身边使他无法离开自己。
涌出的爱意让宗近感到危险,这不仅是因为两个人的立场,宗近的过去也不断向他发出警告。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了啊……曾经全心全意爱着那个人,爱到除了他根本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那个人用爱情第一次将自己空洞的心填满,自己也只为他一个而横冲直闯的爱着。
虽然一点也不后悔,但那时真的是太过年轻,年轻到害怕失去他,觉得失去他的话还不如两个人一起被灼热的火焰包围,烧到无影无形算了。
这种年轻的愚蠢不仅燃尽了对方也燃尽了自己,等待着的只是最后绝望的毁灭。
绝不能将如今沉睡在自己心深处激情的火焰烧向椎叶,宗近自戒般地想到。
所以这样就好了,椎叶终究要决定将自己警察的身份贯彻到底的话,自己也要彻底贯彻作为他S的立场。
";喂,快起来,不起来的话就在这里侵犯你噢";椎叶睁开眼,轻轻地问";刚才,你说什么……?";";没什么";走出浴室将浴巾递给他,椎叶欲言又止,大概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谢谢你帮我洗头这样的话。
鼻子轻轻一哼,为那有点笨拙的认真禁不住笑了起来,觉察到宗近微笑的椎叶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笑什么笑";";没什么……好好擦一下吧";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淋浴间。
";S是我最重要的同伴,不管发生了什么,只有你一个我绝对不会背叛,如果你身陷危险之中,我会用命来守护你,用整个身心,整个灵魂来守护你……";椎叶到底是下了何种决心才说出这些话的呢,不用问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再次接受了他。
但是今夜起誓的不仅是椎叶一人,宗近对自己的心也起了誓……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绝不放手,当你再次因为我们的关系而迷惑,踌躇,时而被不安所紧逼停步不前的时候,我会抓住这双手,将你强拉着一起向前走去。
不是被爱所连接的伴侣,而是作为你的S,和你一起托生为佛前的莲花,同生存共命运。
不是你的恋人,而是你的S,我们在一起。
无论今后我们将得到何种令人痛苦的结果……liar'struth与生意伙伴公司的人吃过饭后,宗近在饭店大堂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怎么了?”
旁边的秘书鹿目小声地询问道。
“你先去车那边吧,我呆会再过来”鹿目确认了一下宗近视线的目标,行过礼之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宗近唰唰穿过大堂,来到了坐在沙发上阅读杂志的青年身旁。
“好久不见了,真生”听见有人搭话,小鸟游吃惊地抬起了脸。
“宗近……先生”
“在等人?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喝一杯”真生的脸稍稍浮过一丝犹豫,轻轻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宗近带着真生来到了顶楼的酒吧。
夜幕刚刚降下,微暗的酒吧显得空空荡荡的。
两人被带到最里面窗边的座位,点的酒也很快就上来了。
“庆祝偶然的再会,干杯”宗近轻松地说道,而真生苦笑着举起了玻璃杯。
“……那个时候非常感谢”酒杯轻碰,真生喝了一口,然后哝哝地说“受了你的照顾却没向你道谢”
“没那个必要,道谢的话那家伙已经说了”听了他的话,真生嘴边绽开了微笑。
“那位警察先生还好吧?”
“啊,还是那样,工作狂”自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曾经深受打击,一天到晚双眼暗淡的椎叶如今又像从前那样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工作中了。
不用说宗近也知道这并不代表他已经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同事惨死在眼前——这是无法忘记的噩梦。
真生的手机响了,他小声地道歉后接通了电话。
“是我……嗯,还没有。可能会迟到,你先去房间等我吧……知道了”
“和人有约吗?”
“是的。现在正在交往的人。很温柔的好人啊,今天是我的生日,跟他说了之后,他说要一起去饭店吃饭,再订个房间慢慢地过。那个人还问我要不要和他同居……唔,现在很幸福,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凡人的幸福。”
真生用毫无抑扬的声音喋喋说道,目光沉静却仿佛藏着空虚。
“……舍弃过去,从此过普通的生活。所以卖春的事情,还有那些黑社会的事情,讨厌的事情全都忘掉了”
“那个警察也忘了吗?”
真生突然睁开了眼睛,用闪烁的目光盯着宗近,咬紧了嘴唇。
“对啊,那么过分的男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即使记住也不是什么好事吧……你,看不起我吧”宗近摇了摇头,把酒杯放在嘴边。
“和我没有关系”宗近知道真生对那个叫永仓的刑警有着特殊的感情。
失去所爱的痛苦是不会短短三个月就消失的。
尽管如此,真生一定是拼命想让心上的伤口愈合。
无论以何种方式,旁人都无可置喙。
从怀里拿出名片递到真生面前。
“有什么事就联系我,也许能帮上忙”真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我对你来说可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啊”
“虽然只有几天,但你还是我的客人。这个理由已经够充分了吧……那个人在等你?那喝完了就走吧”真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宗近。
“怎么?”
“……你和椎叶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和你一样”
“嗯?”
宗近回看他的眼睛,果然和椎叶说的一样,真生什么都不知道。
“和你一样”
“我是那家伙的S”这个直接的回答让真生微微吸了口气。
什么也没说,他凝视了宗近几秒,叹息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帮我转告椎叶先生吧。我很好……还有,虽然您的心意很难得,但是这个名片我不能拿,我不想带着能让我想起过去的东西”
“你自己决定吧”
“那我走了,谢谢您”宗近心情复杂地目送着真生静静离开的背影。
原来真生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永仓深爱着的。
一瞬间,宗近甚至想叫住真生告诉他真相。
可最终他也没有这么做。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也不过是向伤口再撒上一把盐而已。
永仓活着的话还好,但如今告诉他真相,也只会恶作剧般地增加他的痛苦。
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被无法追回的爱所束缚的痛苦,宗近自己有切身感受。
忘记不是罪过而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事情。
无论多么痛苦,无论是多么难以忍受的悲伤,都会在不知不觉间痊愈,随着时间慢慢地淡薄下去。
只要仍旧活着,就可以数次地重新来过。
在宗近看来,永仓才是那个不幸的人。
虽然没有和他见过面,但他那笨拙的生存方式自己却能体会到。
男人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情就死去了。
消逝的不仅仅是生命,这藏于胸口的爱恋还没来得及传达给对方,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突然把我叫出来吗?”
一进屋椎叶就不高兴地抱怨道。
“不想来就别来啊,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强制要你来哦”在厨房调酒的宗近如此回敬他,椎叶有点受挫似地闭上了嘴往沙发上一坐。
宗近两手拿着酒杯走向了沙发,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桌上。
看着椎叶疲惫的侧脸,宗近打开了话题。
“我今天碰见小鸟游真生了。”
椎叶仿佛杯弹了一下抬起了头。
“——在那里遇见的?”
“碰巧在饭店大堂看见他。他叫我告诉你他很好”
“是吗……”
些微安心的气氛荡漾开来,椎叶点上了烟。
虽然外表看起来很酷,可宗近却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一定对行踪不明的真生一直都有所留意。
宗近向椎叶的后颈伸出了手,轻轻拨开搭在他项上的头发。
那里,某人曾经咬下的痕迹理所当然地已经无影无踪了。
“怎么了?”
椎叶有点惊异地问到。
“没什么”宗近摇了摇头。
自不用问,那个伤痕一定是永仓留下的。
到底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咬出来的呢?难道是情交之后的印记吗?不可思议的是宗近并没有感到嫉妒。
与那个伤口一齐刻进椎叶身体里的,是一个男人的生存方式。
那个男人笨拙地活着,悲情地死去。
这两方面椎叶都接受了,只有他才能接受这些,于此,宗近没有介入的余地。
“永仓是枪击之后马上就死了吗?”
椎叶对这个唐突的问题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是。虽然失去了意识,却是在送到医院之后才走的。怎么问这个?”
宗近没有回答,只是把脸靠近他,唇游走在后颈,用气息爱抚这个地方。
光滑的白色肌肤,让人有用牙齿咬上去使之渗出血来的冲动,宗近却在这一刻停住了。
——被枪击中直到呼吸停止这一段短短的时间之内,永仓会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很后悔连一次都没有回应过爱人的心情,面对这样愚蠢的自己,是不是很不甘心?但是,如果遇见这种事情的人是自己的话又如何呢?在失去生命的瞬间,会想些什么,有何希望呢?宗近抱住椎叶,没有让他看到浮现在自己脸上那自嘲的笑。
最后想到的,不会是公司的事情,也不会是自己唯一的弟弟,首先会浮现在心中的是眼前怀中男人的脸。
但这份感情却无法言说。
无论拥抱他多少次,都决不会说出口。
一旦告诉椎叶,只会把他逼上绝路。
安东是个聪明人。
他真心喜欢椎叶却没有把他占为己有,曾经一直想不通,可如今已经慢慢理解了。
安东最初就知道,如果把心情挑明了,椎叶就会离开自己。
透过肌肤感受到了安东那隐秘的感情,正是因为有这像商业交易那样的联系,椎叶才能让他做自己的S。
如果他考虑得太多的话,一定无法忍耐吧。
椎叶缺少那种毫不在意利用对方感情的狡猾,这种认真和温柔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宗近,怎么了?”
椎叶从怀中抬起头,仿佛用眼光推量着对方的心情。
被这样的目光凝视着,差点让宗近被伤感左右说出傻话。
仿佛要扼杀已经到了喉咙的言语,宗近无言地,慌慌张张地吻上了椎叶的唇。
嘴唇被占据,胸中的苦笑流泻出来。
所有人都在撒谎,每个人都是伪装了自己然后活下来的。
真相在未说出口的时候就悄悄地流失了。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都不说,不告诉他也没有关系。
不寄于言语,所有的只要自己了解就够了……IMissYou椎叶篇“随便坐吧,我去泡咖啡。”
宗近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一边卷起衬衫袖子边走进厨房柜台。
椎叶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着眺望宗近的新家。
也许因为没什么杂物,第一印象给人很清爽的感觉。小小的餐桌、浅褐色简单的皮革沙发,然后就只有电视等等视听家具。
客厅餐厅厨房加起来大约只有7、8坪,当然从普通人的观点考量,这种大小对单身男性一个人住已经是很宽阔了,从地域性与设备面来说租金应该也要椎叶一个月的薪水吧。
可是与以前居住的六本木之丘里高级公寓相比,是完全比不上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椎叶在沙发上坐下,望着站在厨房的宗近。
厨房的设计是采用与客厅成一体面对面方式,所以宗近的动作从客厅这边也看得很清楚。
“离开松仓家之后开始,大概快半年了吧。”
宗近没有留意椎叶的视线,继续往咖啡机里倒入矿泉水。
他的头发稍微短了一点,端整的男性风貌一如既往,依旧是那个光是站着便散发出独特存在感的男人。
经过一年半后终于再度见面,宗近带椎叶来到一间感觉舒适的用餐酒吧,要了偏内侧的房间,两人面对面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聊了聊。
宗近与椎叶分别后,立刻将自己的公司处理掉,为了协助东明而搬进松仓家。
宗近寸步不离的跟在东明身边只在刚开始的半年,剩下的时间大多着重在重整组织上头,主要致力于修复旗下组织与友谊团体的关系上。
东明出乎意料比预期中提早不需要宗近的力量主要的原因,当然除了他本身开始有身为组织之长的自觉外,宗近透露鹿目的存在也功不可没。鹿目代替宗近辅佐东明,担任教育的身份也异常严格,当然刚开始东明会反抗,但鹿目毕竟是从小就照顾他的人,之后虽然仍会回嘴,不过也渐渐地接受鹿目的意见。
然后过了一年,宗近趁着周围的干部都已经认同东明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松仓家。
之后开始贸易相关工作,直到最近事业终于上了轨道;不过话虽如此,公司社员不过5名,国外的采购都必须由社长宗近亲自前往实地商谈,一个月之中有半个月都不在日本。
“鹿目先生留在松仓家吗?”
“他本来就是松仓家的人,只不过是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宗近虽然若无其事地说着,不过总是像影子一样跟在宗近身边的鹿目不在,椎叶觉得有一丝的寂寞。
鹿目是一个超越一般秘书的立场、任何情况都对宗近竭尽忠诚的优秀人才。
这样的鹿目居然选择东明而非原来主人的宗近虽然令人意外,但他也一定有自己的考量才这么做。
东明仍旧有些地方令人担心,不过他没有逃避组长的重责,应该也有相当的成长,足够承担压力了吧。
虽然是一年半的时间,但对认真度过每一天的人来说绝不算短,不只椎叶自己,每个男人也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在这一年半的时间中努力撑过来了。
“工作上是进口什么?”
“现在主要是美术品跟宝石。”
不管哪一种都是需要相当的知识和专业素养,否则难以处理的商品呐。
看来宗近又有了自己所不知的一面,椎叶暗自感叹起来。
宗近拿着两个咖啡杯,走进客厅,放在桌上,在椎叶身边坐下。
“我的生活这么朴素你吓了一跳吗?”
椎叶愕然地手伸向杯子“还真敢说。住在这样的公寓还算朴素啊、你的感觉是怎么了?我到现在,都还住在只有一个房间的公寓耶。”
宗近笑道“那还真不好意思”慢慢享受着自己泡的咖啡。
椎叶心神不定地将眼神从宗近的侧脸移开,总觉得精神快要发狂,宗近就在身边的这种状态,自己还没有办法习惯。毫无预警地宗近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对自己说“我来接你了。”
椎叶一下子对意外的再会感到欣喜,沉醉在听闻宗近的近况中,可是一旦来到这种安静又只有两个人的环境,椎叶变得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为了消解闲得发慌的状态,椎叶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按下开关,大型的液晶电视播放着新闻。
“喂!你在干麻?”
“欸?什么?”
被宗近严肃的声音吓到,椎叶生硬地转头。“好不容易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要开电视啊?!”
“没、没有啊……觉得太安静了,就……”
宗近夺过椎叶手中的遥控器,不大高兴地关掉电视,房间又回到了安静的气氛。
“……面向我这边!你是不是从刚才就一直逃避我的眼神啊?”
“我没有逃避啊,你不要乱说!”
虽然这么回答,不过椎叶还是没有看着宗近,脸是面向他了,可是视线却稍微躲开,落在宗近颈边。
“椎叶、看着我。”
被宗近不容分说的语气命令,椎叶只好勉勉强强看着宗近的眼睛。
宗近的表情很认真,椎叶又无法忍受,宛如拒绝的意思一般背过脸去。
───不行啦!我没办法正面看着宗近。
椎叶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很紧张,更正确的说法是,椎叶的心中感到害怕。
“你啊……”
身旁的宗近深深叹了口气。
宗近会生气也不是没道理的,可是虽然对他感到抱歉,椎叶就是没办法直视他。
“到我家之前你还像平常一样说着话,怎么突然变了个样?该不会是不想跟我单独在一起吧?”
“不是。”
“那、你好好地面向这边说话。”
椎叶也很想这么做啊,可是就是做不到。
心跳的好快,明明什么都没做,呼吸也变得混乱,光是假装平静已经耗尽力气。
面对背过脸动都不动的椎叶,宗近说出了非常荒谬的话“你是不是变心了?所以才没有办法看我的眼睛吧。”
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椎叶一阵愕然,立刻转过头看去,宗近弯着身单手撑着额头“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到底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宗近一副被打垮的样子轻声道。
椎叶慌了“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怎么可能会有男人!”
“那是女人啰?你本来就是异性恋,果然还是女人比较好呐~”
“你在擅自决定什么啊!我也没有女人!”
“没关系,椎叶,你说实话吧,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宗近!!你不要太过分!除了你、我不可能喜欢上别人吧!”
“……真的?”
“当然,我只有你,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啊!你相信───”拼命解释误会的椎叶,突然发现某个状况于是闭上嘴,宗近正从指缝间窥视着自己。
而且直觉认为宗近的唇像是在忍着笑一样。
“你、在捉弄我……?!”
宗近终于忍不住,抖动肩膀像是遇到什么非常有趣的事似地大笑起来。
“你骗人啊!真差劲耶!”
就算椎叶抱怨,对宗近来说就像耳边风一样,宗近依旧手撑在椅背上笑个不停。
椎叶骂了句“可恶!”
,迁怒地将沙发上的靠垫拿起来摔在地上。
“椎叶,刚才那句话你再说一次,什么只对谁怎样啊?”
“谁要说第二次啊!”
害羞与不甘心,这次是另一种涵义的不想看宗近的脸。
玩弄别人的真心,真是令人火大的男人!椎叶觉得悔恨,为了抑制这种心情椎叶伸手拿起没喝完的咖啡。
而宗近只是愉快的望着这样的椎叶,他的视线令人很难为情。
“不要生气,看这边。”
“不要!你真是一点也没变,爱作弄、个性差这几点几乎完全一样。”
口出恶言让椎叶放松了下来。
经过这样的一来一往,刚刚的紧张与不安已经完全消失,想起宗近从前无聊的玩笑,便轻易地盖过了这一年半来产生的隔阂。不安是因为还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就这样沉浸在再会的喜悦中,即使知道宗近来迎接自己就表示这是他的*,可是却恐惧确认彼此之间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吗。
要是、他要自己再多等一段时间呢?要是、他告诉自己不要再等待了呢?脑子里的一角一直出现这种讨厌的想像,让自己没办法打从心底高兴。什么时候都往最坏的状况想与其说是职业习惯,不如说是椎叶的本性如此。
“我倒觉得你有点变了呐。”
“欸?!”
是指什么事呢?椎叶抬起头,宗近将他手上的杯子夺下,放在桌上,两手贴着椎叶脸颊,指尖慢慢抚摸椎叶眼角,这让椎叶胸口一阵苦闷“……当然啦,头发没染而且比以前短,服装也是普通的西装───”
“我是说你的表情变柔和了,尖锐刺人的感觉消失了。”
宗近的眼神很温柔,不过这些话又带给椎叶新的不安。
椎叶也感觉到自己的个性变圆滑了。
S工作这种特殊的搜查方式,让私生活与工作的界线变得很暧昧,因为不能被识破真正身分所带来的无穷尽的紧张,让心情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对那时的椎叶来说,除了自己以外的都是敌人。
转移到现在的职场,从事非常普通的警察工作,椎叶尽可能放开肩膀的力量,并不是松懈,只是把芒刺卸下,有意识的改变自己,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的事。
观察别人的行为与言语,解读深刻的内心,不相信任何人,只依赖自己,如果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方式,是没有办法在现在的单位执行普通的搜查的,让自己不再是孤独一匹狼作风,尽全力融入周围环境。
这样内在的变化于是显露于外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在宗近眼中,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难道他感到失望了───“以前的我比较好吧?”
椎叶试着语调轻松但隐含真心的询问,宗近将椎叶抱到身边在耳边轻声道“以前带刺的你很有吸引力,不过现在的你也有不同的魅力,表情变得很成熟呐。”
听完宗近的话椎叶感到安心,但还是有不能理解的事“可是、你应该喜欢不知天高地厚、勇于挑战的我才对吧。”
轻柔的吐息碰触到耳边,是宗近在笑。
“你不了解男人的心啊。虽然有人会因为爱上的对象在自己不在的期间改变而态度变得冷淡,但那只表示这些人不过是小鬼;成熟的男人虽然会对对方的变化感到忌妒,可是那也只会转变为一种刺激而能好好的享受呐。”
完全就像是宗近会说的话,椎叶不由得笑了“干麻这么认真解释?”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安,所以我才说的。不管你怎么改变,我都还是会被你吸引,玫瑰的美丽,并不是来自于它有没有刺啊。”
椎叶忍不住推开宗近“不要把人比喻成花!很恶心耶,你看,都起鸡皮疙瘩了。”
对着抱怨的椎叶,宗近夸张的叹一大口气“你毫无情趣的这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呐。”
“那真是太好了,什么情趣、对我来说根本不需要!”
听到椎叶这样说,宗近色色的笑道“在床上是需要的哦。”
椎叶正想回敬几句,嘴唇却被宗近早一步占领,心脏一瞬间、停止跳动,这是再次相聚以来的第一个吻。
“谈话结束,你准备好要被我抱了吗?”
“什、什么心理准备啊?!那种事、现在才───”宗近的唇轻轻爱抚过椎叶眼帘,中断了他的话。
心底窜起的热切让吐息都颤抖不已。
突然被用力地抱进手腕中,周身环绕着熟悉的L‘INSTANT香味。
椎叶的唇流泄出不成声的叹息。
“让你等了这么久,很辛苦吧?”
真挚的细语与确切的拥抱让椎叶忍噤不住“宗近……”
───好眷恋,好寂寞。
一个人漫长的夜晚是那么辛苦,一个人的床铺是那么空虚,自己到底度过了多少个不成眠的夜晚?可是宗近说等待,所以自己只能忍耐;说过一定会来接我,所以只有相信着继续等待。
“不要哭,椎叶。”
听到宗近这么说,椎叶才发现自己在哭。
沾湿脸颊炽热的泪滴是椎叶的*,代替倾吐不出的许多话语,从心底最深处满溢而出。
累积压抑的爱恋与寂寞,到目前为止的不安与痛苦,都在宗近的温暖中融化,无止尽的流走。
好像要接受椎叶所有的想念,宗近的唇温柔地吻去泪滴。
“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椎叶用力闭上眼睛,两手环抱宗近颈部。
用尽全力地抱拥,用身体感受这确实的碰触───一个人寂寞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两人的约定终于实现了。
“宗近……”
想要表达的明明有许多,可是临到紧要关头却说不出口,没有办法说出任何话。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自己却不着急,自己的心情宗近最清楚,他完完全全了解,因为可以确实感受到这份温暖,所以只是互相紧抱着就让心里满满的。
椎叶退开身体,两手包裹住宗近脸庞。
终于能与这双眼睛正面相对了,能够安心地将自己交托在再会的欢喜中。
“我好想你……”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万千的思念。
宗近温柔的吻完整地包覆住椎叶的一颗心。
Nohesitation宗近一只手拿着威士忌酒杯,宗近回到卧室,穿着浴衣坐在床上。
呷了口酒,宗近瞥了一眼床上。
凌乱的被单还残留着刚刚激情的痕迹。
想起在浴室见到的椎叶茫然的深情,宗近不仅牵动了嘴角。
在床上那样不停的渴求着椎叶,本以为自己已经得到满足。
两个人一同洗澡的时候却又激起了欲望,结果又在浴室里面做了一次。
明明自己也很享受的样子,结束后椎叶却立刻冷淡的将宗近赶出了浴室,理由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洗澡”。
Sex进行的时候椎叶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性感令宗近痴迷,结束之后的扭捏却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宗近当然也明白他并无意破坏气氛,只是害羞。
虽说是跟从前一样,对感情笨拙和不善撒娇的地方反而比从前更加可爱了。
一年不曾碰触的椎叶温暖的身体,勾起了宗近心底的欲望。
正因为很久不见,所以才不该乱来,只为对方带来快感。
为了弥补给他带来的那些痛苦的回忆,宗近想要温柔的拥抱他,期望能够给与他身体和心灵上的满足。
明明是这样打算的,也想要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宗近却在椎叶带着性感表情的低声呻吟中失去了理智。
在痛苦和快乐的边缘,椎叶反复呼唤着宗近的名字。
这如同撒娇或是渴求的未加掩饰的声音,只在床上才听得到。
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胸口发热涌出无法抑止的爱恋椎叶一次也没有责怪过宗近。
对于这个从码头分开后一次电话也没有打过的薄情的人,没有一句抱怨。
一年半。
对于椎叶来说无疑是很漫长的时间。
每天每天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会来见自己的人,那些痛苦和不安,即使不说也能够想象。
宗近作为被等待的对象,当然也是痛苦的。
但是他抑制了自己所有的个人情感,将意识集中在自己必须达到的目的上,全力协助着东明。
这一切结束得十分突然。
一年刚过,东明将宗近叫到面前。
“离开这个家吧!这里以后不需要奎吾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存在是绝对必要的,东明的话令宗近震惊了。
真的没有了自己也行吗?东明不再需要自己了吗?一直被这些想法所困扰着,宗近没有立刻离去。
推了一直迷惘着的宗近一把的,是鹿目。
“我会留在松仓家,帮助东明。奎吾从此以后可以为了自己而生活。”
鹿目淡淡的话语触动了宗近。
早已下定的决心随着鹿目平静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浮现出来。
宗近接受了这两个人的决定,决心要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离开松仓家后,宗近没有立刻去见椎叶。
打算稍微摆脱黑社会的印记,将自己的生活安定下来。
随着不眠不休的工作,事业终于开始走上了轨道。
马上就可以了。
马上就可以去见椎叶了。
一直这样告诉着自己的宗近,却在繁忙的日子将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感到迷茫。
对于椎叶来说,就这样不再见面了不是更好吗?……再怎么与组织绝断,过上正当的生活,也无法完全的消除过去。
无论用多长的时间来改变自己身边的一切,都还是无法相称的留在作为警察的椎叶身边。
只要有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给椎叶带来痛苦。
这些迷茫和踌躇让宗近犹豫起来。
对椎叶的想念并没有减少。
不如说正相反吧。
在分离的这段时间积累了无数的思念。
失去了椎叶,自己才再次认识到他对自己来说多么的重要。
在梦中无数次的拥抱着椎叶。
每夜每夜,椎叶都会潜入自己的梦中。
那火热的肌肤的触感,唇间美妙的声音都太过真实。
清晨醒来,宗近常常会在无人的床上搜寻椎叶留下的痕迹。
痛恨着在梦中都会令自己变得疯狂的椎叶,却也深深的爱着。
虽然深深的爱着,却无法付诸行动。
正因为那样深深爱着,才不能够去见他。
进退两难的宗近,常常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
宗近曾经爱过的绫乃,是东明的母亲。
作为松仓组头目的宗近的父亲,将年轻的妻子视若珍宝,而绫乃却很害怕强势的丈夫。
就像被圈养的笼中鸟一般,绫乃安静的带着东明在深宅中相依为命。
宗近就这样爱上了绫乃。
明知相差十三岁的对方,是父亲宠爱的妻子,也无法抑制这深深的爱恋。
绫乃也同样被宗近年轻的热情所打动,接受了他的感情。
两人的往来最终还是被头目发现了。
虽然身负重伤,宗近却仍然心意坚决。
他说服了胆怯的绫乃,半强迫的带她离开了松仓家,就这样夺走了父亲的妻子。
除了绫乃什么都可以舍弃。
正是这种冲动的想法将绫乃逼上了绝路。
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
那时候,宗近年仅十八岁。
只是一味的释放着自己的激情,爱着绫乃,不懂得控制。
为了维护自己傲慢的爱情,逼死了对方。
从那以后,宗近的心中开始对爱情产生了恐惧。
自己的激情会伤害所爱的人,将对方的一切燃烧殆尽。
身体交叠,只享受片刻的激情,不想再要更深层的关系,不想再次爱上任何人。
宗近的内心深处很自然的这样决定着。
然而,与椎叶的相遇,再次点燃了封存在宗近内心深处的感情。
宗近想要抑制自己强烈的感情。
对于这种深刻的感情,椎叶也怀有同样的恐惧。
椎叶舍弃了自己的感情,发誓作为警察履行自己的职责。
明白他的认真,宗近因此也顺应他的期望,发誓要作为S守在他的身边。
那对于宗近来说,是对自己行为很好的约束。
只要有这作为警察和S的牵绊,椎叶就不会为自己的激情所伤。
结果,两个人的誓言都没能实现。
个人的感情占据了上风。
两人同时选择了以爱情维系的关系,而不是契约。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不知道过去的阴影何时会再次笼罩,宗近十分痛苦。
椎叶相信着等待着自己。
虽然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宗近还是埋首于工作一天天拖延着。
直到有一天,鹿目打来了电话。
离开松仓家半年,虽然宗近偶尔会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鹿目却一次也没有打来过。
正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时,鹿目一切顺利的回答,令宗近放下心来。
然后,鹿目这样问道。
“已经见过他了吗?”
从宗近的沉默中得到*的鹿目又说道。
“虽然知道是多管闲事,请容我说一句。……请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充分了解自己性格和思维方式的鹿目的话,有着相当的分量。
宗近开始思考关于后悔的问题。
自己并没有后悔过爱上绫乃。
后悔的是用了错误的方式。
因此,决不能在犯同样的错误。
不能因为自己任性的爱情而逃避椎叶。
两个人面对面的共同生活,不是最好的方式吗?在此之前,虽然让椎叶吃了很多苦。
但只要下定了决心,即使有困难也一定能够克服吧。
确定了自己心意的宗近,昨天打了个电话。
对方并没有因宗近突然的电话而惊讶。
“是昌纪的事吧?”
直接的问题。
“我想去见他。只是要说这个。”
短暂的沉默后,椎叶唯一的亲人筱塚叹气似的低声说。
“随你喜欢吧。不管你怎么做,不要影响我和昌纪的关系。”
虽然其实有很多话要说,筱塚却只说了这几句。
切断电话之前,不知为了什么,筱塚告知了椎叶目前所在之处。
“助敌人一臂之力吗?真悠闲啊。”
你并不是我的敌人。
心里这样想这着却什么都没有说。
对于宗近的讽刺,筱塚只是笑笑。
宗近道过谢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宗近拿起了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
响了两声之后,有人接起了电话。
“是我。现在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
鹿目的声音跟平常一样没有起伏。
“现在跟他在一起。想跟你说声谢谢。”
“是吗?请代我问候椎叶先生。”
“啊。……鹿目,一直以来受你照顾了。”
“不必多礼。能为你做事,我很高兴。”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彼此都很清楚。
从此以后的生活,要分道扬镖了。
“奎吾,从此以后,无论东明再发生什么事,请一定不要回来了。我们也最好不要再见面。奎吾和松仓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再回到这边的世界里了,可以答应我吗?”
鹿目的话,令宗近真实的感觉到同过去一刀两断的时刻来临了。
同时,自己也失去了如同另一个自己一般的鹿目。
十五岁的时候开始,鹿目就跟在自己的身边。
有时是保镖,有时是老师。
还有的时候是秘书。
鹿目一直如影子一般跟在身后帮助宗近至今。
不管怎样的感激都是不够的。
自己是不值得拥有他的人。
“我答应你。”
“这样我就放心了。……请一定多保重。”
“啊。你也一样。”
没有感伤的话别,没有忧郁的离别气氛,两个人同时切断了电话。
“在跟谁讲电话?”
腰间围着浴巾的椎叶进了卧室。
“鹿目。他托我问候你。”
“是吗。……很想见鹿目先生一面呢。有空再一起吃饭吧!”
“是啊。”
对于椎叶天真的话,宗近微笑作答。
这时,椎叶的手机响了起来。
从西服口袋里取出手机的椎叶,看了来信画面之后,兴致勃勃的开始按键。
“信息吗?”
“啊。姐夫发来的。”
椎叶高兴的回答,令宗近有点在意信息的内容。
“筱塚说了什么?”
“问我有没有吃晚饭。”
“然后呢?”
“就说了这个。”
宗近愣了一下,强行从椎叶手中夺过手机。
“给我看下。”
“啊,干什么?不要随便看啊!”
一边捉住椎叶的手,宗近一边查看收信箱中的信息。
收信箱里面有个专门命名为筱塚的文件夹。
一个个的看了信息之后,发现确实都是“吃过饭了吗?”
“今天天气真好啊!”
之类的信息。
其中还有写着“皇居千鸟池边的樱花真美啊!”
的照片。
“这是什么啊?”
“还给我。”
椎叶愤然夺回了电话。
“你和筱塚是闺中密友吗?这个再加上符号文字之类的话,简直成了高中女生的无聊信息嘛!”
“啰嗦。这也没什么吧。因为彼此都很忙不能随时见面,这样做不是可以更好的联络感情吗?”
还握着手机的椎叶,打了个喷嚏。
“一直这个样子会感冒的哦。”
“那就拿件衣服给我啊。可以当作睡衣的就可以。”
听到这句话,宗近的表情缓和下来。
“要住下来吗?”
“啊。明天周六休息。目前没有工作,也没有接到紧急案件的呼叫。可以一直休到周日。”
如果是从前的椎叶,是不会留在宗近的住处的。
现在却很自然的这样做了。
已经不必一意孤行的强迫椎叶了,宗近感到十分安心。
不会再次逼迫自己深爱的人了。
宗近再次在心中发誓。
如果能够拥有椎叶,无论要抛弃什么,牺牲什么都无所谓。
宗近在心底这样认为。
椎叶穿上宗近拿出来的衬衫,仍在回复着筱塚的信息。
“我和他到底谁对你比较重要?”
听到宗近的问题,椎叶皱了皱眉。
“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打算蒙混过关吗?说起来,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姐夫姐夫的。明明不是亲兄弟,关系好过头了吧?”
“多管闲事。”
宗近搂住椎叶将他强行压在床上,夺过手机,放在桌上他无法拿到的地方。
“椎叶,答应我件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和筱塚发信息。”
“别擅自决定啊!”
椎叶不堪重负的皱着眉,一边不停的挣扎。
“回答呢?”
“真够卑鄙。快让开,重死了。”
“听不到你的回答我是不会让开的哦。”
“再不让开我要踢你了。”
“敢踢我的话,我会一直让你不能睡觉哦。反正是休息日,即使坐不起来也没关系吧?”
椎叶气急败坏地敲打着宗近的肩膀。
“这副自以为是又好色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当然了。哪会那么容易就改变的。”
“你那强词夺理的个性,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这个彼此彼此吧。”
无意义的对话,悠闲的度过平和的时光,令人心情舒畅。
深感安心的宗近,想起了两人再次见面的瞬间。
仿佛又看到了那向停车场跑来的身影。
像孩子一样跑过来的椎叶。
那一刻又在心底浮现。
没有失去椎叶,真是太好了。
选择了两个人一起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不会后悔的。
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绝对……-END-Unforgettable(不能忘怀)椎叶篇“久等了。”
看着回到车上的宗近,椎叶吓得心脏噗通一跳,宗近手上拿着一大把玫瑰花束。
“宗近,你不会说那是要送我的礼物吧?”
一边系上安全带,宗近扬起一边眉毛道“你不喜欢?”
“不是这个问题啦───”
“开玩笑的,这不是要送你的。”
椎叶松了口气,却又开始怀疑那是要送谁的礼物,瞪着宗近。
宗近不理会椎叶的视线,启动了车子。
用过宗近准备的义大利面当作迟来的午餐后,宗近表示有个地方想去要椎叶陪他,两人便坐上车出发。途中丢下一句要去买东西,在停车位将车停下宗近就离开车去,却没想到他的目标会是花店。
“花、要给谁的啊?”
“以前的朋友。”
“……不是以前的女人?”
椎叶在副驾驶座碎碎念,宗近抿嘴一笑“你在吃醋啊?真是可爱的家伙呐。”
“你真是可憎的男人呐。”
立刻回嘴的椎叶看向窗外。
湛蓝的天空一片云也没有,像春日温和的太阳光晒的人好舒服。
待在暖洋洋的车内渐渐睡意袭来,宗近一直闹到早上才肯让他睡,椎叶感觉睡眠不足。
因为太舒服椎叶闭上眼睛,并没有想睡的结果却深深睡去,被宗近叫起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
下了车椎叶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这里是埋葬安东的墓园?”
“对,我一直想和你一起来扫墓。”
宗近将放在后座的花和纸袋拿在手上,与椎叶走进去。
穿过绿树多,整理得很漂亮的墓园,在安东的墓碑前停下脚步,这是安东与安东的妹妹香织长眠的场所。
宗近将花放在墓前,从纸袋取出波本酒瓶。
椎叶脑中浮现起,宗近将酒倒在墓碑上、不知何时的记忆影像。
“怎么样?好喝吧?这花是给香织的,你不适合玫瑰呐。”
那是宗近还没有成为椎叶S之前的事了。
偶然、在这个场所看见宗近,下着小雨,宗近也像现在这样为安东倒着酒。
如今想来,当看见那个孤独骄傲的背影时,在椎叶心中,宗近就已经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只有这个男人拥有与自己相同的悲伤。
无意识下理解这一点,才下决心希望他成为自己的S吧。
点上香,两人并列双手合十,闭着眼垂着头,椎叶感受到岁月流逝的迅速。
安东去世已经二年半了,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同事永仓死于非命,五堂的生命也经由宗近的手结束,失去了许多生命,对于被留下来的生者,这些过去不管是什么都将成为记忆的一部份。
不断地刺激着椎叶、没有去路的愤怒,无法排遣的放弃念头,灼烧的焦虑感,都确实曾在这胸口里存在过,可如今已经离的太遥远。不过椎叶强烈地以为只有那些消失的男人身影,仍然刻划在自己的心中活着。
人与人相遇,失去什么,改变什么,有失必有得。
那么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抓住了什么呢?椎叶觉得现在还没有办法明确的回答。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因为有那些过去才有现在的自己。
不被过去囚禁,但也不遗忘,就这样走下去。
因为就算记忆再怎么痛苦,也不可以忘记。
“对了!有样东西忘了给你看。”
开着车,宗近要椎叶把仪表板的柜子打开,椎叶按照他说的打开副驾驶座前的小盖子,里面有一张照片。
“这是……”
椎叶将照片拿在手上,看见的瞬间惊讶不已“纪里的小孩……?!”
照片里的是纪里,抱着一名可爱的婴儿。
“嗯,在我离开松仓家那时候,东明递给我的。”
那么现在这个孩子应该更大了。
成了母亲的纪里,幸福地微笑着,眼神安稳又温柔。
“东明什么都没说,不过,大概也想让你看看吧。”
那件事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椎叶曾经回到吉泽铁工厂看过,那里已经变成了空地,吉泽和纪里住的家当然也不在了。
如果要找纪里是一定找得到的,不过椎叶没有这么做,纪里一定没问题的,不知道为什么,椎叶心里就是这么相信这没有根据的信念。
“东明似乎支助着纪里的生活。”
“东明……?为什么?”
跟五堂在一起的时候,东明很讨厌纪里,一想到那时东明憎恨的眼神,椎叶对宗近的话感到相当意外。
“怎么说呢?他有他自己的一套区隔吧。”
东明与五堂有很深的渊源,对五堂的小孩、以及怀有五堂小孩的纪里,也许有什么感触吧。
“你最近、到过新宿吗?”
听到宗近的询问,椎叶摇头道“完全没有,你呢?”
“我也都没经过……好久没去了,要不要绕过去看看?”
宗近开车从山手大道转进青梅路,不久便看见新宿大陆桥西侧的十字路口,从大陆桥底下穿过,再往前去就是靖国大道了。
正值黄昏交通量大,行人也多,两人被卷进了塞车状态,车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左手边看得见亮着红色霓虹灯的歌舞伎町入口。
往前是中央路,人潮渐渐都往那个方向流入。
一到夜晚,便不断满布人们无穷欲望的大闹街,新宿歌舞伎町。
椎叶从车窗以不可思议的气氛眺望着这景色。
那里是过去的椎叶?柴野晃所生存的地方。
每晚,呼吸着沉甸甸的空气,在这条街上来回奔走。
椎叶注视着人群,感觉有这样的错觉袭来:那个头发染得花俏、披着人造皮外套,从前的自己混在其中。
宛如到处布下陷阱,饥渴猎物的野兽一般,在没有目的的夜晚中徬徨的男人。
黯淡无光的眼神,避开别人的目光低着头,那个男人是不是还在哪里走动呢───?在这条街上,一名警察与一名流氓相遇了。
流氓成为警察的S,暗底里提供黑社会的情报,而警察付出自己的肉体做为代价。───成为我的人───要我成为警察的走狗?所有的一切都从这里从这个地方开始。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看见认识的人了吗?”
宗近对着看着窗外看得目不转睛的椎叶开口道。
椎叶回过头,看向握着方向盘的宗近。
在这里的不是黑道大哥级人物,不是优秀的S,只是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头衔,只是一个名叫宗近奎吾的男人。
“没,没看见谁。”
椎叶注视着宗近的侧脸,轻声说道“只是有点怀念地看着罢了。”
Keeppromise鹿目“……请一定保重身体。”
切断电话,鹿目仍站在走廊上注视着手机屏幕。
这是和宗近最后的通话了。
从今以后,自己不会再打电话给他,宗近应该也不会再打来了吧。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自言自语道。
一阵强风吹来,摇动院子里的樱树,有白色的花落下。
其中一枚花瓣落在鹿目的脚背上。
视线随之落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奎吾,怎么了吗?”
转身望去,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和花哨荧光色上衣的东明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外出时明明穿戴得很整齐,在家里为何非要如此碍眼的打扮,鹿目实在无法理解。
径自走到鹿目身边,东明跟他并排仰头望着樱树。
“跟他通电话了?”
“嗯,最后的电话了。”
想必东明已经知道宗近和椎叶平安的重逢了吧?
“哼,现在想必他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吧?真安逸啊!”
说说而已,声音中没有怨恨,鹿目不禁瞥了一眼东明的侧脸。
虽然还是偶尔会发脾气,现在冷静的态度和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说是作为头目的自觉,其实还是作为一个人来讲更成熟了吧。
令东明变得成熟的,是宗近。
宗近无私的帮助改变了一切。
不仅仅是东明,围绕在东明身边的干部们也发生了意识的改变。
宗近总是带着真诚和耐心不断靠近着东明。
起初,面对宗近,东明并不听话,旁若无人的行为令人不能容忍。
但是,宗近有着毫不动摇的忍耐力。
不留情面的责骂东明的任性,但又绝不轻视他,彻底的贯彻着让东明作为头目站起来的决心。
认定宗近最终会徒劳而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干部不在少数。
但东明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
与其说是终于想要对宗近的期待做出回应,不如说是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缘故令宗近也被人看不起了吧。
无论动机为何,东明的变化都是惊人的。
很快,对此改变了态度的人多了起来。
而这当然接着对东明产生了好的影响。
被期待的喜悦与被需要的成就感,令东明成长了。
现在的东明虽仍未够成熟,但已经能很好的尽头目的责任。
鹿目在认同着东明的努力的同时,在心里认为宗近默默地努力比什么都重要。
“你……”
东明望着落在廊下的樱花开口。
“其实还是很想跟着奎吾吧?这样真的可以吗?”
鹿目默默地摇头。
“现在的奎吾,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不是在问奎吾的意思,是问你的想法。你很需要奎吾的不是吗?”
东明反驳道。
鹿目不禁露出微笑。
“什么嘛?”
很少改变表情的鹿目这样笑起来,东明有点不知所措。
“没什么,只是感叹东明也已经成熟了啊!”
“校少取笑人了。。面对赌气似的噘着嘴的东明,鹿目再次说道。“我已经回到松仓家了。这下终于实现了对绫乃夫人的承诺。”
“……和妈妈的?”
东明惊讶地回头看像鹿目。
鹿目点点头,看向不见星辰的夜空。
“绫乃夫人过世的时候,向我提出请求,拜托我千万要照顾你。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那是宗近和绫乃刚逃出来的时候。
绫乃十分担心被留下的东明而一病不起。
本想带着东明一起逃走,但终因害怕被丈夫察觉而作罢。
东明是重要的继承人。
如果一起带走的话,很可能会牵连到孩子。
留在松仓家虽然很可怜,但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权衡利弊之后,绫乃留下东明独自离去了。
虽然受宗近的热情所感染一起逃走了,鹿目还是察觉了绫乃精神上不安定的状态。
绫乃一定是真心的爱着宗近。
因为爱着,所以选择了宗近。
但是无论多么的爱宗近,都无法抵消抛弃东明的罪恶感。
绫乃始终谴责着和孩子相比,选择了所爱的男人的自己。
鹿目偶尔造访两人居住的公寓时,绫乃的目光总是看向远方。
宗近似乎也多少察觉了绫乃的憔悴,但已无暇顾及。
为了和绫乃的生活,宗近每天早出晚归拼命打工,身心俱疲的勉强维持着。
为了终于到来的两个人的生活,只能拼命的努力了吧。
鹿目最后一次见到绫乃,是她自杀的三天前。
绫乃的关心总是一成不变的。
东明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上学了吗?作为母亲,对孩子的思念绵绵不绝。
那天离开的时候,绫乃这样说道。
“请千万照顾支持东明那孩子。我只能拜托鹿目了。”
绫乃从心底相信这鹿目。
鹿目也仍敬慕着绫乃。
在松仓家,绫乃能够敞开心扉谈话的人,只有鹿目。
——为什么不能叫我的名字呢?第一次见面时,绫乃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般来说,让比自己年少的少年称呼自己的名字,谁都会觉得惊讶吧。
鹿目在松仓家出生并长大。
父亲为松仓家的上代做事。
母亲是住在宅邸里的佣人。
鹿目出生后,一家三人同在宅邸里生活。
鹿目三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
六年后,父亲也因卷入纷争丢了性命。
失去了全部亲人的鹿目,承上代的好心,被留在宅邸里由佣人代为抚养。
一直跟在为上代忠心效力的父亲深厚的鹿目,为了报答上代养育的恩情,力所能及的帮着做宅邸里的事情。
连带过世的父亲的份一并努力着。
并没有被谁强制,而是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
因此,父亲过世不久,上代开始让周围的其他人称呼他为“鹿目”。
带着跟父亲相同的称呼,作为被大家信赖着的人,鹿目留在了松仓家。
鹿目十岁的时候,带着东明的绫乃被半强迫的带到了松仓家。
年仅二十岁就成了松仓组二代头目的妻子。
上代太过宠爱绫乃,简直如同监禁一般将她安置在不成有人走动的偏廊。
因为宅邸里面住着太多的年青人,恐怕会做出什么坏事。
唯一的例外是鹿目。
还是个孩子的鹿目是不用担心,所以被上代派来照顾绫乃。
鹿目混在佣人当中服侍绫乃的同时勤奋的学习,希望有一天能够在上代的身边助一臂之力。
上代情人的儿子宗近来到宅邸的时候,鹿目也使遵照绫乃的指示照顾着他。
绫乃很同情失去了母亲的宗近,经常主动温柔的跟他讲话。
刚开始很执拗的宗近,不久之后对绫乃敞开了撵椤?宗近从学校归来,总是先问候绫乃,然后在东明的央求下陪他玩耍。
绫乃总是在一旁望着高兴的嬉戏的两人。
这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妻子、妻子的儿子和情人的儿子,三个人好像真正的家人一般生活着。
什么时候这三人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鹿目心里萌生了这样的愿望。
对于没有家人的鹿目来说,他们的存在非常的重要。
尤其是对于在一派无赖又可怕的上代面前,能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意见,对不合理的命令坚决的拒绝的宗近,鹿目有种特殊的感觉。
就算是资深的干部,在宗近锐利的注视下,目光也会变得躲闪。
那与年龄不相称的胆识令鹿目敬畏至今。
其实该由宗近承袭三代头目的地位吧。
鹿目心理一直这样想着。
宗近有着令人不由得产生这种想法的,作为帝王的潜质。
因此,当宗近离开松仓家时,鹿目毫不犹豫地追随了他。
如同父亲为上代卖命一样,自己正是为这个男人所生的。
这样决定了之后,即使知道自己的行为形同对上代的背叛,鹿目仍是追随着宗近。
这样说对绫乃确实很抱歉。
受到那样的嘱托,自己还是选择了宗近,而不是东明。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宅邸。
虽已过多年,如今终于实现了对绫乃的承诺。
上代的恩情也终于可以报答了。
回到了自己本该属于的地方,鹿目可以了无牵挂了。
“太可笑了吧?忠诚的遵守重要的约定什么的,你是傻子吗?”
东明嘴里骂着,脸上却一副口是心非的表情。
将自己抛弃的母亲最后的心愿。
事到如今,知道了也无法消除心里的怨恨吧?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知道了总是要比不知道好。
鹿目感觉着东明的侧脸与绫乃的面容重叠。
既然是母子,果然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吧。
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朦胧的微笑。
坐在偏廊下看着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幼小的东明。
那温柔的笑容不知不觉叠上了已经记不清的母亲的样子。
“东明,明天十点开始干部会议。九点时我来接你,在那之前请做好准备。”
“知道了。”
“请穿深色的西装。之前那些花哨的颜色要换掉哦。”
“不用一一嘱咐。真是个啰嗦的人。”
东明不耐烦地说道。
“要说了你才会知道吧?”
“算了,我睡了。”
东明不理睬鹿目,咕哝着发着牢骚起身离开了。
鹿目望着东明离开的背影,删去了手机中宗近的号码。
ENDNewYear'skiss(午夜零时的来访者)一看手表,已经11时50分了,再过10分钟日期便会改变,椎叶着急地乘上电梯。
按下7楼,然后不停按着关闭的按钮,焦躁等待电梯门关上。
在开始缓慢上升的空间中,椎叶反覆深呼吸平定混乱的气息。
要是喘着气冲进房间的话,那个男人一定会笑着说“你特地跑来的啊?”
,被嘲笑还无所谓,但玩笑的内容还由自己提供就不有趣了。
电梯到达7楼,门打开。椎叶快步地在走廊上前进,停在目的地的房门前,开始考虑,是要按下门铃?还是拿出备份钥匙悄悄进去的好───?想了5秒椎叶选择后者,小心地不要发出声响用钥匙打开门。拉开门走进玄关一看,只有一双黑色皮鞋孤单地放在水泥地上。
走廊有个大型皮箱,他应该在今天傍晚就回来了,不过行李看来还没打开。椎叶隐藏脚步声,轻轻打开连着客厅的门,传来电视的声音。
视线从门缝横扫室内,看见宗近深陷在沙发里坐着。
看到他那个样子,椎叶不禁露出微笑。
宗近解下领带只穿着衬衫,修长的双腿撑在地板上睡着了。
椎叶走进客厅眺望着没有防备的宗近,脱下外套及西装上衣挂在餐厅的椅背上。
房间中暖器十足,连从外面进来的椎叶都感到热。
椎叶靠近宗近,拿起遥控器将开着的电视音量关小。
然后恶作剧心起,小心不唤起宗近地跨上他的腿。
“……嗯?”
感觉到椎叶的重量宗近终于睁开眼睛,端整的脸庞看着恋人呆呆地眨着眼睛,椎叶调皮的笑道“……你要打瞌睡迎接新年啊?”
宗近苦笑道“你不是有工作?”
对从成田机场打电话联络的宗近,椎叶表示“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并不是谎言,那个时候工作确实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
“总算告一段落了。”
椎叶才不说是为了见你才拼命完成的,要是说出口这个男人绝对会得意忘形。
“打个电话我就会去接你啊,很冷吧?”
宗近这样一说,温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椎叶冰冷的脸颊。“我突然来是想要让你吃惊,你吓到了吗?”
“没,完全没有。”
宗近干脆的回答,让椎叶觉得很扫兴,通常这种场面为对方着想,就算说谎也要回答吓到了啊。
“……我想赶在今年内到,从车站跑过来的耶。”
自己说出来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不过因为太不甘心结果说了真话。
一年的结束同时也是一年的开始,椎叶想要在这交接的瞬间与宗近共度,不是什么藉口,只是很单纯地这么想,所以才拼命赶来的说。果不其然,宗近像是嘲弄似的说“那真是辛苦啦。”
还夸张的扬起眉毛。
“算了!浴室借一下。”
椎叶想从宗近的腿上下来,却被用力地抱住腰动弹不得。
干麻啦、椎叶瞪着宗近,结果看见足足让心跳漏跳一拍的温柔眼神。
“不要生气嘛,看见你不惊讶的原因,是因为我以为那是梦的延续。”
“梦……?”
“是啊,打瞌睡时梦见你了。所以眼睛一睁开看到你,我以为我还在作梦呐。”
宗近两手贴近椎叶脸庞,轻轻地落下一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被说到梦见自己,刚刚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得不改变。
“你、嘴巴真的很会说耶。”
椎叶也轻轻地回吻,然后用受不了的语气说道。
“我没说谎啊,梦中的你真是可爱。坐在我上面,发出格外甜美的声音哭泣,而我陶醉地向上顶───”
“笨蛋、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那低级色情的梦话!”
如果不管他一定又要冒出什么奇怪的话,椎叶干脆自己堵上宗近的唇。
宗近也感到正合我意,抱着椎叶给予热烈的回应。
已经两周不曾见面了,不会只有亲吻就结束。
电视中艺人们为了迎接新年正热闹地开始倒数───七、六、五、四、三、二、一耳边听着骚动的欢呼声,两个人也像祝福新年一般,尽情地沉浸在美好的亲吻中。
Badloser注:标题原译差劲的失败者,在友人指出更正后,知道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特此向大家致歉。
loser,做动词是丢失、失去的意思,如果用来形容人,是指输不起的人。
badloser,我理解为差劲的输不起的人。
“昌纪,睡觉的话去床上,这样容易感冒。”
耳边传来呢喃声,从浅眠中醒来。
昌纪睁开双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知从何时起,就这样靠着宗近睡着了。
难得明天是两人的休息日,椎叶结束了工作后便直接前往宗近的公寓。
去了宗近常去的一间不大的料理店吃了晚饭,回来后的两人,边喝着酒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以前就一直想看国外影片。
电影相当的精彩有趣,但睡意似乎更为强烈。
“……我没睡。在看电影。”
打了一个哈欠,把头靠在宗近的肩膀上,昌纪的视线看向对面的电视。
画面中出现的是明明彼此敌对的男人,居然同乘一部车,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的敌人正开车追逐着他们。
故事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令人摸不到头脑。
“这两个人,不是敌人吗?”
“没错,但在你睡着的时候,剧情发生了转变。”
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宗近露出一股不愉快的表情。
“不但过分的睡着了,难道还需要我为你解说一遍?”
“可以呀,我到要好好地听着。”
“要说的话岂不是太麻烦,那么想知道的话,明天再好好的看一遍吧。”
椎叶脸色不悦,离开宗近的身边。
“吝啬鬼。”
椎叶不满地低语道,把用来兑酒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什么——你说谁吝啬?”
宗近猛地夺过椎叶手中的瓶子,顺势压倒椎叶,整个人覆盖在他之上,双目燃烧着可怕的怒火紧紧盯着身下人。
“是你说很想看这个部电影的,这东西和我的趣味一点也不符合,结果你自己不仅在中途睡着了,醒了之后居然还要求别人说明给你听。这样自私的人,凭什么理由说别人是吝啬鬼。”
好像自己是这样要求过,但没有必要把这点小事说得那么夸张吧……椎叶心中是这样想的,却无法把话说出口,宗近他真的动怒了,椎叶明白这一点,也知道宗近会生气的原因。
在两人对饮开始不久,宗近慢慢接近着自己,气氛正越来越好的时候,电影却开始播放了,于是以等到电影结束的借口拒绝了男人。
当时宗近正准备要吃掉某人,却忍住停下了手,一定是抱着极度不愉快的心情等待着电影结束吧。
“不好意思,你不是吝啬鬼,我收回前言。”
用手挡住宗近的靠近,椎叶立刻开口道歉道。
之所以没有立刻把椎叶叫醒是出于宗近的温柔,因为看到这样的睡脸,大概只能放弃了吧。
“不许逃,不可原谅。你真的把我惹怒了!”
宗近的唇落在男人的颈后,忽然咬上了他的耳朵,椎叶发出呻吟。
只是说了吝啬鬼为什么这家伙会做出咬人的举动。
“痛,笨蛋,别弄了。”
“吝啬鬼之后是笨蛋,越来越让人不爽。”
宗近来到椎叶的咽喉细细地啃咬着。
“所以你就这样子?对不起,好了~到底怎么样你才消气?”
椎叶整个人被粗暴地用厚实的胸膛压住,宗近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不满地哼了一声。
用手粗暴地压在椎叶的额前,额前的留海被用力朝上翻去。
“对了……你叫我的名字,就原谅你了。”
“哈?你说什么?”
“你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这样也不错吧?只要叫我的名字,就能喂饱我。”
椎叶望着宗近的那张脸。
“只要叫你的名字就行了?”
“当然嘛,恋人之间不叫名字的话,没情调的。”
“情调问题啊……”
说起来宗近总是在不经意间,遇上椎叶的事话很自然的叫昌纪。
不是特意这样叫也不是喜欢这样,只是想这样叫对方的名字而已。
好像已经完全的改口了,可自己到现在一点点都没有注意到。
“啊啊,情调的问题,留在床上再说。”
轻浮的笑脸,令人感到讨厌。
“今天开始就叫我奎吾,怎么样?”
“不要,但是……。实在是没办法,我叫惯了宗近。”
“哦,习惯问题。多说说就会习惯了,来,试着叫一下看看。”
如果此刻拒绝的话,可想而知男人会有怎样的不爽态度。
椎叶实在别无他法,开了口:
“奎……”
看到宗近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奇妙的气氛教人羞于启齿。
椎叶假意咳嗽了一声,再次开口:
“奎……、奎……”
做不到,这种话根本无法说出口。
“我说哪,我的名字不叫‘奎奎奎’,为什么你说不出奎吾,只不过就是两个字?简简单单的就能办得到。”
只是叫一声恋人的名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犹豫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脸却莫名的发热起来,这样的自己真像一个傻瓜。
“宗近奎吾,……好了,说完了。”
像是就在说名字一样,一点也不在乎是连名带姓的一起说出来了。
椎叶心虚地看了宗近一眼,发现宗近吃惊地怔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怎么了?干吗这样看着我。”
“既然这样,那么就用尽全力让你说出口。”
“诶……?啊,干、你干什么?突然就……”
强行允吸着椎叶的颈项,宗近同时用手粗暴地爱抚着对方的股间。
“等、停手……。为什么突然那么想做啊?”
“这还用问,对于你这样的自然保护植物,必须这样照料哟,简直就像需要人照顾的男人。”
很清楚的明白宗近的意图,无论如何椎叶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逃脱。
因为每次做爱的时间会很长,而且一直做到他不醒人世。
今天也是,用叫名字这种无理的招数打算硬来。
反正叫了名字这家伙也会说自己的态度还没达到叫名字的程度,到时候肯定打算是不怀好意的再找个理由胡来。
“太狡猾了,立刻用SEX来解决问题。”
椎叶认真地抗议道。
宗近听闻心情愉快地抚上他的脸颊。
“没办法了吧?在你和我之间大部分的时候不是都用SEX来解决问题的吗。”
椎叶一时哑然,抿紧了嘴。
的确如此,在无关他人利益的吵架时,而同样身为男人,很容易的就做完结束了,于是问题和纠纷伴随着一起解决了。
“高潮时,那种绝对妖媚的声音叫着‘奎吾’,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特别的兴奋。”
“你、什么、别说傻——嗯~”宗近一脸得胜的表情,吻住了椎叶。
夺走了他的唇瓣,浓烈地爱抚着口腔。
后悔刚才说了那一番话,现在感受到的是熟悉的吻。
椎叶以怀着败北的心情接受着男人粗暴的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自己只有输的份。
——认真起来的大色魔?宗近所向无敌。
不过接吻太久便没办法呼吸了,椎叶结束了长长的一吻,气息紊乱浓重,却故作强势地开口:
“你的名字,绝对不会叫的,就算嘴巴贴上胶布也绝对不说!”
这一番好强的言词相当好笑,宗近把椎叶的头拥抱在怀中,心情愉快的大笑出声。
-END-。